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曲戰(zhàn)其三
“后生,看來你的點燈人也撐不了多久了”鮮紅蟒袍的老宦官借著閑心抬頭看向遠(yuǎn)處天邊昌郡城上方的景色,漫天的一盞盞黃皮燈籠果真開始緩緩落下,原本布局在昌郡城上空一座偌大的蛛網(wǎng)正在逐步崩解。
息煥目視那一群還未落下便已經(jīng)開始消散的黃燈籠,身為布局者的他第一時間便明白不是那頭黃燈籠小妖出了問題,而是那團提供源源不斷妖力的荒火已經(jīng)熄滅了。
這也意味著在隆盛街上負(fù)責(zé)挑起護送主隊伍大任的阿晴,發(fā)生了不測,甚至極有可能已經(jīng)死在了某位山上修士的手下。
息煥猛的轉(zhuǎn)頭,反而是看向那位老宦官,怒目間第一個想法便是除了身下這批行船,還有另一伙朝廷諜子同時奔赴了昌郡城。但是很快這個念頭便被少年打消了,就算對方手段再高明,那起碼在對方動手前,這漫天脆如薄紙般的燈籠網(wǎng)想必也會有所觸動,這也是他一開始的意圖,利用最毫無威脅的小妖,反而能夠織出一張十分敏感的蛛網(wǎng),這就是他要的結(jié)果。
若是朝廷真的再無援兵,那昌郡城中還有誰能威脅到一頭跌境到第九樓的大妖?
老宦官委婉地?fù)u頭,作無辜態(tài)勢道:“后生,看咱家也沒用,咱家也只是奉命行事,不僅要頭疼你們這群難纏后生,還要小心被同行利用,誰都不輕松喲!
對了,就是同行!息煥猛地想起昌郡城外那一夜,那位一路追殺至此處的雪走營雪梟,還有一同出場的那位五短漢子。
“是他們!毕ㄇ臒o聲息地攥緊扶欄,最擔(dān)心的變數(shù)還是發(fā)生了。相比于鴻鵠山觀和身前戰(zhàn)場,其實隆盛街那邊才是息煥最為放心的一處戰(zhàn)場,畢竟阿晴是頭真身須彌境的古血大妖,哪怕跌境至第九樓,依舊還有一身遠(yuǎn)超同境界對手的本命神通傍身,光是那股難纏荒火,也絕非城外一戰(zhàn)中毫無聲響的燕子青二人可以對付。
可惜事實擺在眼前,無論是不是阿晴輕敵中計,隆盛街那邊很快局勢就要傾倒了,結(jié)果很可能是不止妖族少女會死,就連受傷的畫生和月開二人都有生命危險,雪走營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行腳善僧,那群血鴿子殺人早已是常態(tài)。
想到這里,一直努力讓自己顯得游刃有余的少年再難掩心慌之勢,一身氣血都開始倒流不穩(wěn),斷臂老僧好不容易穩(wěn)固下來的傷勢重新迸裂開,息煥只覺得心頭一熱,接著一口淤血便吐了出來。
老宦官細(xì)細(xì)打量著少年那雙惹人生厭的詭異金瞳,能夠清晰看見那對金色瞳孔中遍布的黑色觸絲因少年情緒激化也開始如活物般一縮一張,蠕動在少年眼底處,更感到心中生厭,看久了就連他一潭死水般的心境都難免有了情緒,轉(zhuǎn)頭看向遠(yuǎn)處已是江水滔天的場面,嫌棄道:
“后生,還有什么后手還是早點掏出來為好,大人物怎么說來著,中局已顯頹勢,再往后拖也是死局!
見少年開始低頭不語,老宦官也不覺得話頭落了空處,繼續(xù)說道:“若后生你是想跟咱家玩賽馬的拙劣把戲,那很可惜從一開始這場比賽就不公平,因為圣上朝廷這邊,根本沒有劣馬一說,反觀后生你從一開始就冒著賭一賭風(fēng)險送去鴻鵠山觀的那把劍,是真真切切的一匹連馬都稱不上的劣馬,所以無論如何,哪怕那位東嶺女劍仙真能打贏赤虺,你都贏不了這一局!
老宦官的意思很明顯,中局即是定局。
“公公當(dāng)真覺得手下無弱旅,就果真穩(wěn)操勝券了?”少年怒極反笑,抬起那雙亮晃亮晃的雙眸射向老宦官。
一身鮮紅蟒袍的老宦官也不客氣,權(quán)當(dāng)是落敗的少年最后關(guān)頭的故作聲勢,徐徐道:“山上仙家修道不易,一路走來不比凡間道輕松些許,若是在此處功虧一簣搭上性命,咱家都替你們那位東嶺女劍修不值得,就此作罷也好,畢竟朝廷雪走營也不想損兵折將。咱家只負(fù)責(zé)把圣旨送到那座臨江閣,至于南淮出來的那個丫頭,咱家可以暫且不管。”
“公公當(dāng)真覺得自己穩(wěn)操勝券了?”少年依舊重復(fù)道,死盯著老宦官,仿佛是要逼他承認(rèn)一般。
被那雙惡心金瞳盯得心煩的老宦官終于語氣一沉道:“后生,為了一位萍水相逢的小小郡守,葬送南下大事,孰輕孰重你當(dāng)真不知道?”
“公公......”第三句相同的話還未送出口,息煥便突然感覺胸口一股巨大力道襲來,整個人倒飛出去在甲板上滾出數(shù)十丈,落地的少年疼的身子蜷縮成蝦子一般,死咬著硬是不吭一聲。
老宦官一步步上前,眼中殺性已犯,那掩藏極深忍了已有十余載的虐殺意圖再度冒出,看著面前那道狼狽躺在地上,明明是個毫無修為的山下人卻態(tài)度高高在上的少年,老宦官眼神冰冷,耐心如潮水般退去,再也沒有絲毫菩薩心腸在心頭,只想著盡快把那對惡心人眼睛的金瞳給生生摳出來,一字一頓道:
“你當(dāng)真覺得不光此處戰(zhàn)場你的那位十一樓劍仙能打贏一位十三樓的兵家修士,就連鴻鵠山觀的那個廢物也能打贏老觀主?癡人說夢!”
縮成一團的息煥猙獰的面龐上擠出一絲笑意,吐出一口鮮血道:“不......然呢?我可沒說......要和公公你玩賽馬的兒戲......從一開始......我就想著這三處戰(zhàn)場......全勝而歸!
“無知小輩!崩匣鹿僮詈笠痪湓捖湎,一聲劍鳴聲同時從遠(yuǎn)處江面上響起,一瞬間渺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那道清亮劍鳴聲在回蕩。
隨著老人轉(zhuǎn)頭望去,淮河江水上的那兩道身影正再次撞在一起,落下那焚河一槍的赤虺槍勢未盡,劈碎一大段淮河水面后轉(zhuǎn)身間又是十七道槍影遞出,明明一口就該吐盡的極烈槍意竟然絲毫不減,反而隨著一槍槍回馬刺出過后更上一層,隱隱有了圓轉(zhuǎn)如意自成一氣的神意。
身處在那十幾道槍影下的白玥魁最直接的感受,便是持槍女子明明刺出的是最為銳氣的槍影,自身反而卻像是個渾然一體毫無瑕疵的圓,七尺七寸長槍所及之處,一道無形的圓已然出現(xiàn)。
白玥魁明白,眼前這個難纏的女人和自己一樣,一樣是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的殺胚,這樣的人,哪怕賦予他再大的壓力,在徹底崩碎前,也極有可能蹦起反彈出足以致命的一記絕殺手。
不計代價打斷她!白玥魁心中立刻有了想法,幾乎是同一時間,手中的長劍便再次揮出,快到近乎只有一條細(xì)線的一劍,落在赤虺七尺槍的那道圓上,發(fā)出了那一聲響徹天地間的清亮劍鳴聲。
自成一面的氣術(shù)一劍,撞上的不是七尺槍的圓,而是槍尖上的那一道點。悠悠劍鳴聲還未散去,緊接著便是第二道,第三道劍揮出。赤虺的回馬很快,如驟雨打蕉葉般連綿不絕勢頭兇猛,但白玥魁的點血山蓮揮出的速度逐漸開始超過了赤虺的回馬,到了第十四道槍影落在劍鋒上,已經(jīng)變成了白玥魁先出劍,而后赤虺的槍尖像是有意防備般刺出。
原本清亮的劍鳴聲一瞬間此起彼伏,前一道還未散去后一道便炸起,震得整條淮河水域上的眾人精神恍惚,只覺得意識都在潰散無法集中。
老宦官停住邁向少年的腳步,側(cè)耳聽著那一連串的劍鳴聲,眉頭逐漸緊縮在一起。因為眾人之中,只有他聽出來,那一聲聲高昂劍鳴下,被掩蓋住的壓抑槍鳴聲。
赤虺的那桿七尺七,在害怕!
老宦官轉(zhuǎn)身,淮河水面上已經(jīng)再也看不見那兩道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赤紅色的圓,和一道道落在其邊緣圓線上的白面。
這場勢頭逐漸控制不住的對峙開始走向勝負(fù),在如此傾盡全力的意氣之爭下,一旦有一方無法跟上另一方的節(jié)奏,結(jié)局便是勝負(fù)立分。
聽著耳畔那清晰的痛苦槍鳴聲,老宦官再不愿也只能無奈閉眼,勝負(fù)未分,手中槍已泣,縱使自身氣勢再足,終究要落上那白衣女劍仙一分。
手持七尺七的黝黑女子自然清楚手中長槍的情況,原本一往無前的勢頭逐漸摻雜了一絲雜質(zhì),到后頭開始徹底被不甘心的怒意給占據(jù),在這份情緒的左右下,第十七槍最終還是出現(xiàn)了一絲破綻,直到那道圓被白玥魁破開的最后關(guān)頭,赤虺也不愿意承認(rèn)自己那句玩笑般的十一樓殺十三樓,最后竟然真的成現(xiàn)實。
隨著七尺七槍身一道光滑裂痕憑空出現(xiàn),白玥魁直到破開那看似無解的一道圓后,看見身前女雪梟身前原本就鮮血流淌的傷口上又是一道橫貫了近乎整個上半身的傷口交叉裂開,這才于半空之中吐盡一口劍氣道:
“十一樓劍修殺十三樓兵家修士,如你所愿。”
躺在地上的少年渾身痛到發(fā)抖,卻還是強撐一口氣如是說道。面前面色陰晴不定的老宦官突然轉(zhuǎn)頭看向他,只是抬手間,一道劍氣便從遠(yuǎn)處沖至面前。
一聲不同于之前的古怪劍鳴聲響起在天地間,卻一反先前清亮高昂,變得低沉嗡鳴不止。
“遠(yuǎn)離他。”一劍蕩開老宦官那只下殺招左手的白玥魁攔在息煥身前,白衣少女顧不上上一場戰(zhàn)斗剛剛結(jié)束,忍著氣海激蕩,橫在息煥和蔣公公中間,仿佛隔開了兩座天地。
老宦官果真握著那只發(fā)痛的手退后一步,垂眼看向白玥魁橫在身側(cè)的那柄雪白長劍,隨著老宦官看過去,一道道細(xì)密裂痕開始如琉璃玉碎般迸裂在雪白的劍身上。隨身陪伴在白玥魁身邊多年的點血山蓮,在那番激烈對峙下,最終還是沒能承受住七尺七的極銳槍意。
原本已經(jīng)緊繃成一根細(xì)弦的雪白長劍,在救火般擋下老宦官那一招殺手過后,最終徹底崩壞,隨著一聲聲痛苦哀嚎的劍鳴聲響起,三尺青鋒徹底崩碎成了一柄斷劍。
顧不上心疼,心頭危機四起的白玥魁突然跟著后退一步,舉起手中那柄斷劍雙手握在身前,如臨大敵般看向面前一身鮮紅蟒衣的老人:“你才是押送圣旨的那位朝廷后手。”
老宦官陰測測的笑聲響起,皮笑肉不笑的瘆人表情掛在臉上,笑道:“咱家可是從始至終,都沒有說曹姑娘是那位陪護雪梟,把她當(dāng)作頭號大敵,可是你們這群后生一廂情愿的事情。”
“好了,”老宦官重新上前一步道,“現(xiàn)在就連手中劍都已經(jīng)碎得不成樣子了,那想必二位已經(jīng)再也沒有什么后手,后生可畏,能夠損傷我雪走營一員能手,實屬不易,即便如此,還要打嗎?”
白玥魁再退一步,這一次已經(jīng)站到了息煥跟頭,抬手向著南方,說:“打,當(dāng)然打,誰跟前輩說東嶺只有一柄劍?”
說著抬起的那只右手掐訣,劍指南方鴻鵠山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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