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我倒是知道。”衛子航捏了捏下巴道，“前陣子還被龍家請去，故意給我蘇姐姐誤診呢，要不是看他還有羞恥之心，我當時就打死他了。”

        “你看，我說的是吧！”汪老急切地道。

        元朗抻著脖子解釋道：“衛先生也說了，我還是有羞恥心的，屬于可以搶救的那種，而且，我現在真的改邪歸正了啊，總不能一棒子打死吧，而且我敢對天發誓，我真的沒有坑害過任何患者！”

        “你一個毫無醫德之人，還有臉說！”

        汪老的酒杯直接砸了過去，嚇得元朗躲到椅子后頭去了。

        他一臉幽怨地與汪海洋對視了一眼，同時嘆了口氣。

        汪海洋也覺得父親有些過了，無論現在醫生怎么受尊敬，放到早年還是屬于九流之列，半只腳踩在江湖中。

        也虧得元朗當初曾受過汪老指點，算是半個記名弟子，否則的話，這么扒人臉皮，可就有失厚道了。

        衛子航無奈地道：“好了好了，別逮著老元一個人捶了，你就說你倒底是啥意思吧！”

        “老頭子自認醫德無缺，磕頭奉茶拜師你不肯，為什么你要把醫術傳給這個醫德還不如我的家伙？我不服，我要討個公道！”

        “我什么時候傳他醫術了？”

        “給老曹家大小子正骨的時候，你傳了他高深的探脈之術！”

        “這也不算高深吧，正好他在那，傳手就教了一下，不過這一招你學不了啊，你的年紀這么大，元氣已經減弱了。”衛子航無奈地道。

        “好吧，就算我元氣弱無法探脈，可遣方用藥呢？”

        “我會個機吧遣方用藥，大差不差的抓幾味藥，然后再熬制……咦？你要想學，我還真可以教你點東西！”衛子航突然道。

        汪老的臉色一喜，果真不再針對元朗了，搓著手道：“先別說，先別說，海洋，趕緊去把我沏好的茶端來，還有那把太師椅也搬來，今天你爸我要磕頭拜師！”

        衛子航嚇了一跳，他就算是再不羈，也不可能讓這九十來歲的老頭子給自己磕頭，折壽著呢。

        “拜師這事你就別提了！”

        “那咱們就長幼論教，往后我叫你叔！”汪老見了執意不肯，索性又提了個建議，然后怒瞪了兒子一眼喝道：“還不快叫爺！”

        汪海洋看了看元朗，嘴唇顫抖，琢磨著是不是自己也挖點黑材料把老元再推出去，可他一個禍害得了。

        “你可別，大不了咱們平輩論交！”衛子航苦笑著道，然后望向汪海洋道：“往后你叫我叔，我叫你大哥！”

        “叔！”

        汪海洋趕緊叫了一聲，總比叫爺強吧，再說了，自己還饒了一聲大哥呢，心中還有些榮幸呢。

        汪老還要糾結輩份的問題，衛子航趕緊道：“抓幾味藥過來，再拿著藥爐，我教你熬藥，這是我最牛逼的本事。”

        “快快快，快去。”汪老趕緊把兒子踢了出去準備東西。

        看著一臉熱忱的汪老，衛子航是打心眼里佩服這種純粹的人。

        醫道高深而又無止境，哪怕最有天賦的人也很難走遠，唯有這種又有天賦，心思又純粹的人，才能不斷提高，不斷鉆研，不斷上升。

        汪老是正統經方出身的大家，猶其考驗用藥精準，對藥材的炮制、提煉都有著極為獨到的見解，特別是文武火的轉換更是拿捏得死死的。

        但是，衛子航要教他的，則是那種心神與藥材融合到一處的關鍵決竅。

        這個一說出來，頓時就讓汪老的神色一驚。

        “這是……人藥合一啊！”

        汪老倒吸了一口冷氣，“怪不得在老徐那里，一碗藥熬得如此出彩，怪不得你熬制的藥藥性溫和卻又不失霸烈，精彩啊！”

        說罷，他又狠狠地瞪了汪海洋和元朗一眼，厲聲喝道：“這是獨家秘傳，非得宗師首肯不得外傳，你們兩個還留在這里，想偷師嗎？”

        汪海洋和元朗本來還想留下見識一番，聽汪老這么一說，神色一凝，趕忙就要退出去。

        衛子航擺了擺手道：“沒事沒事，想學就留下來，能不能學會我可不敢保證。”

        二人千恩萬謝的留了下來，瞪大了眼睛不敢有絲毫的差錯。

        小藥爐棄之不用，用的是裝罐的那種煤氣盤，火力更加穩定。

        有的時候不是越古老越好，明明有更好更穩定的東西卻舍棄不用一心追求復古，那不是扯淡的。

        但是，在遣方用藥方面，連古方都沒有研究明白就冒然喊出創新的口號來，可就不是一般的扯淡了。

        衛子航讓汪老開了一副養腎健體的藥方，尋常的大棗枸杞等，越是尋常的藥材，越是考驗功力。

        “這副藥怎么熬你是知道的，最關鍵的，就是心神與藥液相連，感受藥性的融合與佐伍。”

        “是，以往全憑經驗與眼力。”汪老點頭道，如同一個乖巧的小學生似的。

        “現在，我要你全神貫注，隨著我的引導來。”

        衛子航說著，用一把木勺輕攪著藥液，同時，把汪老的手，也放到取木勺上。

        衛子航的醫王血脈澎湃而起，元陽之力更是不停地洶涌著。

        站在后方觀看的汪海洋與元朗，看著認真狀態下的衛子航，心神一陣恍惚，在恍然間，衛子航的身形好像都變得模糊了，與砂鍋中的藥液似乎絲絲相連起來。

        但是身在其中的汪老卻是另一番景像。

        只覺得身邊似有驚雷炸起，哪怕他瞪大了雙眼，眼前仍然一片模糊晃動，四周盡是翻滾的海洋。

        這哪里是什么海洋，分明就是那一鍋湯藥。

        他似乎在模糊中“看”到，這湯藥中有絲絲藥氣不斷地翻滾糾纏著，有些已經糾纏到了一起，融匯成一股新的力量。

        還有一些，涇渭分明互不干擾，更有一些相互沖撞，水火難融。

        一碗能治病，能治好病的湯藥，哪怕再毒再霸道，也必定會是和諧的。

        因為，中醫藥治病，從來都不是西醫那種頭疼醫頭，腳疼醫腳的抗爭型，而是通過藥物、針炙，甚至是有點神叨叨的祝由術，平衡營衛，疏理經絡，調動人體正氣驅邪，達到一個內外平衡的和諧。

        汪老的心神一動，手上的木勺攪動快了幾分又頓了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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