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一擊……”他重復了一遍，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的人，“這是上次見面時你對我說的話。”

        “唯一一句！”說到這里，他有些咬牙切齒。

        手中的劍移到陸眠的頭頂。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想不到堂堂金丹期的天才，今日會敗在我楚天幕的劍下。哈哈哈哈……”

        “……你為什么不說話？是不是瞧不起我！”

        自稱楚天幕的修士自言自語間仿佛受了某種刺激，表情癲狂起來：“我現在就挑斷你全身經脈，任你再天縱奇才也得像條狗一樣匍匐在我腳下！”

        他雙眼發紅，靈力覆上了劍身。

        王羨拔出手中另一把刀，欺身上前試圖攔下楚天幕的劍。帶著靈力的長劍直接將他手里的武士刀攔腰斬斷，斷刃飛出去，插/進墻壁之中。

        修士……但看上去不像是那些修仙世家的人。

        比那些人看上去更令人不爽。

        精鋼鍛造的刀在靈力面前沒有任何反擊之力，他扔掉只剩下半截刀身的刀柄，抹去嘴邊被靈力震蕩而滲出的血，向前半步站在陸眠旁邊。

        “區區凡人也敢攔我？”

        楚天幕赤著眼看過來，獨屬于修士的威壓頃刻間展開，如同一塊巨石從天而降壓落到王羨的身上，“連靈根都沒有的凡人，不配在我面前叫囂。”

        未受過淬煉的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咔嗒聲，王羨全身肌肉鼓起，半個金屬頭骨和機械義體倔強對抗著這股巨石之力。

        王悠：“不要動我哥！”

        “你們的目標只是那只機械生物，不要傷害其他人。”在王羨如有實質的目光下，她硬著頭皮對楚天幕說道，“就算是她，發布任務的人也說過不會傷害到她的性命。”

        “你享受著他提供的幫助，難道他的命令你不聽嗎？”

        聽到她提及那人，楚天幕猶豫著把威壓收了回去。

        地上的陸眠動了動，唯一能動的左手握起一側的武士刀用力擲出，手里的刀帶著殘燭之力破空而去。

        刀光襲來，楚天幕手背一痛，下意識擋住自己。刀影掠過身側飛向防護服們所在的地方，他橫劍格擋的動作一頓，暗道一聲糟糕，急忙飛身過去截停刀身。

        利刃相接，發出鋼鐵錚鳴之聲，刀尖在刺向c0914所在白色箱子的那一刻驟停，在箱體上劃過一道痕跡后被擊落在地。

        其中一個防護服舉起充能槍，對著陸眠來了一槍。

        “東西拿到了，趕緊撤。”他說。

        楚天幕回頭看了一眼。

        防護服晃了晃槍頭：“不要再到處惹麻煩，記住老板對你說過的話。”

        他嗤之以鼻，這些充能槍里裝填的不是麻醉彈就是針對機械生物和機械義體的能量阻斷彈，一個擁有靈根的修仙者怎么可能怕這些。

        也就這個不知為何靈根被毀、靠著那些破銅爛鐵才能行動的人，才會像條砧板上的魚一樣，任人宰割。腦海里浮現出以前那個被一劍擊倒在地，仰望著他人衣角的自己。楚天幕心情復雜地收回視線。

        他深吸一口氣，穩住自從得知陸眠的存在后就不斷動搖的道心，收劍入鞘。

        “走吧。”現在的陸眠不再值得他追逐了。

        箱子里的斷能裝置被啟動，c0914運轉靈根抵抗著，支撐身體運行的電能一斷一續，最終嬌小的機械身軀承受不住力量的拉扯，經年的老舊關節松動開來。

        見狀，提著箱子的防護服按下箱子手柄上的按鈕，調大了斷能閾值。

        能量被完全阻隔，她看著地上一動不動的身影，死撐著的仿生眼皮漸漸合了起來。

        陸眠……

        陸眠……

        “陸眠？”

        游離的意識回籠，陸眠猛地睜開眼睛，安裝了外骨骼和機械手的地方隱隱作痛，再次恢復到了沒有知覺的狀態。

        他動了動唯一能動的左手，手下是陌生的灰色被單，不知何時，他被搬運到這里俯趴在床上。手掌用力撐住床面，他試圖起身，卻因為力氣耗盡再度摔回床上。

        “義體剛裝好，你強行過度使用，連接處出現了輕微的排異反應。怕影響到你身體的其他地方，我暫時關掉了義體的供能。”

        王羨走到床邊：“這是我住的地方，你在這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了再起來不遲。”

        陸眠充耳未聞，繼續用力試圖挪動自己的身體。身體中的靈力早已干涸，他便從血肉中汲取因長久修煉功法而自我產生的靈力。

        本來已經凝結的血跡，又滲出了新的。

        “一只機械寵物，有必要么？”王羨不理解。

        “你知道抓走她的那些人是誰嗎？”

        陸眠沒有理他的意思，他自顧自說著：“是靈谷科技的人。他們雇傭了像小悠這樣的下城區的人，目的就是為了找一樣東西。”

        “一樣不太一般的東西。”

        “你能肯定她是一只普通的機械寵物嗎？”而不是類似噬元獸這種的神奇物種，隱藏真實身份以機械貓咪的身體騙取人類的信任。

        “確實不是。”陸眠開口。

        “她不是寵物，她是……家人。”不能隨便丟棄的家人。

        “況且……”他冷冷看向王羨：“不管她是誰，也構成不了被朋友出賣的理由。”

        王羨張張嘴，想要解釋些什么，又覺得所有的解釋在此刻都不再重要。

        “對不起。”總是一副無所畏懼的人低下頭，為妹妹的所作所為而深感抱歉，“是王悠的錯，也是我對她疏忽的原因……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我一定竭力相助。”

        陸眠眼神漠然，垂眼看見自己現在的狀況，拒絕的話在嘴里轉了一圈，又被吞咽下去。

        “我沒有忙需要你幫。”他直直看向床邊的人，“需要你幫忙的人剛才在你眼皮底下被抓走了。”

        “你要幫她嗎？”

        王羨沉默了一會，就在陸眠以為他要開口拒絕時，他抬起眼睛回看過來。

        “你真的想跟靈谷科技作對嗎？”他問。

        見陸眠毫無猶豫地點頭確認，他眼里迸發出一道亮光：“行，算我一個。”

        陸眠一怔，而后嘴角微微翹起：“好。”

        不愧曾是執法隊的瘋狗之一。

        要去靈谷科技偷貓？

        這么一想，原本就王羨體內的好戰因子跳動起來。他暗自搓手，自從離開執法隊后，他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種事了。

        他動了動機械義肢，看來他需要重新改裝一下這些裝備了，畢竟靈谷科技是一家實力雄厚的財團，底下不僅有自己的武裝隊伍，還有像剛才來的藍袍修士一樣的人。要從他們手里拿東西，難度不亞于不穿特質防護服安全出入一趟廢棄區域。

        王羨問：“剛才那個人是你仇人？”那個深井冰穿著修士的衣袍，行事做派像是他從熒幕上看到的修魔之人。聽他說話的語氣像是以前敗在陸眠手下，并慘遭他羞辱的人。

        “他是魔教中人嗎？”

        “修士只修天道，修他自己的心中之道。什么魔修，魔教，都是杜撰的。”

        “不認識。”陸眠皺起眉頭：“完全沒印象。”敗在他劍下的人太多，他從不刻意去記住。

        王羨默然。

        念念不忘放在心里的假想敵竟然根本就不記得自己的存在，那個楚天幕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發病了。

        他伸手摸上冰涼的金屬耳朵，想起令他失去這只耳朵的那個人。他該慶幸那人肯定有牢牢記住他的存在嗎？不然他肯定比楚天幕更加瘋狂，不管天涯海角也要把那人的皮肉啃食下來。

        “想說如果你們認識的話，不論是不是仇人，總歸能找到他從他嘴里套點話出來。”王羨攤開手，“小悠那里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他認識我就行。”

        陸眠語氣篤定：“我有辦法把他找出來。”

        ……

        外界的信息c0914不再知曉，她失去意識被帶走后，一直處于封閉狀態。

        沒有夢境，沒有感知。

        周圍漆黑一片，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能量場的存在。c0914再次擁有意識的時候，就處在這種場景里面。她下意識運轉靈根，卻發現與靈根的聯系斷了，體內的靈能自然也全部消失。

        她邁開腿想向前走，又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低頭一看，原本身體的地方空蕩蕩的。她的身體也消失了。

        一切都消失了，但她的意識異常清明。

        向前走，向前走就能出去。她清明的意識這樣告訴自己。

        不知向前走了多久，黑暗一直如影隨形，她產生了一種也許向前走這個動作也是一種錯覺的感覺。

        她繼續向前走，就在她的意識漸漸被黑暗侵蝕、變得混沌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了一個光點。

        光點離她有些距離，看上去很小但是很亮，驅散了黑暗，混沌的意識再次恢復清明。

        她向著光走去，光點隨著距離的拉近越變越大。

        最后占滿了視線所及的全部范圍。

        “歡迎回家。”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艾達。”

        她睜開雙眼，意識從黑暗中逃離出來，回到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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