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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 76 章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梁適和古釗塬同時一驚。

        “父親。”古釗塬上前摁住他,  “你冷靜一點。”

        可古院長嘴上直嚷嚷著:“瘋子!瘋子!瘋女人!”

        梁適起身往后退了半步,一時不知該不該再繼續問。

        猶豫片刻,她繼續問道:“院長,  您認識楊佳妮吧?她是不是對古星月做了什么?”

        聽到古星月這個名字,  古釗塬一愣,手上動作松動

        古院長忽然掙脫,  發瘋似地跑到梁適面前,  直接揪住她的領子,“你個瘋子!”

        梁適被他勒得有些難受,  眉頭皺緊,卻沒有強力掙脫,怕傷害到古院長。

        古院長嘴里反反復復也就那幾句話。

        瘋子、瘋女人、滾。

        古釗塬也怕再說下去刺激到他父親,  制住了他父親后就讓梁適先出去。

        幽深的走廊里空蕩寂靜,  無人經過。

        晚上的養老院沒什么聲音,  只有偶爾飛過的幾只鳥雀在頭頂盤旋,  不一會兒就連鳥雀也消失了。

        十幾分鐘后,  古釗塬才滿頭大汗地從房間出來,先低聲和梁適說:“抱歉,我父親沒傷到你吧?”

        “沒有。”梁適回答。

        古釗塬給古院長打了鎮定劑,  古院長陷入了昏睡狀態。

        梁適也是剛知道,  原來古院長會隔段時間就發瘋,  但每天偶爾有時間是清醒的,全憑運氣。

        其實今天梁適運氣挺好的,  來的時候古院長剛好清醒,  還會拿書出來看。

        只是梁適提到了楊佳妮,  對方受到了刺激,  再次發狂。

        古釗塬跟她道過歉后就詢問她口中的楊佳妮是誰,  還問為什么提到他妹妹。

        梁適只隱晦地說:“或許你的妹妹還沒有去世,但再多的我也無法再告訴你了。”

        她只答應古釗塬,如果有天一日找到了古星月,在對方愿意的情況下,她會帶古星月和他見一面。

        信息量太大,沖擊得古釗塬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他連問了三遍:“我妹妹還活著?”

        梁適點頭,“應該是還活著。”

        并沒有給完全篤定的答復。

        但這對古釗塬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好消息,可在經歷過最初的激動之后,古釗塬靜下心來思考:“所以我父親是因為我妹妹的事情才決定改建孤兒院的嗎?”

        “不排除這個可能。”梁適說:“但具體的還得問您父親。”

        古釗塬苦笑,“你也看到他現在的樣子了,我只希望他可以安度晚年。”

        梁適點頭:“所以這次是我叨擾了,抱歉。”

        “沒事的,你提供的這個消息,我真的非常感激。”古釗塬真誠地說:“梁小姐,你一定要找到我妹妹,哪怕不用見面,只要讓我知道她還好好地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行。”

        梁適點頭:“我盡力。”

        之后兩人又聊了一些創辦孤兒院的事情,在這方面古釗塬是行家,梁適便只附和。

        夜朗星稀,梁適驅車離開養老院。

        而古釗塬目送她的車子離開之后,疾步回到他父親的房間。

        只見他父親躺在床上,手緊緊捏著床單,面容蒼老。

        在睡夢中還輕聲呢喃:“星月。”

        古釗塬站在門口,無奈地嘆了口氣。

        隔了會兒才彎腰去撿地上被撕碎的書籍。

        許清竹下班后徑直回了許家。

        她的車就跟在許光耀的車后邊,回去以后她和許光耀打招呼。

        許光耀卻微微蹙眉:“怎么回來了?”

        “您這是什么話?”許清竹和他并肩而行,“我的家我還不能回來了嗎?”

        許光耀頓了下才道:“你要是想說公司的事,明天去公司再說。”

        “不是公司的事。”許清竹說:“我回家單純地和你們吃個飯。”

        她眼尾上挑,語氣中帶著點兒不高興,“難道你們不歡迎我嗎?”

        許光耀進門,“怎么會?”

        家里的傭人之前散了一大半,現在留下的只有三個。

        許清竹一進門就問:“我媽呢?”

        “夫人在佛堂。”一個傭人回答。

        許清竹往二樓看了眼,先換了鞋進家,家里已經飄散出飯香味。

        許光耀回到家后脫掉西裝,松了松領帶,見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遲疑道:“你回家找你媽什么事?”

        許清竹說:“就和我媽聊聊天。”

        “不會是要和梁適離婚吧?”許光耀忽地問。

        許清竹一頓,隨后笑了下,用他剛才的語氣道:“怎么會?”

        “你下周就升任總經理吧。”許光耀沉聲道:“既然你想做,那就放權給你。我也老了,做不動,要是梁適沒意見,你就做,不過你得顧著點自己的身體。”

        許清竹抿唇,“不是說在家里不談公事么?”

        “正好閑著就跟你說一聲。”許光耀說:“你也不小了,自己身體什么樣你也知道,別總是恣意妄為,什么都想做,最后把身體搞垮了。”

        許清竹知道這話是為她好,點頭道:“我懂,以后會注意的。”

        “你和梁適沒出什么問題吧?”許光耀仍舊擔心地問,“不會是因為想要離婚才進明輝的吧?”

        “不是。”許清竹耐心回答:“沒出問題。”

        忽地慶幸,她當初的決定是對的。

        如果她和梁適離婚,回家以后勢必要被各種盤問,還會給這個家里帶來沉重的低氣壓。

        “哎。”許光耀嘆了口氣,“等明年吧,你把公司業務上上手,我就打算退了。你媽這些年總悶在家里,我想帶她出去旅游散散心。”

        “這么突然?”許清竹詫異:“您不是還想……”

        意識到自己后邊的話有些傷人,她便及時剎了車。

        而之前的許光耀還在辦公室里和她爭執,覺得她還年輕,一副不愿意放權的架勢。

        她當時都沒想清楚,是因為擔心她身體不讓她進公司,還是許光耀單純貪戀權勢。

        現在看來,好像前者居多。

        “我想什么?”許光耀看向她:“你是不是以為我打算等著把公司留給清婭啊?”

        “沒……”許清竹否認。

        她確實從來沒想過這一茬,因為對她來說進公司就是為了保住盛家的產業。

        只是很單純地,不想讓明輝沒落。

        “明輝是你的。”許光耀說:“這么多年就沒變過,只是你身體不好,我一度想扭轉了局勢再把明輝交到你手里,現在看來,你比我更有能力。”

        許光耀讓許清竹隨他去書房,拿出了祖父的醫囑,在明輝股權分配那一欄里明晃晃地寫著:許清竹36,許清婭10,盛琳瑯3,許光耀2。

        這個家里其他三人加起來的股份都沒有她一個人多,而且寫明了是在許清竹畢業后執行,許光耀只是代管理。

        明輝自始至終都是許清竹的。

        若是之前不知道她自己的身世,猛地看到這一份遺囑還會覺得不合理,但現在知道了,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許光耀也沒往她身世方面帶,只是說:“你祖父母向來最疼你,他們去世的時候,清婭才剛出生,也沒多少感情,所以給你留得是最多的。但你這么多年……我實在是不放心把明輝交給你。”

        “說句不怕你笑話的,我當初剛接手明輝的時候都生了幾場病。”許光耀說:“通宵開會,連夜出差,經常熬大夜,很難很難。”

        許清竹將那份遺囑翻閱看完,然后才問道:“現在怎么又改變主意了?”

        許光耀盯著她看,“不是你想么?”

        許清竹:“……”

        在畢業前她也隱晦地表達過自己想進公司的意愿,但那會兒春寒料峭,她出去實習了一周就得了重感冒,病得爬不起來那種,之后許光耀看著她就說:“還上什么班,在家里養著吧。”

        所以她的實習經歷也是許光耀從自家公司開得假的。

        她根本沒上過幾天班。

        許光耀笑了,眼角的褶皺特別明顯,“你在辦公室里罵我迂腐的時候可沒這么乖。”

        許清竹:“……”

        她反駁,“我沒罵您,只是就事論事。”

        “我知道。”許光耀摸了把頭發,露出了一片白,他沉聲道:“你在這方面有天賦,你做吧,就是這些年我沒做好,差點把明輝給敗完了。”

        “您盡力了嗎?”許清竹問。

        許光耀一怔,隨后苦笑,“盡力了,但能力有限。”

        許清竹說:“那就可以了,盡力便問心無愧。”

        許光耀站在書房里,久未作聲。

        許清竹望著他的背影,發現他蒼老了許多,再也不是記憶里高大的形象。

        “我進公司以后,您壓力很大吧?”許清竹問。

        許光耀回頭,笑了下,“怕你病倒啊。”

        許清竹搖搖頭,“您放心吧,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和許光耀在書房談完,許清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但又說不上來,心底卻隱隱不安。

        他們從書房出來以后,盛琳瑯還未從佛堂里出來。

        許清竹便說:“我上樓去喊。”

        盛琳瑯這些年不重社交,只有偶爾需要出席宴會時才會出現在眾人視野里,她也不愛逛街,總一個人待在家里抄佛經,誦經。

        許光耀為了讓她更方便,便將家里的一個臥室改成了佛堂,里邊供著一尊從國內特別靈的寺廟里請來的佛。

        佛像不大,純金的。

        許清竹雖不信神佛,卻也尊重盛琳瑯的宗教信仰。

        況且,盛琳瑯就這么點兒愛好。

        許清竹上樓輕輕敲門,沒過多久,盛琳瑯打開門,看到是許清竹有些驚訝,卻又帶著笑道:“怎么突然回來了?也不打個電話。”

        “想您就回來了唄。”許清竹抱了抱她,“您念完了嗎?該下樓吃飯了。”

        盛琳瑯將手中一直捻著的珠子戴在白皙的手腕上,“我就是隨便念念,沒什么正經的,隨時都能停。”

        “那咱們去吃飯。”許清竹拉著她的手下樓。

        盛琳瑯的手很軟,但下樓時腳步虛浮,許清竹從側邊看了眼,發現她下巴處尖瘦,忍不住皺眉道:“您最近沒好好吃飯嗎?怎么這么瘦?”

        盛琳瑯一怔,笑道:“吃了的,就是天冷了,胃口不好。”

        “不都是天熱了胃口不好嗎?”許清竹說:“都快冬天了,得囤點脂肪過冬啊。”

        “過段時間就好了。”盛琳瑯敷衍地說。

        許清竹心底疑慮,卻也沒說什么。

        等吃過飯后,她才把盛琳瑯喊到房間,說是有事情問。

        許清竹的房間和她沒結婚前一樣,一直都有人在打掃,所有的東西都按照原來的位置擺放,沒人動過。

        而她房間是天藍色調,很明媚的色調,是完全按照她喜歡的風格來的。

        回想起來,好像從小到大,只要是她要的,父母就沒有不給的。

        所以她一直生活得非常滿足且幸福。

        盛琳瑯和她一起坐在床邊,忽地問:“你今晚要在家睡嗎?”

        “您希望我留下睡嗎?”許清竹問。

        盛琳瑯一楞,表情頓時嚴肅,“你是不是和梁適吵架了?發生了什么事?”

        “沒有。”許清竹再一次否認,“我和梁適什么事都沒有,是有一些其他事想問您。”

        聽到兩人沒事,盛琳瑯才松了口氣。

        “那是什么事?”盛琳瑯問:“是和佳妮相關的嗎?我們確實很多年沒聯系了。”

        “和楊佳妮無關。”許清竹說。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沉默了會兒才道:“我想問的是蘇瑤的事。”

        “蘇瑤?”盛琳瑯瞳孔忽地緊縮,“你……你問她做什么?”

        許清竹也沒有隱瞞,她苦笑了一下,“我見過她了。”

        盛琳瑯的表情變得很復雜,那雙眼睛也糅雜了太多情緒,震驚、錯愕、悲傷、害怕……太多太多讓許清竹看不懂的東西。

        盛琳瑯幾度張嘴,都沒有說出話來。

        良久,許清竹看向她,“您能給我講講二十三年前發生的事嗎?”

        盛琳瑯閉了閉眼,眼淚滑落臉頰,兀自搖頭道:“你怎么就知道了呢?”

        她一邊說著,手里一邊捻著手頭的佛珠,且速度越來越快。

        最終……繩子崩斷,佛珠散落一地。

        許清竹蹲下去撿,彎腰拾了幾顆,盛琳瑯卻忽然拉住她的手,“別撿了,到時候讓阿姨來收拾。”

        “您好點了嗎?”許清竹問:“要是不想說的話,我就不聽了。”

        “你除了見過蘇瑤,還見過誰了嗎?”盛琳瑯問。

        經歷過最初的震驚之后,她現在情緒倒是很平和,沒有聲嘶力竭地讓許清竹別去見蘇瑤,也沒有摔門而出,更沒有強硬地讓許清竹不要知道這些事。

        盛琳瑯只輕輕嘆氣,一如既往地溫柔。

        像是一灘水一樣,很容易撫平人內心的焦躁。

        或許和她本身的性格有關,許清竹從小就沒見過盛琳瑯發脾氣,無論什么時候,她都是低吟淺笑,典型的大家閨秀。

        許清竹一直都覺得,電視劇里演出來的那些名門閨秀,不及盛琳瑯千分之一。

        無論從顏值還是氣質。

        所以她也敢回家來問,且篤定盛琳瑯不會騙她。

        “還有蘇哲。”許清竹溫聲道:“他昨天來找我了。”

        “他說什么了?”盛琳瑯問,“有沒有跟你提之前的事?”

        許清竹點頭:“所以我想聽聽您怎么說,他說得也不一定對。”

        盛琳瑯苦笑著搖頭,“應該是對的。”

        之后,盛琳瑯溫聲細語地給許清竹講了二十多年前的事,期間還穿插著她和盛清林兩人的相處經歷。

        在許清竹的成長過程中,盛琳瑯很少會提及盛清林,似是刻意在她面前避開一樣。

        但偶爾會和許清婭說:“你有個很厲害的舅舅。”

        所以在幼兒園的時候,許清婭就會和人吹牛,說自己的舅舅多厲害。

        許清竹在學校的經歷匱乏,大多數時候都是待在家里,也沒怎么聽盛琳瑯說過舅舅。

        這會兒想來,應當是不想讓她知道太多。

        盛家姐弟性格一個剛一個柔。

        盛琳瑯自幼便溫和文靜,性子軟好說話,而盛清林性子執拗,帶著點兒藝術家的傲氣,跳級上學,很快和姐姐一個班。

        兩人感情很好,在學校里不管是誰想追盛琳瑯,都得先過盛清林這一關。

        時隔多年,盛琳瑯提起盛清林來還說,那會兒上學的時候就是個混小子,常常招朋引伴,約人喝酒,盛琳瑯怎么勸他都不聽。

        結果后來上了大學,開始醉心學術。

        盛清林很愛建筑設計,在這方面的天賦也極高。

        和他相比  ,盛琳瑯好像只剩下了美這一個優勢。

        盛清林在大學時認識蘇瑤,兩人一見鐘情,迅速進入熱戀。

        戀愛之后,盛清林常帶著蘇瑤來見盛琳瑯,所以盛琳瑯和蘇瑤也認識,且關系不錯。

        他們還沒畢業,盛清林就把蘇瑤帶到家里來過幾次。

        在兩人要出國留學時,盛家祖母將祖傳的鐲子給了蘇瑤,說是給未來的兒媳婦。

        盛琳瑯在機場送別盛清林時,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盛清林說:“你再這樣我就不走了。”

        還是蘇瑤安慰好的盛琳瑯,說是去了以后會好好照顧盛清林,還會給盛琳瑯發短信,一定督促盛清林好好學習,做出一番成就。

        盛琳瑯說:“我只希望他平平安安。”

        蘇瑤自信地說:“一定會的。”

        在國外,蘇瑤意外懷孕,原本想要在孕肚不明顯的時候辦婚禮,但偏偏趕上盛清林參加了一個重要的工程設計,蘇瑤便說等生了小朋友再辦婚禮也不遲。

        在蘇瑤懷孕的那段時間,她每天都會給盛琳瑯打半個多小時的電話,聊聊家常,聊聊國內的生活。

        但沒想到意外來得那么突然。

        在盛清林求婚的前一夜還在問盛琳瑯,到底要怎么單膝下跪才能顯得又帥又特別?

        盛琳瑯笑他都已經是當父親的人了,還和個毛頭小子一樣。

        盛清林便嘚瑟地和她說,“我女兒特漂亮,我打算給她起名叫蘇青竹,和瑤瑤姓。”

        “爸媽能同意嗎?”盛琳瑯隱隱有些擔憂。

        盛家父母還是比較傳統的人,會覺得要跟著alpha姓比較好。

        “先回去給我家小竹子上了戶口不就行了?”盛清林嘚瑟,“爸媽他們什么時候管得了我?”

        盛琳瑯失笑,“那倒也是。”

        盛清林還問她有沒有談男朋友,要是談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他,而且要帶給他把關,甚至盛清林還早早地給她列出了哪些世家公子人品不好,性格不好,基本上門當戶對的人都被她排了個遍。

        而當時在追盛琳瑯的人確實很多,世家公子,青年才俊,其中不乏高門大戶家的alpha,但盛琳瑯比較中意許光耀。

        為人淳樸,又注重細節,是真的喜歡她才對她好。

        而不是和那些世家公子一樣,想追到她只是為了炫耀。

        所以盛琳瑯說有一個正在相處的人,還沒有確定關系。

        盛清林立刻急得說要回國,等蘇瑤身體恢復,他們就帶小竹子回國。

        盛琳瑯打趣他說不著急,之后盛清林就會和她扯半天,話題時不時就歪到他剛出生的女兒身上,語氣里皆是驕傲寵溺。

        但沒想到第二日,盛清林在和蘇瑤求婚的路上出了車禍,人都沒來得及送到醫院就沒了氣。

        盛家人知道的時候立刻坐直升機趕去。

        那時的盛琳瑯看見的蘇瑤便是形如枯槁,仿佛被抽掉了所有生氣,但懷里抱著剛剛滿月的女兒,總是淚流滿面,哭得聲音沙啞不能自已,也還在哄女兒,讓她別哭。

        那天的事情總會變成噩夢襲來。

        一直都很獨斷專橫的盛家父母,不由分說地搶了蘇瑤的女兒帶回國,盛琳瑯和蘇瑤保證:“我肯定把女兒給你帶回來。”

        因為盛家沒人能養得了小孩。

        盛母常年生病,這次因為盛清林的事情更是突然大爆發,從國外回來就臥床不起,盛父請了月嫂、保姆,專程來照顧小孩兒,盛琳瑯白天幾頭跑,晚上躲在被子里哭。

        盛琳瑯說:“我勸過,也求過,想讓父親把你還給蘇瑤,可是父親說不可以,蘇瑤瘋了,一個瘋子養不好你。”

        “我后來去偷偷看過蘇瑤,她確實……精神狀況不太好。”盛琳瑯說:“我和父親說,愿意和蘇瑤一起撫養你,但父親不允許,他一直對清林抱有極高的期望,清林的死對他造成的打擊很大,所以他讓我結婚了。”

        盛琳瑯平日里也深居簡出,所以在父親的命令下匆忙完婚,沒來得及享受新婚生活就過上了養孩子的日子,一開始真的極度崩潰。

        而許清竹長得很盛清林太像了,晚上等許清竹睡著了,盛琳瑯便看著她哭。

        要給孩子上戶口的時候,在討論姓氏這個問題上,許光耀自然想讓她姓盛,畢竟也不是自己的孩子,沒什么感情。

        但盛母堅決地說:“姓許。”

        她和許光耀說:“就當成你自己的孩子來養,好好對她,也好好對琳瑯。”

        盛琳瑯很久都沒明白她母親當初的意思,畢竟許光耀娶了她,也算是高娶。

        但后來她當了母親,才明白,當時的盛母是既想要保住女兒,也想要保住孫女,所以寧愿舍棄“盛”這個姓氏,只想讓她們過得好一點。

        姓了“許”,那便是許光耀的女兒。

        盛琳瑯從不像弟弟那樣勇敢,不敢反抗父母,也不敢做太多。

        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撫養弟弟的孩子長大,為此,她還偷偷地打掉過一個小孩,后來等許清竹稍大一些,才養了許清婭。

        盛琳瑯說:“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就是蘇瑤。”

        她曾和蘇瑤那么要好,也曾在弟弟的尸體前答應要把女兒還給她,可是她沒能做到。

        后來在盛家父母去世以后,許清竹稍大一些,她也帶著許清竹去過國外。

        可能許清竹并不記得了,但那時的蘇瑤已經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且忘記了她是誰,也不記得她和盛清林還生過一個女兒。

        盛琳瑯怕刺激到她,便帶著許清竹回來。

        此后的很多年都沒再聯系。

        但愧疚一直都纏著盛琳瑯,所以她開始潛心禮佛,試圖緩解內心積郁的痛苦。

        許清竹還是第一次聽和盛清林相關的事,聽他的過往,聽他的性格,聽……他對女兒的愛。

        聽到最后,紅了眼睛。

        盛琳瑯在講完以后已經哭成了淚人,太久沒有和人說這些事,一說起來都覺得揪心一般地疼。

        “蘇瑤怎么樣?恢復記憶了嗎?”盛琳瑯問:“你知道了以后,打不打算認她?”

        許清竹搖頭:“她還沒恢復記憶。而且,她又生了一個女兒。”

        盛琳瑯聞言一怔,良久才扯出一抹苦笑,“也好,她忘了清林,以后能好好生活。”

        “還是舅舅的女兒。”許清竹說:“之前舅舅在國外冷凍了精子。”

        “啊這?”盛琳瑯錯愕到說不出話來。

        許清竹把頭倚在她肩膀上,溫聲問:“媽,你說我該不該去認呢?”

        許清竹也迷茫了,她第一次體會到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人無完人。

        在這整件事里,好像誰都沒錯。

        唯獨算得上錯的,是她那已經去世了的獨斷專橫的祖父。

        可祖父曾經也待她極好。

        房間內安靜良久,盛琳瑯溫柔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如果她能想起來就認吧。”

        “她很愛你。”盛琳瑯說:“你就算做她女兒,也還是我的侄女。”

        許清竹陷入沉思。

        “竹子。”盛琳瑯摸著她的發梢說:“大家都很愛你,都希望你好好的,家業不重要,公司也不重要,你過得幸福開心最重要。蘇瑤當年生你的時候,難產,在產房里待了一天一夜,昏迷了三次,清林跟著陪產,等你生下來以后,哭到不能自已。”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哭。”盛琳瑯說:“他那時和我說,長大了以后你要是對蘇瑤不好,那他第一個不饒過你。”

        許清竹的眼淚掉下來。

        盛琳瑯和哄孩子一樣地說:“所以吶,認吧。”

        站在門外的許光耀手里拿著水杯和藥,緩緩往后退了一步,紅著眼轉身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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