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淮水殤歌歌(2)
隆盛街上的余燼還未熄滅,妖族少女的身軀卻已經冰冷了下去。一把抽出那柄寶貴虎齒的蘇秉文正在心疼的端詳著劍身,生怕少女的那一指彈在長劍上留下一道裂痕。確認了整柄長劍都徹底愈合了,粗壯漢子才不放心的卷起袖子小心的擦拭起來。
不遠處的街邊屋檐下,遭受重創的年輕雪梟倚靠在墻垣下,正咬牙一片片撕去那件鱗袍黑甲。少女古怪的妖火就連御賜給雪走營只有雪梟才配穿戴的鱗甲都能燒毀,此刻焦糊的衣物和燒焦的血肉粘連在一起,每撕下一片,燕子青大汗淋漓的面龐都要扭曲一陣。
二人都沒有立刻拔腿去追趕那支遠離的金府大隊伍,因為身處屋外,他們早已看見了西北方向天空上的異象,在那一道極為耀眼的劍光劃破天際過后,漫天的百萬金印都隨之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指甲蓋大小的漆黑裂口橫亙在天幕之上,憑借二人的目力,也只能透過頭頂那群正緩緩下落的燈籠,大致看清那道裂痕的形狀。
“那個方向......看來是你們朝廷的援兵出事了啊?”蘇秉文看熱鬧不嫌事大,饒有興致的看著那片天空,說起風涼話來:“你說那道劍光真是白家那小丫頭揮出來的?還是說打了小的站出來老的?”
粗壯漢子絲毫不去看朝廷公差那難看的臉色,反正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躺在地上的妖族少女頭頂上,正是他一路苦苦追尋的那塊山神顱骨。山上修道者的結盟大多是奔著利益而建立的,就算他和這位雪走營雪梟再合得來,目標達成了,結盟也該到了散場的時候。
燕子青不說話,只是緊繃著臉撕下最后一塊鱗甲碎片,摸出一瓶傷藥開始厚涂在傷口上。他也看到了那道恢弘劍氣,憑借他掌握的消息,自認為在已知的雪走營幾位雪梟范圍內,還沒有一位能獨自面對那道劍氣全身而退的。
哨鴿的情報還未第一時間傳達到手上,那當下最壞的情況,便是朝廷那邊派來的援軍,已經在疑似東嶺少女揮出的那一劍下,全軍覆沒。
他現在需要盡快做出決策,是繼續拖著傷重的身軀朝著那座臨江閣前進,直取那位青衣丫頭,還是就此撤退,從長計議。
頭頂的天燈一盞盞緩緩落下,不少的燈籠徒留一具紙殼子,輕輕摔在長街上。也有不少紙殼內還有一星半點的火光還未徹底熄滅,苦苦支撐著燈籠搖擺墜下。
蘇秉文可不管朝廷這邊的好壞打算,收好心愛佩劍過后,一步躍至少女尸體身旁,迫不及待的抓住那塊造型古樸的獸角顱骨,用力一扯便從那臨死前還瞪大了雙眼的腦袋上扯了下來。
一時間大妖死后還未散盡的洶涌妖氣便以二人為中心,在這座隆盛街上沖天而起,就連頭頂上落下的那群燈籠,也被震蕩向兩側,足以見得阿晴這頭大妖本體的血脈恐怖。
蘇秉文看著面前的那具尸體,不禁吞咽了下口水,驚嘆道:“好家伙,我就說怎么這么難對付,原來還是頭來頭不小的大妖,這身體內淌著的妖血也不是什么普通精怪。喂朝廷的,你說這具妖尸,你我對半分合適不?”
蘇秉文當然眼饞這頭一身是寶的大妖,但他出身大宗正派,也知道這是他和燕子青拼了老命才拿下的戰果,讓他獨吞面前一整具大妖尸體,他也拉不下這個臉干這么丟人的事情。
反倒是燕子青那邊興致缺缺,只是陰沉著臉,強忍住身軀傷痛拄墻起身,腳步平穩且緩慢的朝著這邊走來。
“來來來,你要哪一半?”鳴雷州修士還以為是男人動了心,迫不及待重新拔出虎齒劍就要對少女開刀:“先說好啊!我也不曉得能開出什么寶貝妖丹來,但落刀以后,就自求多福了。”
“我的那一半,換你再出手一次,隨我去臨江閣。”燕子青轉頭吐出一口血唾沫,在粗壯漢子面前站定說道。
蘇秉文愕然,旋即無奈道:“喂喂喂,當官的,你就這么死心塌地給朝廷干事啊?”
眼看男人陰沉著臉,壯漢立刻不再說閑話了,略微思考過后,慎重道:“先說好,要是東嶺那小丫頭趕回臨江閣,我當場拔腿就跑。”
蘇秉文這個要求不可謂不老奸巨猾,只要燕子青答應下來,那他做這樁買賣便是穩賺不賠。
燕子青倒也十分爽快,立刻點頭道:“成交。”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這般冒險賭一賭了。現在男人期望的,只有那邊的情況還沒有遭到朝廷差使全軍覆沒的程度。
眼看談妥,蘇秉文便不再猶豫,舉起手中的長劍,便要朝著那具少女尸體落下。
因為二人離得極近,連帶著那具尸體也近在眼前,所以燕子青十分清楚的看見少女原本已經冰冷的軀體內,那只雪白如新生的手掌是如何刺穿軀體,又是如何精準掐住蘇秉文的舉劍的那只手腕。
一切發生的猝不及防,甚至連警戒心極強的燕子青都沒有料到場面會突然發生這樣一出意外,因為他是站在蹲著的鳴雷州修士身前,所以他的視野也要更開闊一些,這一刻整條隆盛街上,男人看見那一盞盞還有火星子冒著的燈籠內,即將熄滅的火星盡數燃起,一條條火焰炸起,如百川入海般朝著少女的尸體匯聚而來。
察覺不妙的燕子青第一時間閃身退開至數十丈外,也正是這一舉動,葬送了蘇秉文唯一能夠反抗的機會。
十幾道復燃的妖火帶著灼熱的高溫撞入少女軀體內,這一刻冰冷的軀體變得滾燙。被那只白嫩手掌抓住的蘇秉文第一時間并沒有察覺到那只手掌如何有力氣,可隨著耳畔呼嘯而過的妖火襲來,被燙傷的壯漢面龐上血流如注,更恐怖的是他發覺那只擒著自己的白嫩小手,傳來的力氣越來越大,直至攥得他生疼,壯漢這才反應過來,松開手中的虎齒,心靈感應間駕馭飛劍刺向那具起死回生的尸體,一邊左手落下,掌心處一團紫電繚繞,狠狠拍向那只白嫩手掌。
長街上火焰燃燒的聲音充斥著死亡的威脅,燕子青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決策失誤的瞬間,第二聲手掌刺破皮膚的駭人聲響在燥熱的空氣中響起,這一次甚至連給燕子青前沖的機會都沒有,第二只帶著妖火的手掌便拍在了五短漢子的左肩處,那臨時聚攏的紫電轉瞬被沖天而起的荒火給吞沒,蘇秉文一直半蹲在地的身軀也一并落入火焰中。
就連燕子青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雙手都開始發抖起來。面前顛覆男人認知的畫面中,那具本就不算高大的少女軀體緩緩隆起,緊接著火光中“撲哧”一聲響起了血肉撕裂的聲音,一道相比于妖族少女更為嬌小的身影如破繭般緩慢站起。
燕子青看著那張和妖族少女如出一轍的面孔,唯一變動的是稍顯稚氣,宛如新生胎兒般白嫩無暇,還有血絲掛在一側。男人只感覺自己見到地府內爬回來的惡鬼一般,如鯁在喉。
火光中一道身影倒退而出,砸入街道一側的房屋內,帶出一路血跡。
重獲新生的阿晴貌似還有些不習慣這具新的軀體,眉眼冰冷的轉動著,僵硬的活動著四肢,已經算不上是少女的孩童手中還提著鳴雷州修士的一只胳膊,還無法控制自如的荒火盡數攀附在那只斷臂上,直到將那只手臂燒成一塊黑炭,才被少女笨拙的收回體內。
那處被撞塌的屋檐下,五短漢子喘著粗氣艱難走出后,已經是失去一條左臂的模樣。關鍵時刻那柄虎齒劍并未落向少女的尸體,而是果斷斬向被少女拍中的那半片左肩,在荒火自壯漢體內爆開前切斷了左臂和本體的聯系。
蘇秉文面色十分難看,一日之內便經歷了大起大落,饒是他的強大心性,此刻也不受控制的出現了紊亂。
相比之下還算鎮靜的燕子青深呼吸一口氣,才雙眼一亮,得出了一個眼下已是十分糟糕的局面不算那么糟糕的情報:“登樓境七樓。”
他看出了一些端倪,少女確確實實做到了起死回生,但這背后的代價不小,也和那股詭異妖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但起碼現在的少女,不再是先前那極為難纏的第九樓修士,而是足足跌了兩境。
“蘇秉文,我們還有機會!”燕子青意識到這一點后,還想極力挽留場上唯一的那位“盟友”。
已經遭受重創的蘇秉文卻是面色煩躁,他甚至懶得再去聽那位朝廷雪梟細說什么,只是短短看了一眼那塊被扔在地上的山神顱骨,便下定決心撤離這片戰場。
那條被燒成焦炭的左臂是確定搶不回來了,再不趕回宗門及時搶救,只怕連自己的本源都會遭受影響,這涉及到日后能否大足大道,所以鳴雷州修士不敢再多做停留,徑直一腳踏上那柄沾血的虎齒,轉身逃離了這條長街。
對于自己的臨陣脫逃,蘇秉文并沒有自覺有什么不妥和背信棄義,剛剛那一瞬間變動發生時,燕子青第一時間的后撤他也看在眼里,如果那一瞬間燕子青選擇出手,說不定他還能夠保住自己的左臂。所以這短暫的結盟,并非是他單方面的毀約。
街道上只留下來孩童模樣的阿晴在和男人互相對峙,阿晴甩手扔下那塊焦炭,開口沙啞道:“那你呢,雖然只有第七樓修為,但以你現在的傷勢,配合荒火我依舊能夠輕松殺你如殺蛆。”
阿晴自信自己并非在吹牛,全盛狀態下的燕子青便無法處理自己那團詭異的妖火,現在傷勢嚴重的情況下,只怕是更為頭疼。雖然借助自身血脈的特性死灰復燃連跌兩境,但荒火的強弱可和自己的境界無關,哪怕她現在是登樓境一樓的修為,只要大妖的血脈還在流淌,她就能夠駕馭這霸道的荒火橫行于世間。
燕子青后退一步,這一步也是他給出的答案,至此,雪走營安插在隆盛街上的所有安排計劃,盡數宣告失敗。他不自認為能夠打贏實力現狀不明的妖族少女,也還未狂妄自大到認為走出這條隆盛街后,還有實力對付那臨江閣內的后手。
走到這一步燕子青才發覺,朝廷真的太小瞧這一隊東嶺的年輕人了,甚至連他自己,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細節關鍵處犯錯誤。
眼看再無后續,阿晴一手揮出,灼熱的妖火在長街上劃出一條死線。做完這件事后,少女便不在把注意力放在那位雪走營的殘兵身上,轉身朝著臨江閣的方向,一步一步的僵硬走去。
遠處的西北方,一道山岳般的金光緩緩自大地升起,朝著天幕上的那處裂口直直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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