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沒有聽到前面的內容，但也知道一個事實。

        祁夜要離開魔宮外出調查。

        若是以往的玉衡，他必定會選擇跟上去，尋找合適的機會出手幫忙，還恩情。

        然而現在，玉衡已經沒有借口再留下了。

        但他很清楚自己內心想法，他不想離開。

        榮恒不知什么走了，房間里只剩下他和祁夜。

        玉衡坐下，試探著開口：“之前我答應了祁掌門，說等處理完手中的事情后，就拜入赤月宗�！�

        他已經想好了，如今各仙門都已經知道魔尊解陣回到現世，之后祁夜必定步步艱難，若有他在宗門及時獲取些情報，或許還能幫襯一二。

        即便之后不用再還人情，他還是想要幫助祁夜。

        這些事和入宗門提升修為，開闊眼界絲毫不沖突。

        玉衡覺得自己這小算盤打得十分不錯。

        祁夜頷首，看著燭光照亮對面少年。

        他一直想不通，為何兩人初遇到現在，少年一直堅定地站在他身旁，對他不設防，甚至還有一些莫名的信任。

        直到那日在散魂陣中，借助相隨陣共享，他看到了些不屬于他的回憶。

        在一個大廣場上，玉衡被凌軒和諸多修者圍堵。

        凌軒冷淡地數落著玉衡種種罪行，每說一點，玉衡的臉色就更白一分。直到最后，竟和毫無生氣別無二致。

        高舉過頭的佩劍在陰暗的天色中尤其顯眼，玉衡低著頭，竟沒有要挪動避開的意思。

        隨后，他便看見“自己”從角落中竄出，將人護在身后，替玉衡挨下了這一劍。

        ……

        祁夜很清醒。

        這段經歷他沒有經歷過。

        然而共享時傳過來的影像清晰逼真，不似夢境中毫無邏輯，也不像是一個人心中的幻想。

        沒有人會去想象自己被責罵得連頭都抬不起來。

        畫面中的玉衡孤立無助，讓人忍不住想要給他一點溫暖。

        祁夜這么想，也確實這么做了。

        在兩人還在散魂陣中時。

        祁書說過，相隨陣能讓兩個人共享全部經歷和想法。

        祁夜有個一個大膽的猜測。

        “你陣法這么好，我有一事一直沒搞懂�！逼钜寡b模作樣地翻開一本陣法書籍，疑惑開口，“相隨陣不是只有限制兩人距離，感知方位的作用？怎么那日在散魂陣中，我還能如你一般領會到陣法？”

        祁夜從幻境中出來后，玉衡便暈了過去，自然不知道祁夜和祁書的對話，也就不知道祁書曾經向祁夜解釋過相隨陣的共享是怎么一回事。

        他將自己的理解掰碎了解釋。

        和祁書說的一樣。

        “現在再來試試？”祁書指著書中某一處，“突然想要看懂這里說的是什么意思。”

        沒想到，立馬就被玉衡拒絕：“不……不行！”

        拒絕就算了，耳尖都跟著紅了是怎么回事。

        祁夜眼神微暗，有種想要碰一碰，看那堪比熟透大蝦的耳垂是不是也有著同樣熱度的沖動。

        共享期間，玉衡人確實是在暈著，但他大腦十分清醒。

        他總覺得在那短短的時間內，自己應該是看到了祁夜的某些過往，但醒來后不知為何，總是想不起來。

        但那份感覺卻明晰留下。

        熾熱，讓人臉紅心跳。

        哪怕是過去了這么久再度回想，也讓他的心跳驟然加快，體溫急速上升。

        他知道只要再一次共享，就能知道究竟是什么畫面讓他產生如此反應。

        但他總覺得，若是看了，反應怕不會如同現在這般簡單，必定會有更加他控制不住的東西沖出來。

        讓他再難以招架。

        所以，他拒絕了。

        “共享只是短暫地讓你悟了一下，只有真切的了悟，才能久遠�！庇窈饪苛诉^去，順著祁夜的指尖看向書頁，“哪個陣法？我看看�！�

        祁夜合起書冊，“突然又不想了解了�！�

        玉衡：“……”

        想要再度查看畫面，以此追問玉衡的計劃還沒開始就宣告失敗。

        如今什么證據也沒有，祁夜知道，哪怕他問了，玉衡也未必會對他說實話。

        如今，時機依舊未到。

        心急誤事，祁夜將話題繞回到一開始玉衡說要拜入宗門上：“去了赤月宗后，什么時候回來？”

        玉衡呆愣：“嗯？”

        祁夜復又說道：“怎么，走了就不回來了？”

        拖長的尾音，步步逼近的人，無一不讓玉衡感覺到如有實質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這幾日他一直和祁夜呆在同一處房間，比這更近的距離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可之前從未讓他心生退卻。

        玉衡將脊背抵在桌子上，使勁朝后靠了靠。

        視線往側邊移去，一開口，細弱蚊蠅：“那等我了解好情況后就回來？”

        這是他這幾日以來，一直反復拿出來幻想的希冀。

        祁夜停下腳步，好看的眉頃刻間皺起：“了解什么情況？”他的五官不笑時自帶一股凌厲的威壓，能震懾住不少人。但在玉衡跟前，他很少展示這樣一面。

        哪怕是現在，他也刻意收斂了不悅，只眉頭微皺。

        玉衡沒有抬眼看他，以為祁夜真的只是好奇。

        于是他長話短說地提了下他的想法——獲取各仙宗的情報，讓祁夜行動起來更自在。

        原以為會得到一番夸獎的玉衡，卻聽到了祁夜冷若寒冰的一句：“不需要�！�

        玉衡這才發現祁夜的情緒不太對，想要抬眸看去時，祁夜已經轉過身，沒有讓他看到現在的表情。

        玉衡心下一驚，以為是自己的幫助太過微弱，祁夜看不上。

        可這已經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程度。

        走出幾步，沒聽到任何動靜，祁夜扭過頭。

        玉衡低著頭看不清神色。不知為何祁夜想起了相隨陣共享時看到的畫面。那時的玉衡也和如今一樣。

        祁夜嘆了口氣，走了回去站在玉衡跟前，伸出手將玉衡緊握成拳的雙手掰開：“你想拜入什么宗門就去，不需要征求任何人意見。”

        “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眲x那間，祁夜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管那時的我是出于什么想法，那也是我自愿，你不用還恩情�！�

        若是他沒猜錯，那么玉衡必然能聽懂。

        若是猜錯了也沒事，那就當他在說胡話就行。

        玉衡一聽這話，漂亮的雙眸瞬間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祁夜。

        這話的意思是，哪怕他什么忙也幫不上，祁夜也不會嫌棄他？

        苦悶的情緒來得快，消失得也快。

        他沒有順著祁夜的試探話往下說：“那我得了空閑就回來�！�

        祁夜將人擁入懷中，應了句：“好�！�

        玉衡借了祁夜佩劍一用。

        他熟練地將劍懸浮在膝蓋高的位置，正要抬腳上去，身后就傳來了啟明好奇的聲音：“這把劍怎么這么眼熟？”

        玉衡只好收回腳，回道：“你連你們尊上的劍都認不出來了嗎？”

        啟明雙眸瞪大，難以置信。

        他不是沒有認出來，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第一反應而已。

        誰不知尊上這劍認主，若是旁人碰了，沒把手給你砍斷就算不錯。

        這么如今看來，這劍這么乖順？

        不愧是夫人。

        不僅馴服了尊上，連劍也一并囊括其中。

        當然這話啟明不敢說出口，他四處張望著：“尊上他人呢？”

        正好他有事要匯報，趁著現在尊上還沒走，趕緊說完。最近木麻雀不太好使，他還沒拿去給榮恒修，可能過了這個機會，他就難以再聯系尊上。

        玉衡：“他在議事殿，你現在過去應該還來得及�！�

        啟明沒懂：“他不過來？”

        玉衡：“他為什么要過來？我自己能御劍走。”

        這回啟明是真的迷糊了，這兩人一直都黏黏糊糊地呆在一起，怎么現在說分開就分開，該不會是鬧矛盾了吧？

        為了尊上后半生的幸福，啟明決意多說幾句好話：“尊上他這人是這樣，有時候表情是很嚇人，行為也很恐怖，但是他……”

        玉衡適時打斷了他的話：“你說的是誰？”

        啟明一噎，覺得自己無形中好像被喂了一口甜到膩的食糧。

        只要他不聯想到那個詞，他就不算被閃到。

        “夫……玉大人你什么時候回來？”啟明說，“你自己一個人不方便吧，要不帶上我？”

        夫人要離家出走，身為屬下，當然要在暗中保護。

        然而沒有意識到啟明想歪了的玉衡果斷地拒絕了他：“不用。你去了可能就回不來了�！�

        赤月宗畢竟是正道仙門，不會容許魔修隨意出入。

        玉衡邁步上了佩劍，朝啟明揮手：“之后常聯系�！�

        幾步之遙外，站著幾名魔修。他們皆是之前被榮桓帶著去和易昌對戰，對玉衡的觀感還停留在給尊上院落設陣階段。如今看到這一幕，眉間的嫌棄更為不加掩飾。

        這也太可惡了！居然連尊上的佩劍也奪走。

        若不是對伏魔陣有著天然的恐懼，他們必然上前開打，還會讓他逃？

        啟明不知這幾人的想法，看著消失在天際如月一般的人，他快步跑去議事殿。

        夫人跑了這等大事，得趕緊告訴尊上！

        然而在半路上他便遇到了榮恒，被強行帶走去收拾房間。

        然后在忙碌整理中逐漸忘卻此事。

        玉衡離開魔宮幾日后，榮恒再次上前匯報近幾日收集到的消息：“凡是有魔修出沒搗亂過的城鎮都派人查探過了，一個魔修都沒能碰上�！�

        分明之前還鬧得遠在另一頭的城鎮街坊都在唾棄，可如今卻一個魔修的身影都捕捉不到，實屬怪異。

        “據那些和魔修碰過面的人回憶，這些魔修好像有點問題�！睒s恒翻過一頁手中冊子，“他們雙眼空洞，像是沒了神智一樣。有個人的形容特別貼切，他說‘與其說那些是魔修，不如說是人形魔獸’”

        祁夜若有所思。

        “還有一事。”榮恒又翻過一頁，盡量平靜地說道，“凌軒出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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