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十一月后,天氣愈發(fā)冷了。
這是一中學(xué)子難得不把校服全露出來的季節(jié)。
一中只有夏秋季兩款校服,抵不住冬日的寒冷。
許多同學(xué)都已經(jīng)在外頭套上了厚實的棉服,但還是會不約而同地將校服左上方梧桐葉形狀的logo露出來。
如果在梧城評選最愛穿校服的中學(xué)排行榜,毫無疑問,榜首絕對是一中。
倒不是因為他們校服有多好看,而是因為這套衣服代表了他們背后的母校。
在學(xué)校里總被各個大佬花式碾壓,他們小范圍內(nèi)不再一騎絕塵的優(yōu)秀只好以另外一種含蓄的方式展示給校外的人看了。
雖然有點小心機,但總歸無傷大雅。
與此同時,伴隨寒潮而來的是一年一季的霧霾。
隔著幾條街的高樓大廈只看得清輪廓,具體細節(jié)都被模糊成灰蒙蒙的影子。
防霾口罩又開始漲價。
但比起三年前賣斷貨的那陣日子,還算可以承受。
每個戴眼鏡的同學(xué)進教室時,摘下口罩,鏡片上都帶了層霧。
政治老師每回進班,張嘴的第一句必定是抱怨梧城的霧霾,第二句必定是緊接著抱怨周邊某市前幾年建的石化工廠。
梧城的冬日好像總是死氣沉沉的。
云層渾厚灰重,嚴嚴實實攔住了日光。
褪黑素分泌增多,交感神經(jīng)受抑制,連帶著人也無精打采。
倦意似會傳染。
前面的人打了個哈欠,后頭的人伸了個懶腰。旁邊的人已然耷下眼皮,調(diào)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桌上。
尹見素旋開保溫杯,灌了口碧螺春。
茶香清冽,沁人心脾。
前兩天剛考完試。
還清醒著的同學(xué)三三兩兩對著答案。
一時間,教室里充斥著諸如“我去,老子這道題算錯了”之類的低聲哀嚎。
打第一次月考之后,尹見素的排名穩(wěn)定在第七,而顧慕塵拿了兩次年級第一。
在一中這樣的超級中學(xué),近十年來,除了沈大神,還未有人能穩(wěn)坐第一,穩(wěn)居前十便已屬困難。
果不其然,顧慕塵被冠上了“沈大神準接班人”的名號。
真慘。
被夸的時候還要帶著別人的影子。
尹見素有些好奇這位傳聞里天才中的天才到底有多優(yōu)秀,竟以一己才華,掩蔽了千萬一中學(xué)子的鋒芒?
之前某次,她在網(wǎng)上搜了搜沈彥兮的名字。
相關(guān)報道很多。標題主要是:
“喜訊!梧城一中高一學(xué)子沈彥兮斬獲20x1年imo金牌!”
“捷報!梧城一中高二學(xué)子沈彥兮再獲20x2年ipho金牌!”
“速遞!省理科狀元再度花落梧城一中,得主竟又是……”
互聯(lián)網(wǎng)日益發(fā)達,營銷號的文案也幾乎從一個模子里出來一般,不需看里面的內(nèi)容就知道在講什么。
沈彥兮的這些輝煌事跡梧城學(xué)子早已爛熟于心。
但聽多了,難免產(chǎn)生了免疫。
盡管一中建校百年多,imo有人得過,ipho有人得過,高考狀元也有人當(dāng)過。但集這些榮譽于一身的,卻還真只有這么一個沈彥兮。
而且,不難預(yù)見,一中往后也不會再出現(xiàn)新巔峰了,頂多與之其平。
真可謂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
還是有些困。
尹見素闔上雙眼,食指輕輕揉了揉太陽穴。
半分鐘后,有人叫她的名字,借英語卷子對答案。
女生在抽屜里找了找,遞了過去。
英語是她的強勢科目,強勢到在一中出題偏難的情況下,也只會在作文上扣個一兩分——作為一門工具學(xué)科,以后難免用得到。
云層不知何時豁開一個小口,灑了些陽光出來。
不少同學(xué)暫時停下手里對答案的動作。
瞌睡中的人也清醒過來,45°仰頭望著那一縷瘦得可憐的微光。
教室里忽然熱鬧起來,大家紛紛用本地方言發(fā)出感慨——
“好感動哦,終于出太陽遼,連老天爺都不忍心我被月考打擊得面目全非。”
“md,梧城啥子鬼天氣哦,都快一個月了才出太陽。”
……
這些年逐漸推廣普通話教學(xué),其他省市面臨新生代不會本地方言的局面,在梧城卻是不存在的。
梧城話難度系數(shù)低,聽起來也親切。
因此,這里的本地人,不論男女,不論老少,大都喜歡講方言。
文藝委員則在人聲鼎沸中上臺,拍了拍講臺。
“大家先靜一靜,我說個事兒。學(xué)校馬上要舉辦迎新晚會了,想要表演節(jié)目的找我報名,可solo可組團。每個班出的節(jié)目數(shù)限制在三個以內(nèi)。”
一中許多學(xué)生出身不錯,自小學(xué)些才藝的不在少數(shù)。
教室安靜片刻后,開啟了興趣特長的新話題。
陳安生眼皮耷拉,栗色卷發(fā)在熹微陽光下顯得更淺了。臉上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有一搭沒一搭跟尹見素聊著天。
“我記得你好像會幾樣樂器來著,要報名嗎?”
女生正背著單詞,搖了搖頭,又問:“你不是也會彈吉他么?”
陳安生看著她,揚了揚眉,“想聽不?”
尹見素沉默一秒,正思考如何回答。
男生卻似乎只隨口一提,并不需要她的答案。
左手撫了撫腕上小葉紫檀的念珠,想到什么,眼睛彎了起來,轉(zhuǎn)移話題:“顧慕塵肯定要去。”
“為什么?”
“他們班主任天天把他當(dāng)個寶,遇到啥活動都要喊他上,太慘了。”
雖然說著慘,但是陳安生笑得還蠻開心的,看上去也沒那么困了。
尹見素抬起頭:“話說起來——你和顧慕塵關(guān)系為什么那么好啊?”
每天都要提上一嘴這位顧同學(xué)。
“帥哥都喜歡和帥哥做朋友。”
陳安生拋來一個wink,才解釋道:“我跟他是發(fā)小,從幼兒園到小學(xué)都同班,現(xiàn)在同寢。”家也住同一個小區(qū)。不過后半句陳安生并沒有說。
女生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啊。”
那他們就都是梧城長大的了。
——————————
正如陳安生所料,顧慕塵頂不住班主任的熱切目光,隨意報了個鋼琴獨奏。
報名人數(shù)比預(yù)料中多,篩了好些才定下最終節(jié)目,聲色歌舞俱全。
拉通排練了兩次,舞美燈光也是專門從隔壁高校藝術(shù)學(xué)院請來人負責(zé),以求完美的舞臺效果。
舉辦時間在星期五。
下午上完第一節(jié)課,老徐組織同學(xué)到了旁邊明德樓的小禮堂,按照班級順序落座。一班在最前方,觀感極佳。
同學(xué)們?nèi)齼蓛蓽惓梢欢选?
尹見素本想找個角落的位置,卻聽見不遠處有人叫她的名字。
抬頭一看,萬芥舒正在第一排朝著她招手,另一只手則指著旁邊的空位,示意她過去。
尹見素應(yīng)聲上前。
萬芥舒的座位上放著一大袋零食,顯然是當(dāng)成進電影院了。
一看尹見素落座,萬芥舒就給人遞了包薯片,眨著眼睛,食指無意識戳了戳自己的臉:“她們好像都有小團體了,我感覺一個人怪尷尬的,可以跟你一起嗎?”
說話挺直接,情緒也全部放在臉上了。
尹見素點點頭:“好啊。”
萬芥舒咧嘴笑起來,漾出唇角兩個小梨渦,又往嘴里扔了一個旺仔小饅頭。
一長串致辭后,節(jié)目終于正式開始。
每報出一個節(jié)目名,小萬同學(xué)都一次不落,相當(dāng)捧場地鼓掌。
其余人則不然,掌聲稀稀拉拉。
當(dāng)長得好看的人上臺時,大家才同時默契地延長鼓掌時間,提高歡呼聲分貝。
這一默契在顧慕塵上臺時達到巔峰。
可能是因為禮堂里光線昏暗,好些平時害羞的女孩子們趁著氣氛,想著別人看不清自己的臉,放開了嗓子尖叫。
有那么一瞬,尹見素似乎耳鳴了。
顧慕塵今日著一身白色燕尾服,襯得人身材高挺,溫潤如玉。
舞臺燈光投在他身上,臺下人的目光也聚在他身上。又仿佛他才是光,在昏暗禮堂中熠熠閃亮,照亮了這方小小天地,勾得底下人移不開眼。
他演奏的曲目是《thetruththatyouleave》。旋律簡單,并無過于華麗的技巧,卻莫名使人心靜。
前奏一起,哄鬧的人群便漸漸安靜了下來,萬芥舒也暫時放下了手中的薯片。
少年修長手指在黑白琴鍵上靈活游走,琴聲隨之緩緩而出。
尹見素坐在第一排,能清楚看見男生腕表上的星河底盤,于幽昧光線下折射出異樣流光,竟像是宇宙流淌了起來。
機械齒輪一絲不茍地轉(zhuǎn)動,其下星空詭譎流淌。前面是白衣少年,后面是昏朦禮堂,耳邊有悠綿琴聲。一瞬間恍若誤入某部童話電影。
倒也沒有先前預(yù)想之中那般無趣。
一曲終了。顧慕塵起身,右手搭在鋼琴邊,左手輕撫右胸,優(yōu)雅地鞠了一躬。
臺下再一次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與女生的尖叫聲。
這一次尹見素很有先見之明地提前捂住了耳朵。
顧慕塵往臺下掃了眼,某人捂耳朵的動作格外突兀,一下就能瞧見。
他微微瞇眼,咬了咬后槽牙,但片刻就恢復(fù)成岸然模樣。
很好。
又添了一筆賬。
顧慕塵在心里頭記下了。
等他下了臺,萬芥舒依舊呈目瞪口呆狀。
尹見素原以為她沉迷美色,久久無法自拔。
沒想到,旁邊的人愣了半晌之后,湊到她耳邊,一本正經(jīng)道:“他這一身看起來好貴哦。”
“……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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