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飯還是李月娥送進來的，倆孩子也被一塊送了過來。臺風(fēng)天過去了，林建友要回漁場上工。

        給林青玉的是奶白的鯽魚湯配了碗芋頭飯。

        鯽魚湯沒放什么調(diào)料，腥味挺重的，但是林青玉還是一口口在喝。鯽魚肉小心剔了刺后她也吃了個精光。

        淡水魚在桐礁村可不好得，這幾尾鯽魚都是臺風(fēng)天前林建友去縣里換來的。

        “我出去忙了，有事你叫我。”李月娥邊收拾碗筷邊和林青玉說道。

        “阿媽，你那些帽子也分我一些。我也沒事，幫著你一起做。”林青玉之前在記憶里看到，李月娥定期接些做帽子的手工活。

        她生小魚的時候難產(chǎn)又因為缺糧沒坐好月子，身體落了病根。平時只能負責(zé)家務(wù)和其他輕省的活計。

        “不用，也沒剩下多少了。”李月娥拒絕道，“你別操心，看你下巴尖的。多吃多睡少操心。”

        新生兒覺多，倆孩子在外婆出去后，沒多久就被媽媽哄睡著了。

        看著寶寶們，林青玉臉上漾起笑容。

        她突然想起寶寶都還沒取名呢。

        她在心里試了好幾個名字后，想到姐弟倆生在五月的臺風(fēng)天。沅，水也。于是姐姐林沅祎，小名一一，弟弟林沅瑞，小名瑞瑞。

        “一一，瑞瑞。”林青玉笑著看著倆孩子還有些皺巴巴的小臉。

        “我是媽媽，媽媽會努力讓你們在這個年代健康快樂的成長！”

        有奶后，林青玉在阿媽的幫助下準(zhǔn)備第一次喂奶。

        孩子憑著本能吸奶，林青玉咬牙忍著胸部傳來的痛感。想象中的羞恥尷尬還有為人母的感動壓根沒出現(xiàn)，她只覺得要是一一再用力一點她可能會因為太痛了而推開她！

        一一性子霸道，都打奶嗝了，還霸著媽媽不讓弟弟上前。外婆抱開她的時候，她還嚎了兩聲。

        “不哭不哭，一一吃飽了，瑞瑞也得吃。”李月娥抱著外孫女搖晃，一只手輕輕拍她的后背。

        “嗯嗯嗯。”瑞瑞等急了，這會兒大口吞咽，嘴角都濺了不少出來。

        “慢點兒，慢點兒。”林青玉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磕磕絆絆的終于倆孩子都吃飽了。

        人的適應(yīng)性很強，不過兩三天林青玉就能熟練的喂孩子抱孩子還有換尿布。

        這一天，漁場休息，一家子都回來了。

        林青玉在屋里聽見記憶里熟悉的笑聲后也跟著笑。

        “笑什么呢，回來的路上，前頭你春花嬸子拿了兩根絲瓜給我。諾，絲瓜鯽魚湯。”林伯娘王寶琴端著海碗推門進來。跟在她身后的還有才放學(xué)的小弟林青晨。

        林青玉看著記憶里對小魚疼愛有加的伯娘，“聽到你們回來了，高興的。謝謝伯娘。”

        “自家人，說什么謝。孩子呢，睡著了嗎？快讓我瞧瞧。”王寶琴把海碗放在床頭的箱子上，就探頭看向床里頭的龍鳳胎。

        “咱們這兒還沒出過龍鳳胎，要不是……可稀奇了。晨晨過來，外甥多似舅。看看像不像？”

        林青晨看著兩個小寶寶抿唇笑了笑，他看不出來像不像，“姐，他倆叫啥？”

        “姐姐叫一一，林沅祎。弟弟叫瑞瑞，林沅瑞。”

        林青玉看著小弟沒幾兩肉的臉和瘦如竹竿的身子，心里一酸：

        “晨晨，姐坐月子不缺營養(yǎng)，鯽魚湯里的荷包蛋你吃了。”

        林青晨哪里愿意，他連連擺手，拒絕道：“我不吃。姐，我和同學(xué)一起去摘了不少夏天無。等周末賣給收購站，給一一瑞瑞買麥乳精吃，嘿嘿。”

        林青玉看著他的笑容，心里不是滋味，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賺錢，得盡快提上日程。

        王寶琴看穿林青玉的心思，拍了把侄女的肩膀。

        “今天沒出海，但也不少魚蝦被沖上來了。你媽在烘蝦皮，上次春花家的小媳婦就說蝦皮吃了補……補那什么來著，反正有好處。”

        “補鈣。”林青玉說道。

        “對對對，就這個詞！晨晨你抱著一一，走，我們出去讓你姐自己吃飯。”

        他們走后，林青玉一邊吃飯一邊想著家里的生計。

        秋浦縣雖說靠海，但也不是每個地方都在海邊。真正靠著海的村子也就只有從前叫四新大隊，現(xiàn)在恢復(fù)原名的桐礁村。

        林青玉一邊回憶，一邊心不在焉地吃飯。

        桐礁村？

        她總覺得有些耳熟。

        “啪！”她放下筷子，瞪圓了眼，微張著嘴，臉上是不可置信的興奮表情。

        桐礁村，桐照漁村！

        20年后華國第一次承辦奧運會，這里就是帆船比賽的場地。幾年后更是憑借秀麗的自然風(fēng)光和周邊眾多島嶼一起被評為，五a級海濱度假村。

        林青玉一瞬間熱血沸騰，迫不及待地抽出桌上的筆記本，開始記錄。

        她穿越前，飛來飛去選公司周年團建的海島。大名鼎鼎又在社交媒體爆火的桐照漁村自然在她的選擇內(nèi)。

        這邊林青玉奮筆疾書，那邊堂屋里林家人吃完飯正聚在一起討論龍鳳胎的去留。

        “小魚名字都給取了，看來是鐵了心要留下這倆孩子了。老二，你們這兩天聽她說過這以后她是怎么打算的嗎？孩子爸，她還是不肯說嗎……”

        “大伯，伯娘，阿爹阿媽。我說。”林青玉戴著帽子，披著外套，走進堂屋。

        “你這孩子，怎么自己下地了？都說不能見風(fēng)受涼了！真不讓人省心。”李月娥和王寶琴都是過來人，頓時一個關(guān)門，一個關(guān)窗。

        林青玉干笑一下，走到桌前。

        她深吸一口氣，情緒到位了才紅著眼眶將剛才編好的八十年代版單純女大學(xué)生被渣男騙心騙身的故事，對著眾人娓娓道來。

        “事情就是這樣，學(xué)校里有個老師替我說好話，畢業(yè)證扣半年。那個男的…我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牽扯。可孩子是無辜的。

        既然我把他們帶到這個人世間來，我就得對他們負責(zé)。對不起，辜負了你們的期待。但是……”林青玉看著眼前幾人心疼的樣子，有些說不下去了。

        雖然小魚懷孕的時候他們都有過猜測，但此時親耳聽見這些事，他們還是不能接受。

        林建友瞪著眼，一對眉毛打結(jié)皺著，雙手握拳，手背上青筋可見。顯然已是怒極了。

        李月娥腳步虛浮地走到林青玉身邊，她想要脫口而出地嚎叫聲，還沒出嗓子就在女兒愧疚的眼神下憋回了肚子。

        “沒事，沒事。不回去了，就在家……”李月娥抱著女兒。

        “小妹，你早該說的。就是發(fā)電報回來也好，我和大哥一塊去幫你教訓(xùn)他……”二堂哥林青旸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大堂哥一臉贊同，就是小弟也滿臉氣憤。

        “殺千刀的……”王寶琴也開始咒罵渣男。

        同一時間千里之外的京都徐家。

        “阿嚏——”徐榛年在他媽滔滔不絕介紹姑娘的時候，突然鼻子發(fā)癢。

        “好啊你，每次一說到相親你就裝模作樣。要不要我再去給你拿點感冒藥？”徐母白佩珍蹙著眉，沒好氣地瞪著兒子。

        “這在外頭受了多少委屈了，都是我們當(dāng)?shù)鶍尩臎]用……”

        林青玉摟住媽媽，愧疚極了，“阿媽，我現(xiàn)在不是沒事嗎，一切都過去了，我也要開始新生活了。”

        “小魚說得不錯，日子還長著呢。”王寶琴從兜里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她是荒年里跟著大人逃到這里，陰差陽錯被林家阿爺當(dāng)做童養(yǎng)媳收養(yǎng)。在林家，她是伯娘，也是大姑。

        感受著親人的關(guān)懷，她吸了吸鼻子，逼退淚意，繼續(xù)說道：

        “現(xiàn)在國家鼓勵私人做生意，咱們秋浦擺攤賣吃食少。京都的街上一水兒的小攤子。一天下來，有五塊錢的，有十多塊的。我想帶阿爺去大醫(yī)院檢查，還有家里的債……”林青玉看著阿爹和大伯一臉愁苦自責(zé)，住了嘴。

        心思活泛的林青旸聽了這話在心里略一思索，很快就有了主意。

        “妹兒，你可是大學(xué)生怎么能擺攤！我去還差不多，別的不說，魚丸、魚面我可盡得我爸真?zhèn)鳎　?

        “你湊啥熱鬧，這會說小魚的事呢！”王寶琴對著小兒子斥了一聲。

        林青玉這才回過味來，供出一個大學(xué)生對于這個貧困的家庭意味什么。

        所以，她還得找一個體面的工作。

        “阿爹阿媽，大伯伯娘。等方便了，我就去找工作。”

        接下來的一個月林青玉都被要求在屋里好好坐月子。六月上旬，每天一早起來，日頭就高懸天空。土磚房被太陽一烘烤，才上午就熱得讓她覺得仿佛在蒸桑拿。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了。

        出月子那天，林青玉帶著倆孩子一起痛快洗了澡。

        她渾身清爽，正準(zhǔn)備回屋里再盤算一下以后得計劃就被剛從漁場回來，跑得滿頭大汗的二哥叫住了。

        “妹兒，現(xiàn)在身體好了吧！上回你說那擺攤，我，我這里有些攢的錢……”林青旸思來想去終于還是開了口。

        林青玉思索了下，這個家里，大伯、阿爹還有大堂哥都是老實本分的人。倒是二堂哥，前兩年就想跟著別人一塊上南方打工，最后是被伯娘強拉住的。

        “二哥，你敢不敢跟我干筆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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