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子女自成年后便從老宅分了出去獨立居住，他們樂得不受老爺子管束，這些年下來房產遍布國內外。其中最熱衷于買房子的當屬她的二嫂于倩，除了冰冷的南極洲在其他幾大洲都有房產。

        周家瑞的別墅位于東匯路，云城許多老牌名門望族在此置業。因此流傳著一個說法，東匯路是富豪的試金石。當初姚瑤嫁入吳家買的通稿其中就有一條說她即將入住東匯路共筑愛巢。不過，他的丈夫雖是周家瑞的鄰居，但她好像并沒有入住東匯路。

        栗兮收起一些無關緊要的八卦，她和周山已抵達周家瑞的住宅。

        她并非需要老爺子的許可才能來找周家瑞，沒人攔得住她。按老爺子的說法，凡事講究師出有名，先禮后兵。

        她既然身處他們的世界，那就按他們的規則來處理。

        周山很快掃清了第一道障礙--別墅大門。高聳的鑄鐵大門幾下便被他暴力破開了，同時破壞了門頭的攝像頭和警報系統。

        栗兮換了一雙球鞋，之后又打開后備箱取出一根鈦合金高爾夫球桿，她揮了幾下找了找手感。球桿是周澤浩遺留在辦公室的東西，她原本打算拿去扔掉，現在派上了用場。

        她關上后備箱正要離開時，身后傳來一陣引擎轟鳴聲，她轉頭望去，只見一輛轎車正朝她全速駛來。

        危險請立即躲開！危險請立即躲開！

        四肢全然無視了大腦發出的紅色警報，如同被下了定身咒一樣，雙腿癱軟無力無法挪動分毫。

        大腦崩潰放棄了求生，循環播放著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飛速疾馳的大貨車、一抹蓬頭垢面的身影、不停閃爍的警示燈、路人細細碎碎的惋惜聲……

        膽量是怎么鍛煉出來的？

        大概是因為無數次直面死亡吧。

        又或許，她只是色厲內荏，裝作不怕而已。

        “靈雨小姐！”

        周山飛奔過來一把推開了她，躲開的瞬間肇事車輛與她擦身而過，被擾亂的氣流揚起塵埃劃過她的側臉。

        栗兮別開臉避開揚塵，塵埃落地之時，波動的情緒歸于平靜。隨后她拾起地上的高爾夫球桿望著那輛車消失的方向。

        不著急，她會一個一個來的。

        這邊，他們的闖入已經暴露，周家瑞的保鏢魚貫而出，周山施展拳腳與他們在院中打了起來。周山的身上栗兮領教過，他一路勢如破竹，不過幾招便撂倒了圍攻的保鏢，清理出了一條干凈的路。

        栗兮拖著球桿旁若無人地走進別墅，她和周山分工明確，沒有與路上的小魚小蝦糾纏。

        她掃過幽暗森然的大廳，周家瑞似乎知道他的保鏢抵擋不住周山一般，見到她沒有太多驚訝，反而悠閑的翹著二郎腿抽著雪茄。

        “你倒是比你那賤/人媽命硬。”

        周家瑞在煙灰缸里彈了彈煙灰，昏暗光線下輪廓晦暗不明，陰森森的目光落在門口，像一條進入狩獵狀態的響尾蛇。

        栗兮徑直穿過大廳，合金桿頭劃過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磚。她眼底的正在理智斷崖式銳減，不多時歸于死寂，仿佛一潭死水。

        吱吱吱，一條筆直的劃痕隨著平緩的腳步不斷生長，她在沙發正前方的電視屏幕前停了下來。

        片刻后，她的手臂猛然一揮，球桿桿頭砸在電視屏幕中心，頃刻之間一條條裂痕呈放射狀向外擴張布滿了整張昂貴的屏幕。從遠處看去裂紋仿若一張蛛絲網，等著自投羅網的獵物。

        “說起來，你那賤/人媽要是不背叛我，我應該是你的老子。我能看上她的子/宮是她的榮幸，她居然敢背叛我！”

        “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周家瑞吐了一圈白煙，仰起頭面容扭曲，如同邪祟般笑了起來，一邊伸出一只手輕輕比劃了一下推的動作。

        “那時候我只是輕輕推了她一下，然后她就像一個皮球一樣滾下了樓梯。皮球摔破了，泄了氣，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可是她肚子里的小皮球，居然命大活了下來。不過不著急，稚嫩的幼苗除起來，可比大人簡單多了。”

        周家瑞雙目赤紅，從癲狂的頂峰猛地恢復理智凝視著栗兮，“看來那時候不應該用行李箱，不，應該在裝箱之前就先讓你斷氣才對。畢竟小雞崽的脖子一擰就斷了，不像現在，想除掉你還得費些功夫。”

        栗兮對他的瘋言瘋語置若罔聞，手中的球桿以電視機為起點，繞客廳一周無序地揮動著。她回頭環顧了一遍自己的足跡，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奢華如宮殿的客廳變成了斷壁殘垣的敘利亞風格。

        另一側嵌入墻體的整面海水魚缸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來到魚缸跟前沒有半點漣漪的眼睛盯著海缸里的生態系統。

        幾尾蝴蝶魚自由穿行與五顏六色的珊瑚之間，一群小丑魚和飄蕩的海葵嬉戲耍鬧著。在魚群上面幾條近一米長的檸檬鯊來回游動，它們朝她露出鋸齒狀的牙齒，不時用側身撞擊著玻璃魚缸。

        這時一條鰩魚從缸底的活沙里露出了一雙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它趁著小丑魚暢游之際倏然出擊，一眨眼的功夫魚缸里的小丑魚便少了一條。其他魚收到驚嚇閃電般躲進了珊瑚叢中，片刻后魚缸內恢復了平靜，它們又探頭探腦的游了出來。

        魚的記憶只有七秒，這個說法也許是對的。

        栗兮放下球桿放過了那一缸魚，她繞過散落一地古玩字畫，行走在滿室窖藏紅酒悠長馥郁的香氣中。

        她坐到周家瑞對面的復古沙發上，球桿豎直落地，她的雙手疊加撐著球桿氣定神閑地看著他。

        周家瑞沒有被滿目瘡痍激怒，反而因為她走近怒火重燃，發出野獸般低沉的嘶吼。

        “你以為拿下一個南城項目你就贏了，呵，好戲還在后頭。”

        捅破了真相那層窗戶紙，原本就沒有兄妹情誼的二人對峙著。

        “再告訴你一件事吧，你以為老爺子不知道栗雪是怎么死的？他一直知道，你猜他為什么從未追究過此事？”

        “哈哈哈，你僥幸存活下來后，他做的第一件事是親子鑒定。”

        栗兮并不在意他和他背后的團伙還有多少陰謀詭計，她此行只是想借打砸宣泄一下而已。她也告誡自己不要輕信他挑撥的話，老爺子若是知道真相不可能放任他這么多年。

        “老爺子讓我給三先生帶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周山不知何時解決完了外面的小嘍啰站到了她身后。

        周山及時的打斷了她不該有的遲疑，可是，懷疑的種子一旦找到合適的土壤，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在知道周家瑞鬼蜮伎倆的前提下，她也不可能被他牽著鼻子走。

        “多行不義必自斃？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我的！”

        周家瑞雙手握成拳狀，目眥盡裂，一拳捶向扶手，整個人一震，眼球仿佛要脫離眼眶的束縛一樣奮力向外掙扎。

        緊接著他像瘋了一般向她撲來，栗兮發力揮動球桿一棍掄在他的腿上，他頓時膝蓋彎曲跪倒在地。

        栗兮走上前，球桿杵地，雙手撐著球桿俯下身說道：“你我商場上見真章，今天的事再有下回，我保證讓吳瞳也嘗嘗泥土的芬芳。”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吳瞳是你的女兒？”栗兮眸子里升起一股戾氣，報復的精髓在于乘勝追擊，她繼續說道：“我還知道她和周澤洋是同母異父的雙胞胎，而周澤洋應該姓吳。”

        周家瑞被她刺破了命門，雙膝跪地，雙手無力地垂在兩側，先前的猖獗狂妄不再，只剩一臉頹然。

        然而栗兮并沒有出奇制勝的快感，只覺得索然無趣。

        她收起球桿，讓周山遞上支票和筆，她隨手填了一串數字扔到周家瑞面前。隨后走出了別墅，周山悄無聲息地跟在她身后，凌厲的眼神嚇退了兩邊仍不安分的殘兵敗將。

        栗兮她沒有回車上反而掉頭往鄰棟別墅走去。

        “老先生說你若是想見他，現在可以去一趟老宅。”

        “我眼下不想見他。”

        無論周家瑞的假話里摻雜了多少真話，至少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他在那件事上沒有任何作為，不然周家瑞根本輪不到她來追究。

        她在另一扇鐵門前停了下來，透過柵欄看見了停在院中的勞斯萊斯幻影，剛才險些被撞的瞬間她記下的車牌號和這輛車正好吻合。

        “把門打開。”

        周山聽令踢開了大門。

        “砰砰砰…”

        “嗚嗚嗚…”

        隨著栗兮揮桿敲擊車身，車子響起了警報聲。

        不過，直到她把整輛車砸的面目全非也不見別墅的主人出面制止。

        臨走前栗兮再次甩下了一張支票，金額足夠換一輛同款新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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