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少年
清清淡淡的月光,將客棧的后院鋪染上了一層溫和的銀白,一樹茶花在月光下悄悄綻放出絢爛濃烈的顏色。
樹下,一襲紅衣的女子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枝頭的一朵茶花,那茶花就像是怕癢的少女,躲著女子的手害羞地抖了抖。
一陣風吹過,掀起漫天花雨。
遙夜遠遠駐足,似乎怕一不小心就撞碎了這恍然如夢的一幕。
樹下的人緩緩回身,撿起地上被風吹落的一抹艷紅。驀然回首,廊下一個挺拔俊秀的身影,似山似樹。
“遙夜。”她喚他道。粉紅嬌嫩的桃腮邊輕輕泛起一絲好看的漣漪。
“你怎么樣了?我剛才去找你,憨憨說你正在打坐,叫我不要打擾。”忘憂幾步跳到遙夜面前,瞪著兩只黑葡萄樣的眸子直盯著他的臉看,“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熱心腸。為了幫元姝還魂,害你自己身體受創,真是辛苦你了。”她拍拍遙夜的肩。
后者身形一晃,強忍胸中氣血翻涌,仍然艱難地擠了一個笑面出來回應。
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忘憂又一把拉起遙夜的手,拽著他坐到了長廊一角的木臺階上。
“遙夜,你是如何得知元姝和郎堂主有婚約的?這件事連他們兩個人都不知道,外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所以憨憨昨日才沒有打聽到這件事,可你又是何時、如何得知的?”
遙夜捂著胸口笑笑:“除了憨憨之外,我還曾派其他人去查過郎堂主。”
“哦哦哦……”忘憂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身為掌管十殿幽冥的鬼帝,這點情報能力還是要有的。
嘖嘖嘖,也不知道我有沒有背地里被他查個底掉。
不過話說回來——我本來就是他做出來的一個木頭人,這還用查嗎?不用查這個底都早已經掉到了窟窿底了。
哎……都沒有點跌宕起伏的人生經歷,豐富多彩的過去啥的,真是寡淡得很。
遙夜笑笑。
吞賊主“樂”,此魄歸體,她的笑便漸漸多了起來。人也似乎生動起來。
忘憂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道:“那你應該也只是查到了郎堂主和江州柳氏有婚約,又是怎么把這個‘江州柳氏’和元姝對上號的?”
“生死簿上都有記載。”遙夜道。
“生死簿?”
“你想看么?”
“嗯嗯嗯!”忘憂點頭如搗蒜。
以前倒不知,這個遙夜竟比五殿閻君還要善解人意呢。
忘憂心里暗爽一下,巴巴地伸出雙手等著他將生死簿拿出來。
又要動用靈力,遙夜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右手翻覆之間,一本厚厚的黑色書籍現于掌中。
遙夜將書遞給忘憂,右手重新收回身側,隱于寬大的袍袖中。許是夜風大了些,袍袖輕輕地顫了顫,連帶著遙夜整個人看起來都似乎有些弱不禁風。
“江州柳氏,名元姝,生于己亥年丙子月甲午日,卒于乙卯年辛巳月戊申日,享年七十六歲,死因,壽終正寢……”
凡人七十六歲已算高壽,又是壽終正寢,看來元姝這后半生也算圓滿。
忘憂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向后翻閱。
“荷城朗氏,名易,又名玉巖,生于乙未年己卯月丁未日,卒于乙卯年辛巳月戊申日,享年八十歲,死因,壽終正寢。”
“他們兩個人,竟然死在了同一天……”忘憂不由得一陣唏噓,“可是,郎堂主是修仙之人,壽命應當遠遠不止這些年月……”
忘憂疑惑回頭向身側那人問道:“遙夜,這是怎……”
突覺雙唇被什么軟軟的東西堵住,忘憂想說的話被硬生生堵回了肚子里。定睛一看,遙夜的臉近在咫尺,一雙墨黑的眸被隱沒在濃密的黑睫后面,仿佛茶花樹間斑駁陸離的月光。
眼尾有什么亮晶晶的東西緩緩落下,他輕輕抬起頭,聲音低啞,滄桑。
“謝謝你,終于歸來……”他道。
好像終于再也難以支撐,遙夜身子向右一歪,倒在了忘憂的肩上。
忘憂一臉茫然。
謝謝……我?
難道,這個用你的嘴唇貼著我的嘴唇的動作,是在表示感謝?
哦哦哦,是了,像元姝對郎堂主那樣。
不過,元姝為郎堂主治病,該是郎堂主對元姝表示感謝才對,為何卻是元姝感謝他?
嗯……不懂不懂,人類的這些感情真真是個頂復雜又麻煩的東西。
還有遙夜說,謝謝我終于歸來,可我不是一直都在這呢么?何談歸來?
嗯……同樣不懂,不懂。
“遙夜,你昨日與郎堂主單獨出去說的是何事啊?還有,郎堂主不是修仙之人嗎?為何他的壽命會和普通凡人一樣,只有短短的幾十年?這件事你知道嗎?”
遙夜微微調息片刻,離開忘憂肩頭,從她掌中接過生死簿。
正待細細察看,忽聞身后一陣異動。
微風銜著細碎的花香悠然飄入鼻腔,兩個白色的身影傲然屹立于遙夜身后,塵埃落定,二人抱拳跪倒。
“帝父……”
“大人……”
忘憂愕然回身,就見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少年,似兩尊玉刻的雕像,板板正正地保持著對遙夜行禮的姿勢紋絲不動。
遙夜將生死簿收起,不疾不徐回身看向二人:“起來吧。”
“是,謝帝父。”
“謝大人。”
忘憂吃驚地瞪大雙眼,看著那個喚遙夜做“帝父”的少年。
他看著不過凡間十二三歲少年人的模樣,卻端的已有與遙夜相差無幾的身高,比忘憂還要高出半個頭,身姿挺拔,眉清目秀,特別是刀刻斧鑿一般完美的下頜線,簡直與遙夜如出一轍。
還有那雙似曾相識的眼……
也太過漂亮了些!
不過誰來告訴我一下,他這么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看是幾個意思?
“咳咳咳……”忘憂干咳幾聲,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好順便提醒提醒他他好像有點失神了。
事實證明這招確實有用。不過,那孩子冷淡卻平靜移開的目光,似乎又在告訴自己,人家根本就沒有失神。
而是,確實有意地在觀察、揣摩,甚至是,瞪她?
可是這又是為啥呀?要是我沒有記錯,咱倆這才是第一次見面吧?
怎么第一次見面你就對我這么大的敵意?
還有,“帝父”?
她默默轉頭望向身側。
他何時竟已有了這么大的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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