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說的倒也沒錯，姜明之前確實對易凜沒有什么好印象，不過事到如今，他發現易凜這個人，實在也不是那么惹人厭。

        姜明也是真心地，想跟他成為朋友。

        那么朋友的邀約，姜明自然也就不似先前那樣排斥了，不僅是飯局，易凜還時常相約他們醫院里的醫生護士，搞搞團建什么的。

        一起去咖啡廳里坐著喝喝下午茶，或者一起去約個密室逃脫的場地，再不然就是一起去野餐。

        鋪一塊桌布，大家圍坐一起，玩一玩劇本殺。

        只要是姜明休假的時候，他一般也不會拒絕。

        不過易凜還是很懂分寸，無論團建活動的項目是什么，頻率基本都控制在一周一次，甚至兩周一次。

        他知道姜醫生的性子，不敢逼人逼得太緊，而是要采用耐心的柔情攻勢，慢慢把人石頭般慢熱的心，一點點捂化。

        時間如白駒過隙，這柔情攻勢一經啟動，轉眼就過去了三個月。

        最近的這一陣子，姜明感覺周圍總是有些怪怪的，倒不是他身邊的人不對勁，而是在某個不知名的暗處，好像有一雙陌生的視線一直在注視著他。

        而且這種情況每每都會從他下午下班開始，一直到他回到自己公寓所在的小區為止。

        有時候甚至已經走進了單元門，他卻仍然感覺后面隱隱有個人跟著，可是返身回去找，又半個人影也找不見。

        這種情況似乎還在愈演愈烈，現在就連早起的上班路上，和中午偶爾走出醫院大門時，姜明也能感覺到那股視線。

        這種事情不可謂不恐怖，不過姜明很冷靜，他知道現在沒有依據，口說無憑，就算報警也無法解決什么。

        其實姜明心里已經有了懷疑，只是他首先猜測會不會是自己近期得罪過了什么人。

        仔細想了想，并沒有。

        那就只剩一種可能。這天晚上，姜明主動聯系了易凜，問了他晚上顧店的情況，然后驅車去了易凜所在的酒吧。

        妙的是，一進了酒吧，這股陰惻惻的灼人視線就暫時消失了。姜明還特意在酒吧吧臺多坐了一會兒，并沒有接收到視線騷擾。

        那么事情的脈絡也就很明顯了，暗中跟在姜明后面的那個人，十有八九會是易老板店里的某一位。

        至于其目的和動因，姜明不好揣測。

        他只是把事情的前后以及自己的推斷告訴了易凜。易凜聽后，若有所思的沉默了一陣，然后笑著說：“放心吧，現在是20點41分，最多到明天早上8點，我會把整件事情查清楚。”

        “然后打電話告訴你。”

        相處到現在，易凜不僅成功擁有了姜醫生的私人微信賬號，手機號碼也是置頂存在了第一位。

        雖然通過其他方式告知姜明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易凜想打電話，這樣能多聽聽姜醫生的聲音。

        姜明點點頭，他信任易凜的辦事效率，也清楚的知道易凜絕對是個言出必行的人。只是易凜罕見的在承諾他之后，并沒有留姜明在店里喝杯香檳什么的，而是旁敲側擊地下了一個不大像“逐客令”的逐客令。

        以易凜平日對姜明的熱情來說，這未免有些反常。

        不過姜明卻很識趣地道了一聲『再見』，便離開了酒吧。

        想來，易凜一聽姜明的敘述，心里也把做這件事情的人會是誰，猜得七七八八了。

        但畢竟是手下的人，易凜跟他身邊的這些兄弟們，歷來是相處得跟家人一樣，就算是要內部調查，也算得上是“家事”，所以也就沒有讓姜明在場。

        而姜醫生呢，也懂得這個道理，不會跟著摻和。

        姜明離開后大概只過了十分鐘，易凜就撥通了一個電話號碼。號碼的主人，是個到易凜的酒吧工作了有兩年的年輕男孩，陸鑫。

        當初這小孩兒在這道上四處游混，居無定所，削尖了腦袋要掙錢，易凜碰見他的時候，陸鑫才剛滿18歲。

        看這孩子機靈，易凜就給了他一個工作機會，把人帶到自己店里。

        沒想到小陸確實還蠻有兩把刷子，什么突發情況都懂得處理，多難纏的客人，也能拼命應付下來。

        說實話，易凜挺看好他的，甚至能在這孩子身上，看到自己曾經的影子。易凜已經讓他做了一間酒吧的經理，再過半年，大概還會提拔他做自己的副手。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易凜能感覺到陸鑫這孩子，好像是對自己生出了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情愫。

        還沒來得及驗證，居然先出了姜明被尾隨的事情。

        易凜自然第一時間要給陸鑫打電話。說來也怪，姜明話音落地，易凜最先想到有可能會做這件事的人，就是陸鑫。

        而易凜的直覺，一向是很準的。

        “知道我今天為什么叫你來么？我想你應該是知道的吧。”易凜坐在酒吧三樓的自己單獨的辦公室里，面前站著被他匆匆叫來的陸鑫。

        “王哥跟我說，你這段時間好像很忙啊，來店里的時間都不多。要不要跟我解釋一下？”

        “你都干嘛去了？嗯？”

        與樓下燈紅酒綠的吧臺、舞池不同，易凜私人辦公室里的燈光，是冷白的色調，而他今天又穿了一件純黑色的高定西裝，整個人散發出冷錚錚的一股氣質，視線里像藏著毒液和利刀。

        似乎連瞳孔，都比平時縮小了一點。

        跟陸鑫說話的語氣當然也不是“詢問”，而是類似一種“審訊”。

        易凜自從在道上混出名氣之后，難免也會碰上對頭找茬，或者別家人混進自家內部的事情。

        每每在這種時候，易凜都會親自審訊他們。而這種狀態的易凜，也是最叫人害怕和膽寒的。

        “我”陸鑫牙齒有些打顫，他不敢說實話，但更不敢在易凜面前撒謊。

        而易凜看他這個樣子，也不必他承認什么了，跟蹤、尾隨，甚至可以說是『監視』姜明的事，就是這孩子做的。

        “從現在開始，你就不用在店里做事了。”易凜一向是決絕的，他都不需要問陸鑫一句『為什么』。

        因為會背著他自作主張的人，易凜是不會再留在身邊的。

        陸鑫的眼眶子一下就紅了，像是聽到了什么很可怕的話一樣，“噗通”跪在了地上，挪到易凜腿邊，求易哥給他一次機會。

        但是易凜的決定不會改變，他用食指的第二個指節敲擊了一下辦公桌的桌面，說道：“這兩年你也攢下不少積蓄了，去開個小店，或者做點小投資，是餓不死的。”

        “你犯了我的忌諱，我這兒是不會再留你了。”

        一聽到『我的忌諱』這四個字，陸鑫突然像被觸動了什么開關一樣，猛地一一起身，喊道：“不就是為了那個姜醫生嗎！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易哥，我跟了你兩年，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開口，我可以立刻從這扇窗戶跳下去！”

        “那個姜醫生能為你做什么？你掏心掏肺這么些日子，他有正眼看過你么？易哥你身邊有那么多人，干嘛非要上趕著他呢！？”

        陸鑫喜歡易凜，喜歡了快兩年了。剛開始他也覺得不可思議，一向只對異性心動的自己，為什么會喜歡上一個男人。

        后來就逐漸想通了，反正都是喜歡，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差別。

        何況易凜身邊還總是圍繞著那么多的男男女女，自己身處其中，也不會感覺是異類了。

        陸鑫默默喜歡著自己的老板，有時候也會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住進心上人的心里去。可是他很快發現，易凜看似花海風流，卻其實是個極拎得清的人。

        他總是能捏住曖昧的邊界，也從不跟真正會喜歡自己的人來往，更不可能輕易讓誰住進他的心里去。

        然而最近，這樣一個人好像真的出現了。

        易哥像瘋了一樣的對他著迷，據陸鑫所知，易哥從來就沒對任何人這么上過心。

        深愛帶來嫉妒，而嫉妒的種子一旦生了根，人的行為就會不受控制。

        陸鑫先是對那個姜醫生充滿好奇，找了很多途徑，摸清了人的資料，然后沒事就遠遠跟著他，想看看他到底哪里值得易凜那么喜歡。

        然后就演變成了現在這種局面。

        小陸哭天搶地的，易凜卻只是視他的哭鬧為無物——畢竟那種柔和又風情的狀態，是易凜只會在姜明面前展露的。

        易凜甚至都賴得反駁他。

        如果說姜醫生無法為他做什么，他就不該上趕著人家，那么易凜其實也無法真正為陸鑫做些什么，陸鑫又為什么要上趕著他呢？

        感情的事又不是做買賣，還能貨比三家，然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么？

        易凜的態度很堅決了，他是一定不會再讓陸鑫待在店里，“姜明就是我的眼珠子，你犯了忌，就要付出代價。”

        “不過念在你跟了我兩年，這件事我們可以私了，我也不會對你趕盡殺絕。”

        易凜不會把尾隨的事報給警方，一來確實是念著舊情，二來，這事兒沒有證據，只要陸鑫死不承認，警察也拿他沒辦法。

        所以，還是這樣敲打一下最好，“以后離姜明的生活遠點兒，別打什么歪心思。這次你沒留下證據，下回可就不好說了。”

        “別自己害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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