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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同學少年(下)


一年一度的端午節到了。

此時的玄宗很是勤政,連節日也不休息,端坐御案前批閱奏章。李瑛、李亨二人下學回來,走進武德殿內,小聲地說:“給父皇請安。”

玄宗抬起頭來,滿眼都是憐愛,不過,那一臉憐愛,不是對太子李瑛的:“今日端午,你們陪朕進膳吧。”

李瑛、李亨二人恭敬地答道:“謝父皇。”

玄宗吩咐一旁的總管太監高力士道:“傳膳吧。”

很快,宮女們手捧羹湯菜肴魚貫而入,井然有序地擺上各種佳肴美食。清醴盈金觴,肴饌縱橫陳,散發著的氣味讓人味蕾大開。美食當前,兩位皇子卻恭恭敬敬地坐著,等待父皇先動筷。

“吃吧。”玄宗抄起筷子點了點盤子,剛吃了一口,又問道:“你二人近日功課可有進步?”

李瑛慌地吐下剛含到嘴里的粽子,回道:“回父皇,弟弟一張字,先生畫了十幾個紅圈,說弟弟聰慧,將來必成國之棟梁。”

玄宗高興地說:“好。亨兒聰慧,先生也都教得好。”

高力士將一碟切好的粽子放到玄宗面前:“這是御膳房做的粽子,請皇上品嘗。”

白瑩如玉的粽子上嵌著幾粒紅紅的蜜棗,盛在青瓷盞里煞是好看。玄宗嘗了一口,只覺入口香甜軟糯,還伴著一股粽葉的清香,直覺身心俱怡,便夸獎道:“今年的粽子味道不錯。”玄宗轉臉對高力士道:“傳旨,封皇子李亨為陜王,各位皇子師傅另外封賞。”

高力士向殿外喊道:“記檔:皇上旨意,封皇子李亨為陜王,各位皇子師傅擇日封賞。”

李瑛對著面前的粽子狼吞虎咽,而李亨則后退兩步跪拜:“兒子替各位師傅謝父皇。”

玄宗道:“傳旨御膳房,將粽子分送崇文館、弘文館、國子監一眾師生,朕要與民同樂。”

高力士趕忙出去安排。

玄宗一聲令下,一個時辰內,御粽便送到了國子監,并馬上分發到各個學堂。兩人抬著一屜粽子放到先生案上:“這是皇上賞的御粽,給大家分分吧。”

賀知章看著滿滿的一屜御粽,嘀咕了一句:“這么多,怎么分呢……”

  “先生,我來替您數數。”  竇乂自告奮勇地說。

竇乂自小跟著阿娘也學過一些字、讀過幾本書,但在家徒四壁的時候,只覺得那不是生財吃飯的營生,并沒上心。每年為母親賣糧抓藥,少不了談價、算賬,日積月累,便練就了一手速算的本領。往往是別人剛剛報上價來,他腦子里已經轉了三圈,劃算不劃算,心里早早有了定奪。

竇乂走上前數了一下,眨眼功夫便回答道:“回先生,總共六十一只粽子。一位先生十八位學生,每人四只缺十五只,每人三只余四只。余下的四只就由先生代勞吧。”

丁庸看到竇乂出了風頭,心里很不舒服,便道:“喲嗬,竇乂,你厲害啊,這算賬的速度,怕是西市的行商坐賈都得甘拜下風。”

馬上有人接著說道:“竇乂,你不當個腰纏萬貫的巨商,可真是屈材呢,到時可別忘了咱這同窗之誼啊……”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竇乂羞憤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

這是一群豐衣足食的貴公子,錢在他們眼里是銅臭,是俗不可耐的阿堵物。而商人是和錢打交道的,地位極其卑微,子弟連科舉都不能參加,他們對商人嗤之以鼻,便用商人來打趣、諷刺竇乂。可是,他們怎么可能理解一個窮孩子對錢的渴望呢?因為沒錢,阿爹遠赴西域,死后尸骨不存;因為沒錢治病,阿娘早早病故;因為沒錢,不得不靠舅父養活……錢對富家孩子來說,那只是個買東西的憑證,可對窮孩子來說,那是生活的一切。

夏蟲不可語冰,竇乂尷尬地“呵呵”一笑,轉身地回到了座位上。這一刻,竇乂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做一個巨商,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賀知章看到竇乂的窘態,便寬慰道:“既能熟讀圣賢之書,又通律算,也是兩全之美。爾將這聰明才智用在讀書上,將來必成大材。”

課間,一群年幼的監生撒著歡地嬉戲瘋鬧,竇乂呆呆地坐在樹下的石凳上看著。杜景腆著肚子跑過來找竇乂,丁庸有意捉弄他,在杜景與他擦身而過時,橫伸出一條腿來,一絆就將杜景絆了個狗屎爬。杜景爬起來,抹了一把滿是泥垢的臉,翻身就將丁庸撲倒在地,屁股一撅就騎在了他身上。

丁庸又瘦又小,長得像只老鼠,那經得五大三粗的杜景折騰。他扯起喉嚨便向遠處的張子駒大喊:“狗日的,張子駒,快來幫我。”張子駒應聲跑過來,一個俯沖將杜景推倒,丁庸趁機翻過身來,騎到杜景身上,用手猛抽杜景的屁股。

杜景雙手不敵四拳,向竇乂大喊:“八叉,幫我,揍他!”

竇乂看得膽顫心驚,杜景痛打丁庸,他看得心潮澎湃,只差拍手叫好了。誰知張子駒一來,情況立馬扭轉,他本想逃之夭夭,杜景一喊,他只得站起身來,雙手不住地叉著,畏畏縮縮、遲遲疑疑地向他們靠過去。

丁庸伸手遠遠地指著他,威脅道:“別過來,過來連你一起打!”

竇乂猶猶豫豫地停下腳步,不知道該不該上前去幫忙。兩個人對著杜景一陣亂捶,急得杜景嗷嗷直叫:“竇八叉,你再不動手,看我怎么收拾你!”

上課鈴聲響起,院子里的孩子一窩蜂地跑回學堂,也解了竇乂的圍。

端午過后沒幾天,就開始放長達一個月的田假了,下學后,眾監生像開了籠門的小鳥,飛快地跑出國子監大門,竇乂也隨著人流向外跑。

杜景腆著肚子在后邊追,邊追邊喊:“八叉、竇八叉,你給我站住!”

竇乂回頭看了看,怯怯地停住腳步,叫了一聲表兄,便不再說話,看著杜景等他發話。

杜景追上來,拍著胸口順了半天氣才說:“你跑得比兔子還快啊?”

竇乂心道,你還真說對了,在扶風時還追上過兔子。竇乂小心翼翼地問:“表兄,有事啊?”

杜景用指點著竇乂的額頭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懂不懂?”

“懂。”

“既然懂,今天打架你為什么不幫我?”

竇乂不好意思地說:“我害怕。”

“怕什么?有什么可怕的?”

竇乂低著頭小聲說:“我怕先生知道了生氣,還怕先生告訴舅舅……”說著說著,他的聲音就弱了下去。

杜景舉起書包拍了一下竇乂的頭:“笨蛋,我告訴你,私下打架沒人會告訴先生的。下次打架,你不幫我揍他們,我就揍你。記住沒?”

竇乂鄭重地點了點頭,對著杜景擠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表兄,我記住了。”

杜景摟住竇乂的肩膀以示籠絡,一副大人大量的樣子:“好了,我們去西市逛街。”

竇乂朝回家的方向望了望,猶豫地說:“我們還是先回家吧。”

杜景不由分說拉起他就走:“走、走、走,先去玩,一會再回家。”

雜耍班在街上演出,堂堂的鑼聲吸引著行人。

杜景挺著肚子,大搖大擺地在前邊走著,嘴里嘟嘟囔囔著:“天天猴子鉆圈圈,都不知道換個花樣。”

竇乂跟在后邊東張西望,心想,好不容易放假,這會兒溜出來,也不知能不能遇到熟人。

竇乂正瞎想著,就被人從身后捂住了眼睛,接著就是一個熟悉的聲音:“猜猜我是誰?”

竇乂故意說:“是春雪。”

那人道:“不對。”

竇乂說:“那就是芍紅。”

那人道:“不對。”

竇乂故意逗她:“唉,那我就不知道是誰了。”

公孫紅噘著嘴,松開了手:“哼,才幾天沒見,就把我忘記了。”

竇乂朝她做了一個鬼臉,笑道:“逗你玩呢,咋能把你忘了呢。”

公孫紅被他逗笑了,也不再與他計較,笑著問道:“好幾個月沒見你了,你干什么去了?”

竇乂揚了揚手上的書包,答道:“我上學讀書去了。”

公孫紅隨口問道:“讀書好玩嗎?”不待竇乂回答,又高興地說:“我師傅說了,從今年開始,我也要學手藝了。”

竇乂一聽,兩眼放光,驚喜地問道:“你學什么手藝?”

公孫紅掰著手指著:“猴子推車,穿火圈,舞劍……還有好多,都要學。”

竇乂光聽著就很開心,叉著雙手,笑道:“那好啊,等你練好了,我來看。”

杜景不見竇乂的身影,遠遠地回頭喊叫:“八叉,竇八叉,你死哪去了?”

竇乂揮了揮,高聲回應道:“表兄,我在這兒呢。”

杜景走過來,伸長脖子打量著公孫紅,問竇乂:“這誰啊?”

竇乂答道:“雜耍班的,公孫紅。”

杜景不屑地道:“我說八叉,你一個大男人,成天泡在女孩子堆里,春雪、芍紅,這又和公孫紅粘上了,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不由分手地拉起竇乂就走。

竇乂被杜景拖著,回過頭來和公孫紅揮揮手。

“別走!”朱三不知道從哪里鉆了出來,對著竇乂就喊開了:“哎呀,我的小爺呀,終于找到你了。快、快回家,杜公都發火了!”

竇乂頓時臉色發白:“大叔,發生什么事了?”

朱三看了看杜景,搖了搖頭道:“別問了,回家你就知道了!”

進了書房,杜義德端坐在正堂,舅母陪坐在一旁,杜義德繃著臉問:“八叉,下學好半天了,你跑哪去了?”

竇乂一見這個陣勢,早已嚇軟了膽子,顫聲回答道:“和表兄在街上玩了一會,正要回家呢,朱三叔就來叫了。”

杜義德繼續教訓道:“一個月的田假還不夠你們玩的?就這會工夫還要在外面野!”

“你自己看看現在已經到了什么時辰?”李夫人接話道。

竇乂知道自己讓人擔心了,趕忙認錯:“是,舅父舅母教訓得對,我下次不再犯了。”

杜義德見竇乂認錯乖覺得很,也就松了一口氣,又問道:“你進學堂也有些時日了,你學得怎么樣?”

竇乂馬上正色答道:“舅舅,按照先生的吩咐,每天都完成課業。”

杜乂德聽著還算滿意,臉上也就有了一絲笑容:“都學了些什么?背給我聽聽。”

竇乂道:“學的是《論語》。”竇乂清清嗓子開始背誦:“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聽了一段,杜義德道:“背得還流利。我問你,杜景在學堂里表現如何?有沒有打架、裝病不上課之類的?”

竇乂急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別人欺負他,他都不還手!”

杜義德大喝一聲:“胡說!他的習性我還不知道,要是不還手,他就不是杜景了!”竇乂嚇了一跳。杜義德站起來,踱了幾步,走到竇乂跟前,眼睛直盯著他,“好啊,你學會給他打掩護了!”

竇乂撲通一聲跪下,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舅舅,八叉不敢。先生管得嚴,表兄真的沒打架。”

李夫人埋怨起杜義德來了:“你看你,孩子不調皮是好事啊,你非讓八叉說他不好才滿意嗎?”

杜義德沒接李夫人的茬,又問道:“他的功課怎么樣?”

竇乂一臉鄭重地答道:“他的習字本,先生畫了好多紅圈,說他字寫得好。書也背得流……流……對了,先生說書背得流光水溜。”

杜義德忍不住笑了:“先生肯定不是這樣說的,是流暢吧?”

竇乂不失時機地拍馬屁:“舅舅沒去學堂都猜到了,對,先生就是這么說的,流暢、流暢。”

杜義德總算恢復了一臉和藹的笑容,叮囑道:“告訴他,還有你,這一個月田假,不要光玩,還得溫習功課。子曰,溫故而知新。”杜義德捋了捋胡子,揮了揮手,“好了,去吧。”

竇乂爬起身來,低頭走出書房。杜景正在窗下偷聽,見他出來,便向竇乂伸出大拇指,露出一臉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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