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從七品主事
霍錦揚聞聽此事,沉思半晌,點頭說:“也好。”
“好嗎?哪兒好?”
已出宮回到家,霍宇澄依舊很抑郁,她好好一個逍遙自在的權二代,進宮面個圣,就多了份早七晚四、做六休一的工要打,這還“也好”呢?
“你懂什么?盛世方能修書,陛下修新百科全書,一為彰顯國威,二為總匯知識、造福萬代,這書若能在陛下登基二十年之前修成,上至集賢院使杜相,下至你等修撰官,都有一份不小功勞。”
霍錦揚伸食指敲敲桌案,“過去混個兩年,就能升上一級,你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霍宇澄抓住關鍵詞:“混?您的意思是,我不用每日都去、按時點卯?”
霍錦揚哼道:“你倒是想,身子撐得住嗎?”
對啊!霍宇澄眼睛一亮,她身體不好、又是霍相的侄女,那還不是隨便遲到早退、說病休就病休,誰敢管她?
嘻嘻,社畜習性發作,一時竟忘了她現在是特權階級——上輩子親身體驗過996的賀齡同學,長出口氣,抑郁一掃而空。
等霍錦晟回到家,也是一樣的話:“鶴齡不用怕,有姨母在呢,先過去應付幾日,累了就告假不去,不缺你一個人。”
“補的幾品,什么官職?”霍錦揚不關心女兒那點小情緒,直接問關鍵。
“從七品禮部主事。”霍錦晟道。
哇,從七品,那要照她娘說的,修好書官升一級,豈不就是正七品、相當于一縣之長了?從沒當過官的霍宇澄,一時還有點激動。
她娘卻淡淡的:“也還罷了。”
霍宇澄追問:“姨母,那我什么時候去?”
“過兩日任命下了再去。”霍錦晟笑起來,“怎么?你還著急了?”
霍宇澄立刻搖頭:“沒有,我就想知道還有幾天逍遙日子可過。”
“不許說這話,你的逍遙日子,以后還多著呢。”侄女身子不好,霍錦晟格外聽不得她說這話。
霍錦揚卻沒留意,自顧說道:“既然入仕了,親事也該議起來了。”
“???”咋就轉到親事上了?!霍宇澄立刻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姨母。
霍錦晟接收到侄女眼神,略顯遲疑:“不用這么急吧?鶴齡才養好身子……”
“姨母說得對,我……”
“你什么你?婚姻大事,輪得到你插嘴嗎?”
霍錦揚訓斥女兒一句,看她悻悻閉嘴不吭聲了,才轉而對姐姐說,“只是說議親,咱們把消息放出去,慢慢挑選,再走完三書六禮,一兩年就過去了。”
“也對。”霍錦晟微微頷首,見侄女撅著嘴不高興,笑著逗她,“鶴齡害羞了?沒事,同姨母說說,喜歡什么樣的兒郎,姨母給你做主。”
霍宇澄自小到大養在深宅、少見外人,身體又不好,霍錦揚向來不許男仆近身服侍女兒,聞言便道:“她知道什么?還沒開竅呢。”
那你還急著給我定親?霍宇澄從昨天就接二連三遭受打擊,起因還都是這位親娘的不靠譜,著實有點生氣。
但又不敢直接反駁,怕她娘雷厲風行,直接給她來個包辦婚姻,就先討價還價道:“方才進宮之前,說好了娘答應我一件事的。”
“婚姻大事不算。”霍錦揚冷冷道。
霍宇澄一口氣噎住,霍錦晟見狀,出面打圓場:“好了,你別逼著孩子,她今日剛見過陛下,又走了那么遠的路,先叫她回去歇著,容后再議。”
霍錦揚擺擺手,示意女兒可以走了。
霍宇澄怏怏起身,卻又想起來問:“姨母,這事就這么過去了嗎?陛下是沒想那么多,還是……”
“過去了,沒事了。”霍錦晟笑容和煦,“我已命人給你訂下明日繪春戲園的包廂,放心去玩吧。”
這哄孩子的語氣,讓霍宇澄有些狐疑,但回頭想想今日面圣經過和結果,都算不錯,皇上問話時態度堪稱和藹,還當場給安排了工作,確實不像是介懷此事的樣子。
“姨母,您是怎么同皇上回稟此事的?”
霍宇澄怕姨母搪塞她,不肯多說,特意冠冕堂皇地加上一句,“鶴齡眼看也要入仕,正好跟您學學說話之道。”
霍錦晟為官多年、位極人臣,聽過的奉承話若是都寫在紙上,怕是有霍宇澄高了,但那些聽過就算,遠不如侄女方才這句令她心情舒暢。
“這里面還真沒有什么說話之道。”當著至親,霍相沒有掩飾自己的得意,“不瞞你說,姨母都進了紫宸殿了,仍沒想好要如何回稟。陛下本就是不世出的明君圣主,又對姨母知之甚深,無論姨母如何偽飾,都很可能被陛下看穿。”
霍宇澄一聽這話,立即坐到霍錦晟身邊,捧場地問:“那怎么辦?”
她猜度著姨母估計是說實話了,但又覺得說實話更難。
“沒辦法啊,所以在陛下提及昭王出閣一事時,姨母只能欲言又止……”
皇上與霍錦晟君臣相得,見狀便道:“丞相有話,但說無妨。”
霍錦晟這才回說昨日一見昭王,其實十分驚訝,因為昭王樣貌與家中侄女頗有幾分相似,她說到這里遲疑停住,皇上問:“哪個侄女?阿揚的女兒嗎?”
得到肯定答案后,皇上想起霍錦揚只得一個獨生女,還體弱多病,就問這孩子如今怎樣了。
“原來最高明的說話之道,是自己不說,讓對方意會,甚至替自己說出來,姨母真厲害!”
霍宇澄這個馬屁拍得比剛才真心許多,霍錦晟聽了卻皺眉搖頭:“姨母可不敢如此狂妄,在九五至尊眼皮底下耍小心思。鶴齡,你要記住,不要在任何一個強者面前耍小聰明,因為這樣的人,輕易就能把你看穿,且強者往往最厭惡這種小聰明。”
她一向溺愛侄女,這是第一次如此認真嚴肅地出言告誡,霍宇澄雖然靈魂已不是十七八歲小孩,也有些驚到,老老實實答應:“是,侄女記住了。”
霍錦晟點點頭:“去吧。”
霍宇澄起身,看一眼母親,霍錦揚道:“回去好好想想你姨母的話。”
“是。”她又應一聲,從姨母這里辭出去,溜達著回自己院子。
從姨母和母親對她這一番教育來看,這兩位還真不像原著中寫的那樣狂妄自大——能說出這番話,不至于做出仗著有從龍之功、還真金白銀資助過今上招兵買馬,就連皇權都不放在眼里,在朝中肆無忌憚培植自己勢力的事吧?
難道是因為女主沒出場,還沒開始走劇情?
很有可能,原著中女主進入朝堂,發覺霍氏姐妹在朝中勢力龐大,處處掣肘于她,也是小說中后段的事了。
這么看來,上班也算一件好事——上班就有同事,有同事就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和人脈,有更多獨立自主的空間;另外上了班就是社會人了,有利于霍錦揚重新認識她,拿她當個可以商量正事的成年人看待。
這樣她就能及時把握霍家這艘大船的航向,避免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又向著主角對立面加速狂飆。
不過今天皇上的態度,還挺讓霍宇澄意外的,她原本以為身世問題是個極大的危機,沒想到皇上就像根本沒想到她很可能與昭王同父異母一樣,就這么輕飄飄放過了。
這讓她不太踏實,晚飯前忍不住又問霍錦揚。
卻被她娘劈頭蓋臉懟了一句:“不放過還能怎么著?把你塞回我肚子里?”
“……”霍宇澄忍不住回懟,“您現在倒是說得理直氣壯,昨日硬逼著我躲在家里的,也不知道是誰。”
霍錦揚眉毛一挑,目光鋒利地刺過來,“我要是能未卜先知,當初……”她突然頓住,目光閃了閃,沒再說下去。
霍宇澄卻猜到她后半句八成是“當初還會把你生出來嗎”。有一說一,這位便宜娘雖然脾氣不好、獨斷專行,是個典型封建家長,但還真沒嫌棄過女兒是個病秧子,說出寧愿沒生過她這樣的話來。
反而時常因此投鼠忌器,不敢過于責備,生怕女兒犯病。
雖然這可能與霍錦揚心懷愧疚有關——她當初早產,是因霍錦晟遭遇刺殺,殺手一擊不中,四散奔逃,霍錦揚不顧自己懷著七個多月的身孕,親自騎馬追緝,卻遭遇埋伏,摔下了馬,若非身手了得、下屬也及時趕到,差點一尸兩命。
饒是如此,羊水仍然破了,抬回家掙扎了十個時辰,霍錦揚才生下小貓兒一樣的霍宇澄,自己身體也大受損傷,再沒能生下第二個孩子。
霍錦晟對侄女幾乎無底線的嬌慣溺愛,亦是源自于此。
——但也不是所有父母都像霍錦揚一樣,愿意承認子女的不幸是自己造成的。
甚至很多人會反過來責怪子女,說一些“人家孩子能吃能喝能跑能跳,怎么就你毛病多”、“早知這樣,當初就不該把你生下來”、“要不是你拖累我,我早xxx了”之類的話——連霍宇澄前世的親媽都說過最后一句。
霍錦揚卻從沒有過,哪怕霍宇澄像此刻一樣頂嘴,惹怒了她,她也能及時收住,皺眉解釋:“就是要輕飄飄放過,別人才不敢再拿此事說嘴,陛下召見過你,卻不當回事,那就是沒有事,懂了嗎?”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霍宇澄點點頭。
霍錦揚又叮囑:“陛下寬仁,你心里也要有數,以后躲著昭王一些,免生事端。”
霍宇澄那點不平之氣煙消云散——作為一個穿越者,要與這具身體的親人建立感情,其實并不容易,她前世自有父母親人,雖然從小到大沒得到過什么偏寵疼愛,與父母也不算特別親近,可畢竟有二十多年的感情積累,在心理上,她并不能接受一個新的母親。
尤其霍錦揚身上,集合了霍宇澄前世父母兩個人的缺點:控制欲強,不愛與女兒交流,總是單方面下命令。
但這八年來,霍宇澄每一次病重昏睡,醒來都會看到霍錦揚喜悅欣慰的眼神,這眼神給予她許多力量,讓她有勇氣堅持與病魔戰斗,也讓她與這個世界、這個家庭真正建立連接。
算了,誰年輕時還沒犯過點兒錯?何況曾經風流俊美、騎射無雙的霍將軍?據說當年晏京城內,向霍錦揚自薦枕席的美男子俊少年,兩只手都數不過來,她不留意肚子里孩子是誰的,確實也不稀奇。
霍宇澄不再糾結,晚上好好睡了一覺,之后兩日逛街看戲鉆書肆,過得無比快活,可惜到第三日,她的蔭補任命就走完流程,官袍也送到了面前。
于是在面圣之后的第四日,霍宇澄只能比平時早起半個時辰,哈欠連天地吃過早飯,穿上官服,準時準點趕到集賢殿報到,卻在那里見到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原書男主姚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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