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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


雨過天青,窗外翠綠的葉子正墜著殘存的雨滴,春風和著清冽的氣息襲來,窗口懸著的軟煙羅亦被溫柔撫過。

        從夏邁上臺階,撣了撣身上濕意,抬眼便瞧著窗內羅漢床上懶懶倚靠的女子。

        她穿一身碧色,衣裙攏住單薄的身姿,和著這景致一般清涼。輕紗拂動間,顯出女子精巧的下頜同微微上挑的眼尾。皮與骨于朦朧間似是魅相,打眼去瞧,卻又覺得少些柔媚的神韻,只覺冷艷。

        從夏索性在檐下坐下,沒打擾這份難得的閑適。然也不過半個時辰,天邊霞光漸漸涌上,外頭傳來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同從夏著一般服飾的丫鬟站在院中與她道:“夫人來了!

        從夏面色一緊,只覺擦過耳側的風聲都急促了些。忙是提步進門,眼見女子已然開始規整形容,忙上前與她一道將這略顯慵懶的姿態收斂些。

        “小姐可好想好了?”

        女子眉目低垂,低低“嗯”了一聲。她并非十分嚴謹肅穆之人,這衣裳裝扮與模樣,也未必叫人覺得輕慢,或是不夠莊重。

        可今日,委實不同。

        夫人姚氏領著下人進門,亦是一眼便瞧出不同,脫口而出的關切到嘴邊就換了說辭:“這是怎么了阿葚?大喜降至,怎么像是不高興了?”

        婚期將至,誠然是沒有理由做出這番模樣。鄭重其事,像是生了了不得的事。

        桑葚如往常,先是恭恭敬敬奉上一盞茶,又是福身一禮。姚氏唇邊掛著溫和的笑意,眼底亦漠然地打量。

        原本,這樣的疏離客氣兩人都習以為常。畢竟,姚氏雖是桑葚名義上的母親,卻并非她的生母。是她生母亡故,姚氏才從姨娘被抬到了夫人的位子。

        桑葚平靜回望,一字一句道:“煩請母親轉告父親,這樁婚事還是退了為好。”后宅之事,總要經由家中夫人。

        姚氏赫然一驚,茶水于手中頃刻灑了半盞。

        這一驚,卻非婚事退與不退,訂婚之初姚氏便知曉老爺為桑葚看中的未婚夫婿,實在不是什么良人。然終歸不是自己的女兒,她亦沒什么可置喙。眼下詫異,實在是這看顧了十多年的女兒,縱幼時有過哭鬧掙扎,長大后在她手下即便偶有苛責怠慢,這女兒一貫是安穩受之,鮮少說一個“不”字。

        她與近身奴婢閑敘時還曾疑惑,這丫頭怕不是庵里的姑子轉世,生來就無欲無求事事冷清。如今,這是哪根筋搭錯了地方?

        “可是出了什么要緊事?”姚氏擱下茶盞斂著心神,面上仍是一派關切模樣!澳阌惺轮还芘c母親說,母親定會為你做主!

        桑葚自知這顯露在外的虛與委蛇,然她既打算開口,自要一氣說個清楚。

        “女兒明白,這樁婚事父親與您為了我費盡心思,眼見著將要成婚我忽然改口,實在不孝。我亦明白,父母愛女,為我尋的自是極好的去處?伞

        姚氏蹙了蹙眉,桑葚將她預備的說辭說了干凈。

        桑葚略吸了口氣,繼而道:“可此人聲名狼藉不堪一顧,女兒實在不愿……”

        “誰在小姐跟前嚼的舌頭?”

        姚氏驟然打斷她的話,目光凌厲轉過桑葚身后躬身俯首的丫頭。

        從春和從夏被這般掃射,雙膝猛地落地,一齊說著:“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拖出去,打!”

        姚氏毫不猶豫揮手,立于院中的仆婦當即進門,卻見桑葚緩步行至從春從夏跟前,照舊語調平常道:“母親問話,你們直說便是。”

        兩人當即撒了口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

        “奴婢不敢在小姐和夫人面前胡言,實在是這事鬧得滿城風雨,想要做個聾子也不成了。”

        “聽說那楚家公子長得同院子里的水缸一般,圓咕隆咚滿身肥膩!

        “聽說還極其喜歡飲酒狎妓,單是從他常去的妓館就抬出不少女子,死相極其殘忍!

        姚氏厲聲斥道:“胡說什么?坊間傳言也值得你們臟了小姐的耳朵!闭f著,轉而看向桑葚,拎了語重心長的口吻,“下人們聽風就是雨,你也別由著她們,縱得她們胡言亂語不成樣子!

        言罷,又是使了眼色令仆婦們將兩人拖下去。

        從夏似是急了,脫口道:“可還有個大了肚子的,現下至少五六個月!

        姚氏面色徹底沉下,令屋內下人悉數退下。

        她捏著絹帕的手指掐在老榆木圈椅的扶手上,緩緩起身。行至桑葚跟前,又是喟然一嘆:“自打你父親為你定了這樁婚事,三書六禮樣樣周全,我不忍讓你受了委屈,你也從未說過什么,如今不過丫頭們閑話,你怎么就悉數當了真?若你父親知曉,豈非要傷他的心?”

        “若說那楚公子,我倒遠遠瞧見過一回,誠然是胖了些,可哪像她們說的橫豎一樣寬窄?且這女子嫁人,不能單單只看模樣,這家世背景人品貴重都是極要緊的東西。至于那尋歡問柳……”姚氏嗤笑了聲,“你桑姨娘不也是打那處出來,男子納妾實在不是什么要緊事,左不過你總是他的夫人。”

        桑葚嗓音微涼:“女兒只怕做不得夫人!

        “什么?”姚氏緊擰著眉,也不知是沒聽真切,還是做得聾啞。

        “那有了身孕的女子并非尋常,她如今既有了孩子,只怕不肯屈身做妾。到時世事斗轉,退婚由楚家來提,我們……”我們恐會失了顏面,更會成為整個桑平縣的笑柄。

        “啪!”

        清脆掌聲生生截斷桑葚的話,“混帳東西!”

        桑葚偏過頭,右耳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掌震得嗡嗡作響,抬眸可見,姚氏哪還有方才的半分平和,她氣得渾身發抖,眼底甚至可見猩紅的血絲。

        有孕不肯做妾這話,是姚氏的逆鱗。

        當年姚氏不過是父親身邊尋常伺候的婢女,阿娘有孕時無意捉了兩人的奸/情,姚氏伏在地上哭得聲聲凄哀,她說一腔真心只想跟在父親身邊,哪怕無名無份。可有了身孕之人,如何還能不管不顧。

        阿娘當年待產,或是生了極恨的心思,允了姚氏為妾,卻是要她干干凈凈入府。五個月大的孩子,說落便落了。自此姚氏傷了身子,再不能生育。一年后阿娘病逝,父親體諒姚氏,抬她做了夫人,并將桑葚養在姚氏膝下。

        姚氏顫抖著手直直地指著她,好一會兒終是甩手離去。

        守在外頭的從春從夏早聽著里頭的動靜,眼見姚氏走了,忙奔入屋內。從夏扶著她在椅上坐下,從春急忙去取了涼水。

        微涼的帕子敷在臉頰,從夏心疼道:“小姐明知此話不能提。”當下之事與從前太過相似,姚氏這般以妾室之位扶正之人,怎會設身處地地為小姐著想?

        眼下小姐這半張臉漲紅,指印甚至還清晰可見,另半張卻是血色褪盡。

        桑葚方才還有些痛感,這時痛得輕了,語調依舊平緩:“既是惹了她,更要把話說透,否則這事便沒了一丁點指望。”

        一旁的從春扁扁嘴:“如今瞧著是更沒指望了!

        從夏瞪她一眼,從春忙是噤聲。桑葚見兩人唉聲嘆息,不由寬慰道:“不妨事,這婚事總歸成不了。”

        凝翠院外,姚氏領著奴婢出了院子便是斥道:“賤蹄子,養了十幾年,到底是個白眼狼!”

        “不肯屈身做妾?話頭說給誰聽打誰的臉呢!當年之事,明明是她親娘陰狠,一劑落胎藥毀了我這一輩子,到現在都沒個一兒半女。如今這夫人做著,比那不上臺面的姨娘還要委屈。賤人!都是賤人!”姚氏越罵越是惱恨,仿佛這十幾年的憋屈憤恨一齊涌了上來。她緊咬著牙,鼓著兩腮都有些微微漲起!拔铱磪龋驮撟屗藿o那只肥豬,蹉跎不死她也要她半條……。 

        膝頭沒來由發軟,整個人毫無預兆向前傾去。身邊的奴婢甚至不及相扶,眼見著姚氏就要摔個狗啃泥。幸得身子的本能還在,雙臂下意識撐著,總算沒有讓臉頰貼了粗糲磚石鋪就的地面。

        “還不快扶我起來!”

        姚氏掙扎著,磚石未撕破輕紗制的衣衫,那血色卻是細細地滲了出來。

        這一個踉蹌來得委實稀奇,回廊之上雖是不如屋內的磚石平滑,卻也沒哪處坎坷突兀,能讓人平白跌一跤。那一剎,分明是一股莫名的力道擊中她的膝窩,才使得她向前撲去。然姚氏在下人的攙扶下回首去瞧,只見地上散落著一側花園吹來的花瓣,連個多余的石子都不曾有。

        稀奇的念頭一瞬起,又一瞬滅。罷了,興許只是氣得狠了才一時不著。

        回至綺春軒,下人迅速拿來藥膏,一面道:“夫人忍著些,奴婢為您上藥!

        姚氏眼睛半闔,清涼的膏藥觸及肌膚,痛得她倒抽一口冷氣。痛得狠了,那郁郁不平反倒一時顧不及,只蹙眉輕嘆:“都說生恩不如養恩,我這養了十多年的女兒,還是不如她那個死了的親娘。”

        “哎,那女人目光也算長遠,一招毒辣,便永遠保全了桑葚的嫡女地位。”

        下人在一旁附和:“可惜命短,若活到今日,大小姐想也不必嫁到楚家。”

        姚氏乜斜了她一眼,不屑一哂:“活到現在?哼!便算是她活著,就能擋住老爺?”

        下人頓了頓,轉而道:“夫人不必生氣,大小姐不敬尊長……”說著,便是附到姚氏耳邊低語幾句。

        姚氏徹底斂下眸子,倚在榻上低低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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