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戶口？”劉老太裝傻,“你說啥呢？你看看你那樣子，渾身臟兮兮的，還光著個腳,這還有沒有家教了？”

        不等陸秋說什么，趙大姐就沖了上去，指著劉老太的鼻子罵：“說什么屁話呢？陸秋再沒有家教,也比你們的家教好！什么玩意，一個個的重男輕女,心都偏到嗓子眼了！”

        劉老太被一咽，見趙大姐臉色鐵青,不知道她今天這是怎么了,火藥味怎么這么濃？

        她倒是不怕趙大姐，但是她怕趙婆婆和趙大哥,這兩個人都護短的很。

        陸秋拍了拍趙大姐的背，猜測她還沒從剛才的事情中回過來神,劉老太只不過是正好撞到槍口上了。

        趙大姐也知道自己借題發揮了,但是看到素琴的那個閨女，就讓她忍不住發抖，害怕這事有一天會發生在她閨女的身上。

        素琴有娘家人,可在島外面,離的遠,出了事連個幫忙的人都沒有。

        那些看熱鬧的，也只是看熱鬧罷了,沒一個伸出手來幫她！

        哪一個都怕得罪了人！

        趙大姐又想到她自己，她是第一個孩子,生下來她奶就說要把她淹死,省得浪費糧食,這事后來還被她娘當成笑話一樣說出來。

        “幸好沒把你淹死，不然這些弟弟妹妹，都沒人幫我帶了。”

        當時她就遍體生寒，覺得這個家像是個魔鬼窟一樣。

        和她一樣遭遇的，村里就有好幾個。

        有的是一出生，就被送人了，有的送不出去，就和劉老娘一樣，把人往那坑里扔。

        那坑里的女孩，比男孩要多出來那么多。

        只有男孩子，是真的生病，是家里真的沒吃的，姐姐妹妹都餓死了，才輪到他們。

        可那些女孩子又做錯了什么？

        就因為，投胎成了女的嗎？

        趙大姐收回思緒，盯著眼前的劉老太，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這些人，從女人的肚子里生出來，卻不斷的玷污著女人，不停的壓榨著他們。

        劉老太被盯得毛骨悚然，想發火又不敢，正好周圍的人都看出了異樣，拉了拉她的衣服，她也便順坡下驢，聲音小了幾分：“陸秋你跟我家去，我給你找找戶口。”

        “我今天就不去了，等奶奶找到戶口了，給我送過去就行。”陸秋覺得今天發生的多，她的身體和精神都有些吃不消。

        而且她并沒有報多大的希望，劉老太是個什么樣的人，她太清楚了。

        之前她和幾個孩子住在那破舊的房子里，她都還想著從他們身上扒一層皮來，何況現在！

        陸秋沒再理會劉老太想殺人的目光，領著趙大姐往回走。

        趙婆婆剛才在劉大軍趕人的時候就先回了家，此時往海邊走的路上，倒是沒幾個人，安靜的很。

        “小秋。”趙大姐突然開口，“你說，會有那么一天，咱們婦女能真正的和男人平等嗎？”

        “會的，你看多少偉大的女性在為我們鋪路，在為我們努力。□□，周總|理，還有那么多的領導，都這么說的。”

        “那還要很久嗎？”

        “是的，可能要很久，但最終會不一樣的。”

        他們會變得更好，會有更多的女孩知道，會有人一代代的抗爭下去，只為了讓以后的女人，不再怕被打，被扔掉，被拐賣，被裹挾著不能過自己想過的人生。

        荊棘之路最終會被踏平，他們會迎來那樣一天的。

        “我們家芳芳等不到了，不知道小花有沒有這個福氣。”

        他們的聲音在空氣中打著璇兒，身影也漸漸消失不見，劉老太見他們走遠了，往地上呸了一口，心里還覺得憋悶的慌，“不是我不待見陸秋，你看她什么態度？和她那娘簡直一模一樣！性格太直接了，不如我那二媳婦。”

        她原本想說陸秋不如陸夏，又怕別人聽到了議論，就改了口。

        老太太們又安慰了她幾句話，見素琴家徹底沒有了聲音，他們也不在大樹下坐著，都紛紛起身，回家干活去。

        劉老太回去就耷拉著一張臉，陸夏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抬了下頭問道：“見到陸秋了？”

        “恩，那妮子要戶口本，還讓我給她送過去，美得她！”

        劉老太吸了口氣，看著陸夏，“這要是不給她，你說她會不會真的找那個團長來啊？”

        陸夏搖搖頭：“不知道，戶口多重要啊，他們肯定會想辦法的，奶奶，你問她房子的事情了嗎？”

        “沒，那么多人，沒開了那個口。你不知道那個趙家人，護她護的緊，我看他們指不定就是看上那房子了。”

        陸夏眼睛閃了閃，“保不齊就像奶奶說的，我得去找虎子問問，別的不說，得把彩禮和房子要回來。”

        陸夏腳步匆匆離開了，董秋蓮才從房間里出來，不滿的看著劉老太：“娘，你咋也跟著她胡鬧呢？現在村里人都等著看咱們笑話呢，你就不知道勸勸她，讓她早點嫁過去！這要是懷孕了，可咋整啊？”

        “不能吧？”劉老太心里也犯了嘀咕，“她回來就不提嫁虎子的事，兩個人是出啥事了？”

        “不知道，她也不和我說，回來之后就像是變了個人，娘你勸勸她！”

        劉老太擺手：“我可勸不了，你閨女什么脾氣你還不知道，是我能管得了的嗎？回來之后真和之前不一樣了，這主意一天比一天大。薛利民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董秋蓮急得嘴里都起了泡，“就是！那王家人都不是個東西，讓他們再蓋個房子，又不是什么難事，村里還有那么多宅基地，選一個不就行了？有錢給陸秋蓋，咋就沒錢給小夏蓋呢？”

        劉老太拍了拍腿說：“你說是不是因為蓉蓉的事？”

        “啥意思？他們還想著蓉蓉，才給陸秋他們蓋的房子？”

        “恩啊，得讓小夏趕緊懷上，到時候薛利民不老實也得老實了！”

        -

        陸秋光著腳回到家里之后，把幾個孩子都下了一大跳，“這是怎么弄的？素琴姨呢？”

        “沒事了，孩子救回來了，就是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陸秋心里放心不下，想著那小小的一團，在她懷里連哭的聲音都那么小，也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她倏地站起來，嚇了幾個孩子一跳。

        “大姐，怎么了？”

        蓉蓉抬了頭，“娘，你又要出去嗎？”

        “沒事，就是想知道部隊有沒有麥乳精，素琴的奶水不夠，兩個孩子又早產。”

        這年代沒有奶粉，只有這個是麥乳精是孩子喝的里面最好的了。

        和后世不能比，但是也總比沒有強。

        蓉蓉給陸秋拿來鞋，陸立春打了洗腳水，陸秋邊洗邊在想這事，結婚報告還沒打下來，她就要去麻煩左至歷，怎么看怎么都不合適。

        還有戶口的事情，也不知道怎么解決。

        等洗好了，陸秋也下定了決心，換了一件補丁沒那么多的衣服，給蓉蓉穿上她的新衣服，對陸立春說：“我還是去部隊看看，你們兩個在家吧。”

        “我們跟著你一起去吧？”陸立春不放心。

        陸秋搖搖頭，“不用，部隊你們還不放心？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我就去打聽戶口的事。”

        才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不遠處寧寧拉著她的爸爸過來，見到他們也是同樣的驚喜。

        “蓉蓉，你們是要來找我嗎？”

        蓉蓉點頭，回頭望了一下陸秋，拉著寧寧的手往海邊跑了。

        “我們今天去撿貝殼吧，我見隔壁路嬸子家的大姐姐，就串了一個項鏈，可漂亮了。”

        聽著他們的聲音漂遠了，陸秋才看向面前的男人，左至歷朝她點了一下頭，兩個人并肩走在海邊，“聽警衛員說，村里又出事了？”

        陸秋恩了一聲：“素琴早產生了一對龍鳳胎，她婆婆把那閨女給扔到大坑里，還好孩子沒事，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麥乳精？孩子太弱了。”

        “回頭我給你問問，看誰那里有票。”左至歷沒拒絕，讓陸秋心里一下就放松下來。

        她看著遠處的船，又問了一個問題，“你們部隊每天都有船往外走嗎？”

        “三天一次，島上吃的不多。”

        左至歷說完，看向陸秋：“想出去？下次你直接去碼頭就行。”

        他從兜里掏出一些票和錢，“看上什么買什么。”

        陸秋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從他手里接過，“這錢和票都能花了？”

        左至歷笑了一下，“恩，我手里還有。”

        陸秋跟著笑了，故意逗他：“那我可得買身新衣服，買雙小皮鞋。”

        “好。”他回答的坦坦蕩蕩，“想買什么就買什么。”

        海風吹著兩個人的衣擺，陸秋看著遠處的浪花吸氣，把戶口的事情和他說了，“我那奶奶你也見過，肯定會獅子大開口的。”

        “沒事，我來想辦法。”左至歷一點也不擔心，“陸秋，你不用害怕，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沒人能來威脅你。”

        陸秋輕輕恩了一聲，覺得心里都暖起來。

        好像這個世界再也不是灰色的，終于有人能為她遮風擋雨了。

        見她難得害羞，左至歷眸子也軟了幾分，“結婚報告大概十天左右批下來，到時候你們搬過來，三個男孩子一個房間，兩個女孩一個房間，剩下一間作為孩子學習的地方。”

        他把打算說完，問陸秋：“你覺得呢？”

        “我的房子呢？剛蓋起來，不住人怪可惜的。”

        “你想怎么處置都行，留著等哪天想回來住也可以。”

        陸秋想了想，她一直想養豬，可放在部隊的話，味道難免會大些。

        到不如把她的房子，當成一個小小的農場。

        可以養豬養雞，種菜種瓜。

        陸秋想了想說，“可以打兩個上下床，像這樣一樣。”

        她在沙子上畫了一個簡單的圖，“我看有兩個房間都不大。”

        左至歷眼睛閃了閃：“這主意不錯，和我們以前在部隊住的上下床挺像的，回頭我告訴他們。”

        “好。”

        陸立春聽到動靜，也跑了出來，見蓉蓉他們在撿貝殼，撇撇嘴：“沙灘上都是這個，有什么好撿的！”

        兩個女孩同時怒目而視，“當然因為漂亮！”

        “你舅舅什么都不懂。”

        “嗯嗯。”蓉蓉在旁邊拼命點頭，“我娘還在圍墻上掛了好多貝殼，她還會做風鈴！”

        寧寧一聽，跑過來找陸秋：“姨，你會做風鈴？”

        陸秋點了下頭，“寧寧想要嗎？”

        “想要！”

        陸秋看了看他們撿的貝殼，大小不一，數量倒是不少，“行，我給你們兩個都做一個。”

        海邊時不時有海鷗飛過，左至歷知道時間不早了，把寧寧叫過來：“我們要回去了。”

        “我還想再玩一會兒，爸爸你去工作吧，讓哥哥來接我。”

        左至歷想了想，朝陸秋點了下頭，“那我先走了，寧寧就麻煩你了。”

        和左至歷告別回家，陸秋把陸立春叫了進來，把那三百塊錢拿出來。

        “這么多？”陸立春眼睛瞪得圓圓的，聲音壓的特別低，“能買不少東西吧？”

        “洗臉盆，香皂，搪瓷缸，暖瓶，幾米布，給你們買幾本書，一人一支鋼筆，錢也剩不下多少。”

        “那，那寧寧爸爸讓我們這么花嗎？”

        “讓，我問了。你放心，我會替他好好照顧寧寧和左景，這錢就當是提前預支的工資，想怎么花都行。”

        陸立春還是不肯相信，“那這算是彩禮，那老太婆能不來要？戶口呢？寧寧爸爸怎么說？”

        “戶口他說不用急，著急的應該是他們，咱們等他們開條件就行了。”

        陸立春恩了一聲，眼底還是有著擔心。

        這年代，農業戶口和非農業戶口差別還是很大的，農業戶口想往城里落戶，也是困難重重，不知道多少人都在排隊等著。

        能趁著結婚的時候，把戶口轉過去，對他們都好。

        這樣每個月，幾個孩子都能領取國家的補貼，雖然不多，總比沒有強。

        -

        陸夏從虎子家出來，心里很是不舒服。

        虎子和她上輩子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可以說是打破了她以前的美好濾鏡。

        尤其是加上薛利民后。

        她上輩子的時候，就聽陸秋說過這位婆婆，說起來和她那個自私自利的婆婆一樣，眼里只有兒子，從來沒有兒媳婦。

        兒媳婦就是來他們家做牛做馬的。

        好在上輩子薛利民活時間并不長，王軍華是早早去世了，沒了他撐腰，薛利民也沒了之前的囂張氣焰，不久也病死了。

        那之后，陸秋的日子才好過起來。

        她現在就盼著這兩人，早點得病。

        走著走著，陸夏也不知道她怎么走到了部隊門口，看著警衛員站的地方，眼里不明的情緒閃動了下。

        陸秋怎么有這么好的運氣？

        怎么能嫁給那個團長呢？

        在陸夏眼里，陸秋哪里都比不上她，她只要輕輕勾勾手指可，虎子就拋棄所有，跟著她遠走高飛。

        那種隱秘的快感，讓她興奮不已，她都能想象陸秋是如何掙扎痛苦的。

        可這種感覺，在知道陸秋要嫁人的時候，消失的干干凈凈。

        陸夏不相信，老天爺讓她重生一次，就是為了看陸秋活得比她還幸福的。

        正出神想著，那幾個警衛員見她站著不動，想要開口趕人，就在這時，香枝穿著白大褂出現了。

        她是要去碼頭，找人給她從供銷社帶點東西回來，宿舍里缺少的東西太多了，而她又沒時間，只能托人去。

        見到陸夏，香枝眼里驚喜不已，“我還說有空了，去找你玩呢！你現在怎么樣啊？”

        陸夏眼睛里有精光閃過，上前親熱的拉住香枝的胳膊，“你這一上島就成了大忙人，我這不想來看看你，才在這里等著。”

        香枝聽了之后很感動，笑容更真誠了，“是我不對，我光想著其他事情了，把你拋在腦后了。”

        陸夏故意生氣，擠擠眼睛問：“是不是想那個人啊？”

        他們在船上的日子，分享了很多事情，陸夏知道那個人曾經救了她，還是部隊里的軍官，是她哥哥的戰友。

        所以她抱著很大的希望，盼望著香枝喜歡的人，是將要娶陸秋的左團長。

        如果那樣的話，離婚帶著孩子，又是一個普通的村里人的陸秋，拿什么和香枝競爭？

        到時候，陸秋就真的成了所有人的笑話，誰都能欺負上門。

        香枝被問的臉紅，四下看了看，拉著她邊走邊說：“一點也不順利，我來了才知道，他壓根就不記得我了。”

        陸夏鼓勵她：“怕什么？你這么年輕漂亮，正是勇敢追求愛情的時候，你看我和虎子，要是我們兩個都認了命，讓我那個姐姐就那么得逞了，我和虎子還能有今天嗎？”

        香枝聽了很受鼓舞，敬佩地看著陸夏：“可是他媳婦也在這兒呢？”

        陸夏皺了眉，還沒搞清楚香枝嘴里的媳婦是誰，就見不遠處的碼頭上，趙巧梅正和幾個嬸子在說話。

        “你們聽說了沒？那天那個來看寧寧的女人，真的要嫁給咱們團長了？”

        “上次我就看出來了，哪有還沒結婚，就上人家門的。”

        “這女的也真是可以啊，咱們團長怎么回事？”

        “誰讓人家長的漂亮啊，這男人不都喜歡漂亮的！”趙巧梅撇嘴。

        “呦，這么說你家老張可不公平啊？誰不知道他人最好了，對你也好。”楊桂香有些羨慕地說。

        趙巧梅聽了之后，臉上上紅了紅：“是，老張人是沒的說，我這幾天身子不爽利，飯都是他做的，衣服也不讓我洗，我說家里孩子該添新衣服了，這不馬上就給了錢和布票。”

        “嘖嘖。”

        剩下幾個人都打趣起來，陸夏一直在關注著香枝的表情，見她越聽臉色越不好，以為她是聽到陸秋嫁過來的事情，拉著她的手避到一邊。

        香枝盡量讓自己臉色緩下來，就聽陸夏開口：“實話告訴你，那個要嫁給團長的女人，就是我那個姐姐，她手段可多著呢！我可不是她對手，心里也可擔心著，就怕她那天不高興了，報復我和虎子。”

        香枝的思緒還停留在趙巧梅身上，壓根沒聽陸夏說什么，只能看到她的嘴巴張張合合，什么姐姐什么報復的。

        她在想，張營長人真好，她爹就從來不干家務，她哥哥也從來不做。

        趙巧梅那個樣子，他還會去幫忙，也不生她的氣。

        要是，要是他幫的那個人是她該多好。

        陸夏說完，見香枝沒反應，在她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說這些你是不是害怕了？”

        香枝不好意思地回過來神，問陸夏：“你說，怎么才能把一個男人搶到手？”

        陸夏一聽眼尾往上挑，湊到香枝的耳朵邊，小聲說：“方法多的是，到時候我教你。”

        “那會不會，被別人說啊？”香枝還是有些害怕。

        “怕什么？你是擔心其他人怎么看你？可別人再怎么看你，你不會少一塊肉，主要還是自己日子怎么過？難道你不想和他一起生活？”

        香枝想到那個畫面，臉蛋都紅了。

        想！她瞞著家里人過來，不就想在他身邊嗎？

        話說到這兒，趙巧梅幾個人也發現了他們，碼頭海風很大，吹著幾個人的衣擺，香枝和趙巧梅的目光就這么在空中對上。

        趙巧梅很驚喜，走過來問他們：“這不是新來的醫生嗎？我聽我家那口子說了，這次來了好幾個醫生。”

        香枝的激動都快從眼里里溢出來，就聽趙巧梅對身后幾個人是：“我不是說之前有醫生去看寧寧嗎，就是她！長得漂亮吧？”

        “漂亮。”那些人的眼神在香枝和陸夏身上打量，盯得他們渾身不舒服。

        趙巧梅自然也注意到陸夏，她笑著開口問：“這也是新來的醫生？”

        陸夏搖搖頭，“我是香枝的朋友，村里的。”

        趙巧梅一聽，趕緊問：“那你知道我們團長娶的那的陸秋嗎？”

        “知道。”陸夏淡笑著開口，“她不是剛離婚了嗎？然后我們村里有一沒結婚的后生看上了她，她嫌人家家里沒錢，沒同意。還有之前我們村里一個二流子，兩個人不知道怎么了，她就把人打了一頓，最后好像是找你們團長解決的。”

        大家一聽有瓜，都湊過來好好聽著，之前他們幾個人也都聽家里的男人說過那二流子的事情，還知道他被關在部隊里，今天才知道是陸秋主動找的團長。

        幾個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從中看到了鄙夷。

        誰也不喜歡心機重的人。

        “這么說，這人還挺厲害的。”

        陸夏沒再繼續往下說，有些事情，只要點到為只，他們自己就會發散。

        香枝不耐煩聽下去，轉身把要買的東西和采購的人說了，從兜里拿出來兩張布票遞過去。

        陸夏看得眼熱，她想到后來她卡里的錢也是很多的，什么高定限量款都是隨便穿。

        回到這時候，唯一的不好地方，就是吃不飽，穿的又破，還得下地干活。

        那些女人很快就散了，香枝和陸夏慢慢往回走，陸夏又問了她一直想問的問題：“聽說部隊上要招小學了？”

        “是，小學招得最多了，還有初中生也招，不過人很少。”

        香枝這些消息，都是醫院里那個愛八卦的女醫生告訴她的，所以知道的很詳細。

        “那這學校老師，有什么要求啊？”

        “不知道啊，沒聽說有啥要求，肯定得認字吧。”

        陸夏點了頭，和香枝走到部隊大門處，就互相告了別。

        “下次我去村里找你。”

        “行，我有事了，也來這里找你。”

        香枝點頭，和那兩個年輕的警衛員說：“我在醫院工作，麻煩到時候你們幫著傳達一下。”

        得到肯定答案后，陸夏才往村里走。

        劉老太正等著她，見她回來就說：“怎么這么長時間？你問虎子了沒，他怎么說？”

        “他那個窩囊廢，能說什么？還不是他娘說什么，他就聽什么。”陸夏心情不是特別好，“奶，一會兒拿著戶口，去找陸秋要錢，要是她給錢，也別要那房子了，咱們要那團長幫忙辦個事。”

        “啥事？”

        “我打聽過了，他們小學缺人，我想去當老師，以后也是吃國家糧食的了。”

        董秋蓮潑冷水：“你別瞎折騰了，還是想想怎么趕緊嫁出去吧！你和虎子的事不能再拖了。”

        陸夏沒搭理董秋蓮，“奶，你別聽她的，虎子我算是看透了，等他娘死了之后我再嫁過去，實在不行我就再換個。”

        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陸二叔，被這大膽的發言給嗆了一下，難得得開口：“這是胡鬧！你當初要是沒看上虎子，你跟著他跑什么跑？現在清白沒了，還想換個人？”

        “怎么不能換人了？連陸秋那樣，帶著好幾個孩子的，都能嫁給團長，我比她差了？”

        劉老太點頭，眼睛亮了起來，“說得也是啊，我們小夏不比那個陸秋強！”

        要是也嫁給部隊上的人，豈不是就能在村里橫著走了？

        再也不用怕薛利民了！

        接著劉老太想到一個事：“可是咱們不認識部隊上的人啊？”

        “所以我才要去部隊里工作。”

        董秋蓮見陸二叔剛才幫了她，來了信心，捅了捅他說：“你還不管管你閨女！什么部隊上當官的咱不稀罕，先把虎子的事辦了要緊。”

        陸二叔這次沒理董秋蓮，嘆了氣背著手出了門。

        “氣死了。”董秋蓮看了看屋里密謀的這兩個人，“虎子已經是村里最好的對象了，你都搶到了，還不好好抓到手里，部隊上的人離咱太遠了，別到時候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惜誰也沒搭理她。

        -

        薛利民在聽了陸夏的話之后，本來也想去找陸秋，想用蓉蓉來威脅她，把那房子給要回來。

        可還沒出門，就被王軍華給攔了，“這事誰也別去，陸秋能嫁給那團長，對我們來說不是壞事，別聽陸夏那娘們的。”

        說完，他瞪了一眼虎子，這孩子從小被他娘和三個姐姐慣的，耳朵根子太軟了，什么事也沒個主意。

        虎子不樂意：“爹，蓉蓉是我的孩子，難道真讓她跟去？”

        “能有啥法子？你當初有本事別跑啊！現在成這樣了，又來怪誰！”說完這話后，見虎子臉色不好看，王軍華又緩和了語氣：“留著蓉蓉在那邊，以后咱們有什么事，也好辦。蓉蓉畢竟是你孩子，這是血脈上的事，變不了。”

        薛利民也聽明白了，當即打了退堂鼓。往陸夏家的方向呸了一口，“就知道攛掇我們去鬧事，你這媳婦還沒進門就攪和我們，得晾晾她。”

        王曉磊在旁邊嗑著瓜子，“就是娘，我看這陸夏可比陸秋厲害！看虎子，啥都聽她的，這樣下去，以后這家里還有我占的地方嗎？”

        王軍華瞪她，“不想待著，就回自己家里！你大姐要走了，你啥時候動身？”

        王曉磊有點害怕王軍華，露出可憐兮兮的樣子來：“爹，那趙五四上次打我那么狠，我才不要跟他過了，以后我就留在家里伺候你！”

        “伺候我？”王軍華不上當，“回來這么久了，我就沒見你下過地，天天和當閨女的時候一樣懶。”

        王曉潔出來打圓場，這次她給丈夫寫信，終于要來接她了，她心情自然好。

        王曉磊撇撇嘴，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覺得在這個家里有些格格不入。

        等劉老太拿著戶口本來找陸秋的時候，他們剛吃完晚飯。

        陸秋早做好了準備，看著外面站著的陸夏，露出來一個笑。

        陸夏不知道怎么的，被這個笑給驚到了，好像陸秋能看透她靈魂似的。

        “給你戶口本。”劉老太佯裝要拿出來，“不過有個條件。”

        陸秋等著她開口，也沒把她放進來，劉老太壓著聲音開口：“彩禮錢一百塊，再給陸夏安排部隊上的工作，就那個學校的老師。”

        陸秋又笑了，這次是被他們的厚臉皮給氣笑了，她把目光移到陸夏身上，看著她：“原來你想去部隊上工作啊？羨慕了？”

        陸夏沒吭聲，劉老太瞪她：“快說行不行？不行就算了。”

        “那算了吧，戶口我也不要了。”陸秋把大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陸夏和劉老太傻眼了。

        “這，這咋說不要就不要了？他們結婚不用戶口了？”

        “不知道啊，再敲敲門，我來談。”

        陸秋等他們敲了有三分鐘之后，才過來開門：“又怎么了？”

        “彩禮錢我們不要了，但工作你必須給我找。”

        陸立春在旁邊氣的咬牙切齒，把小黃狗放開，沖著他們兩個汪汪叫起來。

        陸夏可是知道被狗咬的可怕，這年代也沒疫苗，趕緊后退幾步。

        “你誰啊？我給你找工作？！就你帶著自己姐夫偷情跑出去的人，部隊不把你抓起來就不錯了，知道這年代工作都是要政審的嗎？”

        陸秋又要關門，劉老太著急了，瞪陸夏：“錢怎么能不要呢？要不工作算了，把錢給我！”

        “奶奶！”陸夏著急，在后面跺著腳，“你咋這樣？我們怎么商量的？”

        “再怎么商量你不能工作也不行啊，還是錢實在。”

        陸秋看著他們狗咬狗，心情好了很多，朝劉老太比劃了一個數字：“三十，給就給，不給就算了，部隊也能補辦戶口。”

        “太少了，五十。”

        “最多三十五，我沒空和你搞價，你愛要不要，這三十五都夠我買多少點心找人辦事了。”

        見陸秋又要關門，劉老太不顧陸夏的阻攔，趕緊開口：“行，不過錢得現在給我！”

        陸秋讓陸立春進屋里拿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兩個人都在看手里的東西。

        戶口本是真的，上面有她和兩個孩子的名字。

        劉老太把錢數夠了，趕緊放到懷里，“戶口給你了，以后可別再來找我要了！”

        回應她的是陸秋砰地關門聲。

        陸冬去不解：“大姐，你咋把錢給他們了？”

        “傻孩子，能用錢辦成的事，當然是用錢辦了，你放心，這錢就算拿回去了，--------------ljpanpan他們也還得吵架！”

        陸夏工作的事不成，估計得郁悶好長一段時間。

        就是讓她沒想到的是，陸夏竟然沒趕緊和虎子結婚，想著的反而是到部隊上。

        連小學老師缺人的事，她都能打聽清楚，也算是個本事！

        陸秋拿著戶口本，緩緩吐出來一口氣，終于擔心的事情都不會發生了。

        而門外面的陸夏，正和劉老太吵架，眼看著事情就成了，結果到嘴的鴨子飛了。

        劉老太沒搭理陸夏：“我看你娘說的對，你就是愛天天瞎想，還是趕緊去找虎子吧，錢到手了都能不要！”

        -

        路嬸子去過陸秋家里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大家在路上見了左至歷，都會笑著打趣幾聲。

        就連寧寧和左景在大院里玩，也會有人湊過來問他們：“你們要有后媽了？”

        老林家的閨女小臉臟兮兮的，同情地看著他們：“后媽都不好，我爹說不會給我找后媽！”

        寧寧有幾分嫌棄地看著她吸著鼻子，時不時地拿袖子去抹抹，就是不擦干凈，那兩道黃色的濃稠鼻涕，讓她說出來的話很沒說服力。

        “可我陸秋姨對我很好的。”

        “那是還沒露出馬腳，就像特務在沒暴露之前，都偽裝的很好，等她嫁進來了，就會露出真面目。趁著你爸爸不在的時候，欺負你，不給你飯吃，甚至還會打你！”

        這話說的讓寧寧臉白了起來，連左景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我聽大人說，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爹！你小心你爸爸被搶走！”

        小辣椒聽到他們嘰嘰喳喳在這邊嚇唬寧寧，跑過來叉著腰：“你們閑得蛋疼啊？關你們屁事啊？”

        小辣椒性格潑辣，是老路都沒辦法管的人，可她剛到海島上，知道她性格的人不多，聞言就有一個男孩子站了起來。

        “你誰啊？我們和寧寧說后媽的不好，也是為了她好！”

        “我知道她是誰！她爹是政委，要不她敢這么牛氣！”

        幾個孩子都笑起來，“你們家是生了一個排嗎？你娘咋那么能生？”

        小辣椒氣得把額前的頭發吹飛，輪著拳頭就上去，打在最后說話那人的鼻子上。

        “我讓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一個排。”

        她是老大，后面好幾個弟弟妹妹，從前在村里的時候，他們沒少看小辣椒打架，所以一點也不擔心。

        另一邊的小孩子被突如其來的拳頭給打蒙了，雖然是個男孩子，但忍不住掉起眼淚。

        小辣椒拍拍手站起來，沖那男孩子做了鬼臉，“略略略，沒出息。”

        那孩子哭的更兇了，頂著臉上的烏青去找自己爹娘了。

        小辣椒也意識到出了問題，嚇得去看自己的弟弟妹妹：“這事誰也不能說出去！”

        “瞞著沒用。”小辣椒的弟弟黃瓜開口，他只比小辣椒小一歲，但和辣椒的性格完全相反，路嬸子總懷疑兩個人投胎互相抬錯了。

        “怎么沒用了？他還能上家里告狀啊？這也太……”

        她還沒太出來，黃瓜就帶著幾個孩子往家里走，“先告訴娘，省得爹知道了打你。”

        他說完，回頭又看向寧寧和左景：“你們還不回去嗎？”

        寧寧搖搖頭，“我們要去海邊玩會兒。”

        黃瓜就沒再管他們。

        寧寧拉著左景的手，兩個人一起往海邊走去，夕陽快落下來，海邊趕海人依然熱鬧非常，她不安地動了動，問左景：“姨真的會像他們說的那樣嗎？”

        左景同樣沒底，他從前在村里的時候，也聽過不少后媽虐待小孩的事，有的后媽在人前裝的很好，人后就又是一副樣子。

        “應該不會的。”他安慰寧寧，也是安慰他自己。

        等到了陸秋家門口，夕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依稀能聽到小黃狗的叫聲，褪去了奶聲奶氣的聲音，這狗叫的氣勢也越來強。

        陸冬去給他們開了門，“我大姐就猜你們會來，給你們留飯了，快進來吃！”

        一進來，兩個孩子才覺得肚子餓了，空氣中有好聞的飯菜香，把他們肚子里的饞蟲都勾了起來。

        “是什么吃的？”寧寧忘掉一路上的忐忑不安，問陸冬去。

        “是西紅柿疙瘩湯！”

        客廳里亮這一盞小小的煤涌燈，陸秋正在燈下做著針線，見他們過來，招了招手：“餓了嗎？先洗手吧。”

        “好。”兩個孩子洗了手，陸秋把手里的活放下，給他們盛了滿滿一碗湯。

        兩個孩子飛快喝起來，西紅柿的味道和雞蛋搭配在一起，是怎么做都好吃，里面還放了細細的蔥花，是她早上去給素琴送麥乳精的時候，素琴非要她拿回來的。

        陸秋就坐在他們旁邊，看著陸冬去他們互相打鬧，偶爾燭影晃動，斜照在腳下，幾個孩子又開始玩起手影的游戲。

        寧寧快速地把飯吃完，問一旁的陸秋：“姨，這是你做的新衣服嗎？”

        “恩。”陸秋點頭，“做了一身列寧裝。”

        她把衣服抖開，軍綠色的衣服已經初具雛形，只差了一只袖子。

        “真好看。”寧寧眼睛轉了轉，“那姨，你能給我做一身嗎？我見路嬸子家的姐姐身上就穿的新衣服。”

        “好啊。”陸秋沒放在心上，“那咱們一人來一身新衣服，等我慢慢給你們做。”

        大門吱啞一聲響了，小透氣賣力地汪汪叫，陸冬去又跑著去開門，打開門之后發現外面站著的左至歷。

        “姐，姐夫。”陸冬去小聲叫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去叫寧寧和左景。

        陸秋跟著出來，問他：“吃了沒？”

        左至歷想了想搖搖頭，陸秋看了看天色，不好再留他吃飯，便讓陸立春拿了盆盛了一碗。

        “回去熱熱吃。”

        “好。”左至歷一只手端著，一只手拉著寧寧，回頭告訴陸秋：“結婚報告已經下來了，你看明天行不行，我們去照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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