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真的能給婆婆鬼一個去死的理由，那我必須說出它都做了哪些壞事。

可我根本不知道它做了什么。

胡為民見我發呆，朝著我大喊：

“殺就完了，給什么理由？”

突然，婆婆鬼身上的所有鬼嘴都不再攻擊我和胡為民，它們箍著婆婆鬼破碎的鬼身退后了四五米，然后齊聲說：

“給婆婆一個理由，我們就一起去死。”

這場面太震撼了，所有的鬼嘴拿自己的鬼命給婆婆鬼討公道。

胡為民抱著裝鬼砂的罐子，我停下心咒，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的龐然大鬼。

其實，只要它們再堅持一下，我和胡為民必死無疑。但是它們放棄了到手的勝利，只為一句話，一句證明婆婆鬼是否該死的話。

我求救地看著繡月，希望她能說點婆婆鬼干過的壞事。

繡月也看著我：

“它們生前被人嫌棄，自己的命又被拿來祭祀，我不知道它們何錯之有？”

成百上千張鬼嘴安靜下來，只有無數只眼睛默默地看著我和胡為民。

我想了想，對婆婆鬼說：

“既然沒有作惡，那死后就該去輪回，為何化身鬼形留在人間？”

婆婆鬼的鬼身已經碎裂成無數片，它的嘴里不斷有尸液涌出，但它還是強撐著說：

“小崽子們，你以為婆婆不想去輪回嗎？可是婆婆和身上這些畜臉女們，在死的時候是被封鬼路封印了輪回的。我們除了一直煎熬在被祭祀的苦海里，哪里也去不了。”

我再次被震驚到：

“封鬼路？這么陰毒的法子，是誰給你們施的？”

婆婆鬼吐掉嘴里的一大口尸液，說：

“我們是被蔣憐兒殺的，封鬼路是皇上和蔣莽做的。”

胡為民搖頭：

“不會吧？皇上他們又不是驅鬼師，再說皇上和蔣憐兒還被惡鬼附身過，他們不可能會這些東西。”

婆婆鬼咧了咧嘴：

“小崽子們，皇上和蔣家兄妹不是驅鬼師，但是他們手里有全天下最厲害的驅鬼師幫他們做事，哪里用得著他們自己動手？”

我和胡為民尷尬了。

雖然我們不是全天下最厲害的驅鬼師，但我們也是幫蔣莽做事的，不然我們也不會來這里。

不過，我們可不是沒有良心的驅鬼師，所以我決定放婆婆鬼一條生路。

“如果我可以幫你們解開封鬼路，你們能不能都去輪回，不要留在這里？”

婆婆鬼，包括它鬼身上所有的眼睛都吃驚地看著我：

“不可能，封鬼路一旦封死，是沒有辦法被解開的。”

我說：

“別人沒有辦法，但是我南山橋有辦法。只要諸位答應去輪回，我就是拼了這條小命也要解了這封鬼路。”

所有的眼睛都盯著我看，它們有的驚喜，有的感動，還有的不太相信。

婆婆鬼也不相信我：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說：

“我爹也是驅鬼師，他生前曾對我說過，人有善惡，鬼也分好壞。婆婆剛才說不愿對我們動殺心，那我就放你們一條活路。”

婆婆鬼哼哧哼哧的笑了起來。

笑完了，婆婆鬼臉色突然一變：

“我只說不對你們動殺心，但明日是皇上來渡萊山狩春獵的日子，到時候蔣家兄妹也會來，婆婆要留在這里殺那些人。”

完了，我有心放鬼，但是鬼不愿意。

“婆婆，皇上一行人早就知道行宮鬧鬼，不然也不會讓我們兄弟二人過來。明日的狩獵隊伍里，少不了還有別的驅鬼師。你就不擔心殺不了那些人，反被他們再殺？”

婆婆鬼傷的不輕，它喘氣越來越急，破裂的鬼臉也越來越難看：

“如果不把那些人殺了，婆婆就是真的能輪回，也是不甘心的。”

我雙手捏訣，先召出婆婆鬼身體里的八刃破鬼符，然后才說：

“婆婆，趁你和這些畜臉女們還有一口鬼氣，趕緊去輪回吧。至于你說的那些人，他們會有自己的報應。你們不必為了那些人，把自己的輪回路都搭上。”

婆婆鬼還是搖頭：

“心怨難消，就算輪回，再一輩子也是過不好的。”

胡為民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他看我有心放婆婆鬼一條生路，也放下裝鬼砂的罐子說：

“黃泉路上不是還要喝一碗孟婆湯嗎？只要你們喝了孟婆湯，再大的心怨也會忘掉。”

婆婆鬼看著胡為民，咧了咧嘴想笑一下，結果破碎的臉卻更扭曲了：

“小崽子，孟婆湯只能去凡人前世的記憶，卻去不了婆婆這種怨鬼的執念。如果我們自己放不下，來世也只能活成一個苦心人罷了。”

天色已經麻麻亮了，我既不想殺婆婆鬼，又勸不動它去輪回，心里不免著急起來。

“婆婆，如果我答應幫你殺那些人，你能不能放下怨念去輪回？”

婆婆鬼看著我：

“你……你不是幫他們做事的嗎？怎么會去殺他們？”

我有點為難了：

“婆婆，這個說來話長，我不知道該從哪里給你說起。”

胡為民大手一揮：

“這有什么難說的？從頭開始說就完了唄。”

我剛才念咒催動八刃破鬼符，心力枯竭的厲害，這會身虛體乏的已經有點撐不住了，就坐在地上對胡為民：

“你來說。”

胡為民也不客氣，上前一步對婆婆鬼說：

“我兄弟剛才不是說了嗎？他爹也是驅鬼師，只是后來蔣憐兒被惡鬼附身，他爹被抓來給蔣憐兒驅鬼時死掉了。”

婆婆鬼聽到這里，臉上明顯有了一絲喜色：

“你要殺蔣憐兒給你爹報仇？”

我搖搖頭：

“其實這筆賬不應該算在蔣憐兒的頭上，我真正要找的是萬鬼之王的怖嬰。”

婆婆鬼臉色一沉：

“那你怎么說，要去殺那些人？”

我不想婆婆鬼誤會我沒有誠心，只是我實在是有點脫力，想一次把話說清楚太費勁了，正準備撐一口氣繼續說，胡為民把我攔住了：

“婆婆，是這樣的，殺我兄弟他爹的惡鬼叫怖嬰，我們原打算殺了怖嬰就走的，結果那鬼東西—藏在宮里不出來，我們沒辦法就只能留在宮里。”

胡為民還想接著說，婆婆鬼突然打斷他：

“是沒辦法留下的，還是和別的驅鬼師一樣，被他們重金收買，為他們做事而留下的？”

我和胡為民一起搖頭又擺手：

“和金錢沒關系，我們留下，一是想找怖嬰，二是我們發現，蔣憐兒和蔣莽不但殺了很多像婆婆這樣的無辜之人，還準備起兵造反，我們想找機會為民除害。”

婆婆鬼還是不信我和胡為民：

“人都是為自己的利益活的，我不相信你們會有心，去做這為民除害的天下大事。”

胡為民實話實說：

“這事別說你不信，其實我們兄弟二人也不信。可是我們要殺怖嬰就得留在宮中，留在宮中就得被皇上和蔣家兄妹做事，幫他們做事時才發現他們作惡多端，這才有了殺他們的心思。。”

我說：

“再大的天下事，也是人做出來的。我們只是不愿意發生在婆婆身上的事，再發生到別人身上，不然我們也不會勸婆婆去輪回。”

胡為民說：

“就是，如果我們無心做好事，現在就可以殺了你去皇上面前邀功，又何必要放你們走？”

我和胡為民左一句右一句，婆婆鬼終于沉默了。

天色開始微亮，身受重傷的婆婆鬼已經虛弱的站都站不住。它氣息微弱，附著在它身上的眼睛們也開始無神起來。

“婆婆，你現在這樣子是殺不了那些人的，還是留著最后一口鬼氣去輪回吧。你放心，如果我兄弟二人殺不了蔣莽他們，就讓我們死后也做怨鬼，來世也做苦心人。”

為了讓婆婆鬼相信，我和胡為民雙雙刺破中指，在心窩處滴血發誓。

“婆婆，驅鬼師的血可以除惡鬼，也可以噬人心。如果我們說到做不到，這滴血就會讓我們來世的心泡在苦海里，一輩子都是苦心人。”

鬼不能見光，婆婆鬼也不例外，它拖著龐大又沉重的身子躲到陰暗處問我：

“既然你們發了如此毒誓，婆婆就信你們，只是這封鬼路怎么解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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