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路損壞嚴重……幾個關鍵點都燒毀了……”

        c0914蹲坐在儀器檢測板上，兩只耳朵各夾了一只金屬夾子，夾子上的電線連接到測試儀器上。

        她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腦袋。

        儀器的顯示屏上放大了她體內的核心芯片，連通情況一片通紅。

        “奇了怪了……你別亂動啊，別把線路弄壞了，我這機器很貴的。”

        老林眼睛黏在顯示屏上，一邊拖動檢查著上面的圖案，一邊警告c0914。

        “核心都這樣了，還跟個沒事貓一樣。”

        老林調了調儀器的參數，又擦試了一下探測頭。

        再次連接上去，顯示屏里看不出什么異常——如果這個幾乎可以報廢的核心，是在一個再也開不了機的機械身上，而不是屬于一只只是充了下能就上躥下跳的機械貓。

        老林把c0914抱去別的儀器上，換了好幾次還是不行。

        他想了想，在箱子里面一頓好找，最后掏出了一個球型的玻璃體。

        “來，小東西，試試看這個。”

        他示意c0914把爪子搭上去。

        “這是干什么的？”

        埃里克好奇地看著玻璃球，普通的透明玻璃，隱約倒映出他缺了一只外眼眶的臉。

        他挪過視線，不太想看到自己不完美的外表。

        老林沒有回答，只讓c0914去觸碰玻璃球。

        c0914聽話地抬起爪子，啪的一下，直接放了上去。

        接觸的瞬間，她只覺一股波頻奇怪的電流從玻璃球上傳了過來，刺激得整只貓炸了開來。

        “喵！”

        c0914掙扎地彈開來，一下子跳到了旁邊的柜子上，呲牙咧嘴地看向玻璃球。

        “小貓咪，你沒事吧？”

        埃里克見她前腿彎曲，一副隨時準備襲擊人的模樣，頓時緊張起來。

        “老林，你給她用了什么東西啊？受傷了怎么辦！”

        老林面色凝重：“埃里克，你也試試。把你的手放上去。”

        埃里克遲疑了一下，多年的老友總不會突然謀害他吧？

        他慢慢把手放了上去。

        玻璃球冰冰涼涼的，毫無動靜。

        老林拿自己也實驗了一下，也沒出現c0914的情況。

        “這破東西是不是針對我！”

        見狀，c0914不滿地大叫起來。

        “她芯片是壞了，但我這修不了。得去外面城中心找機械師修。”

        老林摸著玻璃球解釋道。

        “……但是她這情況吧，你管不了。”

        “為什么？”

        “這玻璃球是有人抵押在這里的，古董玩意兒，以前的修士用的東西。”

        老林將它包好，重新放回箱子里。

        “她核心儀器檢測不出來，卻對這個玻璃球產生了反應，說不定就和修士有關系……那些人可對你們這種機械產物不太友好，反正她現在也活蹦亂跳的，就這樣吧，別管了。”

        “你要閑不住，就湊錢去找機械師，把她芯片修一修也就夠了。”

        他明白埃里克愛管閑事的性格，又補充道。

        埃里克用撿來的一些廢棄零件跟老林換了幾個充能電池，揣上c0914就準備回去了。

        “等下。”

        老林塞給他一個塑料包。

        埃里克拿起看了一眼，是一塊膚色的柔軟外皮。

        “顏色有點深了，將就著用一下。”

        “我沒有多余的錢了。”

        老林瞪了他一眼：“殘次品，邊角料，不要你錢。”

        “……謝謝。”

        埃里克沖他笑道，眼睛上的齒輪轉動，仿生的綠眸與真人沒什么兩樣。

        老林擺擺手，讓他們趕緊離開，不要影響他做生意。

        回去的路上，c0914異常安靜。

        一到了棚屋里面，她從埃里克身上跳下來，長滿了絨毛的貓臉奇異地讓人感受到了她的嚴肅。

        “要不你還是把我丟了吧，我不會怪你的。”

        埃里克：“？”

        “你好像真的很窮，不適合再養一只寵物貓了。我不是一只剛出廠的小貓咪了，我會自己養活自己，你還是把錢留著養老吧。”

        “你是說撿垃圾養活自己嗎？你知道哪些垃圾有用能賣錢嗎？你知道就算是垃圾場也是有勢力片區的，不能隨便進別人的領地撿垃圾的嗎？”

        埃里克發出了一連串的靈魂拷問。

        小貓咪竟然在他這住了一天就想離家出走，是他這個曾經最優秀的家庭仿生人埃里克不行了嗎？

        就在埃里克念叨到某只機械狗去撿垃圾，結果反被別人當作垃圾撿走了的事情時，c0914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別說了，我接受你的熱情上供。”

        現在老年人都這么能說的嗎？

        “別擔心，我的程序不允許我隨便拋棄小動物。況且你這么小一只，也要不了多少充能電池的。”

        埃里克揉了揉她的腦袋。

        c0914眼睛瞇了起來，很快就進入了睡眠模式。

        大環境的污染使得真實的小動物越來越少，家養寵物也變成了有錢人才能擁有的東西。機械寵物曾經因為耐用度和方便程度風靡一時，便宜的、貴的各種系列都有，普通人也能花更少的錢擁有一只屬于自己的寵物。

        c09系列算是高端寵物系列，因其造型逼真，程序設定的生活習性與真貓幾乎沒什么兩樣，剛出來的時候被很多上層人士爭相購買。

        但機械產品的淘汰速度是驚人的，很快就有更好的產品出售，c09系列也消失在了時代更替中。

        自c0914被埃里克撿回家，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埃里克每天早出晚歸，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被問起時，他總是神秘兮兮地說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別管，安心待在家里吃飯睡覺等爸爸。

        嘁，明知道她已經出廠十五年了，還老覺得她是個小奶貓。十五歲的真貓都兒孫滿堂，能當老祖宗了。

        c0914充著他帶回來的能量電池，日常腹誹。

        埃里克偶爾在家時，他會把c0914藏在衣服里，帶出去一起撿撿垃圾。

        “這是d22系列的組件，市場上流通性不錯。六成新，可以找老林要個好價錢。”

        他拿起一個正方形黑鐵盒，擦去上面沾著的垃圾，向c0914科普著。

        c0914瞥過一眼，踱步去了別的地方，兩只耳朵認真聽著。

        記憶存儲裝置將她看到的、聽到的所有需要記憶的東西，默默儲存下來。

        埃里克的眼睛已經用老林送的皮子補上了，深了一個度的顏色，令他原本中規中矩的西方外貌增添了一點野性。

        c0914的核心損壞太嚴重，他害怕c0914就像以前主人家的小貓一樣，在一個尋常的清晨，悄無聲息地死去。

        修仙那些玄乎其妙的事情，他一個仿生人完全不懂，但損壞的核心他可以幫上忙——前提是有足夠的錢。

        “走吧，小貓咪。今天收獲不錯，時間還早，趁老林關門前拿去給他。”

        埃里克把c0914身上的臟東西拍掉，放進了衣服兜里。

        裝廢品的袋子沉甸甸的，今天他們滿載而歸。

        聽著埃里克機械心發出的規律跳動聲，c0914眼睛一閉一合，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突然響起劇烈的爆炸聲。

        c0914瞬間清醒，下一刻天旋地轉，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

        眼看就要撞向前面的墻壁，她身體猛地翻轉，輕盈地落到了地上。

        “執法者來了！”

        有人叫喊了一聲，兩三個在附近游蕩的人影，立刻四散著向隱蔽處跑去。

        天上射下數道光，仿佛星火墜落到了人間，帶起一連串飛濺的沙石。

        缺了一半的機械耳被電子干擾，不斷發出滋滋的聲音。c0914跳上路邊倒下的石柱，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埃里克，埃里克在哪里？

        西南方，在距離她五米又三十厘米的地方，一頭金發在煙塵中若隱若現。

        埃里克……

        c0914正要過去，頭頂一片黑影劃過，一個人形從天上降落下來。

        加裝了噴氣式飛行器的外置機械輔助腿骨，伴隨著金屬氣管排出的蒸汽，砰的一聲砸到地上。

        那人側對著c0914，居高臨下地看著腳邊的埃里克。

        “嘖，仿生機器。”

        他用同樣裝配外骨骼的手，托起了隨身的巨型槍械，槍口對準埃里克的核心。

        “boom！”

        他對著埃里克做出一個開槍的口型，然后愉悅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害怕了嗎？我還沒上膛呢哈哈哈哈……”

        正當他自娛自樂的時候，聽骨上帶著的通訊裝置震動起來。

        “隊長？”

        “是的，我這抓住一個。”

        “……好的，收到。”

        在他通話時，c0914壓低了貓身，齜著牙上下掃視他。

        她在思索，是應該撓花他的臉，還是直接咬破那看上去比較脆弱的喉嚨。

        通訊掛斷，他再次舉起了槍。

        手指勾上板機，槍械基因讀取，自動上膛。

        “拜拜了，大型玩具。祝你的零件能被回收，做成對我們更有用的東西。”

        c0914瞄準他的喉嚨撲了上去。

        “呲——”

        鋒利的牙齒磕上了金屬外骨骼。

        “哪來的小玩具？”

        他抬起手臂擋住了c0914，訝異地看了她一眼，舉著槍的那只手的動作卻沒有受絲毫影響。

        能量裝填完畢，一道白光順著彈道射向出口。

        c0914供起身體，四肢并用地想跳過去，可是牙齒深深卡進了金屬骨骼的凹槽里，一時掙脫不開。

        埃里克被剛才的轟炸波及，趴在地上，一直沒有動靜。他的背后一片狼藉，衣物和外皮都裂開來，露出了里面的機械管道。

        白光下一秒就要抵達槍口。

        不行，不可以。

        c0914死死盯著那顆光能子彈，使出全身的力氣把自己往外拔。被卡住的牙齒承受不住這力道，開始彎曲，發出一陣□□聲。

        眼看子彈就要射出，她核心所在的地方突然發起熱來。

        c0914眼前一花，看到了一副從未見過的景象。

        白光的行進速度變慢，幾近停止。

        原本只是一束光的形態，變成了無數顆細小的微粒。微粒之間互相纏繞著，沿著中間的一根線，不斷向前進發。

        她念頭微動，中間那根線朝遠離埃里克的方向挪動了一下，那些白光變成的微粒也隨之移動。

        c0914不斷施力，想將它挪到更偏的位置，但直到核心燙得她整個貓身差點冒煙，也沒有成功。

        她的意識被彈了出來，時間恢復正常。

        槍的主人似有所覺，手臂微動，充能子彈飛出了槍口。

        “砰”

        子彈擊中了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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