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搓鬼火
裂縫實在太窄了,我想不通胡為民是怎么把自己塞進去的?
以他那魁梧的身材,裂縫還沒有他的一半寬。如果不是一種特別大的外力把他硬塞進去,胡為民自己是萬萬不可能進到這么窄的裂縫里。
可是,進都進去了,現在只能想辦法把他弄出來。
至于胡為民說自己出不來的這種鬼話,我是聽都不會聽的。
出不來?難道讓我看著他去死?
今天就是拿牙啃,我也要把懸崖啃出個口子,救胡為民出來。
我仔細觀察胡為民的身體,想看看有沒有地方能伸手進去。可是他和裂縫緊緊地貼在一起,像是從裂縫里長出來的一樣。
我這邊搗鼓著胡為民,兩邊的中陰人還在震天地哭。我實在聽的心煩,忍不住大吼一聲:
“別哭了。”
可我又不是中陰人他爹,哪怕我一嗓子吼的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是中陰人還是哭個不停。
胡為民看出我心情煩躁,自己反而冷靜的很:
“山橋,別忙活了。你坐下,聽大哥給你說幾句話。”
我把手從胡為民頭頂的一點縫隙里塞進去,試圖勾著他的腦袋往外拉:
“你說你的,我聽著。”
我勾不動胡為民的腦袋,他疼的“嘶”了一聲,我只能罷手。
我再次查看胡為民的身體,我就不信找不到救他出來的辦法。
胡為民看我始終不放棄,又感動,又想做出一副灑脫的樣子:
“嗨,人生自古誰無死,二十年后你大哥我又是一條好漢。”
我用指頭一點一點地在胡為民的身體和裂縫間試探,聽他突然甩了句文詞,又說了句市井俚語,倒把我逗樂了:
“大哥幾時也這么有文化了?”
胡為民訕笑:
“這叫什么文化?隨便識得幾個字的,都知道這兩句話。”
我和胡為民看似漫不經心地聊天,其實兩個人心里都緊張的要死。
我擔心自己真的救不出來胡為民,胡為民也擔心自己會真的死在這里。
現在,胡為民只有一只胳膊和半個腦袋在外面。
我不能生拉硬拽,又找不到他和裂縫間的空隙。實在沒招了,我只能另想辦法。
“大哥,知道什么是熱脹冷縮嗎?”
胡為民只有一個眼珠能動,他用那只眼珠看著我,說:
“知道,意思就是,熱了就變大,冷了就變小。”
我對著胡為民豎起大拇指:
“可以,還算是有點學問。”
胡為民抽著半邊臉笑了:
“豈止是有學問?要不是大哥家道中落,沒錢上學,我這會怎么著也是個狀元了,也不用做這勞什子的驅鬼師,還被塞進這鬼地方。”
一直沒打聽過胡為民的過去,有那么一兩次,我試探的問過他,但是看他并不是特別想說的樣子,我也就沒有追著問。
我沒想到胡為民會在這個時候提起家事,想到他剛才說有話對我說,我心里有點不好的預感。好像他準備讓我了解他以后,他就能安心去死了一樣。
我沒有接胡為民的話,而是摸著裂縫兩邊的石頭說:
“大哥,這石頭太過堅硬,如果用刀劈斧砍,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把你救出來。”
胡為民對自己能不能活下來,好像沒什么興趣了,而是執著地講起了他的家事。
“山橋,你大哥我往上再數三代,也就是我的曾祖父,其實是個正兒八經的武狀元。”
“大哥,你兜里有火嗎?”
“沒有。山橋,你先聽大哥說。大哥這點拳腳功夫,那是正兒八經的童子功,是我曾祖父在我小時候,一招一式教我的。”
我低頭在自己兜里摸著:
“我也沒有。”
胡為民也不問我找火干什么用,仍然說著自己的家事:
“我曾祖父一心想讓我祖父習武,希望他也能考個武狀元,回來光宗耀祖。”
我看了看懸崖底下:
“得想辦法生點火,不然這石頭弄不開啊。”
我轉身走開,胡為民的腦袋不能動,唯一的那只眼睛也看不見我,但他還在說:
“可惜我祖父不好武學,他天生一副白凈書生的模樣。平日里除了讀書,別的什么都不喜歡。”
我在附近轉了一圈,可是這懸崖底下除了又黑又濕的,不知道多厚的一層骨泥外,根本沒有可以生火的東西。
我又轉回到胡為民眼前,他緊緊地盯著我:
“山橋,大哥給你說話呢,你聽著沒?”
我應付著:
“聽了聽了,你說你的,我找點東西生火。”
胡為民繼續說:
“因為這個,我曾祖父很看不起我祖父。我曾祖父覺得自己鐵骨錚錚,也曾浴血沙場為國效命,怎么就生了我祖父那么個娘們唧唧的兒子?”
我皺著眉頭,看著腳下的骨泥發呆。
胡為民自說自話:
“我祖父雖然身子生的弱,可是脾氣卻很大。他受不了我曾祖父話里話外的嘲諷,就帶著我祖母分家另過去了。”
我蹲在地上,用手抓了一把骨泥。
胡為民嘆了口氣:
“可憐我祖母被分家時,已經懷了我爹。我祖父要強,分家時沒拿家里一分一毫。結果我爹出生時,我祖母因為沒錢好好坐月子,落了一身的病痛。”
骨泥捏在手里濕 滑黏膩,像黑色的棗泥糕一樣。
胡為民也不管我理不理他,繼續說著:
“好在我曾祖父知道我祖母生了男嬰,又擔心祖母身體不好,就把我祖父一家接回去了。”
骨泥里大量的磷火,是尸體分解后產生的東西。這玩意兒用手摸著不燙,但是如果用力去搓,就會生出鬼火來。
胡為民沉浸在自己的回憶里不能自拔:
“我曾祖父在我祖父身上看不到希望,就一心想把我爹培養武狀元。”
我抓著一把骨泥開始揉 搓,一點綠瑩瑩的鬼火出現了。
胡為民說到他爹時,口氣更暗淡了:
“可惜我爹也不是個練武的苗子,他從小就喜歡裝神弄鬼那套,經常說自己是天上的大羅金仙,是來給人間驅鬼鎮邪的。”
我把手里的那點鬼火抹在裂縫兩邊,又抓了一把骨泥開始搓鬼火。
胡為民用一只眼睛看著我忙碌,嘴卻不閑著:
“我曾祖父知道我爹也沒戲,心里更苦悶了,直到后來,我爹成親,我娘又生下我。”
我搓出更多的鬼火,都一點點抹在裂縫周圍。
胡為民終于說到自己了,但是聽他的口氣,好像比他苦悶的曾祖父還難過:
“我曾祖父有了三世孫,高興的什么一樣。他發誓一定要我習武成才,一定要繼承他鐵骨錚錚的血脈。”
我搓的胳膊酸痛,終于給裂縫兩邊都抹上了鬼火。
胡為民說累了,自己停下休息了一會,又接著說:
“可惜那時候我曾祖父年紀大了,因為后兩代里都沒有什么人才出來,家道也慢慢衰落下去。”
綠瑩瑩的鬼火燃燒的很慢,而且很容易就熄滅了。我只有不停地搓更多的鬼火出來,才能保證裂縫兩邊一直有鬼火燃燒。
終于,胡為民注意到我了:
“山橋,你在干啥?”
我說:
“熱脹冷縮嘛,我要用鬼火把裂縫兩邊的石頭燒熱,然后用冷水潑上去,這樣就能把石頭激炸。”
胡為民只能看見自己眼前那一點鬼火:
“你用鬼火……燒石頭?”
我得意的不行:
“是不是很完美?如果用明火燒,不等石頭炸開你就被燙熟了。但是用鬼火就不一樣了,石頭照樣可以炸開,你還不用被燙傷。”
胡為民驚的一個眼珠子都直了:
“你要炸山救我?”
我說:
“不然呢?我手里又沒有工具,總不能用指甲蓋掐石頭吧?”
胡為民瞪著綠瑩瑩的鬼火看著:
“這玩意兒……真的能行?”
我說:
“肯定行,就是鬼火燒起來有點慢,你還得在里面多待一會。”
胡為民的獨眼里燃起了生的希望:
“山橋,你要是真的能把我救出去,我以后管你叫大哥。”
我“哈”的一聲笑了:
“你當初救我,讓我把你叫大哥。如今我救你,你又把我叫大哥。那我們以后就看誰有機會救對方,就讓對方叫自己大哥。”
胡為民也樂了:
“要真是這樣,那豈不是一直要有一個人處在危險中?干脆這樣,以后你把我叫大哥,我也把你叫大哥,咱倆都當大哥。”
我被胡為民徹底逗笑了:
“哈哈哈,大哥這腦子真是絕了。只是以后咱倆要是當著外人的面互相叫大哥,別人會不會以為咱倆有病?”
胡為民的情緒明顯比剛才好多了,也笑著說:
“倆哥同行,只怕這天下再沒有和我們一樣的人了。”
我嘴里和胡為民說著話,手卻沒閑著。一把又一把的骨泥被我搓出鬼火,又被我一點點的抹到裂縫兩邊。
這個過程很漫長,曲如屏在旁邊看的直打瞌睡。我胳膊酸痛的沒了力氣,只能歇一會搓一會。
骨泥層很厚,越往下里面的磷火越多,搓起鬼火來也更快。
終于,在我把周圍百十來米的骨泥都搓完后,我感覺可以找冷水來激炸石頭了。
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一個致命的問題。
沒有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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