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到長樂宮，年初就遇見了皇后的貼身侍女倚翠。

        倚翠早早就在此等候了。

        她們是認(rèn)識的，也就沒了那些虛禮，三人一路，步伐輕快。

        孫湳站在宮門外翹首，一旁新進(jìn)的宮女茫然，沒有消息說皇上要來長樂宮。

        等的身影出現(xiàn)，孫湳快步走到年初的面前，預(yù)想拉手，又不著痕跡的改了臂膀，帶進(jìn)宮內(nèi)敘話。倚翠領(lǐng)著里面站著的幾個宮女出來，守在外面。

        坐下。

        之前年初未注意，細(xì)看才發(fā)現(xiàn)，除了有勒出的痕跡，手背上還有幾道口子，估計是被太后的護(hù)甲刮傷的。

        孫湳從內(nèi)室找出一個藥箱，箱子不小，“綰綰，來，我來看看。”

        形形色色的小瓷瓶，比孩童時期增添了不少，那個時候的年初經(jīng)常受傷，也是為了更好的照顧年初，孫湳自小就有收集藥膏罐子的習(xí)慣。孫湳的親哥哥孫詒讓是當(dāng)時太子的伴讀，有著這位好哥哥的幫助，孫湳的藥箱里裝的都是稀世奇藥。想來，年初身上未留下疤痕也是受了孫詒讓的恩惠。

        “這個啊，是昭南進(jìn)貢的，聽說效果立竿見影。”白玉瓷瓶上的紅布塞子被取下，孫湳將里面的藥沫輕輕灑在年初的皮膚上，傷口被碰觸的瞬間，有點刺痛。

        孫湳動作輕柔，手法嫻熟。“綰綰，好了，這幾日別碰水，等會兒我也會吩咐梧桐一聲。”上完藥后，又小心的放進(jìn)藥箱里，細(xì)看瓶身雕刻的圖案是垂絲海棠。

        垂絲海棠

        年初覺得熟悉。

        察覺到年初的走神，孫湳覺著年初是被這精致的雕刻吸引，便輕笑，“這個圖案名喚垂絲海棠，主要在昭南國內(nèi)生長，形狀嘛，就跟你宮里養(yǎng)的桃花極為相似。”說著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臉上露出了甜甜的酒窩，“皇上知道我的喜好，前幾日使臣來，馬上就讓喜公公送過來了。”話間雙頰微紅，面容羞澀。

        “皇上還是念著姐姐的。”年初打趣道。

        “綰綰，別胡說。”孫湳嬌柔一聲后，又一本正經(jīng)起來，“綰綰，聽說你把院里的桃花都伐了？”

        “姐姐知道了。”

        年初興師動眾伐樹，沒想瞞著，她有自己的目的。

        “嗯，你的事我都放在心上。”梧桐一直都說，孫湳和太后娘娘一樣，對年初很好，年初心里全都明白。“你不知道，那些桃花都是皇上幼時種的，哥哥說是因為學(xué)書時，太傅念的一句百葉雙桃晚更紅，就興致大發(fā)要去種花，那晚黑黑的，待到花開時才知道種在了瑤華宮，花開漫漫，自然而然就養(yǎng)到了現(xiàn)在。”孫湳的記憶很美好。

        “宮里消息傳得快，眼下皇上在御花園與右丞相談?wù)撘�事�?yīng)該無暇顧及，若過了今晚皇上不提，便無事了。”她擔(dān)心皇上生氣會怪罪年初。

        不知者無罪，想到這孫湳寬心許多。

        “大概是皇上知母后喜歡你，才賜給你住瑤華宮的吧。”

        瑤華宮離太后所居寧壽宮很近，這或許是個原因。

        “母后近日傷神，下次我們一同去問候請安。”

        有孫湳陪著的時候，太后總是很和藹。

        “好。”

        年初點頭。

        孫湳溫言道：“綰綰，你見過柔妃了嗎？”年初搖頭。“今日只遠(yuǎn)遠(yuǎn)的瞧了一眼，還未打過照面。”

        “她，很漂亮。”

        “姐姐明白，后宮遍地都是美人。”年初道。

        “可是，綰綰，皇上很喜歡她，有她在，皇上總是欣喜的。”孫湳搖頭嘆息，“我忍不住去羨慕她。”

        “綰綰，這些話我只同你講。”

        孫楠起身，領(lǐng)著年初往里走。

        有一座建在室內(nèi)的四角攢尖頂方亭式小戲臺。

        “皇上在這里聽過戲。”孫湳苦笑，“柔妃在臺上，唱的是牡丹亭。”

        又喃喃念道：“驚覺相思不露,原來只因入骨。”然后轉(zhuǎn)頭看向年初，意味深長的笑了。隨后又自嘲道：“多少次的肝腸寸斷，我幻想自己就是臺上的柔妃，榮寵萬千。”

        年初上前幾步，柔聲叫她，聲音心疼，“姐姐。”

        孫湳察覺自己有些失色，動作也顯得不自然，手邊隨便找了個座椅依靠。

        “年初不改初衷，姐姐可以永遠(yuǎn)依靠我。”軟語溫存。

        這句話在孫湳這里，是最好的定心丸。

        那年孫湳記得很清楚。

        那一天陽光和煦，寧壽宮聚集了很多小女孩在玩耍。太后讓孫湳挑一個做自己往后的同伴，孫湳一眼便看中了年初。后來便一同在宮里長大，可一起玩耍的時間微乎其微。年初需要在太后膝邊受教，要學(xué)習(xí)的東西很多，太后多不讓孫湳打擾，偶爾見到年初，都是傷痕累累，有些傷痕奇怪，越長大孫湳才明白原由。

        年初聰慧，琴棋書畫學(xué)得很快，一開始因為功課繁多，常要留宿寧壽宮，后來啊，每日都會回丞相府。后來的日子里，年初過得很開心，可與孫湳促膝交談的日子寥寥無幾，再到后來啊，年初就不來了。

        日子按部就班，循序漸進(jìn)。

        左丞相溫璋之女，溫年初的名字是孫湳在孤寂后宮里聽的最多的。

        世人贊她莞爾一笑,嫣然無方。

        名動京城。

        孫湳從始至終羨慕的，只有她溫年初，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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