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點點頭，盡心盡力扮演一個npc：“好的，除此以外，您還記得什么嗎？”

        許錦起身坐在椅子上，倒了兩杯水，隨手拿起一杯：“沒了。”

        徐月：“沒了？”

        “是，”許錦回答的很平靜，“我死前一直在自己的宮里呆著，別說外界，就算是宮中的事，我也不甚了解。”

        徐月點點頭，認真聽著：“好的，那關于您的親友，您還記得些什么嗎？”

        許錦搖搖頭：“沒有。我一生最后的日子里，見到最多的人就是龍騰。”

        徐月坐在另一把椅子上，努力維持自己的形象：“那關于龍騰，您還記得些什么？”

        “記得？”許錦用手指沾了些杯子里的水，繞著杯口畫圈玩，“每次見面，他都要說些什么‘若不是你，阿月也不會以為自己是替身’‘朕和阿月不能白頭攜老，都是因為你’又或者拿侍衛的刀挑斷我的手筋腳筋，再或者放放血一類的……”

        許錦突然閉嘴，抬頭看向徐月：“我死前遭受這么多折磨，不應該化成厲鬼嗎？為何還有走馬燈？”

        徐月眨眨眼，繼續胡謅：“化成厲鬼也是要過程的，走馬燈這一環，誰都不能少。”

        “這樣啊，”許錦低頭，繼續在杯口畫圈玩，“這里是地府的牢房嗎？”

        徐月環繞四周，看著周圍溫馨的氣氛，對許錦的說法很不滿意，最終不情不愿點頭承認：“嗯，牢房。”

        許錦繼續說道：“可是我真的記不清了，自從嫁給龍騰，我從未見過我的家人，唯一熟悉的就是徐月了，你要聽徐月的事嗎？”

        徐月眨眨眼，感覺哪里怪怪的，但還是一口答應：“可以，您說說吧。”

        三個時辰后，徐月以閻王爺傳喚為由，紅著臉落荒而逃。

        確認許錦看不見自己，徐月放下手里的炭筆和紙，狠狠揉揉臉。

        我滴個親娘，許錦好像瘋了，居然當著自己面不重樣的夸了徐月三個時辰，從外貌夸到品德，從衣品夸到自我保養，最后居然說自己身子軟乎乎的，聞起來香香的……這是一個大家閨秀說出來的話嗎！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去了！

        徐月捂著臉崩潰，深呼吸，調整心態，低著頭開始分析。

        許錦應該是重生，畢竟她說的很多事都是自己和龍翱他們私下密謀的，她不可能知道。

        龍翱死，要么是假死成功，要么被龍騰察覺殺死，明面上自己，何一方，張斌都在，前者的可能更大，至于其他諸位皇室子弟，要么死，要么他們另有安排。

        獨角獸香料坊越做越大，這倒沒什么稀奇，只是許錦說自己之后又開始研制各種花香，企圖將花香留存。

        徐月皺眉，這怎么可能，香料是把各種散發出香味的干草進行調配得來的，大學時自己學的是機械專業，怎么可能會這些？莫非自己又在研究些什么醫蠱毒？但是普通的花上的毒性太小，要用香料殺人，還不如隨手丟出去一只小蟲子方便，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徐月晃晃腦袋，船到橋頭自然直，未來的事未來再說。

        關于這場大雨，許錦也說了不少：大水后是瘟疫，死的大多是老弱婦孺，活下來的人沒有被很好的安置，幾乎都有或多或少的疾病，起初有好心的店家收留他們，后來客人覺得他們身上有病，嫌晦氣，生意越來越差，最后那些人的結局也是被趕出去，無家可歸。

        徐月越想越氣，類似的事件史書上有記載，好的方法不是沒有，偏偏龍騰要唱反調，用新的法子很快解決了麻煩，領了賞，但快刀斬亂麻，之后留下的一地雞毛沒人管，明面上龍翱已死，不能進言，其他皇室子弟專注于跟龍騰爭斗，官員急著站隊，沒人理會百姓。

        弒兄滅弟，急功近利，這樣的人真的配做皇帝嗎？

        書中說龍騰是皇帝，他就真的配嗎？

        想的事多了，徐月頭又開始疼，隨手拿出瓷瓶，倒出一把藥咽到肚子里。為今之計是要想辦法將那群難民安置好，不能讓他們成為龍騰皇位下的尸骨。

        盤算好了，徐月回憶著五皇子府的位置，拿出火折子在地道里摸索，到了位置，一腳踹開暗門，把何一方嚇了一跳。

        何一方：“徐月？是有要緊事嗎？”

        徐月點點頭，走過去翻找書籍，何一方以為她要找醫蠱毒一類的書，解釋道：“最近大水，外面的都是歷史上治水的書……醫蠱毒的在上面，我幫你拿。”

        徐月搖頭：“不必了，一方哥，你最近看的書里可有提到瘟疫？”

        何一方嗯了一聲：“很早以前的書里有提到，近些日子類似的案例中倒是沒有……怎么？你懷疑有瘟疫？”

        徐月沒有回答，只是問他要來相關資料，越看小臉皺得越緊。平素大水后的瘟疫狀況和許錦所描述的遠不一樣，不止是病癥和傳播方式，就連爆發也是突然爆發，毫無預兆。

        何一方察覺不對：“怎么了？”

        徐月：“各國表面平靜得太久，私下的暗流涌動從未停歇，我原以為他們只會針對皇室和朝廷，沒想到這次直接要滅了整座城！”

        何一方心中一驚，很快鎮定下來：“你是聽到消息了嗎？來源可靠？”

        徐月：“來源暫時不能告訴你，只知道此次大水后會或許爆發瘟疫……不，是傳染性的毒！”

        何一方皺眉：“朝廷對于賑災的事一向嚴加看管，貪污腐敗或許會有，但對物資下手絕不允許，那是要誅十族！”

        徐月用手掌狠狠撞了撞額頭：“但愿消息有誤。一方哥，能不能調一批暗衛專門看護相關物資。”

        何一方扶著她坐下：“這是自然，怎么又頭疼了？吃藥了嗎？”

        徐月點點頭，喘著粗氣，雙手緊握椅子的扶手，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何一方去找止疼藥遞給徐月，徐月看也沒看，直接把藥往嘴里灌，覺得舒服一些，問道：“還有嗎？”

        何一方搖搖頭：“或許影砸那還有一些，要我去拿嗎？”

        “那算了，”徐月把藥瓶倒扣著晃，想找找有沒有殘留的藥丸，“龍翱割破手指都要來上一顆，我可不敢跟他搶。”

        何一方笑了：“你不是早就把他手里的止疼藥換成糖豆了嗎？”

        “藥丸再好吃也是藥，是藥三分毒，這是為了他好。”徐月起身，把藥瓶塞進袖子，“等我把藥補了再給你，注意休息，回見。”

        何一方拱手：“回見。”

        徐月忍著頭疼爬回暗道，按照模糊的那點記憶找到了自己的養蠱室，隨便找個了大缸鉆進去，任憑里面的毒物吸食自己血肉。

        這就是平心和尚為徐月找到的治療方法——以蠱養身。

        百毒生蠱，百蠱生王，再往后，就是徐月的生機。

        從小，徐月的衣食住行都特別小心，定時定點吃的藥在體內累計毒素，早已把她的身體侵蝕殆盡，送到廟里時已經奄奄一息，平心和尚與云游的師太一合計，毒素清理過慢，搞不好還會死人，干脆讓她當一個小毒物，先與百毒共處生蠱，再與百蠱共處生王，過程雖然痛苦，卻可以活下去。為了體現人道主義，還特地跑到小徐月面前問了一句，那時徐月哪知道會遭多大罪，一心只想著活，稀里糊涂答應了，從此有一多半時間都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缸子里跟百毒共存，先前只能堅持一半時間，現在已經可以活到最后。如今自己是人是蠱，早已說不清。

        睡了一覺，醒來覺得舒服多了。徐月把盤踞在身上的毒物摘下來，站在鏡子面前細細抹了一層藥，再用假皮把傷口遮一下，確定看不出來痕跡，這才不緊不慢回到自己的臥室，問小二：“可有給底下的許姑娘送飯？”

        小二點點頭：“小姐，老爺今日來問，許小姐帶來的書你可能看懂？若是讀起來費勁，他為您尋一位先生來。”

        徐月摸摸下巴：“香料坊到時候是要交給你管的，你能看懂嗎？”

        小二：“這些書主人之前叫我看過一遍，大體能讀懂，但有些細節內容仍不清楚。”

        徐月伸了個懶腰：“那就找個先生好好學，以后我們幾個的開銷可全靠你了。”

        小二低頭：“是。”

        徐月想了想：“要不你還是找一個人來吧，我最近身體不舒服，偷個懶，徐府的事就全靠你了。”

        小二點點頭，剛放完鴿子，扭頭就不見徐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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