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大紐約地區(qū)來說，夏季意味著陽光、海灘。李菲原本以為今年會因為疫情的關(guān)系而有所改變，直到她站上沙灘的那一刻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的天真。

        不，其實當(dāng)汽車剛剛駛?cè)胪＼噲龅臅r候，便已經(jīng)能窺視一二了。

        “我了個去，一大早就這么多人？大家都不要命了？”看著停車場上密密麻麻的車輛，李菲簡直瞠目結(jié)舌。

        “憋壞了唄。”這一次，老神在在的反倒變成了歐陽。

        “我的意思是……好歹戴上口罩啊。”

        “你不是說了cdc只規(guī)定室內(nèi)戴口罩，室外不需要么？”

        “cdc說的是，當(dāng)室外不能保持社交距離的時候也需要戴口罩。你看看這幫人，就這么前后腳地走，有幾個戴口罩的？”李菲補充。

        “畢竟天氣熱啊，戴口罩覺得太悶也是真正的。”本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tài)度，歐陽鎮(zhèn)定自若地從后備箱里拿出沙灘椅等裝備，一邊安撫著李菲，“其實還行啦，現(xiàn)在人算不上多，還有那么多停車位空著呢。而且你看那邊。”歐陽朝著一整片空曠的停車場怒了努嘴，“半邊都攔起來了，相當(dāng)于50限流。自己注意點，和別人保持距離就行了。到時候如果人實在太多的話我們就馬上撤。”

        “那是啊，來都來了，難道還掉頭回去么？那樣的話順順不得發(fā)飆啊。”李菲說話的時候摸了摸順順的頭，不忘關(guān)照，“你自己玩沙的工具自己拿好了哦，戴好口罩，等我說ok了才能摘下來，知道么？”

        “okay。”在好玩的事物面前，順順一向很好說話。

        就這樣，李菲一手拉著順順，一手拉著裝滿零食飲料的帶輪冷藏箱，小心翼翼地踩上了沙灘。

        海灘上的人多嗎？

        多。

        海灘上的人密集嗎？

        那倒未必。

        或許這也是海灘的一大好處——范圍廣闊，從而分散了人群。哪怕在停車場的時候看似熱鬧非凡，可一旦到了沙灘上，說得簡單點，也就那樣。

        再加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李菲總覺得今年大家的位置靠后了不少。若是往年的話，大伙兒肯定都一窩蜂地往海水的方向靠攏，導(dǎo)致前灘上擠得跟煮餃子似的，后灘上卻只有零星的幾個。但今年，從沙灘遮陽傘的位置來看的話，顯然均勻分布了許多。

        嗯，還不算無可救藥。李菲一邊“視察”著其他人占領(lǐng)的位置和相互之間的間距，一邊在心里評價道。

        “我們就在這兒吧。”一馬當(dāng)先的歐陽在一片比較空曠的沙灘上站定，開始支傘。

        李菲四下觀察了一番，表示毫無意義。他們所選的位置差不多在沙灘的中間，后面暫時還沒人，前方當(dāng)然已經(jīng)占滿，不過最近的也有好幾米的樣子，想來應(yīng)該不會有哪個不長眼的硬擠在中間吧？如果真是那樣，大不了他們換一個位置唄。

        “好了順順，你可以摘口罩了。”李菲看了眼已經(jīng)大汗淋漓卻依然一聲不吭帶著口罩的順順，有些心疼地說道。

        “哦耶！”一接到指令，順順立馬一把扯下了口罩，遞給了李菲。

        “就在傘底下玩，別跑別人那兒去了哦，要保持距離。”盡管知道順順早就明白，李菲還是忍不住每次都要提醒一番，“想下水的話就說，爸爸帶你去。”

        “好！”順順?biāo)�快地回�?yīng)道，手上早就迫不及待地將一眾挖沙的玩具都倒了出來，在地上一字排開。

        隨著時間的推移，沙灘上的人不可避免地多了起來。眼瞅著入口處不斷涌入的客流，李菲不由得有些緊張起來。尤其是每當(dāng)有人從附近路過的時候，李菲心中的警戒立刻升到最高點。

        “嗨，既來之則安之，不用那么緊張，這人已經(jīng)比往年少多了。”看著李菲總是東張西望的樣子，歐陽忍不住說道。

        “我也不是緊張。”李菲訕訕地笑著，沒有說服力地回復(fù)道，“觀察一下其他人嘛。”

        “有啥好觀察的。”歐陽不以為然地說。

        “爸爸，幫我。”可能是嫌歐陽不夠集中注意力，一直蹲在沙灘上挖坑的順順憋不住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好嘞。”歐陽立刻拿起小桶朝著海水走去。想要用沙子搭建出形狀，光憑沙灘上細沙是不夠的，還得有水濕潤才行。

        雖說交流暫停了，李菲的思緒卻沒有停下。哪怕當(dāng)前沙灘上的人數(shù)遠遠不及往年，在李菲看來依然超過了自己的期望值。用她的話說，巴不得杳無人煙才好呢。

        還是要找一些人更少的海灘……李菲心想。趁著父子倆忙著搭建沙堡，她飛快地在手機上搜索起來。

        至于李菲搜索的方式，說難有些難，說簡單倒也簡單，就是直接打開地圖，沿著海岸線尋找有可能的沙灘。畢竟，那些經(jīng)常在網(wǎng)上被大家推薦介紹的，早就名聲在外了。越是小眾的地方，就越要避開這些網(wǎng)絡(luò)宣傳。

        還別說，這一找倒真讓李菲有了一些新的發(fā)現(xiàn)，即在手機地圖上有標(biāo)識，卻在網(wǎng)上又不太能查到信息的地方。

        “歐陽，咱們下次探索一些新的海灘咋樣？”等歐陽又一次拎著一桶水回來的時候，李菲猛不丁地說道。

        “可以啊，哪兒？”

        “這個。”李菲將僅有的一張圖片展示在歐陽的面前。

        “看著一般……什么地方？沒其他照片了？”歐陽面帶困惑地說。

        “沒了。我在地圖上看到的標(biāo)識，就找到這么一張圖片，估計比較冷門吧。所以才想著要不下次去試試看，不管質(zhì)量咋樣，至少人應(yīng)該不會多。”

        李菲說話的檔口，順順也探出小腦袋：“什么東西？canisee？”

        “看吧。”李菲將手機湊到順順跟前。

        “what’sthatanotherbeach”

        “可以啊，我沒意見。”歐陽無所謂地說道。

        有了歐陽的贊同，李菲底氣十足地回答著順順：“對，我們下次去這個新的海灘試試看好不好？”

        “好！”不得不說，大多數(shù)時候的順順真的特別好說話。

        海灘的問題，算是就這么解決了。然而，李菲的這種搜索方式顯然并不適用于所有的場所。比如說……

        “媽媽，看，giraffe！”順順興奮地喊道。

        “對，giraffe，長頸鹿。”李菲一邊回答，一邊不住地私下張望著。

        為了避開高峰，李菲特意找了一個周中的日子，專門請假帶順順去逛動物園。原本想著，有了今年新出的網(wǎng)上預(yù)約系統(tǒng)限制客流，再加上今天的高溫，按照美國人的作風(fēng)，就算出門也該去諸如海灘之類的地方，動物園總該清閑了吧？

        然而，事實再次扇了李菲一個耳光。哦不，應(yīng)該說是半個。

        具體來說呢，就是進口處的客流確實是限制了。可是，網(wǎng)上并沒有規(guī)定多久必須要離開啊。或許剛開門第一批進去的時候的確沒什么人，可后來這人不就越積累越多了么？

        再加上，動物園內(nèi)并不存在什么工作人員，只是在地上畫了單行線和保持社交距離的標(biāo)志，但總有人不遵守是不是？哪怕是斗大的戴口罩標(biāo)志，照樣還是不少人視若無睹。

        若是這些發(fā)生在國內(nèi)，或許違規(guī)的人早就淹沒在周圍群眾的唾沫星子里了。然而，在標(biāo)榜個人自由的太平洋彼岸？李菲撇了撇嘴，只有一聲嘆息。

        這幫人，是不知道病毒的厲害，還是已經(jīng)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可我不是死豬，我怕啊……

        李菲一邊在心里默念，一邊時刻注意著順順和周圍游客的距離，心里不斷地斗爭著。

        按照李菲的本心出發(fā)，她肯定是選擇立即打道回府的。可對于順順來說，好不容易得到的放風(fēng)機會，又是自己喜歡的動物園，怎么可能愿意呢？眼看著順順眼中的歡喜，以及因為堅持戴著口罩而額頭上不斷流下的汗珠，李菲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就連她本人都因為悶熱的天氣而不斷挑沒人的角落偷偷掀開口罩透氣了，可順順愣是至今一聲不吭，這讓李菲如何忍心打擊他的心情？

        “順順，逛完了嗎？再過一會兒我們就回去了好不好？”眼瞅著人口密度越來越大，李菲終究還是說出了口。

        “no……”聞言，順順的小臉立刻耷拉了下來，揪著李菲的衣角，“idon’twanttogohome…”

        “可是人越來越多了怎么辦啊……”李菲也擺出為難的表情看著順順。

        “有口罩呀。”順順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口罩說道。

        “有口罩也不代表百分之百預(yù)防呀。”

        “什么？”順順擺明了沒聽懂。

        “我的意思是，就算戴著口罩也有可能會感染病毒。”李菲換了一個措辭。

        “啊？換一個口罩嗎？”為了繼續(xù)留在動物園，順順拼命開動著自己的小腦袋瓜子。

        “這不是口罩的問題啊。”李菲嘆了口氣說道。

        “那是什么問題？”順順一臉認真地問。或許，在他的邏輯里，只要找到問題，就能找出解決方案，然后他就可以繼續(xù)呆在動物園里了吧。

        “什么問題啊……”李菲一時有些語塞。倒不是她無話可說，而是她不知道該怎么用順順能理解的話來回答。如果可以的話，她當(dāng)然也希望滿足順順逛動物園的愿望，可是這看不見摸不著的病毒又實在讓她擔(dān)心。說穿了，這就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事情。不管什么樣的傳染率，一旦砸到自己頭上了，就是百分之百。

        “iwanttostay…”面對李菲的沉默，順順用更加懇求的語氣說道。

        “那要不這樣吧。”看著順順乞求的眼神，李菲猶豫再三，最終把心一橫，“我們不吃午飯了，再逛一會兒，然后買麥當(dāng)勞在車上吃，怎么樣？”

        “yeah!”一聽李菲松口，順順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

        “那也不能呆太久了哦，人真的太多了。”李菲把丑話說在前頭，“現(xiàn)在是12點，等12點半的時候我們就離開。還有30分鐘，thirtyminutes”

        “sixtyminutes”順順最后掙扎。

        “no，最多30分鐘，真的不能再呆了。”這一回，李菲的立場非常堅定，十分嚴肅地對著順順說道。

        “好吧。”或許是敏感地察覺到自己這回真的談判無望，順順愉快地接受了。

        一路跟在蹦蹦跳跳地順順身后，李菲再次開啟了心中默念模式：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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