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 52 章
貓愣愣地仰著腦袋, 打量著發(fā)生在窗前核桃裝飾柜上的一切。
姑娘被抱坐在半人高的柜子上,白色的裙擺與濕透的襯衫,不分彼此地黏在一起, 蔥白細長的小腿,勾在年輕男人精瘦的腰際,圓潤的腳丫緊緊地繃著。
背后的窗戶隙開一條縫, 冬天第一股冷風灌進來, 南姝卻一點不覺得冷。
那日元華區(qū)舊城區(qū),傅驚野干掉了二十來個兇神惡煞的打手,一場血戰(zhàn),他第一次吻了南姝, 仿佛某種戰(zhàn)利品般的意義,趁人之危地奪取了她。
南姝不自在。
她介意自己竟然成了傅驚野下戰(zhàn)場的獎賞。
這種被他先下手為強、且完全占據(jù)上風的姿勢, 令南姝耿耿于懷。
她是個記仇的人, 所以昨日的浴室, 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在傅驚野迷迷瞪瞪,完全沒有反抗之力下,趁火打劫,堵得他最終因為缺氧而暈過去。
他們已經(jīng)一筆勾銷了。
傅驚野的吻來得轟轟烈烈,南姝沒有推開他, 在他帶著昨日慍怒,勢如破竹,攻城略地,誓要奪回昨日敗給她的籌碼時,南姝以功成身退之態(tài),大度地任他拿去。
時下, 傅驚野也沒了之前的睚眥必較。
他大度地不予計較,姑且讓她昨天小小神氣一把。
輕撬唇齒。
就像是風暴后的細雨,他逐漸加深了這個吻,又在深處綿長。
一池春水,枕臥扁舟,手指輕柔地來回攪動水波,在漣漪中打著轉兒,一圈圈地滌蕩,水渦絞纏不絕。
南姝比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傅驚野的滾燙血液,她好像一顆無辜的小星球,與世無爭地漂浮在宇宙中,某日太陽忽然找上門,巨大的熱量和光芒逼得她承受不住。
可太陽霸道的多次癡纏,小星球也漸漸習慣了這種滾燙,敞開了嚴防死守的云層。
南姝的手圈在傅驚野的脖子上,他的頭發(fā)比他強勢的個性柔軟很多,又細又軟,手指沒入其中,濕漉漉的發(fā)絲溫順乖巧,撒嬌地輕蹭著她的掌心。
拋去一切,被拉入深巷,南姝初見傅驚野,她的眼中亮起微光,面前的男性竟然與自己的漂亮不相上下,她感到驚艷的同時,毫不避諱地在覬覦和垂涎起來,但這種渴望和侵占卻一點沒妨礙她討厭他。
南姝感受得到傅驚野對她同樣的需索。
這種需索很強烈,很直白,曾被他不加掩飾地說出口。
南姝以為那已經(jīng)足夠坦誠,如今發(fā)展到這個地步,南姝才知道傅驚野從前如此放肆,比起現(xiàn)在,竟仍掩飾克制了許多。
她低估了他的私念。
腰間拉扯的裙子布料,揉磨在他的掌間,隨著南姝手指撫過他的后頸,原本輕輕放在她大腿一側的掌心,翻挪上來,一次次,加重了按壓的力道。
裙子是抹胸型的設計,下擺寬,到腰際的位置開始收窄,棉質的料子具有彈性,勾出移動著、起伏著、不斷變化著形狀的線條。
若是說原先還持著幾分禮節(jié)和克制,如今的意亂情迷,便使傅驚野已經(jīng)掙脫了一切理智的捆綁,毫無所覺中已經(jīng)漸漸放縱。
他的腦海里四處都是南姝。
他控制不住地想著她。
有第一次她平靜地被他按在墻上,他駭人的力道下,外套聳縮,露出布料劣質的水手服,鎖骨延伸至肩頭,白膩的皮膚盛了落雪,在肌膚的溫度中,一點點融化,濡濕了那一縷黑色的頭發(fā)。
也有海浪潮水中,她猝不及防地緊貼而來,冰涼而柔軟的觸感,那日刺目的天光,周邊叫囂的濤聲,空氣涌動的咸潮氣息,撞擊紊亂的水波,以及從此往后夜深人靜里,各種荒謬混亂的夢境。
每一次的觸碰,每一縷她經(jīng)過時的味道,每一次的顧盼生輝,對他的怒,對他的惡,對他的挖苦……
他耳邊放大的細喘,起伏的靡音,再次將他丟進了那些荒唐又歡愉的夢里。
至少在這一刻,傅驚野承認了一切對南姝的愛。
陌生而洶涌的情感,在此刻失控。
小貓左右在傅驚野的腳邊轉著圈看,看不到了的時候,它直接崩到了柜子上,在近處蹲著看,一雙眼睛懵懂茫然,尾巴在后面一晃一晃。
南姝和傅驚野動作微頓,半睜開眼,看向旁邊的小生物。
下一秒。
傅驚野手拿出來,捏著貓的脖子,把它拎下去,貓嚇得四腳打著滑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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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下過雪的潼城,晴空萬里。
陸星盞和徐瑟川約在咖啡廳。
“但這不能代表什么,南姝依然有嫌疑。”
陸星盞忍無可忍,拍桌而起,“徐瑟川,什么叫嫌疑,警察定的嫌疑嗎?還是法律上說的?只是你自己的想象和猜測!之前你說南姝是兇手,說她有動機,說她是想掩蓋從前的真相,說得頭頭是道,但現(xiàn)在呢,東方瑛都明確地說了,她當時沒有威脅南姝,她讓南姝先走了,她看到了真兇的背影,那人不是南姝,你又開始說南姝買兇,你到底和她多大仇多大怨!”
“陸星盞,你還在為她說話么!你到底被灌了什么迷魂湯,這么不堪一個人,你難道都不介意她的從前?”
再一次不歡而散。
東方瑛醒來后,警方派人過來問了,她的確是看到了縱火的嫌疑人。
但她的記憶模糊,當時被困在門里,門被她艱難地推出一小條縫。
東方瑛看到一道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米白色風衣的女人,背后有刺繡的圖案。
那個人把她關在了里面。
警方已經(jīng)介入了調查。
陸星盞疲倦地走近校門。
學校的花園里人來人往,販賣簡餐的小巴士前排著長龍。
長椅上有學生走了,看到空位的少女走過去坐下,世界的嬉鬧聲凝固在她周圍。
云層上的陽光一步步向她走來,身后嫩黃色的雛菊似乎也悄然怒放,動態(tài)的生命感,無聲地流淌。
陸星盞沒有想到會突然見到南姝。
才跟徐瑟川大吵一架,陸星盞心里愁云慘淡。
南姝像裂縫里的陽光,讓他瞬間豁然開朗,可也是在一瞬間,他想起從前的種種,不知如何面對南姝。
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一切,不知不覺中就像一條鴻溝橫亙在兩人中間,今非昔比。
陸星盞克制著心頭陣陣發(fā)緊,朝南姝走過去。
終歸,心底的復雜,蓋不過思戀。
陸星盞其實并沒有猶豫多久,他這次的抉擇,比任何一次都要利落,可他終歸是沒能走到南姝的身邊。
前面的小矮楓走出一道人影,不疾不徐地走近那片秋陽里,慕英秋季白色制服穿在身上,讓他的氣質發(fā)生了驚人的改變。
周圍的人都在第一時間詫異地偷瞄而來,卻無人敢竊竊私語。
傅驚野旁若無人,將手中一杯奶茶遞給南姝。
南姝接過,禮貌地對傅驚野說,“這里沒座位了,你站著吧。”
也真虧她還能為他著想。
傅驚野早已習慣,站到了她的身邊,把吸管戳進杯子里。
正值中午,小餐車的人并不少,也沒人大膽地把目光放過去,但環(huán)境出奇地安靜。
南姝和傅驚野沒待一會走了,一鍋水驟然之間沸騰。
“那是傅驚野?”
“他竟然穿校服了!?”
“嘿嘿嘿我跟他穿了一樣的衣服哎~”
“不知羞嘞,說不定別人是想跟剛剛那個女孩穿一樣的。”
“哈哈哈,我看出來了。”
歡喜的八卦聲后,無人注意角落的陰霾。
慕英的秋季校服是干凈圣潔的白色,裁剪優(yōu)良的英倫西裝四件套。
傅驚野今天第一次穿到南姝面前的時候,南姝咬著勺子看了他很久。這個人從來沒有穿過這么正式的白色,身上的陰郁感被壓下了不少,很值得品味一番。
傅驚野被南姝看得不習慣,喝水都差點被嗆到,“你能不能把你那好色的眼睛移開。”
拜托,到底是誰更好色啊?
起初一直都在說露骨的話,自以為可以調戲到的可不是她好么。
但南姝并不討厭,反而因傅驚野那不自在的樣子感到得意。
南姝便更加得寸進尺,托著下巴,欣賞著一件藝術品那樣,直勾勾地望著傅驚野,“你身上有一種惡鬼被鎮(zhèn)壓后,玄之又玄的感覺。”
傅驚野:“……”
南姝吃完華夫餅,跳下小吧臺,“雖然人不人鬼不鬼的,但看在你翻箱倒柜把校服找出來穿上的份上,我允許你在學校的時候走在我旁邊。”
傅驚野早已放棄和南姝做無聊的爭辯,慢條斯理地撕開糯米豆沙包,“那多謝你的恩賜了。”
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傅驚野還真必須得穿校服。
五校聯(lián)合的運動會已經(jīng)在上午拉開了序幕,下午觀看匯演。
雖然高三不參加比賽,但允許來慕英觀看演出,為期一周的活動,五校都完全開放校園,學生們可任意往來。
沒人會拒絕這進入慕英千載難逢的機會。
五校的學生們一道涌入,能區(qū)分各自來處的,就只能是校服了。
便于管理,慕英查校服查得很嚴,每一個樓道口都要領導守著關卡。
冬天,對傅驚野而言,穿三件衣服全然是折磨。
沒走一會,他就熱不住了,脫了外套,只穿襯衫和白色針織背心。
年級主任看到傅驚野,取下眼鏡擦了又擦,戴上后眼睛一瞇,還真沒看錯。
他給了傅驚野一個肯定的微笑,并鼓勵地說,”阿野,天冷咱把外套穿上。“
傅驚野點了下頭,一臉茫然。
穿校服對他來說不是什么天大的改變,就是一個很平常的事情,但周圍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欣慰,好像是看到浪子回頭,惡人從良,棄暗投明,并為此大受震撼,嘖嘖稱贊。
學校老師就算了,為什么同學們都一副老父親看兒子的眼神?
——傅驚野終于懂事了,他長大了!
南姝在旁邊笑了。
這場面莫名喜感。
南姝的舉動招來了傅驚野的鄙視,“再笑?”
南姝將他的威脅視若無睹。
走過了主任,她伸出手,穿過傅驚野的指尖,緩緩地扣住他的掌心,迎著傅驚野怔住的目光,少女慧黠地笑起來,捂著嘴悄悄地說。
“你真是乖懵了。”
好像鑼鼓“咣——”地敲響在耳邊,震得心口也跟著晃顫,崩裂的地面荊棘狂長,纏死了傅驚野的雙腳。
一時間,初冬比盛夏還要炎熱幾分,熱得白皙的皮膚透出了緋色。
南姝從前在三中的同班同學剛認出南姝,就看見了這一幕。
眾人:!!!
沒看錯的話,那是傳聞中的傅驚野吧?
而剛剛,南姝是調戲了傅驚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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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中的同學,其實都不太喜歡南姝。
因為南姝不太愛跟大家交流,高高在上,目中無人。
前期她形象實在很土,頭發(fā)都亂糟糟的,還戴一頂土里土氣的帽子,后來變了個樣子,從頭到尾都閃閃發(fā)光,可無論是哪一種,南姝都顯得格格不入。即便是表面上夸獎她漂亮,內心也說著壞話,所以當南姝被莫名搶了位置的時候,相當一部分人覺得,這樣高傲的人受到欺負,是一件很解氣的事情。
后來聽說她得罪了羅虹雪和禹逸飛,從此消失在了三中,難免有人暗自幸災樂禍,在此后的一年里,時不時還在嚼舌根。
直到他們以為被禹逸飛害慘了的南姝,出現(xiàn)在了傅驚野身邊。
南姝牽著傅驚野的手,從面前的一群人中間經(jīng)過,目不斜視。
她沒有認出來這些同學。
南姝走了好一會,三中的同學們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事實,南姝沒有認出來他們。
怔然過后,這群曾經(jīng)落井下石的人,不約而同地心里嘆氣。
能吊打禹逸飛,搞定傅驚野,也不怪人家清高。
=
慕英很大,校園里的學生比平時多出了好幾倍,都是前來準備參加下午開幕式的學生。
南姝也沒說去哪,喝著奶茶兜兜轉轉。
傅驚野目光所及,全是眼神閃躲,避之不及,又對兩人的關系充滿了八卦揣測的同學。
“你到底要去哪里。”
南姝行走在人群中,目光放空,她漫不經(jīng)心地想,像今天一樣風光秀麗,鬧騰喜慶的日子,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呢?
聞言后,南姝慢半拍地抬起頭,眼睛彎彎,“你穿這衣服特別好看,我想帶著你多轉幾圈,炫耀炫耀。”
說著,勾了下他的指頭。
傅驚野下意識目光危險地沉了一下,當陽光投向對面的玻璃反光時,他不由自主地撇了一眼里面的自己。
南姝實際上不知道慕英今天有活動,會來這么多人,一連好幾個從前的據(jù)點都是一片人山人海。
偏僻的廢棄羽毛球場似乎無人光顧,自以為終于找到可以透口氣的地方,不料剛走到小路口,就聽到了說話聲。
“項烏茵你真是賤,你媽已經(jīng)和我爸離婚了,現(xiàn)在是我爸,不是你爸!你能不能別老打擾我們家!這個發(fā)帶是我的,不是你的!”
項烏茵在這里不知道被欺負了多久,小道上還有兩個人把守,看來這個同父異母的繼姐是早有準備,今天要好好整治一下項烏茵。
南姝思索了一下,想著項烏茵也算是她的人,于是拍拍傅驚野的手,“乖,在這等著我。”
傅驚野拉住她,南姝回頭的目光愕然。
他顯然不喜歡南姝這種栓小狗的語氣,但他歷來不愛發(fā)這種沒意義的牢騷,打量著里面幾個明顯叫過來壓場子的男生,眸色陰冷,“我去。”
南姝語調輕哄,就差拍拍他的狗頭,“聽話~你不是喜歡看戲么,這個位置視野非常好。”
已經(jīng)進入獵殺狀態(tài)的傅驚野:“……”
隱隱感覺她在內涵自己。
南姝推開前面兩個望風的人,無視她們的震怒,走向項伊真。
項伊真正在氣頭上,被不請自來的人打斷,氣得就朝南姝后面的人發(fā)脾氣,“你們兩個怎么看的!這都能把人放進來?”
然后對著笑瞇瞇的南姝大吼:“你誰啊!”
南姝慢條斯理地上前,扯過了項伊真手里的發(fā)帶,遞給了神色吃驚,滿眼通紅的項烏茵。
“拿著。”
項烏茵抽噎一聲,雙手接過,而后看向南姝的臉,憋了一泡的淚水轉啊轉,眼看就要傾瀉而出。
“那是我的東西!”
項伊真被無視了太久,終于忍無可忍了。
南姝回頭時,世界的光芒也暗了下來。
打量著面前少女,吊梢眼,缺少嫵媚更顯奸詐,身材高挑消瘦,但皮膚干黃,有點老氣。
于是南姝誠懇地望著項伊真說,“你不配。”
項伊真被這話扎一愣,繼而氣紅了臉,說不出話朝旁邊的男生橫了一眼。
個子高大健壯地男生氣勢洶洶地上前來。
他的肌肉沒有震懾住南姝,南姝的目光始終放在項伊真身上。
“我本來是想說,發(fā)帶漂亮你卻難看,兩者不相配。但現(xiàn)在我又想起了一點,你好像連擁有的資格也沒有。”南姝思索著說,“好像是第三者的女兒,是吧?”
哪有人真心實意地對著當事人這么問的?
有人幫腔了:“幫錯人了吧,明明項烏茵才是破壞別人家庭的人!”
南姝語調輕柔,“那為什么是繼姐,不是繼妹呢?”
這話說得在場人語滯。
顯然沒人想過這個問題。
“那么如果沒有婚內出軌,先原配妻子生下孩子,那么就是現(xiàn)任生的其他男人的孩子,那既然如此,你怎么能說項烏茵的父親,是你的父親呢?連血緣關系都沒有。”
項伊真氣惱地反駁,“我當然是我爸的親生女兒!”
南姝:“那你媽媽就是小三了。”
項伊真一時無話可說,直接朝著她帶來的一群人拔高音量,“你們還愣著干嘛!”
對方的人猶豫著要動手。
南姝略感無聊,懶懶散散地提醒一句,“這里是慕英的土地。”
這話讓在場五人腳底一頓。
南姝冰冷的黑眸乜向后方,“在慕英動手打人這種鬧笑話的事情,要是被你們盛耕的老師知道了,開除也不足為奇吧,就怕到時候鳥盡弓藏,去跟誰叫冤呢。”
項伊真帶來的人,氣勢已經(jīng)消減下去,很快就不足為懼。
只剩對面的項伊真咬牙切齒。
她盼著這一天來找項烏茵的麻煩,做了很久的準備,自然是不愿罷休的。
但項伊真在南姝面前,實在沒這個本事。
“慕英有什么了不起……“
南姝甚至都有點可憐這個鉚足了勁來找人麻煩,結果只是自取其辱的小垃圾。
“沒什么不得了,就是你讀不起罷了。但項烏茵就能讀得起了,你說這是為什么?”
項伊真變了臉色。
少女一雙美目,眼仁比旁人大一些,像黑色的珍珠,懵懂時清純,狡黠時陰森。
“你應該想想,為什么項烏茵身為你父親的女兒,你父親卻能十八年來不管不顧,和你們母女和和美美。而現(xiàn)在項烏茵來到了慕英,你父親便瞻前馬后,一反常態(tài),就連你最喜歡的發(fā)帶,也無視你的哭鬧而送給了項烏茵。你的父親真的在乎你么?他真的在乎子女么?”
“你若能干,你父親也不至于偏心項烏茵,可你卻什么都沒想明白,糊里糊涂就跑到慕英來叫囂,狗急跳墻地尋項烏茵麻煩,這有什么用?到這里來爭什么你爸爸,我爸爸,是你爭贏了項烏茵身上就能失去項家的基因,還是你父親會拋棄今非昔比的項烏茵而只認除了狺狺狂吠,什么也不會的你?”
針針見血,拳拳到肉,項伊真渾身顫抖,說不出一句話來。
就連項伊真帶來的人,都用奇異的眼光打量項伊真。
該是退場的時候了。
南姝拉著項烏茵離開。
項烏茵望著南姝的背影,怔然地想,要是自己也能像南姝這樣能言善辯就好了,她真是到哪里都不會吃虧,相較于自己,看到這么多人立刻就嚇得說不出話來了。
有南姝這個朋友在,真是太好了。
一想到這,項烏茵心頭一股酸楚。
怎么沒有早點認識南姝啊。
眼看走遠了,項烏茵越發(fā)控制不住,憋了很久的委屈驟然崩塌,就要嚎啕大哭。
緊接著一轉彎就看見了傅驚野。
項烏茵才剛發(fā)出“嚶——”地一聲,急忙收住了。
傅驚野這一身規(guī)矩的白色校服,讓項烏茵感到驚奇又陌生,大眼睛眨巴眨巴,因為傅驚野歷來喜怒無常,既不敢貿然夸獎,又不敢隨意問候,于是噎了半天沒說話。
傅驚野沒有多余去體會項烏茵的目光,更多地是前后左右地看了南姝一圈,“有沒有受傷?”
“你不是全程看著么,還需要問?”
傅驚野臉沉沉的,“我看見有人對你動手了。”
他語氣篤定,仿佛已經(jīng)打算提刀而去。
南姝不想再把事情鬧大,項烏茵看出來了,她在角落默默舉手,“那個……我能說一句嗎?”
在傅驚野的注視下,項烏茵滿頭是汗地苦笑:“其實……沒碰到……”
傅驚野眼神詢問南姝,南姝認真地點了下頭,他表面上才稍稍看起來沒再計較。
項烏茵斟酌再三后,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她的問題顯然沒有得到回答。
項伊真后來回到自己班級,這時候匯演已經(jīng)開始了。
慕英操場很大,各校都有自己特定的位置,盛耕的座位在東邊的籃球場,慕英國際一班在主席臺旁邊,相當顯眼的位置,堪稱是五校中心c位。
項伊真不看見都難,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認國際一班的各位。
她就算沒有八卦心,也知道了,剛才帶走項烏茵的人,是南姝。
項伊真十分意外,她以為項烏茵根本不會被國際一班認可的。
她不服氣地找了同學借看比賽用的望遠鏡,畫面里,南姝回去后已經(jīng)沒了空位,她坐在了第一排。
第一排沒有雨棚遮擋,陽光強烈,南姝頭暈發(fā)干,連胃部都生生絞痛,她開始嘆氣,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狀況惡化了。
班上的團支書把資料遞給陸星盞,卻見他望著前方心不在焉,他叫了好幾次,陸星盞直接推了推點名表,“麻煩你傳給大家簽一下名。”
說罷陸星盞便起身,走向了南姝。
項伊真旁邊的同學急切地問她看到了什么,趕緊分享,但項伊真顯然已經(jīng)麻了。
畫面中,陸星盞和傅驚野同時出現(xiàn)在了南姝身邊,雖然不知道他倆說了什么,但從他們那劍拔弩張的樣子來看,應該不是很愉快的一幕。
項伊真臉疼。
她……應該、大概、也許沒對南姝說很多過分的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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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幫忙領一下醫(yī)務室發(fā)過來的葡萄糖么?“
陸星盞坐在南姝的身邊,陽光刺眼,他的聲音十分溫柔。
領葡萄糖是次要的,主要是南姝可以借此去醫(yī)務室休息。
南姝確實是想找個借口離開了,“領多少?”
陸星盞:“六盒左右吧。”他視線放遠看了下周圍,“現(xiàn)在操場很亂,我陪你一起,走吧。”
南姝思考了一會,就要起身跟他去。
手肘忽然被人從后面拉住。
不怎么愉快的聲音響起來,“操場人這么多,你們遲早都要走散,不如就班長一個人去吧。”
傅驚野說話總是很能戳人痛點,陸星盞眼里光芒盡失,“我們已經(jīng)商量好了,要怎么做你不用管。你來晚了,自己找位置坐下吧。”
陸星盞說著就拉著南姝的手腕要離開。
傅驚野終歸不是一個會謙讓的人,動作強勢地摟過南姝就往上走,留在陸星盞身上的余光有敵意,“比起你的葡萄糖,她更想在現(xiàn)場看開幕式。”
南姝什么也沒說,只是往后禮貌頷首地笑了一下,就回過了頭。
簡單的一個表情,讓即將邁步而上的陸星盞頓住。
心間破開一個洞,寒風來往穿梭不止,那份強烈的挽回沖動,此時變得何其可笑令人難堪。
餅餅開心地跑下來,主動請纓,“班長,我跟你去吧!”
他原本是傅驚野叫下來和南姝換位置的,餅餅特別開心,他就知道研學農場那輛拖拉機上,自己一定與傅驚野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餅餅一邊感動著傅驚野把曬太陽補鈣的機會特意留給自己,一邊又為自己碰上能和陸星盞去拿葡萄糖感到幸運。
周圍同學不敢聽不敢看,動都不敢動一下,唯獨餅餅蹦蹦跳跳,開開心心地把陸星盞拉走了,回頭還能跟傅驚野揮手告別。
陰涼的雨棚里,傅驚野把南姝拉到隊伍的最后。
“熱的話,我?guī)闳ボ嚿洗悼照{,這開幕式我看也沒什么好玩。”
南姝在風里打了個寒噤,“我冷。”
傅驚野費解地看著她,想了一會,“你在逗我玩?”
南姝手抱了抱傅驚野的胳膊,他感受到冰涼一片。
傅驚野覺得世界第八大未解之謎,是南姝的體質,一看自己,幸虧多穿了一件針織背心,脫下來遞給了南姝。
衣服有一股熟悉的杜松子味道,木香調子,苦中帶冷,卻又有他特有的高體溫。
南姝裹上身,有種奇妙的感受。
傅驚野在旁邊擰開一瓶水,咕嚕灌了一口。
周圍明明很鬧,但南姝卻能聽見細細的吞咽聲,以及他仰頭時,顯得更加立體硬朗的下頜線。
隨著脖子肌肉拉長,喉結頂著薄薄的一層皮膚。剛從室外陽光里掙脫出來,脖子根到耳廓覆蓋了一層淡淡的紅,動脈悄然跳著。
南姝失神,有點像摸一摸他頸側的動脈,感受年輕男孩子脈搏跳動的節(jié)奏。
隨即傅驚野就留意到了她在看自己喉結,并帶著一臉的浮想聯(lián)翩,向他伸出了魔爪。
這一慢放的過程中,南姝和傅驚野對上了目光。
涼水追到喉頭,傅驚野微微睜大著眼望她,無意識地咽下。
毫無征兆,南姝握住傅驚野的礦泉水瓶子,猛地一捏。
水沖上來,噗地噴了傅驚野一臉。
全世界都安靜了。
幾聲烏鴉叫后,耳畔傳來南姝忍笑的聲音。
像銀鈴一樣鬧在傅驚野心里,他抹了把臉,深吸了一口氣,睜眼,抓著手把人扯過來,可怕的眼睛瞪向她。
一觸即發(fā)下,南姝卻絲毫沒有適可而止的覺悟。
笑聲仍然不止,卻拿著紙巾一點點地擦著他臉上的水漬,明眸皓齒,伶俐機敏,像一只嬌憨明艷的小紅狐。
兩人離得很近,南姝幾乎要靠在他身上去,冷得發(fā)苦的杜松子味道,和少女奶脂粘稠的香甜交纏在一起,隨著紙巾一路擦拭,某一刻,她動作放緩,蔥尖般冰涼的指腹,碰到了他的脈搏。
有種調皮的小蟲子咬著手指的感覺。
一時間發(fā)梢的尾落到手背,他不自覺地收緊手指,血管從手骨里突出來。
傅驚野后來很后悔自己沒有在這個時候充分威脅南姝,因為她的討好之舉而暫且容忍。
這實在是個十分不好的開始,因為它讓南姝看到了捉弄傅驚野的樂趣。
晚上的時候,她會在傅驚野的房間里藏播放器,傅驚野一睡覺,就開始放聲音。
起初是相聲,傅驚野笑得根本睡不著。
后來是蹦迪,傅驚野感覺自己在舞池里躺了一宿。
最后是各種各樣的鬼哭狼嚎。
抓不到南姝,又極度認床,傅驚野爬在房間里到處找,最后竟然發(fā)現(xiàn)自己房間里面有個暗柜。
他不常住這里,自然不會記得這里所有的布局。
抱著一切終于要結束的心情,探頭進去,結果一堆未知粉末撒了下來,半個身子全都是。
睡到半夜,癢得鉆心,全身起了一大片疹子。
拿著大剪刀,深更半夜撬了南姝的門鎖,把人從床上拎起來。
“我小時候得過精神病,現(xiàn)在我復發(fā)了!”
南姝睡得迷迷糊糊都不忘幸災樂禍,“活該,誰叫你之前打游戲吵得我睡不著,復發(fā)就復發(fā)了吧,自己找點藥吃。”
這招不管用。
傅驚野捏紅了她的后脖子,“以后有仇能不能當場就報了?”
凌晨四點,外面天還是黑的,南姝拿著清涼的藥膏,坐在傅驚野腿上從前面抱著他,要給他涂藥,乖順得讓人根本拒絕不了。
“我對你歷來很好的,就是一些小藥粉,草本全天然,第二天就好了。”
藥已經(jīng)擦完了,南姝懶懶散散把頭搭靠在傅驚野肩上,手指還在他后背的皮膚抹呀抹,抹得體溫將指尖的藥膏變熱,皮膚吸收了,她又涂了一層。
傅驚野不知道南姝在玩。
“還有多久?”
“快了快了。”
傅驚野一直保持著警惕,他動了好幾次念頭,到底要不要把南姝從自己身上扔下去,畢竟她這么主動黏過來,真的很不正常。
南姝在他耳畔輕言細語。
“其實對于很多人來說這根本不會有太嚴重,誰知道你這么嬌貴。”
“阿野,你是不是床底下放一顆豌豆都會睡不著?”
傅驚野及時地要打消掉這個荒唐的標簽。
話還沒說出口,南姝語調一變。
“讓我來試試到底有多嬌貴。”
然后她哇地一口咬在了傅驚野的肩上。
“你屬狗的嗎!”
傅驚野終于知道南姝為什么以這種姿勢抱著他,她早就打好主意。
南姝像一塊牛皮糖黏在傅驚野身上,一口一口啃著傅驚野,他是甩也甩不掉扯也扯不掉,最后倒兩人在沙發(fā)上,桌墊一彈,好不容易掙開了一點。
不料南姝一翻身,從背后抱住了他,嬌嬌軟軟的少女化作靈活的小蜘蛛,兩條細腿攀著他的腰,在他更加捉不到的地方,啃得不亦樂乎。
“你以為我真的不能拿你怎么辦么,給你三秒,自己下去。”
南姝在他身上笑得像個小瘋子,一臉甜蜜狡黠地告訴他。
“阿野阿野,你不知道么,這是我喜歡你的方式,我越欺負你說明越喜歡你。你要是受傷了我會心疼,所以你不要反抗。”
何其令人發(fā)指。
傅驚野時時大半夜渾身陰暗地站在花園,一口口撕扯牛肉干,啃得咬牙切齒。
他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自己怎么忍得下南姝。
每次一進家門,南姝和貓就一起歡天喜地跑過來,撞到他身邊抱住他的腰,說一句,“好想你哦,你不要每次這么晚回來嘛”,然后撓他一爪子跑了。
他正在烹飪興頭上,天天在廚房里做實驗,嗅到香味的少女背著手轉轉悠悠,嘗著味道不錯,露出甜美笑容,然后一掌拍在他胳膊上,火辣辣地疼。
昨天她拿忘在浴室里的東西,嫌里面濕噠噠地會弄臟拖鞋,她直接踩著他的腳背跳過去。
剛才打游戲連麥的時候,南姝突然闖進來,一邊拿勺子掄著碗內壁,發(fā)出“叮鈴兒鐺、叮鈴兒鐺”的聲響,一邊湊到到耳麥旁體貼地說——
“傅驚野喝藥了,這個老中醫(yī)特別好,你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今后你就可以昂首挺胸重新做人啦。”
說完就飛快地逃了。
留下耳機里一片沉默。
葉冬藏:“阿野……最近哪里不舒服?”
江睢:“少熬點夜,不要消耗太大,傷腎……身。”
趙柏岸:“備孕呢在?”
傅驚野嘆著氣,放下了耳機,默默關掉了游戲。
嗯,這是某天傅驚野在南姝模仿他外放的游戲英文音效時,他帶著一點點嘲笑糾正了她的發(fā)音,然后南姝就靜靜地看了傅驚野很久。傅驚野那時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運動會如火如荼進行中,慕英少了一大半學生,五校高三的學生都被趕回去讀書了,只剩下高一高二進行學校之間的藝術與體育的角逐。
國際一班按照科目表安排,組織學生到了城郊博物藝術館參觀。
陸月白也來了。
這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露面,儼然已經(jīng)跟南芮綺劃清界限了。
上次那件事情中,陸月白受到的影響遠遠不如南芮綺,當時她借口撞到桌子,一直在教室里看著,沒有站出去。
有陸星盞的庇護,更多的同學都認為陸月白跟大家一樣,為南芮綺說話,只是受了南芮綺的蒙蔽。
這里多所建筑,涵蓋面積極廣,已形成了文化區(qū),諸多分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的畫廊、藝術館、植物園、博物館星羅棋布。
前期大家還跟著講解員一同參觀,到后面就慢慢走散了。
南姝是最先一批走散的。
她腰酸腿疼,早早地就為自己選了一個清凈之地。
但由于此處是航空館,穹頂涂上了神色的漆,裝飾星星營造宇宙的環(huán)境,所以陽光沒能有機會提醒南姝時間。
打了個小盹,醒來后看對面時鐘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中午了。
她肚子有點餓,打算出去找點吃的,結果發(fā)現(xiàn)自己迷路了。
手機沒電了,離老師說的集合時間還早,南姝在溫室里找地方坐下。
溫室里全是各種各樣的沙漠多肉植物,葉片肥嘟嘟的,讓人忍不住想掐。
南姝坐了沒一會,腦袋又有點重,眼皮打架,撐都撐不開了。
她歪著腦袋啄米,啄著啄著就要栽下去,一只手及時過來,托住了她的頭。
南姝睡眼朦朧地睜開眼,適應著光線,“陸同學?”
陸星盞看她已經(jīng)醒了,坐在了南姝身邊。
周圍植被非常茂盛,來自熱帶的樹木長得高大,入目一片蔥翠的原始氣息。
“吃飯了嗎?”
南姝:“沒有,我迷路了,找不到餐廳。”
陸星盞前面一汪人工小湖,“我也是,走著走著就找不到路了。”
他長按著手機一側的鍵,屏幕很快黑盡。
南姝瞌睡也已經(jīng)醒得差不多了,“也不是一點頭緒也沒有,我要走了。”
陸星盞也跟著起身,“那我跟著你吧。”
在入口處的墻壁看了一會地圖,記下了路線,南姝慢悠悠地走向一側通道。
全封閉的通道很長,好像沒有盡頭。
南姝說完她手機沒電的事實后,陸星盞摸到自己衣服兜里還有現(xiàn)金,“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請你。”
他把皺巴巴的零錢撫平,里面好幾張紅色的鈔票,邊整理邊談起之前的事情。
“這是前年在衣服里面放的了。當時也是手機沒電,用不了打車軟件,小姨家里沒人,結果我逃了一天的課。”
陸星盞的聲音溫柔如泉水,侃侃談笑,溫柔爽朗,像春光般明媚地照耀著一切,在他的光環(huán)里,你永遠不會感到孤獨和難堪,只有抽出新芽的蓬勃敞亮。
但南姝是個擅長屏蔽一切的人。
“班長不用請我吃飯了,如果我記得沒錯,出去以后有個庭院,庭院的花園外面就是出口了,到時候我會先走。”
“南姝……”
“或者你也先走也行,只要其他人別看到我們走在一起就可以。”
陸星盞在身后拉住南姝。
南姝站定后,他及時地收回了手,小心而猶豫著問。
“你還在生氣嗎?”
南姝回過頭,桂圓核一般的黑眸望著他,不帶任何情緒,也沒說話。
陸星盞知道遲早有一天,自己是必須要說清楚的,他們之間,有很多需要明白的事情。
“這段時間實在發(fā)生了太多的事情,很抱歉,一直沒有跟你聯(lián)系,你遇到麻煩的時候,我也缺席了。我錯過了許多外界的消息,也違背了從前對你說過的話。但你知道,我沒辦法在東方瑛還昏迷不醒的時候置身事外。在她的事情上,我很內疚,如果我和徐瑟川早到一步,就不會讓她一個人困在火場,我難辭其咎。”
“我知道你氣我沒有堅定地相信你,但是南姝,在這個事情上,我自己尚且都不能原諒自己,每天都在后悔,又怎么還有資格去找別人的問題。”
“更加不能自私地成全自己的心。”
陸星盞腦海里閃過沙灘上的畫面。
東方瑛對他的心意,陸星盞并不是沒有一點察覺,但他沒有辦法回應東方瑛。然而在知道東方瑛可能因為他而出事后,那日種種就變成了一把刀子,反刺在心上。他后悔自己沒能更好地處理情感,后悔那天讓東方瑛難過了。
南姝認同地點了下頭,“嗯,你說得都對。但是東方瑛的事情不是我做的,我卻被爸媽關在家里,我給你打了電話,你為什么不來。那是我唯一能聯(lián)系到外界的機會。”
陸星盞愕然。
他那些天在醫(yī)院里渾渾噩噩,確實是有接到南姝的電話。
她說:“陸星盞,你能來家里找我嗎?”
之后電話就掛了。
被南家人發(fā)現(xiàn)了,強行掛掉的。
陸星盞沒有去。
“我不知道你被關在南家……”
陸星盞緊咬著唇,忽地意識到自己這荒唐的錯誤。
心口的刺痛感,就像是一根根針扎了進來。
陸星盞的確封閉過自己好些天,這期間便也錯過了外界的消息。
要是他知道南姝的處境,肯定會去。
但是,沒有如果,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狡辯的機會,
他總是忙著照顧好所有人,卻放開了南姝的手,晾著這個明明是放在心上的人,遭受著眾叛親離、千夫所指。
那天南姝那通電話多么重要,她孤注一擲找到的人,是他。
但那時來到她身邊的人卻不是他,是傅驚野。
他生生地,錯過了。
陸星盞走近南姝,雙手握住她的肩頭,他的眼里是令人動容的深情與破碎,“南姝,往后不會再有這種情況了,我向你保證。可以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嗎?”
陸星盞自知自己哪里還有資格說出這種話,可他依然祈求著,就算他貪得無厭,寡廉鮮恥,他也無法沖破內心固執(zhí)的奢望,
“離開傅驚野,回到我身邊,行不行?”
如此直接、自私,真不像是陸星盞能說出來的話。
他窮途末路,只是想挽回。
手指顫抖,舉步維艱,想要重新拉住她,哪怕只是一片衣角。
南姝無動于衷,好像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陌生人。
“陸星盞,我從前難道選擇過你嗎?”
陸星盞怔住。
“什么?”
南姝直直地望著他,“你其實根本沒有必要跟我道歉,這些我都不是很在乎,如果你需要,我輕易就能原諒你。不想和你太熟,也不是因為生氣,而是不想裝了。”
我不想裝了。
如晴空霹靂。
陸星盞的世界天崩地裂,他已經(jīng)不能思考了,反復地琢磨了南姝這話很久,才能明白一點其中之意。
恍然大悟般,嘴角微扯。
“你真的……一直都在騙我?”
陸星盞眼里終于落下了一路水痕,通紅的眼里淚膜閃動,怔怔地望著南姝,好像在辨認這到底是不是她從前認識的那個人,數(shù)次對比著現(xiàn)實和記憶里的她。
陸星盞從來沒有看錯過人,他從來沒有。
可南姝卻給了他一個慘痛的教訓。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禹逸飛?琴行?還是更早?”
陸星盞拉住南姝的胳膊,失去往日的禮節(jié),他的力道很重,正如同此刻他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時的痛苦,“我難道真的只是你的跳板,你的工具么?”
南姝感受著陸星盞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渾不在意。
“你是在質問我嗎?”南姝從他用力的指骨抬起眼,就這樣毫無回避地,仰頭望進他受傷的眼里。
面前端方如玉的青年,如今像一條被遺棄的小狗,卑微可憐地等待著噩夢醒來,等著她給一個仁慈的答案。
然而——
“不用再裝深情了。世上只有你聰明,別人都是傻子嗎。一邊舍不掉你青梅竹馬的東方瑛,一邊又覺得心里還裝著我,怎么,這是演的哪一出,白玫瑰和紅玫瑰?”
“你不過是不愿放棄那一寸寸的利益。你永遠都知道什么對自己是最好的,善良不過是你用來裝飾自己的工具,當真遇到觸犯切身利益的時候,你還能藏得住自己的本性嗎。終歸不過藏在樂善好施外表下的利己主義。”
陸星盞深深蹙起眉,“利益至上?我在你心里一直這么虛偽功利么?南姝,你別忘了,到底是誰先拒絕的誰。”
南姝掙掉陸星盞的手,“就你那自以為是的表白嗎?為了我你放棄了自己堅持的高傲,我就需要感恩戴德,同時祝福著你和你的朋友天長地久?你根本沒有準備好跟我在一起,貿然地說出那樣的話,我等著被你短擇后拋棄么?“
陸星盞沒想到南姝會這么想,“如果你答應我,我當然會一心一意!但你從來沒有給我一個能堅定的理由。”
陸星盞感到憤怒,卻又無比地悲傷,急切的爭辯轉瞬即逝,他變得痛苦又無助。
站立不穩(wěn)地狼狽退后幾步,面前的空氣好像也變得稀薄,他感覺到氣悶,窒息。
“可即便是你對我若即若離,我也依舊堅持到現(xiàn)在不是么。我一直都在堅持,無時無刻,我變得急功近利,變得被動和沖動,所有的心思都很難藏了……南姝你可以否定我,可以否定我的從前,但我們認識這么久了,你現(xiàn)在能不能再看一看結果,我現(xiàn)在仍然在等你啊,沒有你任何的回應的情況下,還在厚著臉皮站在你面前。”
南姝沉默了一會。
“那是你還不知道我的從前。”
陸星盞否定,“不,我知道。”
“你不知道所有。”
所以那天餐廳里,陸星盞才會說,忘掉從前,讓他們過去吧。
因為他那時不知道全部的真相,只知道王秋所說的那一些片段。
真實的情況,是他這種好學生沒辦法想象的。
也是沒辦法這么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的。
陸星盞卻搖頭。
“我知道所有。”他強調,“我知道全部。”
陸星盞垂下頭,視線放在地面,強忍著奪去他體力的悲傷情緒,一時竟有些精疲力竭,天昏地暗。
“一本一本抹黑你的資料,描述夸張的壞話,不堪入耳的形容,我知道這些以后,我并沒有任何改變。”
陸星盞眼睫濡濕,紅腫的眼睛看著南姝,哀傷而堅定。
“我知道了你的全部,但我仍然愛你,愛你現(xiàn)在,也愛你曾經(jīng)的過往。”
陸星盞哽咽著,聲音沙啞而悶沉。
他凝望著她,像深陷苦難無法解脫的信徒,懇求她理解這句話,理解他的破釜沉舟的決心,和終于說出口的愛,虔誠地期盼著她的回心轉意。
“你現(xiàn)在明白了嗎,南姝。”
柿子熱熱鬧鬧地掛在樹上,熟透的果實掉落在地,砸出香甜粘稠的汁水。
門廊后的漢白玉石柱后,有一道身影無力地靠上去。
仰頭空洞地看向遠處,迎著灰暗下去的天光,他閉上雙眼,隨著喉結滾動,發(fā)干的喉嚨一陣刺痛。
郊區(qū)肅殺的秋風,吹透他綢質的黑襯衣。
作者有話要說: 傅驚野下意識目光危險地沉了一下,當陽光投向對面的玻璃反光時,他不由自主地撇了一眼里面的自己。
——可惡,她夸我好看。(馬上跑去照鏡子)
餅餅:我一定是人生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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