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秋是在睡覺中,突然覺得身上一重，像是被什么東西壓住了一樣，喘氣都開始困難。

        她艱難地睜開眼睛,抬頭就看見了飄潑而下的大雨。

        楞了幾秒，陸秋才反應過來，他們家的房頂塌了！

        “蓉蓉！小春,小冬！”

        挨個挨的叫了一遍，她終于聽到幾個孩子微弱呼喊的聲音,“沒事，大姐和娘在這兒呢,別怕！”

        邊說她手上的動作不停,把壓在自己身上的茅草給扒拉開，接著就是扒拉離她最近的蓉蓉的。

        “小春--------------ljpanpan,小冬，你們兩個還好嗎？”

        把蓉蓉救出來之后,陸秋又趕緊去掀蓋在他們身上的茅草,她的胳膊因為被砸到，力氣有些使不上，正咬牙堅持的時候,就聽到門口傳來幾聲腳步聲。

        “小秋妹子！”

        趙大姐衣服都是急忙披上的,“孩子有事沒？”

        “不知道呢。”陸秋聲音里帶了哭腔,她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早知道她就早點把茅草屋給換了。

        “別著急,你去一旁歇著，讓我和你趙大哥來。”

        屋里都是泥,大雨還不停地往下掉,趙大姐見蓉蓉渾身都濕透了,身上還有一些干草，趕緊讓趙婆婆把人領回去，“今天晚上在咱們家睡覺。”

        “嗯嗯。”趙婆婆在這樣滑的地上，走路不敢太快，聞言趕緊拉住蓉蓉的手，“呦，孩子手涼的很，一會兒你們趕緊過來！”

        蓉蓉呆呆楞楞的，趙婆婆拉著她她也沒反抗，有些被嚇倒的樣子。

        陸秋現在也顧不上那么多，急著把埋著的兩個孩子救出來，好在有了趙大哥和趙大姐的幫忙，只不過兩個孩子頭上都有擦傷。

        “大姐。”

        陸冬去直接撲到她懷里哭起來，“嗚嗚，房子怎么塌了？”

        陸立春在一旁跟著抹眼淚，陸秋眼圈也一直紅著，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沒事，沒事，我們不是換了錢了，能蓋房子。”

        她想到剛換到的錢，本來是想攢著到冬天的時候給大家買棉衣棉被，現在不得不拿來救急。

        “人沒事就行了。”

        趙大姐也擦了一下眼淚，看著風雨飄搖下，隨處亂飛的干草，趕緊說：“先去我們家，在這里凍著可不行！”

        “走走。”趙大哥二話不說就抱住了陸冬去，“男子漢，勇敢點！還不如蓉蓉呢。”

        陸冬去擦了擦眼淚，覺得有些羞愧，趴在趙大哥的肩膀上不動了。

        陸秋看了一眼同樣倒塌的廚房和面包窯，心里就是一陣心痛。

        那里面有他們剛種下的土豆，還有一些糧食。

        “別看了。”趙大姐攔著陸秋，“明天過來拿，這雨下得太大了，人要緊。”

        陸秋恩了一聲，拉著陸立春冰涼的小手往趙大姐家走去。

        蓉蓉一直等在門口，鼻子眼睛都是紅紅的，芳芳陪著她站著，見了趙大哥進來，趕緊說：“你看，沒事吧。”

        蓉蓉急忙看向陸冬去，又看向后面的陸秋和陸立春，陸秋見煤油燈下，閨女可憐的小臉，心里就一陣抽疼。

        “沒事了，蓉蓉別怕。”陸秋把她抱在懷里，好一陣安慰，蓉蓉才停了抽泣。

        趙婆婆端來紅糖姜水，“這紅糖還是你們拿過來的，快喝了吧。”

        陸秋沒客氣，她知道趙家都是好意，現在也不是客氣的時候，便催著幾個孩子都喝下姜水。

        喝完紅糖姜水之后，趙大姐安排兩個男孩子睡在臭蛋那屋，陸秋和蓉蓉被安排在趙婆婆的房間里。

        趙婆婆不讓趙大姐跟著，催她：“沒事，我看著呢，你快睡吧，明天陸秋這里還得你看著呢。”

        趙婆婆把門關上，陸秋抱著蓉蓉，兩個人誰也沒心情睡覺。

        “唉。”趙婆婆嘆氣，慈愛地摸著兩個人的頭，“秋啊，別傷心了，那房子的確不好了，你該想想怎么再蓋個房子。”

        陸秋恩了一聲，她心里也在琢磨這事，之前的茅草屋住著的確非常不方便，一下雨就開始漏不說，晚上還經常能感受到吹來的海風。

        這到了冬天肯定不行。

        “我想干脆換個地方蓋個。”陸秋聽著外面滴答的雨聲，“我爹也總說要換地方住，這下子也算是實現了。”

        “搬到村里嗎？也行，這海邊住著是不太好。”趙婆婆以為陸秋看中了村里的地方，之前陸秋是有考慮過這個提議，現在則完全沒這個想法。

        “就在你們家旁邊的山腳下吧，那里背風，后面還有個山。”

        趙婆婆想了想那個位置，“是不錯，還離部隊近，大隊長以后也不敢怎么樣，就是村里能同意嗎？”

        陸秋沉默了，輕輕吐出來幾個茲：“事在人為。”

        第二天，雨絲毫沒有小，但是昨天晚上動靜挺大，早上村里人來海邊的時候，就發現陸秋家里的茅草屋給倒了。

        知道的人多了，說閑話的也多了，董秋蓮興沖沖跑回來，告訴躺在床上一直沒起身的劉老太，劉老太當時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真是報應啊！”

        “誰說不是呢！”董秋蓮湊過來小聲說，“你說會不會是王家人干的？”

        劉老太眼睛閃了閃，她現在是怕了陸秋他們了，但不代表她就不能在背后使絆子。

        “等我去你大姨家串門，還有劉大志的娘，指不定也不知道呢，中午不回來吃飯了。”

        董秋蓮驚訝地看著老太太健步如飛，好半天嘴巴都沒合上。

        而另一邊的薛利民和王曉潔，兩個人也是歡欣鼓舞，“報應，都是報應。”

        “是啊，他們家窮成那個樣子，不會以后都要睡在外面吧？”

        “哼。”薛利民正和王曉潔說著話，門口傳來了開門的動靜，王曉磊和她男人提著籃子進來了。

        “三閨女啊。”薛利民臉上帶著笑，“你咋來了？”

        王曉磊坐在床邊，看著大姐和薛利民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說：“你們聽說陸秋家里房子倒了的事情沒？”

        薛利民眼睛閃了閃，很敏銳地就聽出來王曉磊話里的意思，她看四下無人，王軍華也不在，才開口問：“是你做的？”

        “恩。”王曉磊指了指她男人，“那個陸秋離了婚膽子都肥了，敢讓娘和大姐游街，我總得給她點教訓吧？二姐要是知道了，肯定也會做點啥的。”

        薛利民往王曉磊后背拍了一下，“你這個傻妮子！”

        “娘！”王曉磊吃痛，不高興回頭，“咋了？我還做錯了？大姐，你說呢？”

        王曉潔心里是很受用的，但是她和薛利民同樣有著擔心，那天在部隊院里的時候，里面軍人的氣勢著裝，還有劉大志被流放的慘樣，都讓她記在了心里。

        在沒摸清陸秋和左至歷到底什么關系的時候，她也不覺得此時動陸秋是什么好主意。

        目標太大了，不是懷疑他們頭上，就是懷疑劉老太頭上。

        王曉磊見薛利民和王曉潔都不夸獎她，頓時不高興了，“哼，難怪你們被那女人欺負！有咱爹呢怕啥？你們也是，去的時候也不知道叫上我，有我在看陸秋敢不敢動手。”

        “你一個新嫁人的媳婦，別動不動就摻和進來，和你沒關系。”

        薛利民對三閨女的脾氣是沒辦法，從小就潑辣，和男娃打架都敢。陸秋剛嫁過來的時候，她就看不上娘家是拖累的陸秋，總想法子找事，原主也最害怕這個小姑子了。

        王曉磊嘴上還不依不饒，“要不說娘你立不起來，有虎子這男娃了你還什么都聽爹的，你就該鬧，讓爹替你出頭，你看我一鬧，我男人不就幫我去把陸秋家里的房子弄倒了。”

        “砸到人沒？有沒有被發現？”薛利民擔心事情鬧大了。

        “沒，四下黑的，差點都找錯地方。還下著大雨，他們又睡熟了，肯定以為是自己塌的。”王曉磊很有把握的說，“那茅草也不會傷到人的，放心吧。就讓他們長個教訓。”

        陸秋是在一早上起來，去房子里搶救糧食的時候，才發現地上的兩個腳印。

        那兩個腳印很明顯是一男一女，到他們家后墻之后停下，接著又通向了村里。

        昨天天黑，自然什么都看不到，現在天一亮，泥濘的路上就把什么都顯現出來了。

        趙大哥也看見了，指著地上的腳印支吾起來，“這他媽誰干的？！”

        孤兒寡母的，這也能下得去手？！

        陸秋倒是比昨天冷靜，看了看四周，拿了根干草比劃了一下兩個腳印的大小，對拳頭都已經握緊的陸立春說：“別著急，這兩個人肯定是一塊來的，大晚上的還能一塊來，那肯定是夫妻或者兄妹。這事說好找也好找，你先別告訴小冬和蓉蓉。”

        陸立春覺得嗓子里都是腥甜，好半天才恩了一聲。

        她站了起來，看向趙大哥：“大哥，麻煩你幫忙把大隊長找過來。”

        趙大哥應了一聲，圍觀的人都議論起來，還有上前想比劃腳印大小的，“這人是誰啊，也太缺德了吧？”

        “是啊，推人家房子，也真是能想的出來。”

        和陸秋家里不對付的也就那么幾家，自然有人開始往劉老太和薛利民身上猜。

        “這一大一小的腳印，看起來像是一男一女，會不會是董秋蓮和韓老二啊？”

        “韓老二那性子白天都不想動彈，晚上還能動彈？”

        “那也說不準，畢竟游街的是他親娘。”

        “大隊長家呢？”有人壓低了聲音，“會不會是他那大閨女？”

        “那另一個腳印是誰的？”

        “都吵吵啥，這不有現成的腳印，比對一下就知道了。”

        王軍華一大早就去部隊了，根本不知道村里發生了這么大的事，等趙大哥找到他的時候，他剛從部隊大院里出來。

        聽著嘹亮的吹哨聲，王軍華的臉色十分不好看，見趙大哥過來找他，沉著臉問：“咋了？今天不上工就沒事干了？”

        “陸秋家被人推倒了，差點砸到人，您快去看看吧。”

        王軍華聽了內心舒服起來，但面子上還是裝模作樣地問：“哦？那人呢？”

        “人沒事，就是在房子附近發現了兩個腳印，說是半夜來推房子人的。”

        王軍華眼皮跳了跳，不知道為什么就想到了薛利民，隨即他就放心了。

        薛利民和王曉潔昨天都老老實實的在家里，反正不是他們，看陸秋能翻出什么花來。

        “那去看看。”

        他拿著煙袋子跟在趙大哥身后，一路上有不少人都聽到了動靜，探出頭來看熱鬧。

        劉老太正和劉泉花嘀咕完，正打算去找劉大志的娘，就聽說了腳印的事。

        見有人打量她，劉老太也顧不得披蓑衣，和大家解釋：“不是我們做的，我們一直在家躺著呢，我再怎么不待見陸秋，還有陸立春和陸冬去兩個孫子呢！”

        這話倒沒什么人相信，劉老太怕人誤會她，也跟著人去了海邊，想比對腳印。

        這一鬧，薛利民就知道了。

        王曉磊臉色都變白了，“這咋辦啊？咋還有腳印呢？”

        她男人氣得過來要打她，“你這個敗家娘們！我就說了不去不去，你非要拉著我去！”

        他在屋里轉圈圈，薛利民摟住王曉磊，另一邊王曉潔直接嘲笑：“你不想去還有人綁著你去不成？出了事就找女人頂替，還是個男人不？”

        王曉磊男□□頭都硬了，但不敢在丈母娘家打人，尤其他還得仰仗著王軍華，對大姐夫家的厲害也有點耳聞。

        薛利民趕緊勸架，“都少說兩句，這樣我去看看，你們兩個先別出去，有人問起來，就說去走親戚了。”

        她站起來，想了想往懷里裝了點錢，萬一要用到了呢。

        海邊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披著自制的蓑衣，打雨傘的幾乎沒有，那東西還得去供銷舍換，村里人都舍不得。

        見王軍華過來了，陸秋和陸立春上前，指了不遠處的一排腳印，“就是這腳印把我們家房子推倒的。”

        王軍華為了挽回自己的威信，看了看之后故意說：“有腳印就好辦，這就找人一個一個來比對，咱們村里不能有這風氣。”

        人群中有叫好聲，剛趕到的劉老太第一個站出來要對比。

        “我和我媳婦昨天晚上都沒出來。”

        一對比，果然大小對不上。

        劉老太滿意了，和周圍的人說：“我就說我不是，這立春可是我們家孫子呢！不過說句良心話，這房子早就該倒了，不推也堅持不了多久。”

        這話就連陸秋也沒辦法反對，他們的茅草房子的確不結實。

        “不結實也不能來推。”王軍華又開口，招呼大家一個一個上前來對比，來讓人把會計叫了過來，“記上，看誰沒對比。”

        就在這時，薛利民從村里趕到了，她怕出現的太突兀，先在人群里找蓉蓉。

        “我那可憐的孫女啊！有沒有被砸到啊？快讓奶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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