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后遺癥最主要的特征就是頭昏腦脹，記憶呈碎片狀。

        栗兮揪著眉心緩步走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掬一捧涼水澆在臉上。一捧似乎不足澆滅渾沌，她弓著背又接了一捧，涼意滲入肌理，松散的意識逐漸聚攏。

        她雙手撐著盥洗盆，透過鏡子審視著自己，不慎打濕的發梢往下滴著水珠。

        宿醉還有黑眼圈和紅血絲兩大伴生現象。

        洗漱完畢，栗兮來到廚房做了一份簡易的早餐，三明治加一杯牛奶。程瀟瀟還沒醒，房間異常安靜，以她昨晚的陣仗起碼要到下午才能緩過來。栗兮給她留了一張紙條，提醒她冰箱里有吃的便出門了。

        上班路上，楚白的電話雖遲但到，他一晚上聯系不上程瀟瀟，問她在不在她那里。栗兮沒瞞著他，因為程瀟瀟也沒說不讓楚白知道她在哪。再來，程瀟瀟和他吵架一般都是來她家，屬于早有前科。

        楚白松了口氣，然后栗兮在他口中聽到了關于他們本次矛盾爆發的另一個版本。

        “我自我檢討了一番，或許是因為我查崗太勤，給了她極大的壓力。我聽說他們劇組有個男演員在追她，然后我就按耐不住跟她提了公開的事。”

        “你也知道，有趣的靈魂萬里挑一，我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和我靈魂契合的人，自然不可能讓別人挖了墻角。”

        靈魂契合抵不過心意不通，顯然這兩人都不知道對方的真實想法，吵架都是各氣各的。

        “唉，我們之間的事跟你個單身狗說了也不懂，既然她在你那我就放心了。別讓她喝酒，她要是喊無聊的話，你跟她打游戲。”

        “……”

        栗兮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理活動，大概就是林橘所說的那種被扎心了，還強行被灌狗糧的感覺。

        本來她打算告訴他程瀟瀟的顧慮，現在來看，對方不是很想要。雖然兩人都說她是他們的牽線月老，但她不是他們感情的調和劑，也不是他們求和的傳話筒。

        所以，讓他們多折騰一陣也好，曲折離奇劇情，才符合他們“靈魂契合”的愛情。

        不過栗兮忽視了很重要的一點，他們的情路若是崎嶇坎坷，最終會報復在她身上。

        當天她下班回到家發現程瀟瀟還在，癥狀看起來比昨天更為嚴重，獨自一人蹲在墻角，自言自語地說她和楚白分手了。一見到她便吵著鬧著要去酒吧，在她身上蹭了一身的眼淚鼻涕。

        急轉直下的劇情栗兮也沒猜到，無可奈何，她只好開車載著她去了一家酒吧。酒吧大概是程瀟瀟的復活點，兩杯長島冰茶下肚她整個人便滿血復活了，起碼看起來是這樣。

        “我說分開一段時間，他沒有挽留，竟然就答應了，他根本不愛我！”

        “你說他是不是混蛋、王八蛋……臭雞蛋！”

        “我要是跟你一樣沒心沒肺就好了，華麗轉身，誰都不愛。”

        ……

        栗兮絲毫沒覺得她這是在夸她，她撥通楚白的電話把手機放到了吧臺上。不能她一個人受這種罪，真正的罪魁禍首也得隔空體驗體驗。

        程瀟瀟一張小嘴吐著酒氣，叭叭叭罵了楚白近半個小時。

        “程瀟瀟，老子什么時候答應分手了？”有些人終于不裝死了。

        程瀟瀟抬起頭，敲了敲腦袋，“真是陰魂不散，喝個酒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程瀟瀟！”

        程瀟瀟猛地一激靈站了起來，她拉住栗兮控訴道：“栗兮你聽聽，在幻境里他都兇我！”

        栗兮推開她指了指臺面的手機，程瀟瀟松開她湊上前看了一眼正在通話中的手機界面。

        “誰叫你給討厭鬼打電話啊。”程瀟瀟拍拍自己通紅臉頰跺腳嬌羞道。

        “………”

        林橘說得對，她應該放下助人情結，尊重他人命運。

        “程瀟瀟你叫誰討厭鬼？”

        “楚白是討厭鬼！”

        “行行行，我是討厭鬼行了吧。”楚白服軟道。

        “我們都分手了，你還跟我說話做什么？”

        楚白直接被她氣笑了，“我什么時候答應分手了，你說分開一段時間，我給你時間和空間重新考慮我們的關系，怎么就成我答應分手了？”

        “難道不是嗎？誰叫你當時答應得那么干脆，你不知道分開就是默認分手嗎？”程瀟瀟咆哮道。

        “我從來沒想過要和你分手。”楚白安撫她道“我知道我突然提公開讓你有壓力，覺得沒了自由。”

        程瀟瀟的情緒猶如坐過山車進入平緩階段，“你說的是真的？”

        “我發誓，有一個字作假，失去味覺一輩子與美食無緣行了吧？”

        程瀟瀟悄悄看了栗兮一眼尋求幫助，栗兮點了點頭。楚白好美食，這個誓對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對他而言是毒誓。

        算了，他們和好她才有清凈日子。

        “哼，我暫且先放過你一回！”程瀟瀟頭一扭，傲嬌的小表情和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足以說明劇情已然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行，現在咱們來談談另一件事，你說分開一段時間默認為分手，你先提分開這說明你想跟我分手嗎？”

        風水輪流轉，現在來到了楚白的主場。

        程瀟瀟急中生智，叫喚一聲，無病呻吟道：“哎呀，我頭好痛，一定是喝醉了。”

        “別轉移話題，你個酒罐的酒量我還不清楚？”楚白摁住了試圖程瀟瀟岔開話題的苗頭，他這一天的心路歷程比心電圖還精彩，忽上忽下，忽高忽低。

        “我就是分開冷靜一下的意思，你不準咬文嚼字，不準過度解讀！”

        程瀟瀟理不直氣不壯的氣勢完全占據了話語權。

        “果真，人類的本質是雙標。”

        “你該慶幸我的雙標讓你保住了女朋友！”

        “我還該謝謝你是吧？”

        酒吧渾濁的空氣中混進了一股酸味，栗兮自覺挪到吧臺另一側，和調酒師要了一杯伏特加。

        “嗯嗯，好，我把手機給她。”程瀟瀟眉眼含春，兩頰酡紅，嬌滴滴地答道。

        栗兮接過手機，楚白還沒掛，看來又要對她“托孤寄命”了。

        “還有什么事？”

        “謝謝。”

        “不謝，我這不是救助站，不可能一直給你收留離家出走的女友。”

        “嘖嘖，咱倆這么多年的交情，算哥們兒吧，照顧一下嫂子多大事兒啊？況且，我之前看你面子那么照顧齊嘉樹。”

        “……”

        “話說你們真的over了？沒有復合余地了？我說句實話你別生氣啊，你這牛脾氣，怕也就他受得了。”

        “掛了。”

        “你看看說實話你又不愛聽，行吧，時間不早了早點帶我家瀟瀟回家，她和你不同，她可是有家室……。”

        栗兮掛了電話，她注意到程瀟瀟時，她已經趴在臺上睡著了，她剛才清醒的狀態差不多是“回光返照”。栗兮沒管她，給周山打電話來接她們后，她又要了兩杯酒。

        周山半小時后趕到了酒吧，栗兮和他一起將程瀟瀟扶上車。她不確定自己喝沒喝醉，她的行為和意識異常清醒，但視野里總是出現不該出現的人和物。

        汽車剛要啟動，前方突然射過來一道刺眼的光芒，接著嘭的一聲巨響。

        “怎么了？”倒在后座上的程瀟瀟猝然驚醒。

        “靈雨小姐，好像是小周總的出車禍了。”

        栗兮還以為周山口中的小周總是周澤禹，她心想周澤禹應該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她定睛一看，那輛撞了路人，又撞碎路邊商店櫥窗的正冒著濃煙的紅色跑車，是周澤浩的。

        “程瀟瀟你呆在車里不要亂走動，人多眼雜，周山你馬上打120維持好現場秩序。”

        栗兮打開車門跑到驚叫的人群前面，她蹲地先檢查了一番傷者的情況。還有生命特征，但必須進行搶救，她快速給傷者腹部緊急止血。

        就在傷者腹部出血大致止住的時候，路人齊心協力將周澤浩從被困的車內救了出來。

        周澤浩傷勢不重，禍害遺千年，僅額頭上有幾處擦傷。他推開好心人的攙扶滿身找手機，手機沒找到。他往地上躺著的傷者瞄了一眼，那一灘流動血/液使他泛起惡心，冒了一身冷汗，隨著寒意侵襲他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他再一看，又發現正在施救的人是栗兮，他頓時生出逃跑的想法。

        “周山攔住他，讓他自己報警，敢跑就打斷他的腿。”

        栗兮早就猜透周澤浩的一舉一動，一聲令下，他還沒邁開腿就被周山攔住，嚇得他癱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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