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將他們的報案登記在冊，城衛隊的系統隨即分派出微型無人機跟隨，進行案件的追蹤記錄。

        下城區的俯瞰圖是不規則的圓形，中間正對著浮空城下方的位置是包含了垃圾傾倒場的貧民窟，剩下的地方形成一個圓環從里至外依次以人群薪資高低分成片區，在最高點到外圈的邊界又呈下降趨勢。

        根據在城衛隊查到的王悠終端最后信號發出的地點，他們來到了下城區靠近邊緣地帶的地方。

        ——一處陰暗小巷子里的兩個垃圾桶。

        碩大的垃圾桶里堆滿了各式各樣的垃圾，還有些堆疊不下的落了下來鋪陳一地。一個標識了干垃圾卻在其中混雜了零散的濕垃圾，一個滿是廚余廢料夾雜著一些包裝袋的濕垃圾桶。不論是哪一個，都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

        王悠終端的最后信號發出時間是三天前，也就是說，這里的垃圾已經至少三天沒有清理過了。

        “哪個？”王羨捂著鼻子問。

        城衛隊的無人機飛過去，在干垃圾桶上轉了一圈又迅速飛回來。連它都在嫌棄這里腐爛衰敗的味道。

        呼，幸好不是旁邊那個濕垃圾桶。

        見王羨去翻垃圾，陸眠稍微猶豫了一下，起身離開輪椅上前幫忙。撿垃圾這活他最近干多了比較熟練，除了這里味道比較清奇沒別的特殊的，再不濟他可以封閉五感。

        逐漸變黑的天色下，兩人一貓在灰暗的小巷中翻找垃圾。

        期間一個喝醉的人走過，剛走進巷口就被垃圾的臭味熏得差點吐出來，他頭腦清醒過來，面色復雜地看了眼翻垃圾的人，及時離開了這里。這世道，大家都不容易啊。

        垃圾桶里只剩五分之一的垃圾時，終于找到了王悠的終端機。

        終端機還有電，王羨按亮屏幕后借著光線看到了上面蛛網狀的裂痕。

        陸眠看了一眼：“是刀痕。”

        王羨面色一僵，倏地難看起來。

        他左右翻看，從垃圾堆里找出一根廢棄的鐵棍，抄起來走向另外一個垃圾桶。

        “你想干嗎？”c0914躍過地上的垃圾，緊跟過去觀察他的舉動。

        王羨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用棍子插/到濕垃圾里面，不停翻動著。

        c0914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為什么找到了終端不去找王悠的線索而繼續在這里翻找垃圾。直到陸眠走過來，把她抱了起來。

        “……他是怕她在這里面。”陸眠輕輕說道。

        聞言，c0914搭在他手臂上的前腿瞬間緊繃起來。

        王羨仔仔細細把一桶垃圾全部搗了一遍，沒見到可疑的東西。

        他松了一口氣，來自垃圾近距離的氣味攻擊立時席卷進重獲感知的鼻腔。

        “嘔。”他干嘔一聲，“這也太臭了。”

        王羨捂著嘴，直接朝巷子出口走去。

        “喂，就這樣走了？”

        聽見c0914的聲音，王羨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怎么了？我繼續去找小悠去啊。”

        c0914涼涼地看著他明知故問的模樣，抬起爪子指了指無從下腳的地面，然后又指向在半空盤旋的無人機。

        “愛護環境，人人有責。城衛隊的監控拍著呢，你不想明天你的臉出現在環保公司的廣告大屏上吧？”

        王羨干笑兩聲：“我忘了。”

        “這就收。”他對閃著紅光的無人機攝像頭擺手示意。

        在無人機的探頭下，兩個男人乖乖地把散落到地上的垃圾重新收回到垃圾桶里。

        等他們收好垃圾出來的時候，王羨覺得自己的鼻子已經聞不到正常的氣味了。

        他打開王悠終端里的消息列表，除了一溜的未讀消息之外，頂在最上面的一條消息框是來自一個他沒聽說過的名字。

        勞埃德。

        一看就是男人的名字。

        悠啊，哥只是想找到你，不是要窺探你的隱私，你以后知道了可別下手太狠。他心里默念著，點進了這個對話框。

        「藍夜，草莓甜心。」

        看上去像是某個店名，后面是兩個“已讀”的小字，時間顯示是在三天前夜里十二點。

        再往前翻，歷史記錄一片空白。消息都被清空了。

        其他留存的消息記錄要么就是未讀的，要么就是時間更久毫不相關的內容。

        調出地圖界面，輸入那個叫勞埃德的人發過來的店名。

        路線閃爍，最后停留在距離他們二十米的地方。

        出了小巷子，跟著路線沒走兩步，就來到了一扇畫滿涂鴉的斑駁鐵門前。打開單人小門，一段向下的樓梯出現在眼前。

        “要不你們留在這？”王羨看了看坐著輪椅的陸眠，輪椅太大，就算進去了也不方便下樓。

        陸眠站了起來：“一起吧，把它留在這就行。”

        王羨點頭，剛想說c0914看上去這么一只危險的機械生物留在這看輪椅挺好的，就見她被陸眠抱著慢慢下了臺階。

        原來他說的是把輪椅留在這。王羨開始有點擔心輪椅被偷。

        下了樓梯，盡頭是掛滿霓虹彩燈的門頭，旁邊用同樣的燈制作成了“藍夜”兩字。他們正準備推門進去的時候，被一旁的侍應生攔了下來。

        空氣中傳來一股可疑的味道，侍應生默默后退半步遠離前面這兩個男人。

        “衣冠不整者禁止入內。”

        他看了看王羨和陸眠，拒絕他們進入。

        “我進去找人！”王羨面露尷尬，語氣急切。

        侍應生眼觀鼻鼻觀心：“不管你想進去干什么，麻煩請你收拾干凈再來。里面都是尊貴的客人，你們這樣進去會打擾到他們的興致。”

        “……等我回去了再來你這都關門了。”

        “我們這二十四小時營業，你不必擔心。”

        就在他們兩個掰扯的時候，三個結伴而來的人從樓梯上下來。

        “歡迎光臨。”侍應生停下了與王羨的對話為他們開門，笑著歡迎后來的客人。

        在那幾人剛過來的時候，c0914輕拍了一下陸眠的胸口。

        “怎么了？”陸眠低頭問道。

        “我……”c0914剛想開口，發現聲音太大，直接分出意識鉆進了陸眠識海里。

        因為被她進來過好多次，他的識海早就給她開了扇小門。但像這樣猝不及防地進來，仍舊讓他一陣手足無措。

        陸眠只覺顱腦中仿佛有電流竄過，全身麻麻的，她在識海中的聲音也變得遙遠起來。

        “……嗯。”

        不知她說了什么，他下意識回道。

        c0914從他微松的臂彎中一躍而下，趁著那侍應生在和王羨拉扯的時候，悄悄跟在那幾個新來的人后面進去了。

        等陸眠反應過來時，已經不見了她的蹤跡。

        “不好意思，我們一會再來。”他拉過王羨，離開了店門口。

        “干嗎，我還沒進去……”

        “十四剛才進去了。”陸眠說，“這里有能換衣服的地方嗎？我們趕緊換了進去吧，我怕她一個人在里面出什么事。”

        王羨愣了愣，才明白他說的是那只機械貓。

        陸眠繼續說：“這里不是浮空城，不要把你在執法隊學來的那套作風用在這。”

        “呵。”王羨冷笑，“裝模作樣的偽君子。”

        “彼此彼此，執法隊的前走狗，暴力執法準犯罪分子。”

        兩人在外面就近找地方換裝備，c0914已經順利進到“藍夜”里面。

        節奏感強烈的音樂充斥整個空間，昏暗又色彩斑斕的燈光，無數條穿著各式各樣鞋子和風格各異下裝的腿踩著鼓點跳舞。

        自從外置發聲器被卸下，破損的耳朵也被順便補好后，c0914感覺自己的身體更加靈活了。她穿梭在人群腳下，受阻的視線令她只能看到別人的下半身。

        “草莓點心”是什么？是吃的嗎？

        躲過一只朝著頭頂踩過來的腳，她穿過人群離開舞池來到一處相對空曠的地方。

        “聽說最近上了一種特別好喝的雞尾酒，要不要去嘗嘗？”

        “是那個叫什么草莓……的嗎？”

        “好像是，我們去問問吧臺那個小哥哥。”

        “我看你喝酒是假，嘗嘗小鮮肉才是真的吧……啊別別，別鬧我。”

        “我叫你胡說。”

        兩個穿著清涼年輕靚麗的女孩從前面路過。聽到她們話里提到的草莓兩字，c0914耳朵豎起來跟在了她們后面。

        一路經過幾個坐滿人的桌臺，她們來到了一排高腳凳前。

        “兩位要點些什么？”吧臺后面傳來一個男聲，c0914抬頭看去，卻被高高的桌臺擋住了視線。

        長發女生掖了掖短裙坐到椅子上：“來一杯那個草莓味的雞尾酒……”

        還沒說完，上半身穿了緊身吊帶的短發女生壞笑道：“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姐妹想認識一下你。”

        “啊，別聽她瞎說！”

        在她們談話間，c0914沿著桌腳一路貓過去，來到了吧臺的出入口處。

        這是一個橢圓形的吧臺，不算大的柜格里擺滿了裝著五顏六色液體的玻璃酒瓶。一個穿著黑色制服的調酒師背對著她站在吧臺前，他正在給剛才那兩個女生調酒。

        c0914快速地掃過這些柜子，沒發現特別的地方。正要離開的時候，調酒師側身在遠處的柜子里取了個東西，露出了一直被他擋著的柜格。

        柜格里面黑洞洞的，一把手/槍靜靜躺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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