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梁畫棟的宴會廳內賓客盈門，男男女女皆著華服，手里端著香檳穿行于人群中交際應酬。

        栗兮四人無疑是全場的焦點，前來套近乎的人絡繹不絕。不同以往，這次與她攀談的多是政商界人士，商務酬酢不可避免。

        不久，混跡人群中打探消息的林橘回來了。

        “兮兮，我找到俞太太了，但是被姚瑤搶先了一步，她正在那里奉承拍馬，獻殷勤哩！”提到姚瑤林橘有點小生氣。

        “姚瑤？”程瀟瀟覷了栗兮一眼，她腦海里已經腦補出一場撕逼大戰了。

        “無須在意。”栗兮對林橘說了一句，隨即將空酒杯暫時交給了程瀟瀟，對他們說道；“我離開一會兒，等下回來找你們。”

        程瀟瀟拉住她，迫不及待得說道：“帶上我，幫你虐渣。”

        栗兮掰開她的爪子，無奈地提醒她想多了，“我最近負責一個收購案，我只是去對方太太打聲招呼。”

        “好吧。”程瀟瀟頓時失去了興趣，她都已經預想好了怎么茶言茶語的嘲諷姚瑤。但是栗兮現在和他們不同，家族事業為重，她不能瞎攪和。

        “你就愛瞎湊熱鬧！”楚白輕輕彈了一下程瀟瀟的額頭，“既然是工作上的事那栗兮你快去吧。”

        “姐姐快去吧，我們等你回來。”齊嘉樹眉眼淺笑催促她道。

        “嗯。”

        栗兮拎著一個小巧精致的方盒子跟在林橘身后，一襲純白色的禮服香肩微露，白皙秀頎的天鵝頸配上慵懶的國風盤發，舉手投足間優雅而高貴。她所到之處眾人無不為之側目，無形之中給她讓出了一條路。

        栗兮高昂著頭，壓制著眼中的厭煩，她從侍者的托盤上重新端了一杯香檳應付路上的無效社交。

        很快林橘引著她找到了俞太太，如林橘所見不止是姚瑤，她的繼女吳瞳也在場。姚瑤穿著一襲紫色v領禮服，大露事業線，在她旁觀的幾秒里她的烈焰紅唇仿佛一挺機槍吧嗒吧嗒地說個不停。不過俞太太始終神色淡淡，偶爾附和她兩句。

        “俞太太您好。”栗兮面帶微笑注視著對方伸出了右手。

        “你是周家的……？”俞太太打量她片刻，伸出手握住了她。

        “您叫我栗兮就好。”

        “我很喜歡你演的戲。”俞太太笑了笑答道。

        “謝謝。”

        “沒想到你真人比電視上還好看，你真的不演戲了嗎？”俞太太撂下一旁的母女倆與栗兮聊了起來。

        “您過獎了，我曾有幸拜讀過您的書，那時只感嘆您天馬行空的才華，未曾想世間真有您這樣才貌兩全之人。”

        栗兮并非信口胡謅，她也是這次調查才發現，俞太太是她收藏在書架上的一本科幻小說的作者，而且她還是云城大學的教授。

        腹有詩書氣自華，歲月從不敗美人，眼前的俞太太就是最好的例子。

        “你讀過我的書？”

        俞太太臉上閃過一絲愕然，她沒想到栗兮會讀過她的書。之前有平臺想買她書的影視版權，她拒絕了。因為沒有演員能演出她筆下的人物，她知道有些演員連出演作品原著都不愿意讀。

        “嗯，您筆下構建的未來世界恢宏而磅礴，文筆辛辣，人物鮮明，文中的數次反轉十分精彩，引人入勝。”

        “謝謝，難得在這種場合遇到讀過我的書的人。”

        俞太太眼中對栗兮多了一抹欣賞，如果她的作品有一天真的能搬上熒幕的話，她覺得唯有栗兮能演出那個運籌帷幄且韌性十足的人類女領袖。

        姚瑤在一旁干站著插不進話，終于讓她找到了一個突破口，她諂媚道：“原來俞太太你還是一名作家，太了不起了。”

        “不過是本粗陋拙作，不值一提。”俞太太語氣不太和善地朝姚瑤說道。

        姚瑤被懟紅了臉，她想到自己堂堂吳家女主人居然在這里放低身段阿諛奉承一個小公司老板娘。一時間她氣不打一處來，她想破口大罵，卻發現邊上的吳瞳正盯著她，冰冷的眼神像極了那個人。

        她今天的一舉一動都在這個繼女的監視下，想到自己要是搞砸這件事的后果，她不禁渾身一抖。很快她咽下怒火又腆著臉笑道：“俞太太你太謙虛了，等我有時間一定找你的書來看看。”

        “我看不必了，我的書配不上吳太太。”俞太太被姚瑤的沒完沒了擾得煩了。

        自作聰明，弄巧成拙，這些詞大概是為姚瑤這類人量身定制的。

        “喂喂喂……”

        隨著主席臺上一陣話筒試音后，慈善晚宴正式開始了。寬敞的宴會廳前面布置著圓桌，嘉賓們有序地落座，姚瑤趁機拉著俞太太坐入席間。

        栗兮暫時告別俞太太找到了程瀟瀟他們一桌，他們原本的四人組此時多了兩個人。

        “小姑姑！”羅依依挽著周澤禹的胳膊依偎在他身邊，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小姑姑。”

        如果說羅依依的聲音是輕快明亮的卡林巴，那周澤禹的聲音無疑是渾厚低沉的大提琴。

        “嗯。”

        栗兮點了點頭，看他們幾個共處一桌的樣子應該不用她再介紹了。

        “你趕緊坐下吧，你不知道剛剛多少人想往我們這桌擠，我們都快頂不住了，還好齊嘉樹態度強硬一定給你留住了這個位子。”楚白指了指齊嘉樹身邊的空位說道。

        “我還是頭一回見嘉樹發火，嘉樹你隱藏的屬性是姐控啊？”程瀟瀟打趣道。

        “瀟瀟姐你就別拿我開涮了，我是怕栗兮姐回來沒位子坐，我們的四人小隊缺一不可。”齊嘉樹挪了挪座椅站起來為栗兮拉開了椅子，動作自然而嫻熟。

        “想必你們都認識，我就不多做介紹了。”栗兮整理好禮服坐下，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岔開了話題。

        “那不行，我們這群人都是因為你才相識的，你得正式介紹我們認識認識。”程瀟瀟看了看周澤禹二人，她很想知道栗兮會怎么介紹。

        “周澤禹，羅依依。”

        “程瀟瀟，楚白，齊嘉樹。”

        栗兮分別點了點兩邊的人名，至于“這是我的侄子，這是我的侄媳婦。”這種程瀟瀟想聽的八卦她沒上她的當。

        主辦方開場致辭，各方重量級嘉賓上臺演講，大屏幕上循環播放著一些慈善幫扶宣傳片和一些感人事跡。

        栗兮環顧四周，臺上的人熱淚盈眶，臺下的人神情漠然。富太太們專注于不著痕跡的秀身上的珠寶奢侈品，男人們發表著高談闊論開口便是上億的生意。

        漫長的鋪墊后整場晚會進入高/潮，富豪們翹首期待的慈善義拍環節。當然，所謂的期待，不過是看別人捐了什么，值不值錢。

        第一件拍品是一只翡翠手鐲，十萬起拍，經過幾輪競價后五十萬成交了。

        “下面是俞鴻銘先生與其太太聯合捐贈的清代文房四寶一副，起拍價十萬元。”

        “十二萬！”

        “十二萬五！”

        ……

        主持人介紹完拍品，底下的人開始出價，相比珠寶和限量版包包，對文房四寶感興趣的人不多，零零散散有幾個人出價。

        喊到十五萬后，現場無人在加價了。

        “十五萬一次，還有人出價嗎？十五萬兩次！”

        “五十萬！”

        “好的，現在吳太太出價五十萬，還有比五十萬更高的價格嗎？”

        “五十萬一次，五十萬兩次！五十萬……”

        “一百萬！”

        就在主持人準備一錘定音時，后排有人舉牌喊道了一百萬，主持人激動的望向那里，語無倫次地說道：“栗兮出價一百萬，現在我們這套文房四寶競價飆升到了一百萬，知識無價，我們學習知識工具值得這個價格，現在還有人出更高的價格嗎？”

        另一邊認為自己穩操勝券的姚瑤氣得扔下了牌子，自己買一個包都沒那么貴，一百萬買一堆破東西她才沒那么傻。

        “一百零一萬！”吳瞳奪過姚瑤手中的牌子加價道。

        “一百二十萬。”栗兮并不關心二人的加價，比起一兩萬的加，她更喜歡一次性加到無人再加價為止。

        果然吳瞳考慮了一番放棄了繼續加價。

        “一百二十萬成交，恭喜栗兮將我們這一套清代的文房四寶收入囊中！”

        栗兮此番豪擲百萬的舉動在場的所有人，有議論她人傻錢多的，有議論她與吳家攀比的，然而她本人端坐在位置上安之若素，不為所動。

        “壕無人性！”程瀟瀟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聽聞俞先生愛妻如命，從俞太太這邊入手，是個不錯的選擇。”周澤禹一眼看穿了她這步棋。

        “栗兮書法字畫都不錯，有了這套文房四寶，肯定會事半功倍。”齊嘉樹說道。

        “嘉樹，你怎么知道栗兮她書法字畫不錯的？”

        “你以為誰都是你啊，琴棋書畫樣樣不通。”

        程瀟瀟發現的漏洞被楚白及時補上了，二人不可避免地又打起了口水仗。

        “下面我要介紹的拍品是來自于栗兮小姐捐贈的國際攝影大賽金獎作品。不知道在座的嘉賓中有沒有攝影愛好者，據說該作品在當年的參賽初選階段直接就被評為了金獎，更為神秘的一點是，該攝影師一直是匿名參賽，至今無人知道他真實姓名和性別。當年的金獎獎金為2萬美金，栗兮小姐說她后來后來收藏的價格接近4萬美金，她和我們商量后決定依舊以當年的獎金數額起拍。”

        “二十五萬！”

        “二十八萬！”

        ……

        “五十萬！”

        程瀟瀟戳了戳栗兮的胳膊，示意她看隔壁喊五十萬的青年，栗兮白了她一眼。

        “五十一萬！”

        “五十二萬！”

        漲價幅度慢慢回歸了理性，喊道六十萬的時候便無人在加價了。

        “一百萬零一塊！”

        這一聲比剛才栗兮的一百二十萬更令人目瞪口呆，所有人包括栗兮自己都不可置信的看著出價的人。

        “又一個有錢沒處花的冤大頭。”

        “那個是最近很火的新人吧，好像叫齊嘉樹？”

        “他好像是栗兮的朋友來著，難道是看栗兮的東西競價太低打腫臉充胖子？”

        ……

        “你瘋了？”栗兮冷冷開口道。

        “嘉樹……”程瀟瀟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楚白制止住了。

        “栗兮姐不必多想，你們不知道我其實是這個攝影師的忠實粉絲，早知道你收藏有這副作品我該私下跟你買，或許還能拿個友情價。”齊嘉樹聳聳肩笑著向栗兮也向同桌的人解釋道。

        桌上的氣氛極為詭異，栗兮不再與他說話。

        晚會結束時俞太太主動找到了栗兮，“屋里太吵，栗小姐能陪我去外面透透氣嗎？”

        “樂意之至。”

        栗兮陪著俞太太來到了宴會廳外的花園里，夏夜的風掠過樹梢，樹影婆娑。他們找了一處樹下長椅坐下開始暢聊，從儒勒凡爾納聊到艾薩克阿西莫夫，相談甚歡，十分投機。

        “你接近我有目的嗎？我的那副文房四寶值不了那么多錢。”俞太太凝神注視著她，不出意外姚瑤在她耳邊說了什么，當然她不正常的競價也引起了對方注意。

        “有。”栗兮直言不諱道，“和他們的目的一樣，周氏或者說我想收購您先生的公司。”

        俞太太嘆了口氣，“我還以為你和他們不同，遇到知己了。”

        “很抱歉沒有直接跟您說明來意，但是剛剛所說的一切都是我的肺腑之言，我很喜歡您的作品。”

        栗兮誠懇的道了歉，彎彎繞繞反而會適得其反，她不如大大方方的說明一切。

        “那我也明說了吧，臻乾的事你們從我這里入手這個思路都錯了。我家老頭子雖然什么都聽我的，但唯獨公司的事我做不了主，我也不想管。那是他一輩子的心血，只要還有一絲活路，哪怕他拼了命也會保住它。”

        俞太太望了望她，又抬頭望了望月亮，提到她先生時面色如宛月色一般柔美。

        “臻乾目前的……”栗兮本想分析臻乾的境況給她聽，希望她能從理性角度考慮，可是她原本組織好的語言敗給了月色。

        “謝謝您告訴我這些。”

        “用不著謝我，我只是希望落個清靜罷了，你進去吧。”俞太太眼神里有些落寞。

        栗兮自知在呆在這里不合時宜，她起身時驚動了月影。

        “其實我挺喜歡你的，即便是在知道你有目的之后也一樣。”

        栗兮停下腳步，轉身要了對方聯系方式，她也難得遇到一個學識淵博，和她擁有相似思維方式的人。

        “希望以后能繼續和您深入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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