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對峙”
◎“干凈與安靜”◎
走廊里, 于皖周跟炸雷一樣滿科室亂闖,逮到誰就問“蘇越長那條狗在哪”“姓蘇的王八蛋給我滾出來”,吵吵嚷嚷得整個醫院大樓都朝著神外科室這邊張望。
李閔趕到的時候, 整個科室都被于皖周鬧了個底朝天,要不是護士長攔著, 他還能跳上桌子拿著大喇叭喊著所有人把蘇越長的祖墳給刨了。
“下來!”
李閔一把推開門,難得發了通脾氣,“想上社會新聞還是想上八卦頭條?要不要我去請幾個記者給你開個直播給你舞個盡興?”
于皖周自知理虧, 但是心里憋著一口氣還是沒忍住破口大罵, “那姓蘇的孫子什么東西?要不是他提分手, 馬宿雨能出車禍?他倒好回家呼呼大睡到現在連個人影都找不到。我特么——”
他急吼吼地罵著, 沒注意被罵的當事人正插著兜站在門口, “你找我?”
許蟬眼見著不對,小小的身軀立刻擋在蘇越長的面前,面朝著于皖周道:“先冷靜點, 大家坐好來好好聊!
于皖周椅子都掄到半腰了, 聽到許蟬這么說咬緊牙關擠了一句:“便宜狗孫子!”
休息室里的人抱著飯盒走了出去,許蟬站在門口緊張地等著里面“溝通”完畢。
李閔也隔著一扇門安靜地守著, 垂在身側的手指上未經處理的傷口已經結痂, 看上去就像是裹了一層紅色的油漆。
“你不該把于皖周叫來!
李閔突然開口,說出來第一句話就讓許蟬皺起了眉頭。
李閔,于皖周和馬宿雨是同一屆一個班的同學,雖然李閔和馬宿雨的關系沒和于皖周那么要好, 但是三個人也算是從十幾歲就熟知長大。
人生能有幾個十年啊,他們三個人能有幸在一個城市上大學, 家里人又都彼此知曉, 哪怕是畢業各自忙碌, 也還有往來,關系自然是要比普通同學要好得多。
雖然許蟬很少聽馬宿雨提及李閔,但是在她的認知里,李閔其實比任何人都要更洞悉這倆人之間的狀況,以及問題的。
起碼,她以為在目前的情況下,李閔應當是贊同她喊于皖周過來的。
許蟬打開馬宿雨的手機,翻到聊天記錄的最后一屏,馬宿雨鮮有地沒有用任何表情包,寫下來的每個字就都透著遺憾:
[我要是死了]
[千萬別告訴于皖周那個混蛋]
[我以前暗戀過他]
[死了都覺得丟人]
許蟬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機收了起來,她轉身面向李閔,語氣就像是一個不服氣的孩子梗著脖子在請教:“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做?去蘇越長家里把他從床上提起來扔到馬宿雨的面前讓他跪地認錯嗎?”
李閔很明顯有些意外,他忽地想起上次在車上許蟬也是一聽到馬宿雨的事情就開炸,默了一秒,他面無表情地緩緩道:“說到別人的事情,你倒是比自己的還要上心!
什么時候,許蟬也能為自己的事情激動激動,但凡她能吵起來,甚至打罵他兩句,他們之間也不會陷入這樣的僵局。
就像是兩團濕棉花,他們彼此窩囊,悶著難受,來路無期。
“如果道歉有用,那還要刑法干嘛?還要監獄干嘛?”許蟬頭疼的厲害,耳鳴一陣陣襲來,看著李閔那張毫無立場的臉,就忍不住生氣,“這種人,不配擁有任何機會。”
莫名的,李閔覺得許蟬倒是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他始終都欠許蟬一個道歉,欠了整整十年。
“不管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馬宿雨既然還沒有同意分手,那他們就是男女朋友。馬宿雨醒過來,如果看到的是蘇越長,那他們也許還有可挽救的余地。但如果是于皖周……”
李閔看向許蟬,眼神洞若觀火:“你很了解馬宿雨,你真的覺得馬宿雨會覺得開心嗎?”
馬宿雨從小就是很省心的性格,許蟬從認識她到現在從來沒見到她因為什么事情犯過難,可是……唯獨于皖周。
如果當初不是她發現了端倪,也許,馬宿雨這輩子都不會承認她其實一直喜歡于皖周。
這段感情在她心里就像是一朵偷偷豢養的花,秘密地生長,是她隱秘的快樂。
如果馬宿雨手術恢復如初,也許她會考慮去讓這段感情見光,可萬一……許蟬心想,按照馬宿雨的性格,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把這件事說出去一個字。
有的人的愛坦誠直白,而有的人,總是會怯于將自己的愛意表白,因為種種緣故。
許蟬陷入了沉默,她一心想著馬宿雨心里一直裝著于皖周,就連昏迷前最后一刻心里惦念的也是于皖周,那她一定不能讓他們彼此再錯過下去,不管怎么樣,于皖周都必須出現,哪怕是捅破這層窗戶紙,他們之間也不能留遺憾。
可是……
李閔的話縈繞在耳畔,許蟬也猶豫起來。
如果馬宿雨和蘇越長真的只是玩玩而已,那她就不會特意跟家里打招呼說十一的時候要帶男朋友見面,也不會開始那么用心地經營自己的生活,更不會在蘇越長離開之后,那么心急火燎地出去追以至于為了躲避夜摩托撞下圍欄出了車禍。
李閔說的沒錯,馬宿雨心里其實是很在意蘇越長的。
不管是淡淡的喜歡,還是臨時的好感。起碼截止現在,馬宿雨心里喜歡的,想要爭取的還是蘇越長。
許蟬心里思考著,臉上卻絲毫也沒有表現出來,她頭也沒抬地問:“如果你是蘇越長,你會大半夜冷暴力女朋友?丟下人回家,然后沒心沒肺地倒頭就睡?這種渣男分了也好,干干凈凈。”
看到許蟬氣的有些哆嗦,他抬頭看一眼空調口的位置,然后默默走到了許蟬的身側。
被雨水淋濕的后背有些冷,李閔強撐著站在風口,臉色看上去比剛回到醫院的時候有好了很多,他聲音偏薄,不笑的時候有種清風拂面的氣質,讓人禁不住會去冷靜下來聽他講話。
“他們之間的誤會,應該他們自己解決。就像是于皖周和蘇越長,不管他們之間因為什么發生爭執,爭執的結果怎么樣,最終做決定的人都是馬宿雨自己,不是我們這些外人。”
李閔停頓下來,看到許蟬眉頭緊皺,心口驀地有些酸痛。
他略微低垂下眼,眼底強忍著的悲涼一閃而過,“誤會只有說出來才能解開。許蟬,我們也是,不是嗎?”
休息室的門猛地被撞開,蘇越長一米七七的個頭竟然就被于皖周給一腳踢飛了出來,聽診器和口袋里的筆嘩啦一聲甩的滿地都是。
于皖周整個人臉上都寫著“暴躁”兩個字,看到許蟬和李閔隔著門口面對面站著也沒顧得上,一腳揣在蘇越長的后背,罵道:“你他碼的再說一遍試試?誰不干不凈?誰不要臉了?”
樓道里的人紛紛看了過來,李閔忙一把扯住于皖周的后領,許蟬也上前扶起了蘇越長,不為別的,就單純不想讓事情鬧大,讓馬宿雨醒來聽到不開心。
“你這么激動,你和她什么關系?”蘇越長眼角的痣隨著一聲冷笑微微挑起,目光投向于皖周一臉的看不上,“你這么護著她,難道你也是她小情人?”
“我呸!庇谕钪軖昝摾铋h的右手,一把將蘇越長按到墻上,“我和馬宿雨清清白白,十幾年的哥們感情,你滿嘴噴什么狗屁糞,你爸媽沒教過你什么是素質嗎?”
滿嘴沒素質的于皖周臉都氣的發紫,一拳頭還沒砸下去就被蘇越長一把推開,“你們干凈?哼,我看她心里可未必這么覺得!
許蟬心里一驚,下意識要上前阻止,生怕蘇越長再說出什么不該說的話。
緊接著,許蟬就聽到蘇越長微一沉吟,忽然把視線對準了于皖周,“我說呢,馬宿雨平時就老護著你!
他拉了拉衣襟,把被于皖周踢出來的腳印拍掉大半,然后揚起身子冷冰冰地說,“她就是為你結扎的吧?”
什么結扎?馬宿雨結扎過?!
許蟬臉色唰地蒼白,于皖周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僵了僵。
“你放什么狗屁!庇谕钪苤钢K越長罵道:“她怎么可能結扎的,我怎么不知道。”
蘇越長冷笑一聲,眼底的輕蔑一下子就濃郁到了極致,“不是你,那就是還有別人?”
想到昨晚無意中在馬宿雨的病歷本上掃到的那行文字,蘇越長的臉色越來越難堪。
“18歲就跑去醫院做結扎,哪個正常女孩兒會做這種事?你們的過去我沒興趣知道,總之我們昨晚已經分手了,大家好聚好散,別糾纏來糾纏去的。什么于皖周,馬皖周,就算你是于主任的兒子,我也照樣是這句話!
蘇越長說完話,就等不及了似的拔腿要走,剛走到一半就看到面前當過來一個瘦弱的身影。
“啪——”
于皖周愣在原地,蘇越長也僵了片刻,意識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女人打了之后,他本能地抬起手臂,不料卻被另一只男人的手死死攥住。
“李閔?”蘇越長看到李閔,惱火更甚,“你多管什么閑事!”
李閔一把撇開蘇越長的手,把已經氣的嘴唇發白的許蟬擋在身后:“不管怎么樣,你都不該不分青紅皂白污蔑人家女孩子。”
蘇越長也憋了一肚子氣,大清早就被人喊過來又打又罵,當即就炸道:“什么女孩子,就是個被人穿爛了的破鞋。”
“你到底是不是個男人!宿雨因為你差點生死不明,你竟然還在因為這些毫無根據的事情在這里詆毀她!
許蟬兩只拳頭握得緊緊的,滿眼都寫著憤恨:“你到底是喜歡她這個人,還是喜歡她給你帶來的體面?”
“你知不知道,宿雨本來是打算要跟你結婚的!痹S蟬說完最后一句話,抬手擦過眼角。
蘇越長眼底滿是震驚,他張了張嘴半個字都沒說出來,仿佛連他自己也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他臉上的表情飛快地從煩躁轉到驚喜,最終凝結為慌張,這才糊里糊涂地看向李閔和許蟬匆忙追問,“什么生死未卜,宿雨怎么了?”
剛剛還一口一個破鞋,現在又宿雨宿雨。
許蟬在心底冷笑一聲,撿起蘇越長的聽診器丟進他的懷里,“你走吧!她現在已經和你沒關系了!
看到男人又要跟過來,許蟬立刻轉身警告道:“既然要分手,那你就滾遠一點。以后看到我們也請避開走!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尤其是馬宿雨,不然我看一次打一次,直到你懂事為止!
蘇越長遲鈍地拿著冰冷的聽診器,心里反復回想著許蟬的話,心里無端地因為自己的沖動而后悔起來。
“宿雨到底怎么了?”他滿臉焦急,喃喃自語似的重復:“昨晚她還好好的啊,我走的時候她還在家里……”
“都說了和你沒關系,你聾了嗎?”于皖周看到蘇越長糾纏許蟬,立刻擰著眉把人扯開。
他心里也亂的很,懶得再打理蘇越長,一只手拽住許蟬兩三步就走到了消防通道的拐角,沉默片刻后,于皖周哆嗦著開口,“許蟬,你跟我說實話,姓蘇的說的是真的?馬宿雨怎么會……”
他斟酌著,啞著嗓子詢問出聲,“你和她關系那么好,她肯定什么都跟你講過。許蟬,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告訴我好不好?”
樓道里黯淡無光,感應燈靜靜地熄滅著。
許蟬手心里全都是汗,她思前想后還是搖了搖頭。
李閔說的對,有些事情還是得馬宿雨自己做選擇,告訴于皖周與否,都不該是她這個外人說了算。
她恨恨地想,除了外面那個人渣。
許蟬憋著一口氣,沉默著擠出樓道,她一只腳剛踏出門檻,就聽到身后于皖周突然問:“是不是和我有關?”
人都說女人的第六感無比精準,但其實男人如果有意,身邊的人是否喜歡自己,他也并非是毫無察覺。
于皖周淹沒在黑暗里的身影一動也不動,在許蟬無聲的回應里,他突然捂住臉蹲了下去。
長久的沉默里,許蟬強忍著淚意邁出了那一步,臨走時輕輕地帶上了身后的門。
李閔一直站在外面守著,看到許蟬出來,臉上的表情微微松動。
走廊里只剩下兩道孤單的影子交錯站立,就像是人生的十字路口,彼此交叉緊密相連,卻因為方向不同而注定分道揚鑣。
“許蟬,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李閔一身白大褂,長身挺立,如扶疏瑟瑟,單薄的聲線回蕩在寂靜的長廊,噙滿了孤獨,“我們好好聊聊,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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