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914雙目緊閉，靈能形成風暴將她與外界隔斷開來。

        被打破束縛后，靈能沒有直接逃脫四散，而是橫沖直撞地撞上了陸眠識海化成的屏障后，又被反彈回來，停留在她周身。

        處在風暴之中的c0914只覺原本滿溢的靈能像被戳破的氣球，為了不讓它們離開，靈根加速運轉，如同磁石一般吸住四散的靈能。

        她的靈能本來就遵循虛擬信息流排列的方式，整齊有序，經過體內靈根層層外擴的引力吸引，逐漸列隊回歸成一條直線，從她的頭頂一圈圈盤旋，直至腳踝處再扭轉回旋，如同一個不斷轉動的莫比烏斯帶。在吸引力下，它的體積不斷被壓縮。

        當靈根的吸力到達某一臨界值時，壓縮停止了。

        不管靈根再怎么運轉，靈能環就像是游離在平行空間之中，無比接近卻再不能乖乖被融進體內。

        靈能風暴卷起她的長發，c0914眉頭緊鎖，不停嘗試催動靈根。

        “保持冷靜。”

        陸眠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進來，空靈清凈，猶如一道冷泉，試圖喚醒她逐漸混沌的靈臺。

        修道修得是天地宇宙之道，修士是一顆恒星，靈根是內核，靈力或靈能就是一顆顆繞著恒星不斷旋轉的小行星。強行聚集或是壓縮只會互相撞擊，造成損傷。

        機械鑄就的心天生冰冷，因程序的設定本應比柔軟的人形更難領會到虛無縹緲的道，可是c0914不同。她有比人類更澄凈的靈臺，也奇特地擁有機械心制造出來后就被認定缺失的同理能力。

        借著陸眠的幫助，她緩下心神，靜靜感受著靈根與靈能之間若有似無的聯系。

        靈能環帶一滯，從被抓牢而迫不及待想要逃離的狀態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試探。

        c0914輕輕牽起它們之間的聯系網，順應靈根的吸力，再次遵循扭轉的勢能將靈能慢慢收攏起來。

        松散的靈能凝聚起來，直至凝縮成原來的一半體積。

        一個更清晰澄明的靈能環懸于半空，緩緩與她融為一體。

        靈暴平息，她筑基了。

        陸眠：“你……”

        “我成仙了嗎？！”感受到不同以往更加濃厚的靈能，c0914睜開眼睛一臉興奮。

        “……沒有。”

        她眼里亮晶晶的小星星肉眼可見得暗淡下去：“哦。”

        “但是你筑基了，離修煉成仙又更近了一步。”見她失落的樣子，陸眠不禁出言鼓勵道，“機遇與天賦并存，你已經超越了這世上大部分修仙者。他們也許一輩子都止步于練氣。如果你生于修仙世家，必能成為這一代的佼佼者。”

        笑容再次展開，嘴唇咧開一半想起某件事又倏然回收起來。

        “這世界的最初模樣，我是在修仙世家見到的。被你們丟棄后，我輾轉流離，看到了這世界最真實的樣子。”她說，“修仙世家，才不會允許異類的出現。”

        “我沒有丟棄你。”陸眠低聲說，“那天我在思過崖。”

        “而我被卸了電能，扔到了廢棄區域。”

        琉璃般的眼睛清晰倒映出他的臉，c0914冷靜陳述著記憶芯片中記載的過去。

        “你見過城市外的真實世界嗎？天空被灰色的塵霾遮蓋，永遠都看不到太陽。時不時滴落的酸雨會腐蝕掉身上美麗的皮毛，風像是開了刃的刀片，一刀刀刮著精鋼骨架。”

        陸眠沉了眼色：“你怎么……回來的？”

        “忘了。”c0914眼皮半垂，又抬起來仰首再次露出了笑臉。

        “記憶片段丟失，我不記得了。銜接的記憶直接出現在城市的街道上，后來被人撿了回去。”

        “抱歉，如果我當時沒有……”

        c0914打斷道：“如果你當時在，我也只會當著你的面被丟掉。”

        她五指握緊伸到陸眠眼前：“你看，這是什么。”

        手掌攤開來，里面赫然是一顆靈能聚成的星星。

        星星在掌中瑩瑩發亮，襯得她的雙眼也閃爍著光芒。

        “不見了的東西就不要了。”她說，“給你一顆新的‘道心’。”

        陸眠接過她掌心的星星。

        “現在沒有人有資格再把我丟掉，也沒有人能夠丟掉你。”c0914露出兩顆小小的虎牙，“你現在是我的，如果有人要來搶你，我就讓他們像垃圾一樣被強行報廢掉。”

        陸眠瞳孔一縮，緊緊攥住了手里的星星。星星破碎重新化為數道靈能，拖著發光的拖尾回到了c0914體內。

        ……

        第二天早上，他們按照和王羨約定的時間再次來到拳館門前。

        推門進去，持續不斷的悶聲擊打隱隱傳來，隨著他們的深入愈加清晰。

        之前兩次來的時候昏暗的擂臺今天亮起了燈，兩個身影在擂臺中間你來我往。王羨裸露著上半身，穿了一條綠色的拳擊短褲，機械義肢靈活配合著其他肢體緊貼對手，一拳將對面的人打翻過去。

        “力量還是不夠。”王羨把倒地的人拉起來，“回去之后每天再加兩組力量訓練。”

        他拿起毛巾擦汗，拉開圍繩彎腰跨了出來。

        “怎么樣？要上來試試嗎？”王羨斜睨著眼睛上下掃過陸眠，故意問道。

        陸眠不在意地笑笑，當即認了錯：“王羨兄拳術一流，是我班門弄斧，自不量力了。”

        “呵。”

        王羨冷笑一聲，正要說什么，被換了衣服過來的學員打斷了。

        “羨哥，這位是你朋友？”他熱情地和陸眠打了個招呼，“不錯嘛兄弟，復古風，有熒幕里仙人那味兒了。”

        “邊去。”王羨一巴掌糊上他近前的腦門，“你上班時間快到了吧？再不去小心被開掉。”

        “嘖，這破工作誰稀罕……”嘴上說著嫌棄的話，他的臉上卻滿是自豪。

        他提起裝了裝備的背包，揮揮手：“走了。”隨即步履匆促地離開了拳館。

        “來吧小貓，給你做個小‘手術’。”

        王羨套上一件外套，半敞著胸脯過來撈c0914。

        撈了一下沒撈動，他視線下滑看到了抓在貓腳上的手：“撒手。”

        陸眠指了指他半隱半現的兩點：“注意形象，不要在女孩子面前隨隨便便露出來，把她嚇到了怎么辦？”

        王羨一副見了鬼的表情，狠狠拉上了衣服上的拉鏈，遮住了他完美的胸肌。

        “行了？快給我。”說話間，又伸手去抓c0914的兩只前腳。

        陸眠一把拍開了他的手：“別隨便牽她的手！”

        “……算了，還是我來吧，你告訴我怎么操作。”他想了想，如是說道。

        這人有病吧。

        一只機械貓還講究這些，純粹在跟他找茬是吧。

        王羨邊走邊用力扯掉手上的拳擊繃帶。看在錢的份上，他克制住自己沒有直接暴起卸了這個人的另一只手。

        到了小房間，這里已經被王羨提前布置好了操作臺。

        他走上前去把操作臺上的環形燈打開，示意陸眠把c0914放上來。

        “記得把她電能關了。”他舉著一把螺絲刀說道。

        c0914和陸眠對視一眼，轉而開口道：“可以不關掉嗎？我芯片老化了，關掉了重啟的話可能會出故障。”

        王羨內心有些不以為意。

        這種隨時會報廢的機械，還浪費錢裝什么內置發聲器。

        他面上沒有表露出來，點頭同意并提醒道：“那你不要亂動，不然焊槍來不及收掉，可能會直接把旁邊的零件燙壞。”

        c0914上了操作臺，按照他的指示乖乖躺了下來。

        王羨調整了燈光，螺絲刀移上她的面板剛要擰開，感覺到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直勾勾盯著自己。

        “你出去。”他皮笑肉不笑地驅逐道。

        “……那你小心點，別把她弄疼了。”陸眠看看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不放心地囑咐。

        “我就在旁邊看著，不會打擾到你的。”

        見了c0914在他識海中人形的樣子，他才驚覺她也只不過被制作出來十幾年而已，和普通人類女孩一樣，也有天真爛漫愛美的一面。

        “滾。”

        王羨腮幫上的肌肉咬緊，“再不滾我不做了。”

        陸眠從不受人威脅，威脅他的人最后都只能被他的劍架著脖子跪到地上求饒。

        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做人最重要的就是能屈能伸。

        “好，那我不打擾你了。”他驅動輪椅向外走去，同時不忘記把門也輕輕帶上。

        “矯情……”

        王羨低聲說著，拆掉了c0914身上外置的發聲組件，繼續卸起手下的面板。

        對王羨來說，裝發聲器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按照c0914自己的喜好再次調整了音色和音調之后，他合上面板，擰好了螺絲。

        “搞定，你可以動了。”他摘下顯微眼鏡，收起了工具。

        c0914翻過身來，伸展著身體，四肢上的機械零件發出清脆的轉動聲。

        “我從沒見過你這樣的機械生物。”王羨站在操作臺邊突然說道，“就像是那些屬于機器的預設程序對你不起作用似的。”

        他上半張臉離開光源，置于灰暗中，“如果我把你交上去，是不是能得到一大筆賞金？”

        “你試試？”c0914背部繃直，露出了尖牙，“如果你用膩了現在的腦袋，迫不及待想換一個機械腦的話，我可以幫你。”

        王羨滿不在乎，剛想抬腿上前一步，卻發現那只機械義肢不受控制地釘在了原地。

        他沉默一瞬，哼笑道：“我開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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