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老僧攔路(3)
少年微微一愣,亂糟糟的腦袋冷不丁一個激靈,些許冷意涌上身。在看了一眼老僧人一本正經的面容,蒼老面目上一雙瞇縫眼和氣安詳的看著他,不像是在信口胡謅的模樣。
況且老僧人短短兩次見面,每一次都近乎是出自無償的給予幫助,南淮城一戰中,更是冒著明王勁反噬的風險,去揮出那關鍵的隔山拳。
這樣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人,貌似真談不上對他們能有什么企圖。
少年坐直身體,只是草草看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那匹死馬,便和斷臂老僧就那么坐在長街上對談起來,攤手示意對方道:“老方丈,您有話直說便是。”
斷臂老僧反倒不說話了,只是神秘的笑笑,息煥看著對方直勾勾對著自己笑,那張笑臉看起來還帶著一絲歉意無奈,愈發心里發毛,干脆起身道:“您要是不說,我可走了?”
老僧人立馬不愿意了,著急道:“哎哎哎小施主,別急著走,你聽老衲一句,回頭吧,回頭萬事皆休。”
息煥不再開玩笑,認真道:“老方丈,就算加上這一次,你救了我兩次,但你不說緣由,就讓我回頭?我要去救人,很重要的人。”
知道勸阻無果的老僧人重重嘆了一口氣,仿佛有什么忌憚般,始終不肯道出理由。少年見了,只是彎腰道謝,而后轉身抬腳就走。
身后老僧人緩緩開口,語氣和當時南淮城出成讖般,一下子聲調都變得異常威嚴,隱隱有佛音響起:“你若是往前走,不僅要救的那位救不成,還會害死其他人。”
息煥被那句讖語驚得腳步一頓,當即變臉看向老僧人,面色不善道:“老方丈,我也知道一點讖語的威力,你我無冤無仇,有恩定當相報,但今日何故于此出言咒我?”
“咒你?”斷臂老僧不屑的哼了一聲:“你小子既然知曉讖語,那你可知曉何謂讖語?這可是涉及大道流轉,不是老衲我說什么就是什么的。我說你會害死他人,不是我想如此,而是天道循環一種因果。”
“理由呢?”少年不服氣,緊握雙手盯著老僧人,卻不是在對其較勁。
斷臂老僧垂眼看向腳下,那里踩著一雙早已磨損破舊的草鞋,已經猜不出他一路走來,到底走了幾萬里路,黯然神傷道:“老衲我不能說啊,說了就是犯忌,是有違因果的,說出口的結局,不比你向前走好到哪里去。小施主,說或不說,其實在你看來都不是好結果,老衲我說得對不對?”
息煥不置可否,點點頭,稍微平息了一些起伏的情緒,他看見老僧人正低頭看著腳上的那雙破草鞋,也跟著低頭看向自己的腳尖,算不上金貴的布鞋不知何時也早已磨損的厲害,息煥其實不缺鞋子,只不過這雙鞋是那不靠譜的便宜師父最后一次分別時給他挑的。
還記得那老頭因為即將分別,難得大方的主動掏銀兩,卻并不是去那仙品閣,而是在市井鬧市里走走停停,最后給他挑中了這雙千層底布鞋。
臭老頭當時是這么說的:“給你挑一雙好鞋,這樣遇到危險了,起碼跑路的時候可以溜的順暢些,魈鬼跳崖是門絕學,比起學習鑄劍,為師還是更希望你練好這門輕功。”
那是他頭一回看見那老頭露出一絲緬懷的神情,喃喃自語道:“這世道也就這樣,天底下的事情再大,也大不過自己的性命,人只要活著,就還有一口氣可以緩過來,緩過來了,萬事就過去了。”
少年握緊的雙拳縮了縮,突然有松開放下,語氣很輕卻很清晰的向老僧人說道:“老方丈,你說我若是朝前走,便事關整座天下存亡,但若我不往前走,我的那位老前輩就注定難逃一死。天底下沒有什么人是應該死的,也沒有什么道理大過活下去這件事。”
息煥想了想,轉過身不敢去看那位慈眉善目如真活佛的斷臂老人,難掩話語中的心虛道:“況且世道本就待我不好,我只知道要救的那位老前輩私心于我,哪怕是因為我身份使然,我也得認他的好,人活著起碼還有口氣,只要有這口氣在,就沒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去拼一拼的。”
“那倘若我為了阻攔你一拳打死你呢?”老僧人出人意料迸出一句道。
息煥臉色僵硬,默默的后退幾步,不知不覺間雙腿已經擺出了魈鬼跳崖的架勢。將一切都洞悉在眼底的老僧人見了,只是哈哈大笑不止,最后瘦骨嶙峋的身軀笑得直咳嗽。
若不是南淮城中見過老僧人的那一拳之威,息煥真怕他老人家把自己咳死了。
好久才緩過來的老僧人頹然的坐下,妥協道:“真還是孩子心性,天真天真,天真好啊!”
長街上老人抬頭,看著確實晴朗的天空,眼中卻沒有絲毫喜色,老僧人悲哀道:“你走吧,老衲不攔你了,打死你個小兔崽子又有什么用呢?天下因果早就不是那套循環法子了......”
空蕩蕩的長街上空余老僧人孤身一人,再回頭,那名少年不知何時早已消失在原地,似乎生怕老僧人臨別前反悔,真一拳打死他。
斷臂老僧不屑哼哼道:“小氣,看著怪體面的,結果還不是小家子氣。”
一路狂奔至城墻腳的息煥氣喘如牛,身體狀況依舊不算很好,少年咬咬牙還是幾步踩上城墻,身形如猴子般翻上了昌郡的城墻。一落地便面色劇變,呲牙咧嘴的扶在城墻垛上,捂著胸口神色猙獰。
老僧人終歸只是佛家僧人,不是什么行腳的當世神醫,一番傷經動骨過后,息煥才算明白那位老方丈只是勉強縫補了他那破碎氣海,都稱不上是治標不治本,硬要形容,就就只是粗暴的將少年散架的氣海強行綁縛在一起,至于拼接細節什么的一概不論。
息煥只覺得此刻自己還能站著,真是個奇跡。
頭頂傳來一陣風吹,還未等他回頭,耳邊就響起了少女熟悉的清冷嗓音:“帶你一程?”
息煥喜出望外的抬頭,果真看見那道無論何時遇見都忍不住會翹起嘴角的身影,驚喜道:“玥兒!這么快就摸透那朵劍瓣蓮花了?”
白玥魁著實不忍心戳穿少年一副無事人的模樣,但有念及那恐怕已經傷及根基的破碎氣海,還是挑明道:“都已經傷成這樣了,還要硬撐著給誰看?”
說著降低腳下御劍,一把伸手牽過少年的手將其硬拉上來。她原本也是按照計劃,在那顆幾乎能夠化身一道以假亂真人形的劍芯蓮子破碎后親自出城,沒曾想會在此處遇見狼狽爬墻的少年,一眼便看見少年身影的她于是便從云頭落下。
息煥不好意思的笑笑,也沒想到自己演技這般拙劣,雙手扶助少女纖細的腰肢,隨著長劍重新升空,息煥不禁緊緊挨近自家媳婦一些。
鼻尖傳來少女身上那股冷冽雪山蓮的素雅香氣,一時沖淡了胸口氣海破碎的劇痛。雖然眼前女子是自己名義上未過門的妻子,但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掰開手指算好像還真沒幾次。
一時氣氛凝滯,徒留風聲呼嘯兩側。
白玥魁率先咳嗽一聲,打破了沉寂的氣氛,有意無意說道:“那朵劍瓣蓮花,算是參透了一點。但設計者太過大膽,構思天馬行空,要說真正摸透使用方式,遠遠談不上。這朵蓮花的設計者,硬要我形容她,給人的感覺就是絕非人間修士,只有天上人才有如此妙想。”
息煥想到那位一襲黃衣的鰩前輩,仔細想想還真是半個仙人,白玥魁如此盛譽她,還真一點不為過,忍不住笑道:“那位前輩若是聽你這么盛贊她,一定很高興。”
白玥魁依舊是一絲不茍道:“只是陳述事實罷了,雖然談不上摸透,但你設想的那件事,我還是有九層把握。問題是你要以何物做最后的那道錐劍?”
二人談話間,遠處淮河水面上的那艘行船已經出現在眼前,船頭的那位持槍女子似乎也預感到白玥魁不會就此罷休,已經保持著側身持槍的身影立在船頭。
息煥看了一眼即將踏入的那方戰場,一瞬間恍神道:“我已經物色好了一物,接下來就拜托你了玥兒。”
白衣女劍修點頭,一腳踩下劍頭,朝著那艘朝廷行船直墜而去,竟然是堂而皇之的掠至行船甲板上。
等候已久的赤虺微微頷首,轉身看向落在空蕩甲板上的二人,戲謔道:“這次該是本人了吧?”
不是她多疑,而是那顆劍芯蓮子幻化成的人形,當真和本人如出一轍,根本無法分清真愛,所以才會多嘴問一句,哪怕這句話問了也是白問。
白玥魁卻也不鉤心斗角,而是認真握住手中雪白長劍,面色凝重的看向那位持槍女子,用行動證明本尊到底是真是假,對方可不是什么等閑之輩,能夠槍殺和她實力一比一復刻的劍心蓮子,便意味著對上真身,這位雪走營雪梟依舊占據上風,接下來的戰斗,輸了就不只是損毀一顆劍芯蓮子那么簡單了。
白衣少女起劍,自退一步道:“方才是我先出劍,這局讓你先出槍。”
皮膚黝黑的持槍女子也不客氣,伏地蹲身,淮河水面上一道赤色電光再度亮起。
(https://www.dzxsw.cc/book/40128518/108158604.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