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整個壺渡都在傳,  那個沒人要的災(zāi)星秦書，搖身一變，成了金枝玉葉,  還帶回來了一條惡犬，瘋了一樣到處咬人。

        嚴(yán)濤身邊，人不少,  七八個小弟,  傅驚野過來的時候，有人嘗試著來擋他。

        卻是連身都沒近一分，眨眼間就被單手撂倒。

        嚴(yán)濤從來沒有遇上這種情況，他對上那雙陰森的眼睛,  身體就像是結(jié)了冰，半點(diǎn)也動彈不得。

        傅驚野緩慢地揪起嚴(yán)濤的衣領(lǐng)。

        嚴(yán)濤僵直得好像雕塑,  手捏在身側(cè),  整個人發(fā)抖,  發(fā)抖……一直發(fā)抖。

        時間過得仿佛很慢,  嚴(yán)濤不知何時找回了一點(diǎn)知覺，他揮起拳頭要打傅驚野，卻不知那高檔的襯衫布料下，每一塊都充滿了在擂臺上被千錘百煉后的力量，嚴(yán)濤打不動,  崩潰下的揮拳毫無章法，打得面紅耳赤。

        傅驚野卻只是笑，居高臨下，輕蔑地任他胡鬧。

        在真正的王者面前，這個大家眼里很會打架的霸主，成了個不得要領(lǐng)的小朋友,  從所向披靡，跌落為可笑的小丑。

        周圍的人從前都是無惡不作，極度不知天高地厚的，現(xiàn)在卻動也不敢動，傅驚野眼神所及之處，竟是所有人都低下了頭，半點(diǎn)不敢與之對視。

        空氣安靜，一時間氣氛詭異。

        好像一只野性十足的猛獸，咬著虛張聲勢的頭領(lǐng)動脈，從容安靜地站在最中間，一圈骨瘦如柴的病狗被嚇破了膽，連連后退。

        “剛剛做了什么，嗯？誰來告訴我，球是打算扔誰？”

        傅驚野環(huán)視，沒人敢說半個字。

        死一樣的沉默中，有人拔腿開跑。

        其他人也后知后覺地慌張追隨，要作鳥獸散。

        然而，那第一個跑的人，還沒跑出綠化帶，就被抓著后領(lǐng)子拖了回來，直接給扔到了全身抖得虛脫，跌坐在地的嚴(yán)濤身邊。

        那些跑開的人聽到動靜，雙腳瞬間動彈不得，回頭不知所措。

        傅驚野朝四面八方招了招手，以一種要請人吃飯的樣子，滿臉歡迎。

        “回來，我們聊聊�！�

        七八個小雞仔，畏畏縮縮地回到了原地，一個個將頭壓得只剩頭發(fā)頂上的旋兒。

        他們知道自己與傅驚野的差距，不止身型，更是氣勢、身手，以及他們在混亂與惡意中活久了以后，練就的一種本能嗅覺——對危險的嗅覺。

        明明這個青年滿身貴氣，卻有種殘暴的冷血。

        明明那張漂亮的臉上帶著笑，甚至可以說賞心悅目，卻偏偏令人不寒而栗。

        “別這樣兄弟，怎么一句話都不說？”

        傅驚野蹲下去，叫著人兄弟，卻抓著人頭發(fā)，迫使對方抬起頭。

        嚴(yán)濤一張嘴皮子止不住地哆嗦。

        傅驚野覺得沒意思極了，“嚴(yán)濤，我知道你，你做過什么事，要我說說么？”

        嚴(yán)濤大駭，“你、你知道我？你要干什么！”

        傅驚野看向遠(yuǎn)處，“噓，小聲點(diǎn)，偷偷給你說個秘密，你干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不信？我說幾個關(guān)鍵詞吧�！�

        “三月二十號，王記水果鋪，鐵皮桌�！�

        “學(xué)校后面的器材室，張秋蘭�！�

        “寒假最后一天，歌廳包房，鄭雙雙�！�

        ……

        他壓著聲音，如魔鬼的低吟。

        嚴(yán)濤的表情變得很復(fù)雜，你說恐懼吧，他又好像在痛，臉上的褶子擰成一塊，抽一抽的；你說他在哭吧，他好像又在笑，那嘴一張一合愣是說不出一個字；你說他冷吧，他好像又很熱，頭發(fā)全被汗水打濕了，滴答滴答地往下掉。

        傅驚野終于滿意了，繼續(xù)說了下去。

        所有人都不知道操場那頭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明明不像是在動手打架，卻傳來驚恐的哭嚎，聲嘶力竭地求饒。心膽俱裂，以頭搶地，嗓子破了，聲音像破鑼。那陣陣洞穿過肺部聲音，帶著甕聲甕氣的回聲一般，一下下撕扯，骨頭和肉身似乎都要在拉長的、痛不欲生的哭聲中碎掉。

        聽得路人膽戰(zhàn)心驚的。

        周圍那站著的一圈小弟啊，腿跟面條似地抖。

        甚至有些也忍不住，往地上一倒，不知道是真嚇暈了，還是想裝死。

        時值下課，卻沒一個人敢近前看熱鬧，倒是有些人躲在暗處。

        縣高中小，初中到高中幾乎沒什么新鮮血液。

        霸凌者，也終歸被霸凌。

        站在遠(yuǎn)處悄悄地注視嚴(yán)濤的人群里，許多也是那天跟在嚴(yán)濤后面參加了霸凌的人，可他們只做了一時的強(qiáng)者，后來也終被欺凌。

        昔日那些高高在上，神氣十足的人們，如今也變成精神恍惚，渾渾噩噩的驚弓之鳥。

        “然后我們就、就把她拉出去，不，是拖出去，用、用冰水……我真的記不得了，求你了，我真的記不得了，不要再讓我說了……”

        對嚴(yán)濤的痛哭視若無睹，傅驚野蹲在他面前，無動于衷。

        “怎么，做得出來，卻說不出來了？”

        嚴(yán)濤哽咽：“您這么神通廣大，不用我說，您肯定都知道……”

        傅驚野拍了拍嚴(yán)濤的臉，看他已經(jīng)怕得都開始翻白眼了，真擔(dān)心他體力不支，沒出息地暈過去。

        “我就是想聽你說，說說你當(dāng)時是怎么想的。”

        嚴(yán)濤被涼水潑醒來，顫顫巍巍地往回看，希望那些同學(xué)能幫他。

        然而他看到的所有的熟悉的身影，竟都扭頭走了。

        沒有一個人幫他。

        “我聽他說過！”

        千萬不要試圖考驗人性，這不，旁邊就有人站出來了。

        正是跟在嚴(yán)濤身邊的那個鼠牙男。

        “因為秦書拒絕過嚴(yán)濤，嚴(yán)濤自尊心受挫，得不到就要?dú)У簦　?

        有他帶頭，周圍的就七嘴八舌地說了起來。

        “他就是自己沒種，還要秦書倒舔他！”

        “他要征服秦書！”

        “丑貨，還想吃天鵝肉，白占便宜！”

        ……

        一句句話就像是絞刑架上的繩索，將嚴(yán)濤勒得喘不過氣，光天化日之下，被綁在恥辱柱上，當(dāng)眾處刑。

        傅驚野湊近嚴(yán)濤，眼中是刺眼的笑。

        “就憑你么？她從前不過只是落魄了，一時倒霉才流落到這窮鄉(xiāng)僻壤，否則你這種身份，這輩子連見她一面，都沒有資格�！�

        “還想征服？還敢有想法？你還敢毀她？”

        出于恐懼，有人開始對嚴(yán)濤瘋狂落井下石，好像討好了傅驚野，附和傅驚野，嘲笑嚴(yán)濤，傅驚野就會饒了自己，自己就能跟嚴(yán)濤劃清界限，不會受嚴(yán)濤連累。

        “就是，秦書這么漂亮，他這種丑八怪也配？”

        “提鞋都不配！哈哈哈。”

        ……

        傅驚野沒有阻止這些人愈演愈烈的嘲諷，不堪入耳的挖苦。

        等他們說夠了，傅驚野活動著筋骨，站了起來。

        一雙眼眸，像深不可測的黑洞，沒有任何情感，好像公正又殘忍的審判官。

        他指向這群人，嗓音低沉，如同一種宣告。

        “你們一個也跑不掉�！�

        “所有傷害過她的人，同罪�！�

        世界在震恐中再次安靜下來。

        =

        嚴(yán)濤原本以為自己做的那些事，不會有人知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某天會有一個完全陌生的人，揭露他所有的罪惡。

        是在他身上裝著攝像頭么，還是……這是個鬼，是個神，能開天眼？否則他怎么會知道那些他捂得這死這么嚴(yán)的壞事……簡直細(xì)思恐極。

        嚴(yán)濤知道自己完了，這輩子都完了，他雖然不知道這個人到底什么來路，但憑他剛才說的每一個字，嚴(yán)濤都能感受得到，這個人絕對是超出了他認(rèn)知的大人物，自己在壺渡小縣城的這點(diǎn)權(quán)勢和關(guān)系，一拿出來就能被對方壓爆。

        要讓嚴(yán)濤亡的是傅驚野，怎么可能允許他嚴(yán)濤還像之前那樣背后搞小動作！

        嚴(yán)濤簡直哀怨透頂，他是撞了什么邪，會招惹潼城來的人，這種翻手云覆手雨的厲害人物，親自下場來搞他！��？

        不是埋怨的時候，當(dāng)務(wù)之急自己必須逃。

        但他的運(yùn)走到頭了。

        首先，是一邁腿就滾下了樓梯，尾椎劇痛，無人幫忙。

        逃亡？這腿都沒了，還能逃到哪里去？

        之后的一切，就很明了了。

        傅驚野沒讓南姝靠前。

        南姝也不愿再見到那些惡心的人。

        她站在很遠(yuǎn)的地方，偶爾瞥一眼那邊的情況。

        很快，傅驚野回來了。

        走到她跟前，就直接坐在了花壇的小坎兒上。

        南姝問他，“你怎么了？”

        傅驚野嘆氣：“腳疼�！�

        南姝一瞧，他還是穿的那雙靴子，難怪他剛才好像一直蹲著，原來是站不動了。

        “嫌小攤的運(yùn)動鞋難看？”

        傅驚野不置可否。

        原本他覺得自己不算是個很講究的人，但看了那些花花綠綠的鞋子，他覺得自己可以再忍一忍。

        南姝看了下時間，“走吧，我查到那個孩子在幾班了。”

        傅驚野瘸著站起來，抖落了兩下長腿，往后又看了一眼。

        那群人早就慌不擇路地跑了，好像跑得過初一，也就能跑得過十五。

        他邊跟著南姝背后走，邊敲打了幾個字，跟玩手機(jī)一樣的姿態(tài)，卻是立馬讓整個壺渡為之震上三震。

        曾粉飾的太平、遮羞的布料，在這地動山搖之中不堪一擊，轟然倒塌，露出了一樁樁一件件，血淋淋的案子。

        南姝看他還在看手機(jī)，走得慢吞吞的，于是沒了耐心，“你在干什么？”

        傅驚野：“熱心市民的事情你別管�！�

        說著將屏幕一鎖，漫不經(jīng)心地放回了包里。

        他們沒有回頭，看這身后靜悄悄的爆裂。

        要說這弧壺渡，真是有些奇怪，按理說嚴(yán)濤這些人不該這樣猖獗。

        究竟奇怪在哪里，沒個實(shí)質(zhì)性的證據(jù)又真不好下結(jié)論。

        可無論如何，今天傅驚野來了，都得倒霉認(rèn)栽。

        =

        小學(xué)部辦公室。

        面前名叫周檬祥的小胖子，就是蔡啟芳的孫子。

        不像她奶奶那樣雞賊，小胖子就像沒長醒，傻乎乎的，最開始還撒謊，一被揭穿就慌了，哭了一通發(fā)現(xiàn)沒用，老老實(shí)實(shí)地說出了真相。

        “我其實(shí)沒想要撒謊的，但是我奶奶說，讓我把這些事忘了，千萬不要跟別人提起，也不要說我喊的救護(hù)車，得是我奶奶喊的救護(hù)車。”

        南姝：“你奶奶為什么要讓你隱瞞這件事？”

        小胖子：“因為不吉利�！�

        南姝：“說清楚，怎么你喊救護(hù)車，就不吉利了？”

        小胖子猶豫了很久很久，才怕兮兮地說：“因為我聽到屋子里有哭聲，我聽到哭聲，好奇，就去看，爬到你們臥室那個窗戶上面，然后就見到秦阿婆倒在桌邊�！�

        “我嚇到了，就趕緊跑回了家，但后來記起老師教過怎么救人，我就喊了救護(hù)車。但是我奶奶知道了，就讓我不要告訴別人，我當(dāng)時還不樂意，我救了人為什么不能說？”

        “但是后來秦阿婆沒活得成，死了，我就有點(diǎn)怕了，奶奶又說，秦阿婆當(dāng)時房子里面有哭聲，這是不對勁的，這說明秦阿婆晚上會回來找我，她有冤屈，會一直不放過我的。我最怕鬼了，我就按照我奶奶說的做了�！�

        該問的都問完了，小胖子也回去上課了。

        傅驚野靠在南姝對面的桌子上：“怎么樣？”

        南姝抱著熱水杯暖熱了手，“問題很多。就比如，從我家臥室那扇窗戶望進(jìn)去，應(yīng)該是看不到桌子的。除非一種情況。”

        傅驚野擦了下靴子上的泥點(diǎn)：“什么？”

        南姝再次思考自己臥室的布局，語氣篤定：“桌子抵住了門。”

        秦貴娣當(dāng)時要擋誰？

        她遇到了什么危險？

        哭聲又是從哪里傳來的？

        來自于誰？

        =

        “星盞，幫老師發(fā)一下卷子�！�

        英語老師將批改完的卷子遞給陸星盞。

        卷子是亂的，需要挨個挨個地發(fā)。

        陸星盞在發(fā)到南姝的卷子時，看見她的座位上沒人，旁邊的項烏茵接過，“班長，我?guī)退�收著�！?

        陸星盞眼眸劃過一絲黯色，“她有多久沒來上學(xué)了�！�

        陸星盞也是今天上午剛來上課。

        項烏茵茫然地望著他，覺得陸星盞現(xiàn)在這樣子真像一個嚴(yán)格的管□□，“兩天沒來了吧。”

        陸星盞沉默了一會，走開了。

        他回頭看了眼傅驚野的座位，也是空著的。

        下午四點(diǎn)，天還沒有黑。

        南姝想多辦一點(diǎn)事情。

        傅驚野感覺自己一雙腳都廢了，脾氣變得十分不好，因為討論路上某野花品種產(chǎn)生分歧，兩人再次絆嘴，不歡而散。

        南姝：“沒常識的笨蛋，我現(xiàn)在聽到你聲音就煩。”

        傅驚野：“你有常識，魚子醬認(rèn)成水精靈�！�

        南姝：“閉嘴！”

        傅驚野：“就要說！”

        坐上去公交車，前往秦貴娣之前工作的加工廠，找周會計。

        小巴士上全是背著簍，挑著擔(dān)，抓著雞，提著桶的人，南姝一上車就自動坐在了陌生農(nóng)婦的旁邊，一副拒絕和傅驚野坐在一起的樣子。

        傅驚野不屑地找了后面的位置坐。

        老爺車搖搖晃晃，車上的桶、小鐵皮車、菜簍子……撞來撞去。

        南姝閉上眼思考，忽然一個巨大的顛簸襲來，南姝后面的大件木板倒了下來。

        剎那之間，有人從后面護(hù)住了她，木板“咚”地撞到他格擋的手肘。

        大伯驚慌失措地用方言說著抱歉，傅驚野沒什么表情，對他稍點(diǎn)了下頭，就往下坐。

        之前旁邊的農(nóng)婦已經(jīng)下車了，南姝在這一刻鬼使神差地往里讓了一個座位，直到傅驚野自然而然地在雙人位坐下來，她才反應(yīng)過來，并有點(diǎn)奇怪自己未免也自覺了。

        南姝就這么直直地看著傅驚野，傅驚野察覺后與她對視了一眼，毫無情緒地移開了。

        南姝這時看了眼后方。

        真無法想象，那大件倒下來就一瞬間的事情，這個與自己隔了兩個座位的人，當(dāng)時是怎么翻過來的。

        頗有些漫長的路程，晃得南姝和傅驚野都忍不住閉目養(yǎng)神。

        但這不妨礙他們對話。

        南姝認(rèn)為傅驚野那里一定有很多有用的資料，抱著去套話的壞心眼，慷慨地與他梳理了一下思路。

        結(jié)果被他發(fā)現(xiàn)了。

        “想套我話？”

        南姝無趣地閉嘴。

        過了一會，她說：“我想讓你幫我調(diào)查長富集團(tuán)�！�

        傅驚野沒說話。

        他環(huán)著手，敞著腿，靠在椅背，閉著眼像是睡著了一樣。

        南姝冷冰冰地挪回了視線。

        就在她打算放棄傅驚野這條路的時候，旁邊傳來一個鼻音。

        “嗯�！�

        他答應(yīng)了。

        =

        事情沒有之前那樣順利，到了工廠后，周會計正好出差了。

        南姝和傅驚野準(zhǔn)備打道回府，事情又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jī)。

        他們都要走出門上車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急沖沖地跑過來。

        她的頭發(fā)應(yīng)該是自己買的劣質(zhì)染發(fā)劑，一頭枯燥的黃毛，亂剪過頭發(fā)，現(xiàn)在頭發(fā)長了就刺刺拉拉地在頭頂亂飛，圍腰上全是作坊里的材料油污，黑黃一團(tuán)，看上去實(shí)在沒什么形象可言，但眼神和表情都有種令人安心的樸實(shí)。

        不是壞人。

        “你是秦貴娣的女兒？”

        自稱是秦貴娣要好的工友，喚作易梅的女人，有些急切地問南姝。

        南姝點(diǎn)頭，“是的�！�

        易梅：“我之前和秦貴娣一個宿舍，她走得太突然了，我也不知道她家在哪里，說熟不熟，說生也不生的。她留在宿舍里的東西，我還存著，放我那兒呢，廠長來收的時候我藏著，我想著遺物哪能給別人呢？你是她女兒，東西得給你�！�

        南姝和傅驚野跟著易梅去了秦貴娣生前的宿舍。

        工廠不大，包吃包住，宿舍簡陋得難以置信。

        簡陋到了哪種程度呢？連歷來不形于色的傅驚野進(jìn)去，都跟沒見過世面一樣四下打量，明顯流露出“這也能住人？”的錯愕。

        說是拿茅房改造的他都信。

        秦貴娣的東西不多，幾件衣服和零零碎碎的本子、筆、針線盒等等。

        易梅：“你們先看，我去給你們倒水。”

        屋子里只剩下南姝和傅驚野。

        以傅驚野的身高，他站在這屋子里，脖子伸長一點(diǎn)，就能跟天花板來個親密接觸，迫不得已只能憋屈地半蹲下去。

        南姝翻頁的速度加快，瞳孔放大，血絲爬上眼白。

        她再也無法保持平靜，緊咬著唇瓣，微微顫抖。

        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令人吃驚的秘密。

        易梅再次進(jìn)來的時候，

        傅驚野問了一句，“你有電話么？”

        易梅不知情況地說：“我有。”

        傅驚野：“你自己的？”

        易梅：“嗯，我自己的�！�

        傅驚野：“電話號碼是多少�！�

        易梅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還是給了，傅驚野記下電話號碼出去了。

        南姝這時也收拾好了一切，與易梅說了幾句話，就拿著秦貴娣的遺物離開了。

        霧蒙蒙的天際下，有一輛轎車慢慢地出現(xiàn)在工廠前面的大路上，

        上車以后，暖氣開足，暫時沒有回潼城，而是停在了縣城的街邊。

        司機(jī)下車，只留下傅驚野和南姝。

        “秦貴娣死前拿易梅手機(jī)打的幾通電話，來源都在這里了�！�

        南姝看著答案，眉眼是出人意料的平靜。

        秦貴娣的遺物里，已經(jīng)寫明白了，傅驚野給她的，不過是對此的印證。

        ——早在魏燭找到秦書之前，秦貴娣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秦書是南家的千金。

        她不得要領(lǐng)，貿(mào)然地打了南家某小分公司的電話。

        她買了去潼城的車票。

        她查找過親子鑒定的資料，還詳細(xì)地在本子上做了筆記。

        滿篇的錯別字，字體鬼畫桃符，有幾處暈開了墨汁，她是哭著寫的，每一滴淚，都是喜悅和激動。

        她為她可憐的秦書，找到親生父母了。

        傅驚野走出了車外，他望著遠(yuǎn)處模糊的山村夜色，點(diǎn)燃了一支煙。

        他很久沒碰煙了，就像他的心臟很久都沒這么酸過。

        =

        真相到這里，好像就差一點(diǎn)。

        但這一點(diǎn)，卻是最艱難的一道關(guān)卡。

        南姝時時有一個困惑，難以解答，那就是在查秦貴娣的死因的時候，線索總是將她引往另一條路。

        這條路上，出現(xiàn)了許多不可思議的人。

        每一次她打算繞過去，卻總是又讓她繞回來，像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啞巴死死抓著她，非要讓她讀懂他詭異的手語。

        但時至今日，隨著秦貴娣死亡真相即將浮出水面，這一道暗示，也快水落石出。

        事態(tài)已經(jīng)發(fā)展到，可以開始著手做些什么了。

        在秦貴娣的墓前，燒了紙錢祭拜后，南姝和傅驚野沒做停留，趕夜路回到了潼城。

        南姝直接去上學(xué)，傅驚野把她放下就走了。

        六點(diǎn)的慕英靜悄悄，但路上已經(jīng)有了許多奮戰(zhàn)考試的高三學(xué)生，拿著書走來走去地朗讀背誦。

        南姝像一個鬼魅，眼神無光地游走在慕英樓梯上，陸星盞迎面而來，她也完全沒看見，直接經(jīng)過。

        陸星盞還是停了下來。

        “南姝�！�

        陸星盞轉(zhuǎn)了過去，迎上南姝好像才認(rèn)出他來的茫然視線，眉眼間掩飾著復(fù)雜的克制，“你跟我過來一趟。”

        “有事么，陸同學(xué)？”

        聲音悅耳如常，卻帶著令人心顫的冰冷。

        陸星盞沒回答，南姝繼續(xù)說，“如果可以，就在這里說吧，我還想回教室睡一會呢�！�

        她是如何能做到如此輕描淡寫，仿佛日常問候一樣？

        陸星盞將暗處的手指收攏，“小組項目信息的申報和填寫，需要在學(xué)校電腦上進(jìn)入官網(wǎng)完成，現(xiàn)在就只差你一個了�！�

        真是無讓人沒有辦法拒絕。

        陸星盞這人真是看起來沉穩(wěn)溫柔，真動起心眼來，屬實(shí)是讓人無計可施呢。

        但南姝不吃這套，“那我們小組的東方瑛同學(xué)也親自填寫了嗎？”

        陸星盞擰起了眉，縱使南姝說的是事實(shí)，但實(shí)在是刺耳。

        但刺耳的也許是南姝的對他的冷酷，亦或是她故意拿東方瑛氣他。

        “喬云稚好像也抽不出空哦，項烏茵更是不會參加了，照這么說的話，我們小組完全可以不參與此次活動�！�

        南姝輕描淡寫地說完后，轉(zhuǎn)身離開了。

        一陣電話鈴打斷了陸星盞或許想要上前的想法。

        “您好，45床的病人剛剛醒了，您要來一趟醫(yī)院嗎？”

        東方瑛，醒了。

        =

        孟筱枝的車駛出車道，就看見了陸月白的車。

        “陸月白怎么還來？”

        南音坐在孟筱枝的旁邊，他剛從劇院回來。

        孟筱枝察覺異樣，之前南音看到陸月白還會臉紅，現(xiàn)在皺起的眉頭里似乎有敵意。

        孟筱枝回答：“應(yīng)該是找南芮綺的。”

        南音：“那次的事情，她們不是鬧掰了么�！�

        南音和孟筱枝邊走邊說。

        孟筱枝知道那事，畢竟傳得很開，參加聚會的時候，有不懂事的人還在她面前逞了逞威風(fēng)。

        南芮綺自從那日以后，就沒去上學(xué)了，家里人也知道她自尊受挫，也沒強(qiáng)迫她。

        “你在學(xué)校多和你姐姐說說話。“孟筱枝小聲地對南音說。

        南芮綺不上學(xué)了，只有南音能見到南姝。

        南音說自己找過了，“她也沒上學(xué)了，不知道去哪里了。”

        南音一臉的不想承認(rèn)，心里早就猜到，南姝這個樣子很像是跟傅驚野學(xué)壞了。

        母子二人說話的時候，沒注意南芮綺就在后面，她原本是想要出來迎接媽媽和弟弟的。

        一來就聽到了孟筱枝在交代南音，還是因為南姝的事情。

        她心里的傷口再次裂開，又看到孟筱枝在問傭人。

        “好像是吵架了，不歡而散，我也納悶?zāi)�，那個陸小姐平時不是這么潑的人吧，真是人心隔肚皮，剛才那刁蠻勁兒您是沒見著�！�

        說話的是南家的老人了，工作十幾年，說話也沒多少避諱，有什么說什么的耿直性格，剛才必然是被陸月白遷怒了，現(xiàn)在憋屈都還掛在臉上。

        孟筱枝和南音都覺得有點(diǎn)吃驚，陸月白一個世家的千金，怎么如此來別人家里如此沒有規(guī)矩。

        =

        南姝睡了午覺起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

        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下樓，看到開放式廚房有個灰色短袖的人，正在開汽水。

        “你不是說你平常不住這里么�！�

        傅驚野打量了一會南姝，“我來看貓�！�

        還沒想好叫什么名字的貓咪，呆頭呆腦地從沙發(fā)伸出臉，打量這兩個人類。

        南姝滿臉拒絕地說，“你隨意。”

        說著拿了小梳子開始梳頭。

        外面的天已經(jīng)黑了，屋子里卻沒開燈，只有外面花園的地?zé)�，朦朦朧朧的一兩點(diǎn)光芒。

        屋子里開著暖氣，南姝穿得也不多，寬松簡單的白色大體恤，把人襯得越發(fā)形銷骨立。

        傅驚野就在后面邊喝水，邊看著她攏著緞帶一樣的長發(fā)，一下下地梳。

        喉間清水往下吞咽，小氣泡跳在舌根。

        小傻貓翹著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南姝坐的沙發(fā)邊迷糊地趴下。

        傅驚野其實(shí)是受不了鵠沽的嚴(yán)防死守，以及他哥留給他揠苗助長式的集團(tuán)事務(wù)，早上睜眼一堆的人來找他，他懶散慣了，這會自然是被逼得透不過氣，來這里躲幾天。

        所以，南姝認(rèn)為最多待個一倆小時就會自覺消失的傅驚野，賴了兩天。

        南姝不下n次在他面前說，“由于這是你的財產(chǎn)，我不好趕你走，所以我只能給你一點(diǎn)暗示�！�

        正坐在地上，拿著手柄打游戲的傅驚野，抬起頭看南姝，“你把這叫‘暗示’？”

        說完以后，繼續(xù)打游戲，將南姝視為空氣。

        南姝也沒心情繼續(xù)和他爭執(zhí)下去。

        即便晚上再次被樓下的游戲聲鬧到睡不著，她也沒罵他。

        直到第二天，傅驚野提著一雙鞋找上門，“你給我泡的？”

        南姝百無聊賴地玩著頭發(fā)，“可能是昨晚下雨吧。”

        傅驚野把他的限量款往南姝鼻子一懟，“這是下雨，還是下醋？”

        戰(zhàn)爭的號角由此吹響。

        在繼醋溜球鞋后，又發(fā)生了類似于，模型養(yǎng)金魚，蒜蓉?zé)h鍵盤，面糊堵鎖眼兒，頭頂奶沫拉花等‘惡□□件’。

        憑借著一股倔強(qiáng)，傅驚野就不讓南姝如意，他就不走。

        所以也進(jìn)行了一系列類似于裙子炒酸角，香水腌黃瓜，牙膏燉芥末，一系列反制裁。

        鹽小池位置偏，不好點(diǎn)外賣，也沒請做飯的阿姨，在吃了好幾天的面包和方便面后，兩人總算是受不了，開始摸索著自己做一頓。

        傅驚野不會做菜，是因為他不缺吃穿。

        南姝不會做菜，是因為從小吃的就單調(diào)，一天三頓米糕，雞蛋都不敢用油煎，秦貴娣在外面工作也不怎么管南姝，南姝便沒有施展的空間。

        起初傅驚野是有點(diǎn)無腦信南姝手藝的，直到她做出一盤黑暗料理。

        “還是得靠我。”

        傅驚野請戰(zhàn)出馬，找了個火鍋燜飯的教程。

        兩個人擠在一塊研究，手忙腳亂，小心翼翼，像是在完成什么舉世大作。

        忙活半天，總算是聞到了一股火鍋飄香。

        坐在飯桌上沒吃幾口，剛才一起做飯的革命友誼就破裂了，為了一塊肥牛，兩人筷子刀光劍影，各不相讓，一時戰(zhàn)況膠著，雙方勢均力敵。

        最后以肥牛落進(jìn)垃圾桶而告一段落。

        南姝并沒有在這持久的戰(zhàn)爭中處于絕對的領(lǐng)先地位，這讓她渾身不自在。

        按捺著心中一股無名之火，傅驚野再一次通宵打游戲，故意擾民的行為之下，她穿著白色睡裙，優(yōu)雅地走出房間，環(huán)視一周，拿起傅驚野放在沙發(fā)上的手機(jī)。

        傅驚野打游戲正到關(guān)鍵之處，余光瞥到南姝，她沒行動，他就干脆當(dāng)沒看見，后來不知預(yù)感到了什么，望沙發(fā)一看。

        南姝正拿著他手機(jī)翻看里面的資料。

        之前南姝和傅驚野打交道的時候，聽他透露過自己有專門用來儲存重要文件的手機(jī)，南姝就記下了，然后悄悄觀察傅驚野手機(jī)好長一段時間。

        眼下她拿著的手機(jī)，雖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但里面有最新的文件，他還沒來得及保存到那邊去。

        看樣子甚至，南姝還已經(jīng)破解了這部手機(jī)的密碼。

        傅驚野扔下?lián)u桿器就過去搶。

        南姝看他露出慌張的模樣，心中郁氣紓解一大半。

        她哪里會給，轉(zhuǎn)身就跑。

        怎知南姝剛經(jīng)過沙發(fā)，傅驚野直接就在沙發(fā)那頭抓住南姝。

        南姝隨即被攔腰一抱倒，翻進(jìn)沙發(fā)里。

        厚實(shí)的橡膠沙發(fā)墊將人彈起幾下，傅驚野將南姝牢牢控制在身底，南姝卻還是不愿交出手機(jī)，將手臂往外面舉。

        傅驚野一手按住南姝以防她逃跑，一手伸長了去搶。

        屋里暖氣開得很高，傅驚野身體滾燙，南姝最受不了和他接觸，每次都能熱得頭暈，就像星球維持的潤澤氣層被他霸道地卷了個干凈。

        她悶得臉色發(fā)紅，虛汗濡濕了裙子，作勢要從他身下逃。

        所幸她身體相較于傅驚野瘦弱玲瓏，一下下地往外擠，真被她得到點(diǎn)空檔。

        察覺到懷里的小泥鰍要溜了，傅驚野不搶手機(jī)了，手往下一撈，穿過咯吱窩橫抱著少女薄薄的后背，把人牢牢地壓在腹前。

        這實(shí)在是耗體力的事情，或輕或重，交疊錯亂的喘聲，充斥安靜的屋子，時而伴隨著物體掉落的聲響。

        棉質(zhì)細(xì)軟的衣衫布料皺在一堆，重在一起，分不出誰與誰，南姝感受到年輕身體一塊一塊肌理分明的線條，觸感就好像她小時候第一次在博物館摸到藝術(shù)墻。

        墻面的石頭弧度圓滑，不知道是什么材質(zhì)，表面有點(diǎn)像鵝卵石，但又比它平整。

        精挑細(xì)選的幾百塊，以某種規(guī)律砌在一起，整齊地嵌進(jìn)墻里，一排跟一排，一列跟一列，極度舒適。

        她將臉貼上去感受，手指順著紋路游走，冰冰涼涼的石頭逐漸有了她的體溫，收攏著她細(xì)弱的呼吸，這感覺莫名地令人上癮。

        光線如平常那樣暗，傅驚野皮膚感受到那股細(xì)膩時，似乎已經(jīng)過去有一段時間了，鼻尖的味道濃郁，她的身上有種奶脂融化的厚重香甜。

        傅驚野的手開始有點(diǎn)不穩(wěn)，身下的少女像一團(tuán)奶油蛋糕那樣，他竟是不敢用力，怕將她捏散。

        比起他處處堅硬，少女的柔軟在貼上來的時候，十分明顯，冰冰涼涼的一團(tuán)，好像滾了椰蓉的糯米糍。

        他的胸膛，再一次燙起來。

        比那日游學(xué)旅行，珊瑚礁考察的海水里，她被大浪推過來，無措地抱著他，嚴(yán)令他不許低頭時，在他身上造成的威力和沖擊更大。

        密集的電流竄進(jìn)來，劇烈的酸楚麻痹了心臟。

        也就是在注意力分散的一瞬之間，傅驚野在鈍痛中軟了一下，南姝忽地像只小鳥，從底下鉆了出去。

        傅驚野反應(yīng)過來，一手握住了少女那細(xì)得跟嫩筍的腳踝。

        南姝摔下去，倒在毛絨絨的地毯上，旋即，一股拖力，將她連人帶毯子都往后縮。

        南姝翻過身去，腳一抬要往傅驚野臉上蹬，傅驚野快而精準(zhǔn)地抓住她的腳，順勢滑下去，握住了她的膝蓋窩，南姝兩條腿都被傅驚野掌握在了手里，三兩下被他鎖在地上。

        “手機(jī)給我�！�

        “不給。”

        “你應(yīng)該知道，我到現(xiàn)在為止都還沒有認(rèn)真，你就已經(jīng)走投無路了，還想我繼續(xù)？”

        南姝隨著呼吸，柔軟的身體起伏，像擱淺的魚兒鼓動著小腮，垂死掙扎。

        傅驚野愉悅地勾起嘴角，“你都累成這樣了，別又生病了�！�

        南姝牙齒輕咬，手肘往身下的傅驚野狠狠一撞，不知道是撞到他哪里了，他吃痛一聲，松開了。

        南姝趁機(jī)爬起來，往近處的房間去了。

        哪怕那只是浴室，只要能鎖門，就能把他手機(jī)查個夠。

        南姝還是賭輸了一遭，門沒來得及鎖，傅驚野就強(qiáng)行闖了進(jìn)來。

        傅驚野鎖住南姝的手腕，攬著她的腰往前一收，“你什么時候這么坐不住了，連搶手機(jī)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來？”

        南姝眼睛朝上瞪著他，“有捷徑不走是傻子吧。”

        傅驚野挑了下眉，湊到她的唇邊，“有這種好事？那你直接告訴我，那天工廠旁邊，我在跟那些搶你的人打架，你裝作失足叫那一聲是在提醒誰？里面有人你認(rèn)識？”

        他的氣息滾熱，交纏著南姝，甚至搶奪著她的氧氣，好像她不說，他會真的強(qiáng)行撬開她的嘴，直到她再也支撐不住，說出答案。

        看樣子，南姝就好像退不可退，到了絕境。

        傅驚野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他覺得自己勝券在握，戰(zhàn)局勝負(fù)已定。

        但，他失策了。

        忽然麻痹的四肢，讓他就好像瞬間失去下半邊的知覺，往下一跪。

        “你……”

        浴室熱氣氤氳，傅驚野的視野模糊，隱約可見南姝狡黠的嘴角。

        他終于知道，剛才手臂的刺痛來自哪里了。

        南姝勾下身，捏住傅驚野的臉。

        青年俊美的臉頰一片酡紅，昔日銳利如蛇的眼眸，布滿迷離的水霧。

        他毫無反抗之力，艱難地維持著最后一點(diǎn)清醒的意識，被南姝掐著臉，強(qiáng)迫仰著頭。

        白皙的皮膚被捏出了紅印。

        南姝看著他這幅寧死不屈的模樣，感覺狠狠出了一口惡氣。

        “果真是兵不厭詐�！�

        上次桑拿房里，傅驚野也中過一次。

        這次效果更猛。

        劑量加大了呢。

        早上的時候，傅驚野是在滿浴缸里的水里醒過來的。

        他來不及換下一身濕淋淋的衣服，拖著一路水漬找到餐桌上的南姝。

        “你就讓我在浴缸里泡了一夜？”

        南姝抬起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是你自己掉進(jìn)去的，我以為你喜歡這樣。”

        這話何其可氣，傅驚野正要反駁，卻一時愣住了。

        他好像是忘了什么。

        茫然的眼神里，映出南姝越加意味深長的笑容，傅驚野這一時斷片的記憶，涌上了腦海——

        昨夜之景色，如霧中看花。

        花灑的噴頭嘩啦啦地出水，不堪折辱的傅驚野憑借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站起身，然后……

        他落進(jìn)了水里。

        和南姝一起。

        撲通一聲，浴缸的水漫了出來，淌了浴室滿地。

        傅驚野靠在浴缸上，手臂攀著浴缸邊沿，南姝坐在他面前的水里，雙手捧住他的臉，濕透的唇瓣吻了上去。

        ……

        時值清晨。

        陽光透進(jìn)來，照亮外面下的一場新雪。

        白光里，正在享用早餐的少女咬著小叉子，伶俐地朝他歪頭。

        “你該不會覺得是夢吧？”

        傅驚野怔著，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南姝瞇起眼睛，促狹得像一只得逞的狐貍，“一直忘了告訴你，其實(shí)，我也饞你身子很久了。”

        好像是一道雷劈上來，傅驚野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究竟是用魔法打敗魔法，還是比誰更沒有節(jié)操？

        這么久以來，他各種捉弄的同時，難不成也在被南姝占著便宜？

        南姝說完這話，傅驚野世界悄無聲息崩塌了半分鐘，然后他大步轉(zhuǎn)身走了。

        沒一會，傅驚野又回來了。

        他陰著臉，氣勢洶洶，把外套往地上一砸。

        分明被她調(diào)戲得找不著北，逃之夭夭的傅驚野又折返回來，南姝有點(diǎn)意外。

        她剛地站起身，還沒往后退了一步，傅驚野抓住南姝，不由分說地把人扯到了身前，滾燙的唇瓣印上去。

        疾風(fēng)驟雨，一雪前恥。

        作者有話要說：　　主線也在井然有序地推進(jìn)>o<

        咳咳，反攻，再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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