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914沒有說話，直接驅使著靈能進入他所有的機械義體。

        筑基之后，靈能的操縱更加得心應手，它們分成了縷縷細絲纏繞上因神經沖動而傳遞到殘肢和義體上的信號。

        機械腿無法抬起，就連機械耳也在不受控制地亂動。

        神經信號無法傳遞，王羨僵硬地扯動臉部肌肉：“別這么緊張，小東西。如果我真想拿你換獎金，我早就上報上去了，用不著等到現在。”

        “……你不會真的在想滅我口吧？”

        身上陌生的牽制依舊沒有離開，看到c0914冰冷的眼神，王羨不由猜測道：“喂喂，我真的就是開個玩笑。我剛幫你換了發聲器誒？過兩天我還要幫外面那個人裝固定器、裝義肢，材料我都準備好了！”

        聽到這里，c0914眨了眨眼睛，把靈能收了回去。

        “我也是開玩笑的。”

        “呵呵。”王羨捧場干笑了兩聲。

        想他在執法隊做兼職機械師的時候，連那個瘋狗一樣的男人都要給他幾分薄面。早知道跟在他后面多偷學幾招，也不至于現在淪落到被一只這么大點的小東西恐嚇。

        陸眠在外面大約等了十多分鐘，里面突然沒了動靜。當他開始考慮要不要驅動輪椅把門撞開的時候，門從里面開開來了。

        “陸兄，昨天你不是說有一個機械手要拿給我看嗎？”一股汗味飄了過來，王羨的臉隨之湊上前來，“手呢？”

        短短時間內，他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拋開了之前的冷嘲熱諷，顯得異常熱情。

        陸眠難以察覺地微別過頭，屏住呼吸，免得自己被同類的臭汗熏到。

        “就在輪椅下面的儲物格里放著。”說著，伸了左手下去正準備拿，被王羨一把拉住。

        “陸兄歇著，你不方便，我來。”

        這人怎么滿臉獻媚，一副被奪舍的模樣。

        陸眠抿嘴：“王羨兄，不用這么客氣。”

        “應該的應該的，收人錢財替人辦事。”他彎下腰，在儲物格摸到了機械手。

        一拿出來，才看到這只手鋼鐵鑄就的骨干老舊斑駁，指骨處多處嚴重磨損，有一根甚至脫落下來只剩里面的仿生神經線連接著在半空晃蕩。

        王羨動作粗魯，破損的機械手猛然被他拿起來，上面本就松動的關節啪嗒一聲滾到了地上。

        他實在沒想到這場面，頓了下后，馬上把關節撿了起來，“沒關系，不是什么大事，一會兒都能裝上的。”

        “來，陸兄，到里面讓我看看。”王羨看了眼蜷在一邊的c0914，“場面可能會有點嚇人，要不要讓小貓在外面等著？”

        陸眠剛想說不用，又想起固定器需要裝的位置在背部。雖然之前早就被看過很多次，但一想起c0914的人類形象還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在這里等我一下可以嗎？”他低聲問道。

        “好。”

        c0914站起來，跳到地上后警告性地瞥了眼王羨。

        被王羨推進房間后，陸眠聽著門輕輕合上的聲音，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出c0914剛才的聲音。應該早點帶她來換發聲器的。

        “陸兄，到這來。”王羨把燈打開，招呼他過去。

        “直接叫我名字就行。”陸眠邊坐著輪椅去到燈下邊說，“畢竟我比你年輕那么幾年，免得占了王羨兄的便宜。”

        王羨刷的一下放下他的椅背，咬牙切齒地將他側翻過身：“那可真是謝謝你的提醒啊，年輕人。”

        把他肩頭的破爛衣服扒下來，一條猙獰的淡紅色疤痕綿延至腰間，切口平整利落，看得出留下這傷口的持劍者下手果斷沒有半分猶豫。

        不知道里面的神經連接情況如何。他取下旁邊儀器上的探頭，對著陸眠的脊柱上下掃描。

        “神經斷得很整齊。”王羨看著顯示屏，嘖嘖稱奇，“第一次見這個地方神經斷了還能自行吻合的。難怪修仙的對我們這種普通人研究出來的高科技不屑一顧。”

        感情他們本身就是違背自然發展的不科學存在。

        “我要是給你接了固定器后，把你恢復成了從前的狀態，那是不是修仙佬們都要對我們另眼相看了？”

        他伸手按上那條傷疤，丈量著具體的尺寸，“可惜，我不是神經科醫師，只能意思意思幫你裝個固定器讓你能夠站起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慢慢長好吧。”

        說話間，他取了個型號相符的神經錨栓，借助儀器扎進陸眠脊骨附近。

        對神經的直接觸碰傳達到大腦，直達深處的痛感令毫無防備的軀體瞬間緊繃起來。

        陸眠單手握住扶手，忍住不讓身體亂顫。

        “這些基礎構件能幫助刺激你的神經信號。”

        王羨動作麻利地裝著剩下的錨栓，“讓你的身體適應一下，兩天后再過來。如果沒有排異反應的話就可以把另一半外骨骼固定件裝好。”

        全部的錨栓裝好后，脊背上的疤痕兩側立了兩列凸起的金屬頭，在燈光照射下，伴隨呼吸起伏泛著森冷的藍色幽光。

        王羨拿起消毒噴霧，對著泛紅的背部一頓噴撒。

        目光掠過緊閉的房門，想起那只不可貌相的機械貓，他干咳一聲：“我聽說古時候有一種猛獸，叫做噬元獸。外表和家養的小貓非常像，幾乎看不出區別，但極其兇狠可怕。你這只……有沒有可能是……要不要帶她去檢查一下？”

        “王羨兄……”陸眠沉吟。

        “以后少看點這種東西，免得把本來就不足的認知混淆地更加離譜。”

        王羨：？

        老子好心提醒他，竟然又被陰陽了？

        呵呵，等這噬元獸張開了血盆大口，把他吞噬到異次元空間的時候，他陸眠就會后悔今天對他好意提醒的無視了！

        陸眠原地緩了緩，適應了一下錨栓植入體內的感覺。聯系微弱的神經信號經過錨栓的幫助放大，下半身有了隱隱的知覺。

        他扭轉身體，慢慢將自己翻轉回來。

        “這只機械手修一下可以用。”王羨仔細看了看機械手，檢查它的連接狀態，又拿去往陸眠剩下的手上比了下，“就是比你自己的手大了一個號。”

        “沒關系，可以用就行。”陸眠不在乎這些小細節。

        王羨又在他的斷肢處接上了神經連接器。

        陸眠出來的時候，c0914敏感地發現他座椅椅背角度調小了一點，因受傷有些歪斜的背部也有微微直起的趨勢。

        王羨又開始趕人：“行了，那就一禮拜后再來吧。”

        c0914沒動，她今天來的另一個目的還沒有完成。

        “你知道老林嗎？”她望向王羨。

        “哪個老林？”

        “向西邊穿過兩條街后，靠近垃圾傾倒場的那條巷子口上開廢品回收站的那個老板。”c0914說，“你認識他嗎？或者說王悠認識他嗎？”

        王羨看上去有點茫然：“王悠認不認識我不知道，但我不認識他。她是個成年人了，作為哥哥總不好像個變/態一樣去過問她的朋友圈吧。”

        “你不是她的朋友嗎？為什么不直接問她？”他皺起眉頭，在對上c0914的視線后又默默移開，“啊，我的意思是我妹是個很真誠的人，作為她的朋友，你有什么疑問可以向她提出來，用不著找我打聽。”

        “不過這兩天她不在這邊，這個笨蛋每次出了門都不看終端消息，可能聯系不到她。只能等她回來再問吧……”他繼續說，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我妹轉我的那兩條訊息真是你發的？”

        他看向陸眠，眼神微變，“就是字里行間都寫著‘快來打我’的那兩條。”

        c0914疑惑地扭過頭，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陸眠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之前終端上發給王悠的挑釁簡訊。

        “王羨兄誤會了，那只是修士間流行的問候方式。通過不停地督促對方來達到互相不斷進步的目的。”

        “呵呵。”王羨冷笑。

        回去的路上，輪椅經過石子路輕微顛簸著，再加上午后的電子陽光照到身上，暖洋洋的，喚醒了程序代碼中渴睡的片段。

        “你是在怕他嗎？”c0914體內的睡眠鐘令她打了個哈欠。

        “……”陸眠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否認道，“不，我只是怕麻煩。”

        “你把靈能留在他身上了？”從王羨給她裝好發聲器出來后，他就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嗯，他說要把我上交。”

        “？”

        “但他又說他是開玩笑的，所以我也沒有對他怎么樣。”她委屈道，“我只是放了一個‘眼睛’在他身上，萬一他真的是個壞人怎么辦。”

        陸眠了然點頭：“原來如此。”

        ……

        “壞人”王羨毫無所覺地等了幾天后，跟他氣場相沖的一人一貓又按時來了拳館。

        明亮的燈光下，陸眠長長的白發被攏到了一邊，他裸著上半身趴在操作臺上，背部的金屬錨栓順著脊柱的曲線蜿蜒而下。

        王羨手里拿著一只巴掌大的檢查儀，由上至下一點點檢查。

        “融合得很好。”

        他放下檢查儀，從手邊的托盤上拿出一節帶著數根神經導管的金屬骨節。

        “……可不可以不要一直盯著我看？”陸眠頭朝下，臉埋在臂膀里悶聲說道。

        c0914左右看了看，王羨繼續著手里的工作沒有什么反應。

        “你在說我嗎？”

        “……嗯。”

        她看著陸眠，只見他從發縫里露出的耳郭有些發紅。

        “噗嗤。”自今天見面一直板著臉的王羨忍不住樂了起來。

        “他害羞了欸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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