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六章 宮變
長平公主徑直走到皇后跟前,扶著她手臂。
皇后看了眼女兒,差些哭出來,低聲道:“傻孩子,這當口你來做什么?”
長平公主拍了拍皇后的手臂,眼神落在鄭海端身上,微微一瞇:這個老東西,一肚子壞水兒!
鄭海端忙躬身道:“公主這話的罪名太大,微臣惶恐。臣入仕途三十余年,一心輔佐先帝,今后也會一心輔佐楚王,絕不會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至于遺詔真偽,公主親自看看便是,上面白紙黑字,可蓋著傳國玉璽的印呢。”
長平冷冷的掃了一眼,“不過是蓋個戳的事兒,我讓瞎子摸著玉璽蓋一下,不也是一樣嗎?左右無人看見,誰信得過?”
鄭海端對她禮遇三分也是看在楚王的面子上,說到底,以后楚王登基,不過是個傀儡罷了,真正掌權的是他鄭海端!
區區后宮婦人,也敢在他面前叫囂。
鄭海端語氣冷了幾分:“公主年紀小,不懂事,臣等明白。”
“你明白什么啊明白?”長平最煩別人說她年紀小,她年紀小,心思卻不小。
她提起裙子,正要走下臺階掌摑鄭海端,就聽殿外有人厲聲呵斥:“長平!退下!”
群臣順著聲音看向外面,只見楚王朱寧嘉身穿錦衣華服,外面松垮垮套了一聲白麻孝衣,大步流星的走進殿中。
他剛入大殿,身后跟著一幫禁軍便飛快的持槍劍包圍了大門,森然林立,一派肅殺。
群臣見得不免低聲唏噓,與鄭海端等人交好的自然有恃無恐,而與李贊等人交好的卻人人自危,朝中保持中立的官員十分緊張,四下里人人屏息凝視,沉重的呼吸聲,在靜的詭譎的氣氛下異常清晰。
“楚王殿下。”鄭海端等人忙上前參拜。
長平也愣住了:“……二皇兄,你怎么來了?”
朱寧嘉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塵,答道:“昨夜聽說父皇駕崩,本王大感心痛,悲痛不已,累壞了三匹馬,連夜才趕回京城。”
盧思煥忙假裝擦了擦眼淚:“楚王一片孝悌之心,感天動地!”
四下里當即有人便小聲附和夸獎,稍微有點眼色的人,都看清楚了局勢。要知道靖王身在隴南,天遠地遠,得到消息最快也要三天,別看三天不久,可這三天已經能定住京中局勢。
李贊等人氣結。
未得天子詔令各地王爺不得入京,否則當以謀反論處。
楚王遠在淮南,就算昨夜星夜兼程趕來,也不可能出現的這么快!別說累壞三匹馬,就看他一臉吃好喝好精神飽滿的樣子,也不像連夜趕來的。估摸著他一早就藏在了京城,聽到圣軒帝駕崩,高興的不知東南西北,急匆匆的就趕來了。
可他這般說,李贊等人也無法反駁。
遺詔真偽,所有人心里都門兒清。
當年秦始皇將死,令丞相李斯、宦官趙高擬定詔書,命長子扶蘇繼承皇位。可詔書落到趙高手中后,經其篡改,變成了幼子胡亥承繼帝位,從此秦朝江山成了宦官手中的玩偶。如今歷史再現,大元朝的江山也要落在佞臣愚王手里,斷送大元盛世。
朱寧嘉看了眼遺詔,連忙朝著東邊跪拜,一把鼻涕一把淚,聲嘶力竭:“父皇抬愛,兒臣一定朝乾夕惕,勵精政治,紀綱整飭,封守疆之臣,使萬民樂業!”
李贊上前兩步,想要阻止,可還來不及說話,就聽盧思煥等人趴在地上山呼萬歲,恭迎新帝登基。
他年邁身體不便,還沒反應過來跪拜,就被鄭海端指著鼻子,冷然道:“李大人是何居心?竟對新帝不拜?”鄭海端抬手朝東邊拱了拱,“先帝的安排,莫非李大人還覺得不妥?還是對新帝有何不滿?”
“你——”
李贊第一次語塞。
朱寧嘉站起身,抬袖擦拭毫無淚意的眼睛,面無表情的看向李贊:“李大人年紀大了,行事難免偏頗,鄭大人也就不要追究了。”
鄭海端忙躬身拜道:“皇上仁德。”
這句皇上可把朱寧嘉可樂壞了,忍不住學以往圣軒帝樣子,清了清嗓子,道:“愛卿平身。”
李贊看他二人一唱一和猶如兒戲,又怒有氣又著急,也不知靖王他們謀劃的怎么樣了。那魏正則也是,只叫他按兵不動,后發先至,卻也沒有說如何后發,如何先至!
朱寧嘉看了眼身后的金光璀璨,華貴逼人的龍椅,忍住了一屁股坐下去的沖動,掃了眼跪了一殿戰戰兢兢的百官,清咳道:“朕體恤各位連夜來給先帝奔喪,不如就此在宮中休息一日,等先帝龍體入殮,再來與各位愛卿詳談,各位愛卿意下如何啊?”
項啟軒等人都沒有答話,但他們始終占據小數,京城里的官僚大都是鄭海端的人,如此一來,倒真有幾分擁簇朱寧嘉為帝的意味。
宮人引百官入住宮中大大小小的偏殿,每一殿外都有禁軍重兵把守,不能外出,不能傳遞消息。
秦良甫汗流浹背,埋頭走在前面,太陽火辣辣的,曬的他頭昏腦漲。
連夜發生的事情仿佛一場夢,只是這夢,驚險的有些過分。估計這次兇多吉少,等鄭海端等人商定完畢,擬出“叛黨”名單,他的日子也就倒頭了,只是不知那丁正能不能達成諾言,萬一他不能保全自己妻子兒女,這可又如何是好?
他死了不要緊,千萬不要連累家人才是。
秦良甫正暈乎乎的想著今后,身邊突然急匆匆的走過一兵部尚書詹紹奇。
他興許走的太急,不小心撞了下秦良甫,回頭歉疚道:“秦大人,不好意思,這人有三急,本官實在憋不住了……”說著便催促宮人,“快些帶路啊!”
秦良甫看著詹紹奇的身影消失在另一邊偏殿,神色晦暗莫名。
說是在宮中休息,實際則是軟禁。
大家都心知肚明。
秦良甫被關在一個不知名的偏殿,他剛進屋子,大門就被“咔噠”落了鎖,外面站著兩個持刀的禁衛軍,把守嚴格。
確定偏殿無人監視,秦良甫才將手里那已經被汗濡濕的紙團展開,但見上面寫了短短一行小字:“有人保你周全,無須擔憂家中。”
字跡已經模糊了,可秦良甫卻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許多年都沒有哭過了,哪怕是上次沖撞愉貴妃,也沒有讓他如此膽戰心驚。畢竟上次是他一人,這次卻攸關妻兒。
也不知是誰臨近這生死關頭,還要來照拂他秦家。
秦良甫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與詹紹奇交好的官員,更想不到詹紹奇給他紙條安撫他的用意,只能說那背后之人對秦家是有利無一害。若有命活著出宮,他秦良甫一定要給那人跪下磕三個響頭。
秦良甫將紙條看后撕碎,等入夜再用蠟燭燒干凈。
那邊廂百官人人自危,而皇帝內殿中,鄭海端盧思煥等人卻老神在在,捋著胡子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
朱寧嘉已經換上了龍袍,坐在八方龍椅上,他面對鄭海端卻有些惶恐。
“鄭大人,雖然本王……朕如今已經繼承大典,可畢竟還沒有舉行儀式,萬一我皇兄他……”
“皇上不必擔憂。”鄭海端擺了擺手,“遠水怎能救近火?你也不想想,靖王遠在淮南,就算他要領兵過來,也根本無法靠近皇城。況且兵部尚書詹紹奇明哲保身,如今已然投靠我等,不會調動虎符。即便他朱寧應兵臨城下,范陽節度使和淮南節度使各自屯兵十萬,聯手還打不過他嗎?”
他雖然對朱寧嘉稱“皇上”,可動作語氣沒有絲毫對帝王的尊敬。
朱寧嘉也是個不明白的,如今連隴南在哪兒都沒搞清楚,鄭海端如此說,他便放心下來。
那邊盧思煥也整理出來了“叛黨”名單,遞給鄭海端,右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以李贊項啟軒為首,咱們給他安個通敵賣國之罪,趕盡殺絕。”
鄭海端撫著胡須笑笑,將名單又拿給朱寧嘉看:“皇上,這上面便是靖王的左膀右臂,咱們若是砍了他雙手,你可覺得靖王還能對你造成什么威脅?”
朱寧嘉看了眼名單,上面赫然有秦良甫的名字,他不禁皺了皺眉:“朕記得這秦良甫不是鄭大人你一黨的嘛?”
“哼。”鄭海端冷哼一聲,“怪就怪他識人不清。”
想起上次沒有將秦良甫坑害成功,鄭海端心頭還有些不舒服。更何況秦良甫還知道他許多陳年舊事,若是抖了出來,他還如何立足?
朱寧嘉也不在意這些,他只知道自己當了皇帝有享用不盡的美人,吃喝不盡的美食,這些打仗政變通通交給鄭海端就好了。
他又問:“那朕何時舉行登基大典?這名單上的人又什么時候開始肅清?”
鄭海端蹙眉道:“宜早不宜晚,不如今夜就讓禁軍將他們殺了。”
“不可。”侍御史錢如諱站出來阻止。
盧思煥狐疑的看他一眼:“莫非錢大人還顧念著舊情?”
錢如諱呵呵笑道:“盧大人這是什么話,下官若是顧念與李贊的舊情,怎會不止一次的給你們通風報信?下官也沒說不肅清這些亂臣賊子,只是皇上還未舉行登基大典,便下旨殺朝廷重臣,師出無名說不過去。百官囚在宮中不擔心多生事端,何不趁此時機下葬先帝,舉行新帝登基大典,讓皇上名正言順行事?就算后面靖王想要如何,也都覆水難收再來不及了。”
鄭海端自然不會懷疑錢如諱,好幾次李贊遭殃都多虧了他的密報。
他思索片刻,招來禮部官員,問:“下葬先帝,舉行新帝登基大典,最快需要多少天?”
那禮部的官員也是個猴精,如何不明白其中意思,忙道:“一切從簡,抓緊時間也就兩三天。”
鄭海端一聽也不是很急,捋須頷首:“如此,便再留李贊那老兒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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