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虞淵
“前面便是虞淵，天空中有天然毒障阻隔，我們從下方步行過去，大家小心�！边b夜收起云彩落地。
并指向前一指，一座木橋瞬間出現在虞淵上方，連接起兩岸。
上方有毒瘴阻隔，下方又是深淵，一行人全都小心翼翼。忘憂拉著遙夜的袖子偷偷往木橋下瞄了一眼，滾燙的紅色巖漿將崖邊墜落的一顆石子眨眼間吞沒，連點渣都沒剩，還叫囂似的“滋滋”地往外冒著熱氣，忘憂默默縮回了脖子。
遙夜將她拽著自己袖子的手拉起來放進掌中，淡淡道：“小心�！�
身后某位少年，面色微不可查地變了變。
“大人，前面有靈器的靈光閃現，他們應該就在那。”憨憨回身向遙夜說道。
“嗯，速去救人�！边b夜回首示意道。
遙暮歸與子衿得到指令，前后腳御劍騰空。
憨憨亦作勢跟上。
遙夜道：“不急，憑他們兩個去對付一個異獸足夠了�！鞭D頭向身側之人道，“忘憂，跟緊我。”
后者忙不迭點頭道：“好�！�
沖天的靈光亮起，似乎是遙暮歸和子衿已經出手，遙夜雖說有心試煉幼子，但亦不免擔心，瞬息施展功法帶著忘憂現身于戰場外圍。
憨憨與瓊玖隨后。
遙暮歸和子衿聯手已將異獸制服，剛剛收劍歸鞘，就見旁邊“被救下”的那女子，忽地急行上前，趁著異獸被陣法困住不得動彈之時，一劍貫穿異獸胸膛，并將其內丹剖出收入囊中。
可憐那修煉了幾千幾萬年的異獸，瞬間化作一堆砂礫，隨風散了。
“住手！”遙暮歸急欲阻止，卻哪里還來得及。
眼見那女子將內丹收了起來，他一向冷峻淡然的臉上也忍不住出現了一絲懊惱。
“此乃上古異獸，現今存世數量已極其稀少，我等方才是怕你被傷才出手相救，如今它既已被制服，你卻為何還要趕盡殺絕？！”
女子細心將內丹收好，這才得空抬眼挑眉往這邊瞧了一眼，卻是不答反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子衿拱手道：“我等是四處驅邪除惡的游方道士，偶然路過此地撞見姑娘被這異獸襲擊，這才出手相救。”
這個子衿，謊話真是張口就來，而且面不改色心不跳。
忘憂不由得又多瞧了這少年幾眼。
“切！我此來本就是為了這妖獸的內丹，你們來救我？別開玩笑了！”那女子滿臉譏諷，“不要是其他門派派來尾隨我，意圖漁翁得利的奸細才好！”
“沒想到，這世上竟有如此蠻不講理之人！”遙暮歸怒道。
嘖嘖嘖，年輕人，還是太年輕，容易心浮氣躁。你看你那老爹，不是時時刻刻都穩如老……啊呸！穩如泰山么？
你雖然模樣跟你老爹差不多，性子跟你老爹差不多，但終究還是欠點火候，差點道行。
年輕人，還是要多學習呀。
忘憂背過手去，一派自己是過來人的勁頭，默默在心里指點江山。
“這孰湖，可有傷人性命？”
吶，老狗說話了。
“不曾�！迸哟鸬酶纱唷�
“可有下山作惡？”
“不曾�！迸右迅杏X到周身壓力劇增，暗暗握緊了腰際寶劍。
“那，可是它所修習之術有違天道？”
“并未�！�
“既不曾傷人性命，亦不曾下山作惡，修習亦為正途……”遙夜淡淡道，“那，你為何要傷其性命？！”
最后一句話問得嚴厲，直震得地動山搖，天地變色。
女子暗道不好，碰到了硬茬。
強頂著壓力暗暗后退一步，手摸腰間嘴硬道：“本小姐的事，與你們何干？！真是多管閑事！”
話畢抽劍，趁遙夜不備祭出一波蠻橫的劍氣照著他的面門便襲了過來。
忘憂急道：“小心！”
身子卻不由自主地被一股靈力推著往旁邊飄了過去，最后被憨憨穩穩接下。
再看遙夜，早已發現了女子的意圖，輕輕巧巧地一揮衣袖，渾厚的靈力挾著一陣勁風照著急欲逃走的女子后心便打了過去。
遙夜只用了不到兩成的功力，但即便如此，若挨上這么一下，想來也夠那女子喝一壺的。
眼看那掌靈力就要撞進女子后背，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十分瘦弱矮小的身影，忽然竄了出來。
“嘭”一聲巨響，這個瘦弱矮小的身影像一支離弦的箭，猛地向前飛出去好遠。
落地后，那個身材矮小非常的男子“哇”地吐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那名女子亦被遙夜的掌風余威所傷，倒在離矮小男子幾步遠的地方，爬起來后，忙不迭地返身回來查看男子傷勢。
“齊復，你怎么樣？！”女子道。
齊復強忍胸口疼痛，狠命推了女子一把道：“小姐快走！”
女子猶疑片刻，抬眼便見遙夜一行已朝這邊奔來，心下又狠又懼，也來不及再多考慮，無奈撇下齊復扭身逃走。
遙夜率先抵達齊復身側，并指探過其呼吸，眉心一沉。
正待運起一掌靈力推送入齊復胸中，就見其人頭頂上方忽地亮起一團白光，接著又緩緩飄出一顆白色蓮花狀的孤魄。
遙夜面色大變，抬手一把將那朵蓮花攥進掌中。
齊復呼吸驟停。
“大人……”隨后趕到的憨憨亦看到了這一幕，望著遙夜欲言又止。
遙夜知他何意。低頭看了看已經面如土色的齊復，又看了看方才那女子離去的方向，猶疑片刻，緊緊握著的拳頭倏地松開，運起靈力“咻”一聲重新將那朵蓮花魄打入了齊復體內，又連輸幾掌靈力為其護住心脈。
這才回頭對緊跟著憨憨趕到的遙暮歸、瓊玖、子衿等人道：“交給你們了。務必看好這個人�！�
二人齊齊應：“是。”
遙夜又往旁邊忘憂的方向看了一眼，還什么都沒說，憨憨便立刻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道：“大人放心�！边b夜這才起身，施展術法朝著女子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女子對此處的地形十分熟悉，顯然是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課。她仗著自己身形嬌小四處找東西做掩護，只見她的身影在山林中忽隱忽現，遙夜一時竟未能辨得她到底身在何處。
直到下山到了一處城門前，視野變得開闊女子再無地方隱身，加之她可能以為自己已經甩掉了遙夜，膽子壯了一些，走得也便沒有那么急了。
剛剛松懈了一些，還沒來得及好好喘口氣，就聽天空突然傳來轟隆隆一聲巨響：“你殘害異獸，奪其內丹，究竟意欲何為？”
女子氣得直想罵娘。這人怎么跟個鬼一樣，陰魂不散的��！
“我可去你的吧！你管本小姐意欲何為！”話畢，頭都不敢回一下，繼續撒丫子狂奔。
遙暮歸帶著憨憨和忘憂追了上來。子衿和瓊玖自告奮勇留下來善后，然后自行帶著昏迷中的齊復去找地方療傷，與遙暮歸約定稍后會和。
遙暮歸想憑子衿的修為，還有一個尚存幾分靈力的瓊玖，要照顧一個凡人還是綽綽有余的，便應了下來，帶著憨憨和……那個女的一起來幫父親的忙。
遙夜聞言眉間霜雪更重。遠遠望見那女子進城后徑直沖到了一座府邸門前，門口恰有一行人走了出來。女子一見大喜過望，緊跑幾步迎上去，躲到了為首一個八字胡男子的身后。遙夜回頭示意眾人收勢。
“爹，就是他們幾個打傷了女兒！”女子手指著剛剛落地的遙夜一行怒道。
八字胡似是十分在意他的這個女兒一般，聞言立刻火冒三丈：“你們幾個是何人？！膽敢傷我的小敏，活得不耐煩了嗎？！”
遙夜緩緩凝眸，望著那八字胡的眼中寒光凜凜。已經好多年不曾聽人如此與自己說話了。
“師、師……師兄？！”八字胡旁邊，一個少婦模樣的女子仿佛受了好大的驚嚇，突然結結巴巴開口說道。
遙夜聽她似是在喚自己，緩緩往八字胡身側望去。
“師、師兄！真的是你！”女子一臉驚喜，甚至有點泫然欲泣的架勢。
忘憂偷偷瞄了遙夜一眼，卻見對方毫無反應，眸中亦是一片迷茫。不由得心中亦感奇怪，這女子看上去要比遙夜大好多歲，怎會將遙夜認作了她的師兄呢？
怕不是個失心瘋？
哎不對，這女子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看上去怎么都不像一個瘋子。加之此前得知遙夜確實曾在凡塵界歷劫多年，昨日遇見的瓊玖便亦是他的師弟之一，這么看來，若今日遇到的這女子也是他的師妹，倒也似乎沒有什么稀奇了。
“譚蓮！師兄已故去多年，你怎么還這么執迷不悟呢？！”八字胡朝譚蓮喝道，“這個人怎么會是……”
未盡之言在目光觸到遙夜臉龐的一刻戛然而止。
忘憂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是了，看八字胡的表情，這遙夜卻是他們的師兄沒錯。
不過他們兩個看起來都比遙夜要年長，遙夜又怎么會是他們的師兄呢？
��！對了！
遙夜是已經飛升的天神之軀，自然可長生不老。那個八字胡和譚蓮卻仍是修仙之人，并未飛升，若修為未能達到一定境界的話，容貌確實會有些變化，雖不比凡人迅速，但畢竟這么多年過去，遙夜竟一下子沒認出他們來。
憨憨默默看著各種神色在忘憂臉上走馬燈一樣不停變換，一臉忍俊不禁。
遙暮歸則在旁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佢嚴師弟，譚蓮？”仔細端詳一番之后，遙夜終于也認出了二人，冷峻的面上閃過一絲異樣。
譚蓮難掩激動之情，幾步上前欲抓遙夜的手，卻又不自覺被那人不怎么熱絡的態度逼退，一時呆在原地手足無措。
“陸離師兄，你這么多年杳無音信，我還以為你真的已經死了……呵呵，陸離師兄，你能回來實在是太好了，太好了！”
譚蓮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后整個人幾乎都要手舞足蹈起來。
一邊的林敏卻不樂意了。
“爹！他們幾個人打傷了女兒，還把齊復打成重傷，他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們卻在這里說什么師兄師弟的�！彼龤獾靡欢迥_，“爹的師兄弟、師姐妹，我只知道譚蓮師叔和其他八大仙門的幾位掌門，其他的，也不知是哪里的什么阿貓阿狗，竟也敢跑到這里來亂充數！爹你不要相信他們！”
“不得無禮！”八字胡林佢嚴大聲呵斥林敏道，“這位是爹在絕情峰上學藝時的大師兄，小敏你休得無禮�！�
哦哦哦，絕情峰。
確實是絕情峰的師弟師妹。
“大師兄，這里人多嘴雜，不是說話的地方，您各位還是請隨我到宅子里去吧。”林佢嚴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
遙夜望一眼懶懶靠在憨憨肩上的忘憂，又看一眼街上來來往往的人與妖，皺了皺眉未答言，順著林佢嚴的指引跨進門去。
半柱香后，林佢嚴的會客堂。
“這位，便是陸離師兄你的兒子吧？”譚蓮從椅子上起身，走向對座的遙暮歸，“你爹將你從我的臥房里接走時，你才剛剛出生，都還沒有名字呢。一晃十幾年，你都已經這么大了……”
譚蓮似憶起了舊事，眸中忽見淚光點點。
遙暮歸起身恭恭敬敬揖了一揖，道：“師叔。”
遙夜目光一沉：“不過凡世一場劫，譚蓮道長不必如此客氣。”又側目冷冷往旁邊瞧了一眼，“暮歸，為父不知，你何時竟學得這般嘴甜了？”
這話聽著像是在對譚蓮客套，順便夸了遙暮歸，但細一品卻又覺別別扭扭的不像表面聽起來那么回事。就好像，在冷淡刻意地拒絕著什么。加上他對遙暮歸說的話，比起夸贊，其實倒更像是在訓斥。
旁人一下便能聽出來的不對勁，難為這根木頭直轉了好幾個彎才品出些味來。
忘憂蹙眉凝眸看著遙夜。
多大仇多大怨，連遙暮歸客氣這么一句都要阻止。
怎么說也做了一世的師兄妹，遙暮歸喚一聲“師叔”又不會讓他少一塊肉，而且看樣子這個譚蓮還十分的顧念舊情。這個遙夜，也有點太不近人情了。
昨日見到瓊玖時，遙暮歸也曾喚過他一聲“師叔”，當時卻也未見遙夜有如此反應。
難不成，這倆……有事？
你愛著我，我卻愛著他，你求而不得，最后郁郁而終，歷劫完成后依然對我念念不忘導致現在一見面就滿嘴火藥味什么什么的？
就這樣，剛剛稍微品出來的那么一點味兒，也被串了個亂七八糟。
忘憂拼命壓抑著自己馬上要飛起來的嘴角，臉上一副“我懂得，我都懂”的表情。
然后忽然意識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對。
要真是這樣，那他這個兒子是哪來的？
他這么大一個兒子？
譚蓮像是沒聽到遙夜語氣里的冷淡一樣十分大度地笑了笑，牽起遙暮歸的手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暮歸，遙暮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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