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3月11日,周五
斯蒂文·賈戈都要氣瘋了,他討厭失敗,雖然失敗是個小概率事件,可每次失敗都能讓他撓心撓肺好久。他也極度厭惡隨之而來的心理恐慌,偏偏在他的世界里,一個任務(wù)只有很順利和非常失敗,沒有中間值,每次失敗,這恐慌都無可避免?只,是個弱點,表示行動前的準(zhǔn)備不夠,信念不夠堅定,這于他而言是心靈的毒藥。上一次他感到害怕,是他第一回執(zhí)行謀殺任務(wù)的時候,但那種恐懼一下子就消散了,就像煙被風(fēng)吹走一樣快。
可現(xiàn)在,他害怕了,正在跑路。他的雙手因擦傷而紅腫,這是他從凱希爾家的屋頂滑下來時弄傷的。當(dāng)時他正在刪除凱希爾家樓上電腦里的資料,廚房里失控了,他從二樓跳下來,剛好掉在院子丹娜·凱希爾的玫瑰花叢里,雙手被玫瑰花刺劃傷,他聽到了那聲槍響,見德茲從后門跑了出來,于是他和德茲一起撤退,回到停在一條街區(qū)外的車?yán)铩T胍粢馕吨欤靷,對富人街區(qū)的報案出警特別迅速,警車開得飛快。
賈戈昨天用另一個名字在奧斯汀租了個公寓,付的現(xiàn)金。那個地方可能也不安全,可他們沒有其他地方可去了。
他開著車超速20邁往小鎮(zhèn)東邊一個安靜的舊街區(qū)行駛,德茲直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說:“至少有一個,光頭,跟你年紀(jì)差不多大,看起來像墨西哥人,我看到的只有這些!钡缕澝约旱念^,再次確認(rèn),他的頭沒被子彈打碎。他往自己嘴里扔了顆焦糖,用力嚼著,“我沒認(rèn)出他來,就看到街上停了輛藍(lán)色福特轎車,車牌號xxc,德州牌照。其他的沒有了!
“埃文中槍了嗎?”
“不知道,襲擊者朝他的方向開了槍,他那會兒快被繩子勒死了。你把她系統(tǒng)里的文件刪掉了?”
“她改寫了她的系統(tǒng),沒給我們留下任何東西,就是防著我們出現(xiàn)呢。”
德茲靠著車窗,“他娘的都快把我嚇尿了,下次看到他,我一定弄死他。”然后,這個個子不高但身材結(jié)實,眼神看起來總像是在發(fā)燒一樣的德茲,問,“爸,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我們反擊回去,”賈戈把車停在公寓樓下,又看了陣后視鏡,確保他們沒被跟蹤。
“埃文沒看到我們!
“可他電腦里有那些文件,”賈戈說,“他知道了那些事!
他們匆忙上樓,然后賈戈打了兩個電話。第一個電話,他沒有寒暄,給了簡潔的路線,告訴對方怎么開車來這個公寓,得到確認(rèn)后,掛了。然后他打給了一個代號加拉德瑞爾的女人,他雇傭了幾個電腦行家,把他們稱為自己的精靈們,因為他們能處理服務(wù)器、數(shù)據(jù)庫和代碼,跟魔法一樣。加拉德瑞爾的代號源自托爾金著作里的精靈女王,她之前是cia的電腦專家,賈戈給她支付了10倍于政府工資的酬勞讓她為自己工作。
他把德茲描述的襲擊者外貌和福特車牌說給加拉德瑞爾聽,讓她在她們數(shù)據(jù)庫里找對應(yīng)的信息。她說,她會回電話。
賈戈在雙手的傷口上擦了消炎藥膏,然后站在窗前,看窗外,兩個年輕的媽媽,抱著寶寶在陽光下散步,沉浸于無聊的八卦中。奧斯汀的這一天,本來應(yīng)該是美好的春日,是看漂亮的媽媽們仰頭沐浴陽光的好日子,而不是他的世界被全盤曝光,摻雜死亡和痛苦的一天。他仔細(xì)觀察街道,尋找盯梢的人,還好,沒有哪輛?康能?yán)镉腥,行人的目?biāo)都是一家本地的小雜貨店。
過會兒他得給倫敦那邊打個電話。有人向他撒謊了,這讓他很不高興,然后,他就得做這輩子最艱難的決定了。
“文件都被刪除了,”德茲說,“就算埃文還活著,他也傷害不了我們!
“埃文電腦里有那些文件,我假定他已經(jīng)看過了,”賈戈說,“那他就能說出那些名字,我冒不起這個險!
德茲坐在公寓的沙發(fā)上,嘴里嚼著三顆焦糖,翻轉(zhuǎn)他的gameboy游戲機(jī),游戲機(jī)沒開,這會兒沒在玩。賈戈看到了德茲的憤怒和焦慮,殺戮還沒完成就被打斷了,他會把壓抑著的憤怒全部傾瀉到他遇到的下一個弱者身上。
他坐在德茲旁邊,勸他,“冷靜下來,我們選擇逃跑是正確的,那是個埋伏!
“我很好奇是誰告訴□□先生我們在那兒的。”德茲把糖從嘴的一側(cè)挪到另一側(cè)繼續(xù)嚼。
賈戈走進(jìn)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埃文長得很像他母親,這讓殺他變得更加艱難。賈戈回憶起丹娜·凱希爾那張原本很可愛的臉,他不該在檢查她電腦那兩分鐘里,留她與德茲獨處的。她死后,他對她說了好幾聲對不起。德茲需要更多的自制力。
“那些行李箱,讓我相信他媽告訴過他他們得逃跑。而他電腦里的文件,是他們必須逃跑的原因。她得在他屁股后面點一把火,讓他立刻回家。你該把他筆記本電腦拿回來的!
德茲打開了他的gameboy游戲機(jī),正在撥弄游戲手柄。賈戈隨他去了,雖然他很煩游戲機(jī)那個乒乒乒的背景音。游戲機(jī)這種電子鴉片和嘴里甜甜的糖果,讓這個年輕人冷靜下來,“抱歉,那意味著我會挨槍子兒。反正文件都被刪掉了,電腦無所謂了吧。”
“如果埃文跟警察說那些事,”賈戈說,“那將給我們帶來致命的打擊。”
“他沒有證據(jù),也沒看過我們的臉,他們只會認(rèn)為這是個搶劫未遂!
收音機(jī)調(diào)到本地頻道,開始播報一則新聞,兩個警察遭遇襲擊,他們監(jiān)護(hù)的今早一起兇殺案的目擊證人被劫持走。德茲放下了游戲機(jī),認(rèn)真聽。記者說,兩個警察被打傷,然后描述了目擊證人埃文·凱希爾和光頭襲擊者的特征。
賈戈的手指在玻璃水杯上輕輕敲著,“埃文還活著,我們的朋友等他跟警察聊過了之后才把他帶走,我很好奇這是為什么!
德茲又拆了一粒焦糖的糖紙。
賈戈把他手里的糖拍掉,“我覺得,丹娜應(yīng)該知道自己有危險,所以她雇了人來保護(hù)。就是她雇的這個人襲擊了我們!彼闪说缕澮谎,“你確定她沒發(fā)現(xiàn)你在跟蹤她?”
“她不可能發(fā)現(xiàn),我超級小心的。”
“我說過,不要小瞧她!
“我沒有。可那個人如果只是被雇傭的,他為什么把埃文抓回去?這個任務(w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他沒必要再冒生命危險!
賈戈皺眉,“德茲,你提了個好問題,這當(dāng)中確實有矛盾的地方。很顯然那個人覺得埃文手里有他想要的東西!
德茲眨了眨眼,“那我們怎么跟米切爾說他老婆的事呢?或者,你直接殺了他,省得解釋了?”
“我們告訴他,我們?nèi)サ锰,有人請殺手殺死了他妻子,綁架了他孩子。米切爾這人很好控制!
德茲聳肩,“行,下一步做什么?”
“認(rèn)真想想丹娜可能找誰求助,這人應(yīng)該就是綁架埃文的人。找到他,我們就找到了埃文,我們告訴埃文,我們可以直接帶他去找他爸。這是連接兩個點最短的路線!
有人敲門,先急敲三下,再慢敲兩下。德茲走向門的方向,掏出槍,隨時準(zhǔn)備射擊。
敲門的節(jié)奏重復(fù)了一遍,然后有人說,“女童子軍餅干。”
德茲打開門,露出了微笑,“嗨,女童子軍。”
卡麗·林德思特倫走進(jìn)屋子,面有倦色,黑色頭發(fā)扎成了個馬尾,穿著短款t恤和牛仔褲,往房間里掃了一眼后問,“埃文在哪里?”
賈戈讓她坐下,把發(fā)生的事情跟她說了一遍,結(jié)合剛才的新聞和德茲逃跑時所見描述了下光頭的特征,“你知道這個救人的人嗎?”
“不知道,埃文認(rèn)識的人里沒誰符合這樣的特征,至少在休斯頓沒有!
賈戈冷眼看她,“卡麗,如果埃文有那些文件,你就應(yīng)該把文件找出來。那些文件就在他電腦里,我親眼見到了。你沒做好你的工作。”
“我發(fā)誓,那些文件真的不在那里!
他很喜歡卡麗眼里的震驚和恐懼,“你最后一次找它們是什么時候?”
“昨晚,我去了他那邊,我們一起看了個電影,喝了些酒,我問他我能不能借他電腦查看郵件,他說可以。我找了,他系統(tǒng)里沒有新文件,我發(fā)誓!
“你跟他整晚都在一起?”
“是的。”
“你操他操得好嗎?”德茲問,聲音里帶著戲謔。
“德茲你閉嘴,”她說。
賈戈說,“他是怎么從你眼皮子底下離開休斯頓的?”
“我出去買兩人的早餐,路過了我自己家,然后在回去的路上堵車了。等我回到他家時,他已經(jīng)不見了。他給我語音信箱留言說有急事,回家了!
“我今早查過你的語音信箱,聽到了他留給你的信息。”
卡麗的下巴有些顫抖了,“你查我的信息,你不信我,你懷疑我不會把信息匯報給你!
“卡麗,今天早晨,差不多有兩個小時,我沒聽到任何你的消息。要不是查了你的語音信箱,我都不知道埃文去了奧斯汀,丹娜可能跑路。感謝上帝我查了,不然我們什么都不知道。丹娜的街區(qū)難以監(jiān)控,她很顯然請了人幫她逃跑。就是因為你沒有及時匯報,才導(dǎo)致我浪費了寶貴的一小時時間!
“對不起,我當(dāng)時沒查我信息,我…”
“我找到的文件,是今早才出現(xiàn)在埃文系統(tǒng)里的,所以我信你,你這次走了運。”賈戈說。
“你說過,你會帶埃文和他媽去安全的地方。”卡麗說。
“你失去你的立場了,”德茲說,“跟他上床不是個好主意!
“別這么討人厭,”她說完,轉(zhuǎn)向賈戈,“他在哪里?”
“被綁架了!
“是你殺了他母親嗎?”她的聲音細(xì)細(xì)的。
“不是。等我們到達(dá)的時候,她已經(jīng)死了。埃文進(jìn)來,我們制服了他,檢查了他電腦,找到并刪除了文件。可緊接著我們就被襲擊了,我猜可能是害死丹娜的殺手,因為某些原因回到現(xiàn)場。”賈戈觀察著卡麗的臉,看她信不信這話。
卡麗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誰有可能帶走他?”
“任何知道他媽有那些文件的人,她肯定跟錯誤的人談了交易,惹了不該惹的人!
“埃文什么都不知道,”卡麗說。
“我覺得他騙了你。他媽今早把那些文件發(fā)給了他,他看過文件了,他知道你實際上不是他喜歡上的甜甜的小情人的模樣!辟Z戈心里有一股沖動,想揍她,想毀了這張長得跟瓷器一般完美的臉,把她從窗戶直接扔出去,可他努力按下了這種沖動,“你就這么讓他騙了你,還讓他跑了,卡麗,你蠢得跟坨屎一樣。
她張開嘴,仿佛想說什么,然后又閉上了。
“卡麗,我再給你一次機(jī)會。你是不是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了?”賈戈問。
“是的!
“你今早打過他電話嗎?”賈戈用一種他早就知道答案的語氣問她。
“沒有,”她說,“我們要不要去找他?”
賈戈盯著他,在思考要說些什么。“去,因為另一種可能性是cia抓了埃文,畢竟,如果文件被公布出來,cia才是遭受最大損失的機(jī)構(gòu),他們有足夠的理由殺死埃文他媽!彼攘艘粫䞍,等卡麗消化了這幾句才接著說,“就像他們殺了你父母一樣,卡麗!
卡麗保持著她的撲克臉,“我們得把埃文帶回來。”
“這想法太離譜了,”德茲說,“如果真是cia帶走了他,我們永遠(yuǎn)不可能找到他。”
“我們更應(yīng)該擔(dān)憂的一種可能是,cia殺了丹娜,”賈戈說,“然后這個帶走埃文的紳士來自另一個與cia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組織。如果真是這樣,我們就是在兩條戰(zhàn)線作戰(zhàn)了。”
卡麗張了張嘴,又閉上了。
“你在擔(dān)心他,”德茲說。
“我對他的擔(dān)心,跟你擔(dān)心一條走丟的狗一樣,”卡麗說,“還是你鄰居的狗,不是你自己的。”
“我們等等看加拉德瑞爾那邊能不能找到光頭或埃文的線索,看他們會不會在哪里出現(xiàn)!
“如果是cia拿到了文件,咱們就得跑路了。”卡麗說。
德茲掐住她脖子,手指用力,揉面團(tuán)一樣擠壓她脖子兩側(cè)的動脈和靜脈上的皮膚,“要是你當(dāng)時做好了你的工作,把他留在休斯頓,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德茲,放開她,”賈戈說。
德茲放開了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別擔(dān)心,卡麗,我們原諒你了!
賈戈的手機(jī)響了,他走去另一個房間接電話,關(guān)上了房門。
卡麗坐在沙發(fā)上,身體縮成一團(tuán)。
德茲彎下腰,伸手揉她的脖子,讓她再感受感受剛才被掐住的滋味,“我盯著你呢,小太陽,你把一切都搞砸了!
她把他的手拍開,“你沒必要盯我。”
“他走進(jìn)了你的心里,對嗎?”德茲說,“我無法理解,他長得并不比我?guī)洶。矣心軖赍X的工作,還跟你分享我的糖果,雖然我沒被奧斯卡提名過,可是,奧斯卡也不過就是張紙而已啊!
“他只是個任務(wù),”卡麗站起來,走進(jìn)廚房的吧臺,給自己倒了杯水。
“你很享受這過家家,”德茲說,“可游戲時間已經(jīng)結(jié)束了,如果他真看過那些文件,那他必死無疑,你和我都知道這一點!
“如果我能跟他溝通,讓他理解這一切,他就不用死!
“讓他愛上你,”德茲說,“你們做兩個了不起的報父母之仇的復(fù)仇者,這么曲折浪漫,夠?qū)懕韭嫊恕!?
“我能讓他來幫我們,我可以做到!
“最好是這樣,”德茲說,“因為,如果你辦不到,我會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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