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玉氏之獸
大廳內氣氛緊張,女人纖細的手腕被白玥魁勒出一道深深的血印子。即便如此白家小姐依舊不肯松手,她死死盯著面前這個清秀俏麗的女人,想從蒲毓的眉宇間搜出一丁點的線索。來告訴自己這個女人有沒有在撒謊。
蒲毓抬起一直低著的臉龐,那雙好看的眸子對上白玥魁的雙眼,兩女僅僅只是一個對視,白玥魁心中便涌起一絲不悅,下意識的就想要拔劍逼問面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丫鬟。
淮安國公上前打圓場道:“白姑娘先別急,此事在我,是我下令去迎接令夫,卻沒有做足保護,害得息先生至此下場。”
說著他扶起白玥魁,眼看蒲毓跟著起身,氣的不打一處來,一個巴掌狠狠扇在女侍從的臉上,響聲清亮,蒲毓白皙的面龐上很快浮現出一道通紅的掌印。女侍從一聲不吭,低頭不語站在那里,給人一副慚愧至極的模樣。
白玥魁一言不發,依舊盯著蒲毓,白月開和其他幾人紛紛站到自家小姐背后。淮安國公見狀更加懊惱,再次一巴掌甩在女人側臉:“愣著干嘛!帶路!息先生的那位同伴在哪!”
這一巴掌的力道尤為重,女人的右臉很快腫起,火辣辣刺痛不影響女人說話的語氣:“李公子暫時安置在奴婢的別院中,各位請隨奴婢來。”
一行人很快趕至蒲毓私人的小院,院落干凈整潔,雖然面積不大,卻給人眼前一亮的感覺,一看就是主人有在用心照料。
一個侍衛竟然還有私人別院,這待遇可不是一般仆役比得上的。眾人都覺得有些怪怪的。淮安國公則是給眾人簡單介紹了這名女侍衛。一聽是小公子百里長青的貼身丫鬟兼扈衛,平時不僅負責照料百里長青的起居,同時也是一名內家修行者。所以地位自然而然要比府上其他仆役要高出許多,眾人聞言心中的疑慮才勉強放下,只有白玥魁依舊面色不善的盯著前方的女人。
無論旁人如何解釋,白玥魁始終相信最初對視的那一眼,那種女人心里的直覺讓她始終不敢對這名叫蒲毓的丫鬟放下心來。
推門而入便看見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李時淼,白玥魁一個箭步撞開蒲毓,快步走到床前,輕輕檢查起來,李時淼的狀態及其虛弱,受傷最嚴重的雙腿處已經被裹上了膏藥。
白靜初簡單的檢查了一下李時淼的傷勢,確認并無大礙后向白玥魁點了點頭:“是失血過多,并沒有嚴重內傷。”
白家小姐并沒有因此放下戒心,突然轉身幾步沖至縮在角落的女侍衛面前,一手擒住蒲毓白皙的脖頸,面色如寒,不客氣道:“我沒有多少耐心,我夫君現在和尋常武夫沒什么兩樣,但凡有點實力的修行者都能對他下手,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立刻。”
淮安國公站在白玥魁的身后,面色為難的看著這名脾氣不好的白家小姐,今夜的計劃全都因為蒲毓的出現打亂,原本在他計劃內白家女婿會被安全接送回府,這樣子他才方便談論接下來的事情。
白玥魁手中的力度絲毫沒有留情面,被掐住的蒲毓張口想要說話,可是面前女子只是冷眼加重手中的力道,很快蒲毓的面色就泛起了血色。
“小姐......”白月開知道此刻自己小姐比在場的任何人都著急,可是白玥魁現在的舉動有些過于沖動,和平常那個一直沉穩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蒲毓被提在半空中的身體已經忍不住開始掙扎,兩眼發黑的她摸索著提起自己的裙角,露出那雙吹彈可破的小腿,小腿上觸目驚心的分布著數道刀痕,下看之下傷口的邊緣竟然結晶出玉石般的結晶,頗為詭異。
“咦?這是,玉蠱?”淮安國公面色一凝,一種不好的預感出現在他心中。
白玥魁隨手甩開已經快要昏厥的蒲毓,女侍衛砸落在地不住的咳嗽吸氣,再看向那名佩劍的白家小姐,眼中的不善已經轉為了畏懼。
“玉蠱?”白月開好奇問到。
淮安國公心有余悸的點點頭,場面已經逐漸失去控制,語氣中透露著不安道:“玉蠱是一種蠱毒,產自西南十萬大山,而把它帶到東陸聞名的,便是一只名為玉釵的刺客組織。”
“玉釵?”白玥魁扭頭,目標出現,少女的怒火仿佛找到發泄口一般,恨不得現在就殺出門去。
“玉釵,白帝王朝三大諜子機構之一,它的主人,是那個聞名天下的諸侯,西南十萬大山的主人,玉叔衡。”
白帝城外的荒原上,一身軟玉鱗甲的玉叔衡騎著通體玉石質地的奇特坐騎傲立在高地上,那匹玉獸狀似巖羊,身高七尺,體長十尺有余。頭頂一對巨大的盤角,面部卻如獅虎般有著一口尖利的獠牙,全身都由玉石組成,透著一股溫潤清冽的玉光,普通的刀劍冷兵根本無法對這中行走的玉獸造成傷害。
玉獸——也就只有西南的十萬大山深處,才能孕育出這種奇特的生物。
從高空俯瞰下去,兩千匹玉獸排列整齊列陣在他的身后的山丘下。氣勢磅礴連成一片,恍若冷灰色平原上的一塊巨大玉石,只需一道命令便可隨時沖鋒破陣。這就是名震東陸的玉騎營——西南和國公玉叔衡手握的東陸第一騎。
玉獸背上的玉叔衡遠遠眺望著烏云籠罩的函山關,這座東陸盛名的雄關鐵壁自遷都以來逐漸成為東陸各國諸侯的聚焦點,如果不是皇旨昭告天下,誰都不會想到這片了無生機的孤山會成為東陸最高集權的中心。
“時明,你說進了這白帝城,何時才能再出來。”他回頭對著身旁文官打扮的男人說道,那名男人在千萬玉騎中孤身一匹雪白烈馬,一頭青絲傾瀉而下,一身文人氣息和周遭的軍人將士尤為不符。倒也不是他不想騎一騎這有名的玉騎,只是玉獸看似溫潤實則性烈,不是深諳其脾性的和國勇士根本駕馭不住。
時明儒雅的笑了一下:“我答應過將軍要讓西南的玉騎踏遍天下的土地,將軍要想走,不論是向南還是向北,只要身后的弟兄還在,便沒有人膽敢阻攔。”
玉叔衡堅毅的臉龐上閃過一絲光亮,他艱難的眨了一眼,修剪整齊的鬢角胡須也蓋不住瘡病一般逐漸蔓延的玉石,一塊塊或大或小的白玉長在他的皮膚上,像是難以根治的惡疾。
時明想起一事:“南淮城那邊,專門盯梢淮安國公的玉釵近日傳來密報,山下白家近日恐怕有所動作,要對那位淮安國公下手了。”
西南諸侯若有所思,摩挲著胯下玉獸坑坑洼洼的背部,道:“淮安國公是個好國主,讓玉釵保護好他,南淮城若是易主,白家會得勢很多。”
時明想起那個遠在南淮的男人,自從遷都白帝城以后,帝王朝會,二人便極少見面。最后一次見面還是在南淮城,那個名叫淮安國公的男人是唯一一個對玉叔衡行禮的男人。當時滿朝文武都對這個來自南疆蠻夷的鄉下諸侯頗為不順眼。
在入宮前一身玉甲的玉叔衡在人群中仿佛是一尊孤鷹,周圍群居結黨的文官遠遠躲著,斜眼對他議論紛紛。只有那位一身紫袍的男人一個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不顧旁人的指指點點,對這位前線立功的大將軍行了一禮。
事后時明問玉叔衡那天早晨他們二人在宮門前說了什么,玉叔衡只是笑笑。西南諸侯說那天那個叫百里文山的男人其實沒說什么別的,只是問了他一個很簡單的問題,他問他是不是第一次朝會,知不知道其實可以偷偷帶點吃食在袖中,因為一次朝會往往很久,朝廷上漸漸便有了“偷吃”的風氣。
這些都是后來玉叔衡回來以后告訴時明的,當時年輕諸侯剛剛立功,第一次體會到了朝會的感覺,他告訴謀士說那個叫百里文山的男人是他為數不多有好感的人,但他遠居南淮,離十萬大山相隔萬里,二人可能注定是相逢淡如水。
一道白色的身影從遠處天邊乘風而至,像是一條白色的閃電一樣落在二人身前。一身白色勁裝的男人撲騰著收攏羽翼,那名云胤探子單膝下跪稟報道:“陛下傳令恭迎將軍凱旋而歸,城門已開,將軍隨時可以入城。”
玉叔衡無聲的望了一眼遠處鐵灰色天幕下的那座孤山,無論遠眺多少次,他心中也絲毫泛不起任何漣漪,他知道那座一只沉寂毫無生氣的山上,遠沒有想象中那么平靜,有不少老面孔在那里明爭暗搶,爭奪著名為權柄的世間珍寶。在他心里那座孤山不論是是山頂還是山腳的風光,都比不上西南的那棟竹樓,太亂了,沒有秩序的亂,所以他要用手腕掃清這些亂象,他向來不是個喜歡講道理的人,如果可以,拳頭就是他最大的道理。
“傳令二十精騎隨我進城,其余人駐地城外。”
“將軍,二十玉騎會不會太少了一點?”時明提醒他,白帝城中還有兩股勢力對他們虎視眈眈。
“時明,這白帝城還有能擋得住我們的人嗎?”
“……”
“時明,這東陸還會有能擋得住我們的人嗎?”玉叔衡再問。
“將軍……”
“列隊,進城。”玉獸昂首嘶吼,戰爭號角般響徹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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