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提著他的唐刀走過來：“下班時間快到了。”

        “別亂動，我的刀很快的。”

        樸素的刀身在掌心轉(zhuǎn)了個圈，然后被高舉到半空，對著c0914砍下來。

        日光穿過樹葉縫隙，在精鋼利刃上折射出刺眼的光。

        他存在的意義就是消滅入侵系統(tǒng)的病毒，他見過的太多，消滅過的數(shù)量也早就記不清了。這種病毒，他一刀就能滅掉。

        唐刀隨意地?fù)]下，在砍上那個病毒程序時，穿透空氣，直接落到了黑泥地上。

        咦？

        游看著空空如也的地面，歪歪頭，收回刀勢。

        這個病毒似乎和往常的不太一樣，會的花樣還挺多。可惜，現(xiàn)在時間太晚了，等到了下班時間他就要強(qiáng)制下班了。速戰(zhàn)速決，不能便宜了別的程序。

        他左右張望，提刀向前方四十五度的方向走去。

        在那把刀砍過來的一剎那，c0914把自己的身軀打散成了無數(shù)條意識信息流，四散進(jìn)入空氣中逃到了別處，又進(jìn)行了重組。

        主動解散自己意識的行為，就像是親手把自己大卸八塊，這滋味簡直一言難盡。

        病毒查殺程序還能擬人化，這是什么奪命游戲。比她一只機(jī)械生物憑白無故生出靈根來還離譜。

        在這個名為游的人出現(xiàn)在這里時，機(jī)械生物貓的第六感提前散發(fā)出危險的信號。她試圖用本體找回意識，卻發(fā)現(xiàn)她和本體之間的聯(lián)系被屏蔽了。

        那就再走一遍來時的通道。

        她不要獎金了，就想要安全回家。大不了等陸眠緩和過來了再去下水道抓一百零一只機(jī)械鼠，可比在這玩游戲安全多了。

        c0914朝著來時的方向一路狂奔，直到視線里出現(xiàn)一抹金黃色。海水波動的聲音再次出現(xiàn)在耳邊。

        剛想繼續(xù)往前去，她腳步一頓，察覺到了一絲怪異的波動。腳底摩擦著泥土，猛地停了下來。

        一張緊密的網(wǎng)不知何時于前路展開，接天連地，將沙灘與這頭的綠色世界隔絕開來。細(xì)密的網(wǎng)線上跳躍著陣陣電流，這些電流里充斥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信息能量。

        連同電網(wǎng)一起出現(xiàn)的是破空而來的刀意。

        她向斜后方連連退去，躲過直刺過來的刀尖。

        與此同時，電網(wǎng)動了，朝她劈頭蓋臉地罩下來。電網(wǎng)看著速度很慢，實(shí)際一下子就跨越到了眼前，接著急劇緊縮。

        電流滋滋作響吐著數(shù)千長舌，張牙舞抓地撕裂空間。

        c0914驅(qū)使著僅存的靈能，嘗試再次分離意識從縫隙中逃脫。

        游持著刀緊跟上來，趁機(jī)一刀扎進(jìn)了她的肩膀。

        刀尖刺穿虛擬身軀將她牢牢釘在了地上，刀身刺入她的意識信息流，阻止了意識信息的再分化。

        電網(wǎng)隨即收緊，把她緊緊網(wǎng)在其中。

        “我改變主意了。”游抽出唐刀，“你的核心信息串有點(diǎn)看頭。把你交給系統(tǒng)管理員，比直接滅掉你更有價值。”

        他把電網(wǎng)收緊：“乖乖跟我走。再掙扎就真的滅了你。”

        制約她靈根能力的不只是他的刀，還有他的電網(wǎng)。電弧上下跳躍著，c0914被電得像個程序出錯的機(jī)械生物，渾身不停顫動。

        “我，我不是……病毒！”

        游沒理她，拖著網(wǎng)繩繼續(xù)往前走。

        這里的時間過得很快，天色已經(jīng)昏暗下來，游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海水拍打海岸的聲音不絕于耳，他沒有飛起來，只是順著海島的邊沿一直走。

        隨著深入，蒼翠草木逐漸變得奇形怪狀起來。樹干歪曲扭轉(zhuǎn)，交錯生長的枝椏形態(tài)古怪，林中起了薄霧，看上去處處灰蒙蒙的。

        沒了靈能，虛擬意識體無法逃離。c0914兩眼一抹黑，除了目之所及的范圍，再看不到更遠(yuǎn)的情況。

        手指剛戳上電網(wǎng)，電流就聞訊而至。她一驚，貓耳朵折下來，目光迅速掠過前頭的人影。游背對著她，并沒有在意身后的動靜。

        她忽略掉酥麻刺骨的痛感，將指尖鉆入網(wǎng)眼中。指尖穿過網(wǎng)上密布的電弧，觸到了外面的空氣。即使只有一小點(diǎn)面積，c0914也隱約感覺到了來自本體的一絲聯(lián)系。少量的靈能通過意識的連接傳到露在外面的指尖，在繼續(xù)往深處走走到電網(wǎng)覆蓋處時，又徒然消失。

        就在她企圖越獄的時候，游忽然停了下來。

        ——前方是一大片空地，正中心的水泊中間長了一棵柳樹，幾只怪物聚在樹底下。

        其中一只最大的怪物站立著，剩下的圍著樹根躺成一圈。最大的怪物繞著圈，把地上的那些一個個扔進(jìn)了水泊里。水面像是鍍了一層銀膜，沒有濺起任何水花，那些怪物毫無聲息，順著力道漸漸沒入水中。

        直到最后，只剩下了那只最大的怪物。它雙腳站立在地，長長的畸形尾部拖在地上。潔白的柳絮自樹上飄下來，落到臉部不停揮舞的節(jié)肢上，兩只珠子般黑亮的眼睛直勾勾看著這邊。

        “麻煩。”游放下電網(wǎng)，抽出長刀迎了上去。

        趁他們打起來的時候，c0914十指全部穿過網(wǎng)眼，用盡全力伸到外面汲取靈能。這次她沒有再讓靈能深入，而是把它們匯集在了外面的指節(jié)上。

        身體的所有部分都是她的意識體化成的，包括她的手。

        手指上的意識得到了靈能的滋養(yǎng)，又能變成信息流的形態(tài)了。一共十小段，c0914驅(qū)使著其中一小段撞上電網(wǎng)。同是由信息流組成，但電弧沒有自我意識，同樣被撞散后撞擊點(diǎn)少了一小撮電弧，她的意識又自行攏聚起來。

        正想再次嘗試，那邊的動靜突然停了下來。c0914逃出去的部分意識左看看右看看，躲到了側(cè)后方的草叢里。

        剛躲好，游單手拽著怪物的尾巴走過來，長刀插/在它的頭部。

        c0914把缺少了手指的手掌藏在身后。

        “每次見到，都覺得這東西長得可太特別了。”

        他撿起地上的電網(wǎng)，作勢要把它打開。

        “別！”別把這玩意兒和她扔在一起啊。雖然這些怪物外表丑陋，但精神體出人意料的強(qiáng)悍，跟陸眠的識海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現(xiàn)在就是意識外放狀態(tài)，靈能的供應(yīng)也被切斷了，碰到這些怪物肯定要再脫層貓皮。

        游被她凄慘的叫聲喊得手下一頓，奇怪地看過去。

        “我為什么要聽你的？”

        他直接在電網(wǎng)上打開一個口子，把抓到的怪物扔了進(jìn)去，然后再度收緊將長刀拔了出來。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和抓c0914沒什么區(qū)別。

        一人高的怪物被塞了進(jìn)來，原本留有余隙的空間立刻變得擁擠不堪。c0914盡力往角落里縮，仍然不可避免地和它產(chǎn)生了接觸。

        接觸的地方竟沒有傳來熟悉的灼痛感，她下意識看過去，卻見那只兇殘的怪物進(jìn)了電網(wǎng)后安靜下來。

        怪物的皮膚堅硬粗糙，冷血動物的形態(tài)夾雜著更加陰冷怪異的節(jié)肢。中間兩只漆黑的豆眼正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那眼神中，滿是身處黑暗的絕望，仿佛來自深淵的吶喊。

        游拖著鼓囊囊的獵網(wǎng)繼續(xù)前行，對獵物的垂死掙扎一如既往地不放在心上。

        一個念頭從心底閃過。她伸出手，試探性地往怪物的臉部上放。

        它乖乖等在原地，沒有任何反抗。

        手一放上去，像是伸入了一汪泉眼，它的快樂和它被困住的痛苦掙扎，伴隨著洶涌的力量撲面而來，從她的掌心而入，通向了她的全身脈絡(luò)。

        直到再沒有半點(diǎn)剩余的東西，牢牢吸住的手被松了開來。

        意識體被沖擊地有些紊亂。c0914閉上眼睛，凝神整理被沖散的信息流，電網(wǎng)上的電弧擊打著新生的靈能，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音。

        ——它不是怪物，它曾經(jīng)是個人。

        “你果然很奇怪。”一個聲音驟然出現(xiàn)。

        游蹲在旁邊，不知看了多久，臉上帶著刻意壓制的興奮感。

        “失禮，我打擾到你們了？”

        見c0914渾身一顫停下了動作，他嘴里道著歉，語氣沒有絲毫歉意：“抱歉。都怪你這個變異的病毒程序，我實(shí)在忍不住不出聲。”

        “如果……”他扶了下眼鏡，“你實(shí)在不想去見管理員的話，不如讓我吃掉你吧。”說到這里，他表情愈加興奮起來。

        “讓我吃掉你，我很快的，不會讓你感受到任何痛苦。”

        吃掉這種變異的程序，他就能獲得她身體里那條特別的信息串了。到那時，他g017將成為虛擬空間史上最特別的程序！

        死變/態(tài)。

        同在一個網(wǎng)里的“網(wǎng)友”已經(jīng)放棄了求生的欲望。c0914偷偷把手伸到剛才破了電弧的地方，把身上不斷被消耗的能量通過破洞轉(zhuǎn)移出去。

        通過指尖逃出去的意識接著草叢的掩護(hù)，朝她背后蹦蹦跳跳跑了過來。

        游摘下眼鏡，扔了出去。

        “別動，別浪費(fèi)時間。”他抬起手，掌心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無數(shù)代碼在黑洞中旋轉(zhuǎn)。

        一股難以抗拒的吸力從黑洞中傳出來，霸道地卷入觸手可及的所有信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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