第16章 不是她
在門口守著的警員無奈地遞了個眼神,他身后強行闖進來的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
“劉警官,你說的人是我,他們背后的人也是我,你要審問就審問我吧。”
“……林女士。”
一臉嚴肅的劉警官在看到她的時候突然熄了火,他沉聲問:“您怎么來了?”
“怎么,我不能來?”
“不是,現(xiàn)在時間太晚了。”
“再晚也要來。聽說我女兒的案子有進展,我就來了。”林茹萍回答道。
她拄著拐,臉頰消瘦,戴著一副金絲邊的老花鏡,看上去就像是中學(xué)時期最不好惹的那種教導(dǎo)主任。
因為每個禮拜都要來派出所詢問案情,派出所里面所有警察都認識這位老太太,也同情她的遭遇。
林茹萍拒絕警員的攙扶,緩慢地走到審訊室里,道:“小祝,祝記者,還有這位小劉,都是我請到家里的。”
“他們砸墻也好,挖人也好,都經(jīng)過了我的允許,我可以為他們的行為負責(zé)。還有鄰居那邊,我也愿意去解釋,他們造成的一切損失都由我來賠償。”
“這樣的話,你們可以把人放了嗎,劉警官?”
“……”
“您確定?”
“警察破案我做不了主,我自己家的老房子總還是做的了主的吧?”林茹萍堅持。
“…………好吧。”
劉警官緊皺著眉頭給祝珣解開手銬,期間不放棄勸說:“林女士,我知道您一直都想找到許欣。警方這么多年破不了案,是我們失職,我很抱歉。但您要提高警惕,不要什么人的話都信,當(dāng)心受人欺騙。”
“今天這件事很明顯不正常——房子里有閣樓的事實連警方都沒掌握,祝記者是怎么知道的?”
“這背后如果有人指使,說不定他就是導(dǎo)致許欣失蹤的罪魁禍?zhǔn)祝≌埬嘈盼遥覀兒湍粯樱枷胝页鍪虑榈恼嫦唷!?
林茹萍擺了擺手:“劉警官,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謝謝你。但是真的沒有什么背后的人。”
“那面墻是我讓他們砸開的。”
“為什么突然這么做?”
“昨晚我做夢,夢見了欣欣,她用手指著衣柜,說自己藏在里面,讓我救她。所以我才委托了祝記者……”林茹萍轉(zhuǎn)過頭:“祝記者,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她看著祝珣的眼神里有深深的感激,不似作偽。
“……”劉警官心中的懷疑依舊沒有消失。
做夢夢出失蹤七年的人?世界上沒有這么巧的事情!
“林女士……”
林茹萍打斷了他的話:“劉警官,我知道你們警察辦案講證據(jù)。但我不一樣,我是一個母親,是欣欣的媽媽。對我來說,只要有一絲希望我就不會放棄,不管它在別人看來多么可笑和迷信。”
“我想再見欣欣一面,不論她是生是死。我把她帶到這個世界上,至少要送她干凈的走。這是我活到現(xiàn)在唯一的目的。”
她的話找不出一絲破綻,劉警官只能警告地看了祝珣和劉大山一眼,讓他們陪老太太在外面等候。
“市局的法醫(yī)剛剛到了警局,尸檢結(jié)果馬上就能出來,我先失陪一下。”
祝珣脫下外套,鋪在冰涼的椅子上,又問外面的警察要了杯熱水,招呼林茹萍:“林阿姨,您坐。”
“謝謝。”
劉大山可能是頭一次被一名女性用這么友好的眼神注視著,他不自在地搓了搓手:“那個……您真是許欣的媽媽?”
“是的。”
“你們的事情,欣欣都告訴我了。”林茹萍道:“好孩子,謝謝你們兩個。”
“……”劉大山更不自在了,他趁老太太低頭喝水,用手指了一下額頭。
她是不是這里有毛病?
你才有毛病!
祝珣瞪了劉大山一眼,低聲道:“424!”
劉大山汗毛一緊,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是她?”
“嗯。”
見祝珣點頭,劉大山伸出拇指——絕地求生,你可以的!
不愧是撩鬼高手!
三人在長椅上等待了十幾分鐘。
或許是很久沒和陌生人說話,林老太太一開始有些拘謹,在祝珣的特意搭話下,她開始說起許欣小時候的事情,講她三四歲的時候有多調(diào)皮,每天都讓父母頭疼,上學(xué)后一開始考全班倒數(shù)在家里哭,后來年年都拿三好學(xué)生,大學(xué)時為了照顧父母,選擇了離家近的師范院校,一入學(xué)就當(dāng)上班干部,畢業(yè)后又順利應(yīng)聘到重點中學(xué)當(dāng)老師。
說起這些事情,林茹萍的眼睛里有了光,臉上也浮現(xiàn)出淡淡的笑容。
隨著她的講述,一個與424里永遠冷冰冰陰森森的屋主不同的,一個有血有肉的女人,出現(xiàn)在了兩人面前。
劉大山聽過祝珣描述他在許欣記憶里看到的景象,當(dāng)時他沒多大感觸,但這時他心底對胡嘉生出了一種濃重的厭惡——真不是個東西!
“多虧了你們,等警察調(diào)查完所有的事情之后,我就能把欣欣帶回家了。她爸爸也很想她,臨死都在惦記著她。至少她們父女倆這次能在另一個地方見面了……”
“再過幾年,我也能毫無負擔(dān)地去見他們兩個……真好。”
聽著林茹萍的話,祝珣臉上的表情動搖了一下,有些不忍,還是想把自己的推測告訴她,讓她有一個心理準(zhǔn)備。
“林阿姨……那具尸骨,可能不是……”
“青年男性,三十歲左右,身份推測是許欣的丈夫胡嘉,確定了嗎?”
“八九不離十,其實之前就基本能看出來是個男人,只是被砸得有點碎,需要法醫(yī)拼一下……根據(jù)法醫(yī)鑒定,人已經(jīng)死了七年了。”
“都說他們兩個一起失蹤了七年,那豈不是……”
“嗯,你說的沒錯。現(xiàn)在情況反過來了,劉支隊也承認最有嫌疑的人是許欣。假如她不想拖累自己父母,也不想償還那筆債務(wù)的話,人死債滅,是最好的方法。”
“噓,那里有記者。”
兩名警察低頭討論著尸檢報告,從走廊對面走過來,看到祝珣的時候他們立刻噤聲,但是已經(jīng)晚了。
祝珣急忙轉(zhuǎn)過頭,希望林老太太人老耳背,什么也沒聽見,但她劇烈顫抖的身體已經(jīng)說明一切。
“小祝!”蒼老的手一把攥住祝珣的胳膊,指尖嵌入肉里,抓得生疼:“別聽他們說的!欣欣不會做出這種事情!我女兒許欣不是這樣的人!”
祝珣知道這個時候她只需要別人的認同。
他扶住老人,用最堅定的語氣道:“沒錯,她不是!”
“她不是……”林茹萍像被抽去了精氣神一樣,一臉茫然的樣子看得人難受,她沉默了半晌,難以接受事實地搖了搖頭,”怎么會……不是她呢?“
“林女士。”劉警官面色為難地走過來。
薄薄的一頁尸檢報告,在他手中比一座山還要沉。
他站在林茹萍面前,沉默了足足能有一分鐘,也沒能說出一句話。
假如這個斷定一出口,那就是否定了兩位老人七年來的所有努力,也否定了他們前半生的全部驕傲,這就和殺人沒什么兩樣。
責(zé)任心在催促著他,但內(nèi)心的良知與同情讓他無法開口。
祝珣也在飛速思考著。
“不可能,許欣的記憶里,我的確看到她死了,是胡嘉殺了她!”
“現(xiàn)在胡嘉也死了,問題出在哪里?”
“他看上去不像是去主動尋死的人,因為他自私又懦弱,這里面一定有什么我沒注意到的地方……比如那個舒老師?”
“舒老師是什么人先不提,就說許欣,假如她沒在閣樓里,那么胡嘉殺死她后,把她藏在哪里了?”
祝珣先否定了房子外面,“不可能,警方做過徹底的搜查,他們這方面的能力還是值得肯定的……而且看許欣在424的表現(xiàn),她一定還在屋子里。”
“那么……”他接著開始回憶胡嘉說過的每一句話,尤其是處理尸體的時候。
“對,沒錯,劉大山把我喊回來前,他是說過要對風(fēng)干的水泥堆做進一步處理……是什么來著?”
“敲碎”、“埋起來”、“萬無一失”,幾個詞出現(xiàn)在祝珣的腦海里。
“房間就這么大,幾乎都被警察找過了,藏在哪里能夠真的萬無一失?”
“許欣先前應(yīng)該給過提示,只是被我們忽略了。別忘了,衣柜、戒指,其實都是她第一天刻意留下的提示。”
思維不斷延展,祝珣仿佛又回到了424,在“天黑請閉眼”這個游戲中被許欣不斷追趕。
“她特意讓我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在非水泥的平面上現(xiàn)身,我因此躲進了衣柜里,第二天才會被拽進密室。而劉大山先是被追進洗手間,而后她并沒有放棄,還繼續(xù)追趕他,甚至因此違背了自己‘不破壞房間內(nèi)的裝飾’這一原則,掀開了地上的瓷磚,直到把劉大山追到馬桶蓋上才放棄……”
祝珣想象著劉大山當(dāng)時的樣子和他說的話。
“他急得站在馬桶蓋上跳腳,說自己就要被抓到了,讓我趕快救他……等等,跳腳?”
劉大山一共上了馬桶蓋三回,第一回和第三回他都表示自己沒碰到頭,唯獨第二回,站在現(xiàn)實中許欣家的馬桶蓋上時,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把頭頂撞出一個包。
就在之前沒多久,他還和祝珣抱怨,說陰間和陽間的馬桶尺寸怎么不統(tǒng)一。
“或許是統(tǒng)一的……”祝珣喃喃道。
之前的所有懷疑和不對勁的地方全部串了起來。
“林女士……”劉警官開了開口,還是沒說出來尸檢結(jié)果的事,于是主動問祝珣:“你說什么?”
“我說……林阿姨,”祝珣突然問林茹萍:“筒子樓的衛(wèi)生間前面是不是都有個臺階?”
“——我指的是進門的地方。”
“是。”林茹萍道:“你們年輕人可能沒見過,過去樓房的下水管為了節(jié)省成本,都是平鋪在地面上的,大家為了防水,就會用水泥把地面砌高,將管道包在里面,然后再裝淋浴洗臉盆什么的,有些人家還會在上面貼瓷磚,像我們家就是這樣……問這個有什么用?
她其實還陷在憤怒和悲傷中,只是因為提出問題的是祝珣,才勉強自己回答。
“我知道許欣有可能在哪了!”祝珣看向劉警官:“除了被封上的閣樓之外,你們當(dāng)初還遺漏了一個地方?jīng)]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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