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后，衙役押著陸家三兄弟匆匆折返。

其中一名衙役上前，向梁宏愷拱手稟報道：“大人，經仔細查驗庫房記錄，發現僅有陸家這三位老爺曾取用此等布料。不過，他們身上用該布料裁制的衣物，如今皆有不同程度的破損或缺失，已無從查證詳情。”

梁宏愷劍眉一蹙，目光如炬般緊緊鎖住陸家三人，沉聲道：“既如此，那便說說，衣物上缺失的部分究竟去了何處？”

話音剛落，陸家三兄弟便爭得面紅耳赤，個個搶著開口辯解，七嘴八舌間，還忙不迭地拉扯出所謂的證人。

可細聽下來，這些證人所證之事皆是數日前衣物部件便已不見，時過境遷，對當下這案子毫無參考價值可言。

就在這亂哄哄之際，陸老二與陸老三像是突然串通好了一般，竟同時將矛頭轉向陸元德。

陸老二瞪大了眼睛，高聲喝道：“大哥，我看這媚娘定是你所殺！你明知我們兄弟即將入朝為官，心懷嫉妒，便痛下殺手，還妄圖將這殺人的罪名栽贓到我們頭上，讓我們陷入不仁不義之地，你何其狠毒！”

陸元德氣得吹胡子瞪眼，怒不可遏地大罵：“簡直是放屁！我根本就不知道你們從哪兒弄回來這么個來路不明的女子，要是早知曉，我豈能容你們將她帶進家門，惹來這一身麻煩！更何況這院子本來就是你們二人的，你們合伙殺人的可能性更大。”

秦妙惜在勘察院子時極為細致，早就將此處的構造摸得一清二楚。死者陳尸的那片花圃，位置頗為特殊，乃是相鄰兩個院子的公共部分，其后方設有一扇雅致的月亮門，這道門宛如一條隱秘的通道，貫通著兩邊的院落。如此布局，兇手殺人后通過這月亮門將尸體拋至此處，也并非毫無可能，甚至可以說，這般便捷的路徑，為兇手作案提供了一定的“便利”。

剎那間，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爭吵之聲愈發激烈，仿若市井潑夫罵街一般。

一旁的陸卿塵抱臂而立，看得饒有興致，心中暗忖：這狗咬狗的戲碼，果然還是現場觀看最為過癮。

想著，嘴角便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一抹玩味的壞笑。

秦妙惜見狀，輕咳兩聲，悄悄向陸卿塵遞去一個警告的眼神，似在提醒他：這般幸災樂禍的模樣，可別太招搖了，容易惹人注目。

陸卿塵卻不以為意，回以一個滿是不羈的笑容，心中篤定：就算自己表現得這般囂張，就憑那三個膽小如鼠的慫包，諒他們也沒膽子敢來招惹自己，觸這霉頭。

梁宏愷被身旁三人的爭吵攪得頭疼欲裂，終于怒不可遏的大喝一聲：“都給本官住口！”這一聲仿若雷霆乍響，三人當即噤若寒蟬，周遭瞬間鴉雀無聲。

恰在此時，去陸府徹查的衙役匆匆返回，上前稟報：“大人，我們仔細搜查了死者的臥房，屋內毫無打斗跡象，被褥平整如新，看樣子，死者昨夜并未回房歇息。”

另一衙役緊接著拱手道：“大人，屬下問遍了陸府上下所有下人，均未曾聽聞打斗或是任何怪異聲響。”

又有衙役上前一步，補充道：“大人，據查，死者自入陸府之后，近乎閉門不出，鮮少與人往來，交際圈子極為簡單。”

梁宏愷眉頭緊鎖，深吸一口氣，只覺腦袋愈發疼痛難耐，不禁喃喃自語道：“如此說來，眼下豈不是只剩死者脖頸上那一枚牙印可供追查？”

他聲音雖低，卻被一旁耳尖的陸老三捕捉得清清楚楚，陸老三像是受了極大驚嚇，脫口而出：“莫不是……她是被人吸血致死？”

秦妙惜、還有另外兩人聞言，迅速對視一眼，目光瞬間銳利如鷹，齊齊看向陸老三，厲聲問道：“你怎會知曉？”

要知道，他們自始至終未曾向外界透露死者的真正死因，這陸老三卻一語中的，怎能不讓人心生疑竇？

這般下意識的反應，讓他們心底隱隱認定，除非是兇手本人，否則絕無可能知曉這關鍵死因。

陸老三此刻面如土色，驚駭欲絕，扯著嗓子大喊：“是旱魃啊！定是旱魃奪命來了，這是報應，報應啊！”

“旱魃？”眾人聽聞，心頭皆是一震。

在古老的傳說里，它是一種周身散發著陰森寒意的詭異怪物，不老不死，隱匿于暗夜之中，以吸食人血為養分。

“什么報應？”

陸老三臉上滿是驚駭之色，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急急說道：“大人吶，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們啊！那日咱們回京兆，一路上馬不停蹄，途經一片村落，那地方干旱得厲害，土地干裂，莊稼全都旱死了。村里為了求雨，在村頭供奉著一尊威風凜凜的神像，日日上香，就盼著能鎮住旱魃，讓甘霖早日降臨，好讓莊稼起死回生。咱們當時急著趕路，沒留意，不小心踢翻了那神像。這下可好，當地百姓都炸開了鍋，非說咱們壞了他們的供奉，那旱魃鐵定要被放出來了，還說旱魃會循著蹤跡來找咱們索命啊！”

陸老二也想起此事，連連點頭道：“確有此事，那幾日我一閉眼，就仿佛看到那猙獰可怖的旱魃張牙舞爪地撲來，實在是嚇得睡不著覺啊！回到京兆后才好了一些。”

陸卿塵是一點也不相信他們的鬼話，“怪力神說，都是無稽之談，你們分明是為了掩蓋自己殺人的事實。”

陸家兄弟二人怒目圓睜，額上青筋暴起，齊聲喝道：“混賬東西，我二人可是你的親叔叔，你怎敢如此放肆！”

陸卿塵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眼中寒意凜冽：“正因如此，你們犯下這等罪孽，我才更要大義滅親，以正家風。”

此刻，秦妙惜對梁宏愷提出要求，“我想去周圍看看。”

“當然，我讓人陪你一起。”

“不用，有小侯爺即可。”

言罷，她徑直伸手，一把拽過正與陸家人怒目而視、僵持不下的陸卿塵，轉身便走。

陸元德見狀，心頭沒來由地一慌，匆忙間就要跨步上前阻攔，急聲道：“你們不能……”

“大理寺辦案！你敢阻攔，莫不是想掩藏證據？”秦妙惜柳眉一豎，嬌叱出聲。

陸元德頓時氣得渾身發抖，牙關緊咬，險些咬碎了后槽牙，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漸行漸遠，滿心不甘卻又無能為力。

這邊，陸卿塵亦步亦趨的跟在秦妙惜身后，秦妙惜被盯得心頭火起，偏過頭不耐煩的說道：“你還不快去辦你該辦的事兒？”

“我該辦什么？”陸卿塵一臉茫然和無辜。

“你不是找人徹查陸府嗎？眼下這么好的時機，你還傻愣著？”

陸卿塵眼眸瞬間一亮，仿若恍然大悟，隨即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弧度，笑道：“沒想到啊，小惜惜，你竟也學會假公濟私了。”

“哼，不去拉倒，那你跟我走……”秦妙惜作勢要邁步。

“哎，誰說我不去的，告辭，告辭，我這就去也！”陸卿塵身形一閃，眨眼間跑得沒了蹤影。

秦妙惜看著他離去的方向頭痛不已，但愿這二愣子能找到要找的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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