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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第 156 章


梁適可以確定的是,  自己并未給陸佳宜留下過什么好印象。

第一次見面是在美術館門口,她跟秦厘霜差點打起來。

第二次是在秦家晚宴,  當時的她沒能救許清竹,匆忙趕去找許清竹的模樣還有幾分狼狽。

哪里給陸佳宜留下的好印象,還值當讓她夸自己?

梁適覺得,可能是陸佳宜為了討許清竹的歡心才這么說。

事實上,許清竹也真的很開心。

連一同去吃飯,都要喊陸佳宜。

陸佳宜也識趣,朝她們揮揮手,  “許總,  你和你太太去吃,  我隨便找個地方吃就行。”

“祝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陸佳宜說。

梁適也朝她揮手,還不忘給她推薦,“繞過這條街的那個部隊火鍋挺好吃的,  還有隔壁的那家日料。”

陸佳宜點頭,“知道了,  謝謝。”

很有禮貌。

她臉上總是掛著得體的笑意,一看就是很有涵養(yǎng)的人,  不是那種沒什么文化的暴發(fā)戶。

正因如此,才讓人討厭不起來。

也讓人格外有危機感。

此刻月亮高懸,星星細碎地散落在黑色的夜空里,  就像是灑滿了碎鉆。

路燈悉數(shù)亮起,  整座城市都被籠入一層溫柔的光中。

梁適拉著許清竹在路上散步,  有幾次她都失神。

兩人選擇去吃湘菜。

到了餐館,  梁適坐在許清竹對面才看見她的眼睛。

眼底烏青很重,  是連粉底都遮不住的狀態(tài)。

見她看過來,  許清竹伸出兩只手捂住臉,  “干嘛啊?”

梁適伸手去抹她眼底的粉底。

許清竹往后退,“外面呢。”

梁適問:“你最近是不是一直沒睡好?”

“是啊。”許清竹嘆氣:“最近一直在忙新項目,陸佳宜竟然是京都陸家的那個哎,以前我聽祖父提起過,他祖父和我祖父好像關系還蠻好的,所以我們在準備合作的事兒。”

許清竹說話的時候低頭拆筷子,避開了梁適那會直擊人心的眼神。

可是相處這么久,又怎么觀察不到這些細節(jié)。

梁適抿唇:“所以,陸佳宜好嗎?”

“指哪方面?”許清竹把筷子遞給她,然后笑了笑:“當合作伙伴的話,確實無可挑剔,她工作能力強到可怕。你看我的黑眼圈……”

許清竹說著又立刻遮住眼睛,“算了,你還是不要看,太丑了。”

“都怪她啊。”許清竹說:“我上學的時候都沒體會過這種感覺,她是真的……卷。”

“譬如。”梁適溫和地問。

“我以為兩天才能做完的企劃案,她三小時就能搞定。”許清竹說:“就是跟她合作,必須要有特別高的專注力,以及特別強的熬夜能力。”

太久沒見,許清竹好像比之前還活躍,聊起職場的事兒滔滔不絕。

聊得最多的還是陸佳宜。

陸佳宜這個名字以三分鐘一次的頻率頻繁出現(xiàn)。

“她就和熬鷹似的。”許清竹搖頭:“我助理被她熬病了。”

梁適:“……”

“我以為許老師就夠卷了。”梁適輕笑:“沒想到還有比許老師還卷的人。”

“那你真應該和陸佳宜打一下交道。”許清竹感慨。

看得出來,跟陸佳宜工作這幾天,許清竹還是蠻開心的。

起碼和陸佳宜合作是讓人很愉快的一件事。

沒誰會不喜歡一個工作效率高且對工作充滿無限熱情的合作伙伴。

這也是許清竹對陸佳宜贊不絕口的原因。

只是這些話聽在梁適耳朵里蠻不是滋味。

心情稍有些低落。

店里人不多,服務員很快把菜端上來。

許清竹察覺到她的低氣壓,試探著問:“你是不是不高興?”

梁適下意識回答:“啊?沒有吧。”

連自己都說得不確定。

許清竹便篤定了,“是因為我一直提起陸佳宜嗎?”

梁適:“……”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兩人隔著一張桌子,中間是熱菜蒸騰而上的霧氣。

分明不到一米,卻像是隔了一條銀河。

讓人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

許清竹盯著她看,忽地輕笑:“吃醋啦?”

梁適抿唇,而后點頭。

她看出了許清竹笑容下的小心翼翼,于是給她夾了一筷子紅辣辣的菜,笑道:“許老師長得這么漂亮,工作能力又這么強,多招人喜歡啊。”

許清竹聞言一怔,撐著下巴專注地看向梁適:“那招你喜歡嗎?”

梁適篤定點頭:“很喜歡。”

許清竹的笑意是從眼尾漫散開的,溫柔又美好。

梁適從她身上看到了一種陌生的笑容,是強撐起來的笑意。

看上去從容不迫,卻好像比之前少了什么。

梁適心不在焉地吃完飯,等到要出餐廳時看到許清竹低頭揉眼睛,忽地才明白。

許清竹太疲憊了,少了之前的那份靈氣。

無論是逗弄她還是調侃,都是強撐著去進行的。

跟在陸佳宜面前的狀態(tài)并不一樣。

她在陸佳宜面前是放松的,是無所謂的,沒有綿綿情意,也沒有要遮掩的。

可她在自己面前不斷遮掩,怕自己發(fā)現(xiàn)她的脆弱、狼狽、難受,所以就像是戴上面具一樣。

她小心翼翼如走鋼刃,想給人游刃有余的感覺,偏演技還不夠高超。

大抵是日日來的噩夢折磨,再加上新業(yè)務的開拓,她像是被放在齒輪上高速旋轉的零件,一刻不得閑。

可在看見梁適之后,她依舊要帶著笑,要說好聽的話,要像以前一樣逗弄調侃去活躍氣氛。

因為梁適太悶。

梁適習慣性把所有話都藏起來,把真實的自己也藏起來。

所以許清竹要做主動者。

可在陸佳宜面前,她不用的啊。

因為不必偽裝,所以能輕松地談笑風生,哪怕是疲憊,卻在提起工作時眼里熠熠生輝。

梁適的心在一瞬間沉入海底。

明天上午沒有她的戲份,所以晚上可以回家。

梁適開車,許清竹安靜地坐在副駕,車內太安靜,但許清竹還強撐著精神,有一搭沒一搭地問梁適在劇組里的生活。

遇見了什么人,拍了什么戲。

梁適一一回答,可這些對許清竹來說都是陌生的領域,她聽起來興致缺缺,甚至昏昏欲睡,可她依舊強撐著精神聽,做著梁適無趣生活最捧場的觀眾。

梁適光是聽她的聲音就覺得疲憊了。

最后終于忍不住,低聲道:“寶寶,你困了就睡吧。”

說話的尾音里帶著哽咽。

許清竹靠在車窗上,認真地側目看向梁適:“我不困呀。”

分明眼睛都泛著紅,上下眼皮直打架。

“乖。”梁適聲音愈發(fā)低:“等到了我叫你。”

“我真的不困。”許清竹單手撐著腦袋,手指插入發(fā)間,“你難得回來,我想多看看你。”

許清竹笑著說:“都好幾天沒見你了,好想你啊。”

“回家以后慢慢看。”梁適說。

許清竹依舊沒聽她的,只是靠在車窗上的腦袋搖搖晃晃,沒有睡著,但是眼皮耷拉下去,也還留著一條縫。

車一停下,許清竹就睜開了眼睛。

還沒等梁適坐在位置上發(fā)呆,她便起來夸張地伸了個懶腰,結果因為車內空間狹小,她的胳膊碰在了車玻璃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看來最近真的加班加慘了。”許清竹自言自語,“等忙完這段時間,我一定要歇一歇。”

帶著幾分故作輕松的感覺。

梁適看向她,眼里蠻是晶瑩。

因為她偽裝得太認真太辛苦,梁適都不忍心拆穿。

“回家吧。”梁適說。

許清竹打開車門,“終于能回家了。”

她以前是從來不會這么說的,通常都只說:“好啊。”或是“走吧。”

越來越多的字,越揚越高的語調。

無一不在顯露著她的刻意。

梁適把她的刻意歸類為:故作輕松。

如果她演技好一些,梁適就會進入她所編織的幻境之中。

可偏偏她演技不好,拙劣的演技讓人能輕易看穿她的疲憊。

盡管她已經(jīng)很努力了。

可梁適真的太熟悉她。

分明沒有相處太久,可她的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表情,都像是刻在梁適腦海里一樣。

只要她說了上句,梁適在腦海中幾乎就能想象到下句。

兩人安靜地進入電梯,許清竹從下一車就攀住梁適的胳膊,幾乎是挨著她走的。

一直到門口,梁適開鎖進門。

等到人站在玄關處,許清竹才忽地想起什么,驚慌地關閉了已經(jīng)打開的客廳里的燈。

“你等一下。”許清竹連鞋都沒換就跑進客廳,從沙發(fā)上抱起一團東西回了臥室。

其實一進門就看見了。

那是被子和枕頭。

在她不在的這些天,許清竹都是在沙發(fā)上睡的。

梁適站在玄關處,不知所措。

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心頭被酸澀填滿,就像是咬了一口初春的杏,滿口的苦澀。

梁適像個木偶一樣站在玄關處,沒有再開燈。

而匆忙把被子枕頭扔回房間的許清竹在走出房間時,忽然反應過來,站在那兒和梁適在黑暗中四目相對。

梁適脫掉了外套,在黑暗中也能準確無誤地把外套掛在衣鉤上。

里頭是件藕色的毛衣,搭了件黑色緊身褲,顯得她腿又細又長。

梁適什么都沒說,彎腰換上拖鞋。

隔著不遠距離,她能精準地感受到許清竹的尷尬和無措。

許清竹站在那兒,十根手指交錯相疊。

“那個……”許清竹在寂靜中出聲,卻又頓住。

似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梁適笑了下,“在沙發(fā)睡不怕著涼嗎?”

她們默契地沒有打開房間的燈,摸黑前行。

許清竹說:“還好,就……最近工作多嘛,我就在沙發(fā)上一直弄,弄累了就睡了。”

她終于想到了借口,“那天睡了一晚確實有點著涼,所以我就把被子拿出來了,其實就睡了兩天……”

越說聲音越弱,因為梁適已經(jīng)走到她面前。

月光穿過玻璃,落下一室銀輝。

許清竹仰起頭和梁適四目相對,那雙淺褐色的瞳仁漂亮,卻顯得有些涼薄。

好似沒什么能被她放在心上。

哪怕她的瞳孔里倒映著自己的影子。

許清竹舔了舔唇,她緩緩抬起手摸向梁適的下頜線,認真又專注地喊她:“梁適。”

“我在。”梁適說。

許清竹閉了閉眼,晶瑩的眼淚掛在眼睫上,“我不想騙你。”

梁適輕輕應了聲:“我知道。”

“我好想你。”許清竹說。

“我知道。”梁適說:“我也……”

沒等梁適的話說完,許清竹便踮起腳尖吻向她。

她的外套扔在地上,雙臂緊緊攀住梁適的脖頸,整個人都掛在了梁適身上。

頗有公路電影里行至窮途末路,落日余暉照在斷崖上的凄涼感。

許清竹又被噩夢驚醒了。

她醒來的時候應該是凌晨三點半。

已經(jīng)好幾個夜晚在這個時間點醒來,然后就是獨自熬過這漫漫長夜。

今天似乎好一些,因為身側睡了人,她小心翼翼地從床頭柜上拿起手機,發(fā)現(xiàn)是凌晨四點。

比之前多睡了半個小時。

也可能是因為昨晚鬧得狠一些。

身側的梁適還在熟睡,許清竹感覺小腹有些墜痛,把她整個人都往下拽的那種。

于是躡手躡腳地去了衛(wèi)生間。

好像是經(jīng)期提前到來了,褲子上有血跡。

她換了條內褲,墊上新的衛(wèi)生巾。

柜子里的衛(wèi)生巾應該還是上次梁適用完剩下的,只有兩片。

倒是護墊還蠻多。

衛(wèi)生間里的燈很暗,她也沒帶手機,就坐在馬桶上發(fā)呆。

抬手抹了下額頭,因為噩夢而出的冷汗已經(jīng)蒸發(fā)殆盡,手順勢落在額頭上,借以支撐自己上半身的重量。

小腹的痛感遠遠不及腦子里的昏沉感來得更讓人難受。

就像是有無數(shù)個小人在你腦海里吵架一樣,聽不到它們在爭吵什么,但就是能聽到嘈雜的聲響。

再具體一點,就好像睡在俞江大橋邊,橋上不斷來往車輛,永遠可以聽到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無可奈何,無能為力。

這是許清竹最近常有的狀態(tài)。

很多時候她便不愿意睡了,起來開始工作。

可工作也總有處理完的時候,她便買了一架消音鋼琴放在梁適那個臥室里,半夜睡不著的時候試著彈彈,也算是個消遣。

但更多的時候,她會在沙發(fā)上呆坐一夜,直到天亮。

以往是個作息很正常的人,在這個年輕人都在嘗試陰間作息的年代,她常被Sally和林洛希吐槽活得一點兒都不像個年輕人。

很多年未曾見過凌晨六點的太陽,最近日日得見。

甚至,睡覺都成了一種可怕的事情。

只要一想到睡覺,她便開始抗拒。

她覺得是那張床的問題,所以把被子和枕頭放到了沙發(fā)上,睡前開著電視,尋個輕松的慢綜藝或是舊電影看,然后繼續(xù)睡覺。

可沒想到依舊沒什么改善。

只是沙發(fā)上更便于發(fā)呆。

所以她就躺在沙發(fā)上了。

睡不好帶來的最直觀影響就是精神萎靡,整個人看上去都沒有什么精氣神兒。

白日里走神的時間也越來越多,林洛希都懷疑她是不是被什么妖怪給跟上了,頻繁疑神疑鬼,還讓她找個跳大神的看一看。

許清竹還真去了,事實發(fā)現(xiàn)封建迷信不可取。

那人要許清竹喝石灰水,說她身上跟了個狐仙兒。

當時林洛希都傻了,許清竹把那石灰水倒地上,開車回市區(qū)買了杯熱奶茶。

這些天過得確實很糟糕。

可只要想到梁適,許清竹就覺得還好。

她也知道不能讓梁適知道這些,依照梁適的性格,要是知道了這些,肯定會內疚自責。

所以她要表現(xiàn)的格外活躍,把所有的不適感都推給工作。

用工作這個萬金油借口,可以讓梁適避免內疚。

梁適應該是知道什么,這件事也可能跟陸佳宜相關。

但梁適不愿意說或是不能說,所以許清竹便不問。

問了也不會得到答案。

要么是被欺騙,要么是看梁適為難。

兩樣她都不愿意,所以選擇把這些壓下去,總歸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兒。

如果今天梁適沒出現(xiàn)在樓下,許清竹已經(jīng)開車去醫(yī)院去安眠藥了,她找趙敘寧開了點兒助眠的。

但看見梁適來了,她便跟趙敘寧說先不去了,明天再去。

還以為就像上次一樣,梁適回來她就好了,但也只是好了一點點。

許清竹坐在衛(wèi)生間里嘆氣,揉了揉太陽穴。

等到小腹的痛感好一些,她才起身。

再次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梁適也睡得不熟,被開門聲弄醒,正要起身卻被許清竹壓下去。

梁適伸手開了床頭的燈,聲音喑啞:“你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沒。”許清竹上床,身體蜷縮在她懷里。

她剛洗過手,比之前還要冷,手往梁適腰上一放,梁適清醒大半。

“我來姨媽了。”許清竹說:“肚子有點兒疼,然后就去了個衛(wèi)生間。”

梁適的手落在她小腹上搓了搓,“我記得你上個月不是這個時候。”

“對,上個月跟你差不多。”許清竹說:“可能是最近工作壓力大,提前來了。”

“好吧。”梁適問:“要不要暖水袋?”

“不用了。”許清竹湊近她,“你幫我捂一捂。”

到了后半夜,暖氣也沒那么熱,赤腳踩到地上其實很涼。

許清竹也不愿意讓梁適起來,便把有些冷的腳搭在她小腿上,“唔。”

梁適問她怎么了,她便在梁適懷里蹭一蹭:“你懷里好暖和。”

梁適輕笑:“你這體質真的差,等我拍完這部戲……”

說到這忽然頓住。

“怎么?”許清竹問。

梁適抿唇,緩慢道:“帶你去醫(yī)院看一下,或者找中醫(yī)調理調理。”

許清竹輕嗤,“真的都是老毛病了,人家中醫(yī)說我沒什么事兒的。”

梁適:“我不信,除非她親自跟我說。”

許清竹:“……”

外頭起了風,冬日凜冽的風呼啦啦地刮在窗欞上,夾雜著稀疏的車流聲,顯得房間里異常靜謐。

梁適和許清竹說話的聲音都很低。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特像是在一起很多年的情侶。

在這樣靜謐的氛圍中,許清竹又緩緩閉上眼睛睡著。

可能是因為身體太痛了。

這一覺許清竹睡得格外舒服,等她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外頭下了雪,細碎的雪花從高處飄落,地上一片白茫茫,連帶著整個世界都染上亮色。

但房間里已經(jīng)空了,她伸手摸向一側,梁適躺過的位置已經(jīng)冰涼。

許清竹的心情忽地低落。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告誡自己這沒什么,不要被夢所影響。

夢只所以那么可怕,因為它只是個夢而已。

梁適并不會那么做的。

許清竹坐在床上出神,良久才不情不愿地下床,然后起身把窗簾全部拉開。

這個世界潔白的光景悉數(shù)鋪展開來,就像是一副恢弘而艷麗的畫卷。

哪怕只有一種白色,也很炫目。

許清竹不自覺抱臂,搓了搓自己的胳膊,莫名感覺有些冷了。

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又往飄窗上坐,正要拿一側的玩偶往懷里抱,就聽門吱呀一聲,一顆腦袋探出來。

扎著雙麻花辮的鈴鐺忽然出現(xiàn),“姑母,你醒啦!”

許清竹驚喜,“鈴鐺。”

鈴鐺點頭:“是呀,姑母早上好。”

說完又朝廚房大聲喊:“姑姑,姑母睡醒啦!”

許清竹眼睛忽地亮了,“你姑姑在家?”

“在呢呀。”鈴鐺一路小跑進來,有發(fā)梢立起來,還帶著濕意,“姑姑在給你熬粥呢。她個小氣鬼,我想喝一口都不給,說是只有你能喝。”

許清竹把她抱在懷里,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你什么時候來的?”

“沒多久。”鈴鐺說:“我媽媽的朋友約她逛街,我就過來找姑姑玩了。”

“怎么頭發(fā)還濕了?”許清竹問。

鈴鐺甩了甩麻花辮,結果甩到了許清竹臉上。

兩人同時一怔,鈴鐺立刻伸手給許清竹揉,結果因為剛從外邊進來,手上冷得厲害,凍得許清竹瑟縮一下。

“對不起。”鈴鐺可憐道歉。

許清竹笑道:“沒事兒的。”

然后鈴鐺便滔滔不絕地給她講幼兒園的趣事,甚至包括上次下雪的時候,Rabow在全幼兒園小朋友面前摔了個屁股墩,小羽絨服上全是雪,然后大家都笑Rabow。

鈴鐺趕緊跑過去把她拉起來,盛妤就當著全幼兒園小朋友的面指責大家,說嘲笑Rabow的都是壞小孩。

還有上上次,盛妤去上廁所,結果那個鎖壞了,還是Rabow發(fā)現(xiàn)她不在了,去廁所把她救出來的。

還有上上上次,鈴鐺因為和沈怡然吵架,在吃午飯的時候端著餐盤脫離了她們班的大隊伍,直接去Rabow她們班那個桌子上吃的,結果讓盛妤一通嫌棄,還是Rabow在老師跑來斥責鈴鐺的時候替她說了話。

還有齊嬌老師已經(jīng)很久沒來上班了。

盛妤在她們面前提過好幾次。

都是一些日常生活中的瑣事,在鈴鐺看來有意思的,統(tǒng)統(tǒng)都分享給許清竹。

許清竹便安靜地聽。

鈴鐺講得口干舌燥,在她快講不下去的時候,梁適敲響了房間的門,“兩位,起來吃飯啦。”

鈴鐺一溜煙兒從房間跑去廚房。

許清竹則詫異,“你怎么沒走?”

“今天下雪。”梁適說:“沒我的戲份了,全都挪到了明天,我看你睡得熟就沒叫醒你。”

“好吧。”許清竹說:“今天確實睡得很好。”

一覺醒來都快十點半了。

也不知道是吃得早飯還是午飯。

不過也無所謂,她今天沒會,遲去公司也可以。

“我?guī)湍愀致逑Uf過了,今天上午就別去公司了吧。”梁適說:“休息好了下午再去。”

許清竹點頭答應。

餐桌上,只有許清竹面前有一碗粥,是銀耳枸杞蓮子粥,聞起來香甜。

許清竹看向梁適。

梁適在她對面落座,“你不是肚子疼嘛?喝了這個再去床上躺著,好好休息。”

許清竹用勺子舀起來,輕輕吹了下,在鈴鐺那期待又羨慕的眼神里喝進去。

“你放的是冰糖?”許清竹問。

梁適點頭:“□□糖。”

“家里沒有啊。”許清竹說:“你去超市了?”

“嗯,我把冰箱里的菜都備好了。”梁適說:“你一個人的時候也得好好吃飯啊。”

許清竹:“有心無力。”

梁適:“……”

“我會監(jiān)督你的。”梁適義正言辭地說。

許清竹撇嘴,舀了一勺吹得不燙了喂給鈴鐺。

鈴鐺眼睛一亮,“好甜。”

“你喝。”梁適說:“我給她另外煮了湯的。”

“我不喜歡喝海帶湯。”鈴鐺委屈,“我喜歡甜的嘛。”

梁適在她額頭上彈了下:“小朋友不許挑食。”

因為鈴鐺是家里的不速之客,所以沒有時間給她再燉一碗粥,只能讓她跟自己一起喝湯。

不過這個冷清的家也因為不速之客的到來多添了幾分溫情。

許清竹喝完粥后也沒去睡覺,帶著鈴鐺去那個房間里玩鋼琴。

鈴鐺也有鋼琴課,不過她不太喜歡。

畢竟練鋼琴是件蠻辛苦的事情,可她喜歡看別人彈,所以坐在床上讓許清竹彈給她聽。

流暢優(yōu)美的樂曲從房間里逸散出來,鈴鐺這個合格的觀眾立刻鼓掌。

整個家熱鬧多了。

鈴鐺就和只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地在家里各個地方饒。

許清竹只呆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悶,腰也有些酸。

她便又回房間躺著。

不過奇怪的是,她這次經(jīng)期并沒有流多少血。

她猜測可能是經(jīng)期前期。

趙敘寧還發(fā)消息問她什么時候來取藥,或者趙敘寧給她送過來。

許清竹不好意思讓她給自己送藥,便讓她先放著,下午讓秘書去取。

鈴鐺是傍晚離開的,而許清竹身體不舒服,便也放縱自己在家待了一天,期間還接了陸佳宜的視頻電話,打電話來商量合作方面的細節(jié)。

光視頻就聊了一個小時。

彼時梁適坐在許清竹身側,拿Ipad刷劇,聲音降得極低。

鈴鐺則霸占了她們家的電視,拿來看《兔子不哭》。

這個暗黑系童話向的動畫片又長又多,偏鈴鐺看得津津有味。

陸佳宜在跟許清竹聊完合作后,又關心了一下她的身體。

因為得知許清竹沒有上班,許清竹一一禮貌回答。

梁適在一旁聽著倒沒什么太大感受。

如果說昨天看到陸佳宜和許清竹一同從公司走出來,像是天作之合,她心里吃醋。

那今天再聽到兩人聊合作的時候無比默契,她都沒有了那種拈酸吃醋的感受,更多是感慨,原來系統(tǒng)源動力這么強大啊。

果然,說到底,陸佳宜才是跟許清竹同一世界的人。

她們聊合作也不盡然,其間在聊到一個問題時,兩人的話題走偏過一下。

許清竹給陸佳宜推了一部書,是很長的一串英文,梁適聽都沒聽過那本書,結果陸佳宜眼前一亮,附和道:“對的,我想說的也是這個!我也很喜歡里邊的觀點。”

當時梁適還在手機上查了一下,是非常冷門的一本書。

但就是那么晦澀冷門的書,陸佳宜和許清竹都看過,且觀點一致。

這大概不僅僅是原劇情的力量,更像是遇到了靈魂契合的Soulate。

梁適一直聽她們講完。

掛斷之后許清竹又打開電腦開始工作,她工作的時候極為認真,能把全世界都隔絕在外。

梁適側目望著看了會兒,然后起身去做飯。

鈴鐺也跟個小尾巴一樣,關掉電視跟著她進了廚房,把客廳的空間留給許清竹。

也說不上來難不難過,就好像在那一瞬間,梁適認命了。

她好像極力抗爭過,但不盡如人意。

陸佳宜才是跟許清竹更相襯的那個。

不過梁適并沒表現(xiàn)出來,她依舊體貼地給許清竹做飯,然后晚上幫她捂肚子,抱著她睡覺。

在許清竹被噩夢驚醒的時候,她溫柔地給許清竹擦掉額頭上的汗,然后親吻她的唇,輕撫她的背脊,安慰她不會發(fā)生那種事的。

許清竹埋在她頸間,留下了很深的印跡。

做完噩夢之后,后怕的眼淚也落在她肌膚上。

梁適悉數(shù)坦然接受。

翌日出了太陽,大雪消融,氣溫直線下降。

兩人都從衣柜里拿出了最厚的棉服,梁適怕許清竹感冒,還拿出了壓箱底的圍巾。

梁適開車先把許清竹送到公司,然后又開去片場。

顧沂雪并未說什么,除了孫橙橙對她的離開頗有微詞之外,其他人都沒什么反應。

反正她并沒耽誤劇組的事兒。

即便孫橙橙對她有微詞,也不敢發(fā)作。

最多就陰陽怪氣內涵幾句,梁適只輕蔑地掃她一眼,她便偃旗息鼓。

而在孫橙橙偃旗息鼓之后,梁適坐在那兒都開始想,她是什么時候變的呢?

以前聽見孫橙橙那種陰陽怪氣的譏諷時,她通常會有些不好意思,羞愧和自責會占據(jù)她大多數(shù)情感。

并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兒,自信又張揚,幾乎是肆無忌憚。

并不是從她死過一次后開始的。

那時她剛來這個世界,也是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并沒有這樣。

沒有戲拍的時候,她坐在冬雪初融的陽光里開始仔細回憶。


好像是從許清竹在說喜歡她開始的。

因為她知道有人會不顧一切地喜歡她,會成為她的后盾,所以她慢慢自信。

是許清竹的喜歡撐起了她這份自信。

因為許清竹說:“梁適,你是最好的。”

她說:“梁適,我好喜歡你啊。”

她還會說:“梁老師,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好。”

梁適能時時刻刻感受到她的喜歡,所以有了盔甲。

不再是從前那個活得沒有棱角的梁適,溫柔也長出鋒芒。

一想到許清竹,梁適便笑了。

“想什么呢?笑這么開心。”顧沂雪抬手在頭頂遮了一下,然后坐在她身側,下意識從兜里摸出煙想抽,結果顧慮到旁邊這人不抽煙,又塞了回去,手里拿一打火機在玩。

梁適坦然地說:“想老婆唄,還能想什么?”

顧沂雪:“……”

她理直氣壯地顧沂雪心頭一梗。

梁適問顧沂雪:“快拍完了嗎?”

“快了。”顧沂雪手中的打火機明明滅滅,“我來找你就是商量這事兒,我們這幾天趕一趕,最后在五天內拍完,這里邊剩你的戲份比較多,所以你得辛苦點兒,可能得熬好幾個大夜,你行么?”

梁適點頭:“可以的。不過……這么趕嗎?”

“嗯,拍完以后我有事兒。”顧沂雪說。

梁適下意識問:“什么事兒?”

顧沂雪一頓,勾唇輕佻地笑:“你猜?”

她語氣輕快,可臉上的表情并不輕松,應該不會是什么讓人覺得輕松的事兒。

梁適的聯(lián)想能力也不弱,低咳一聲,偷悄悄湊過去:“你不會是想去搶親吧?”

顧沂雪唇角微勾,“嗯哼。”

梁適:“……”

雖然知道這不是她能管的范疇,之前就聽聞在海舟市里,顧沈倆家是“雙雄”,所以這兩家的聯(lián)姻跟她這個小嘍啰實在沒什么關系。

但因著她跟顧沂雪還算熟,所以忍不住多嘴了句:“你要怎么搶?到時候……很難堪的。”

聽那天的話也知道顧沂雪的身份不做好,雖然梁適并不介意朋友的道德底線問題,但她覺得顧沂雪會因為這個而被蔑視。

因為是私生女,還要去搶姐姐的聯(lián)姻對象,這聽起來就夠異想天開了。

任誰見了不得罵一句癡心妄想。

而且看上去,顧沂雪不會成功。

因為沈風荷不是那種會因為一點兒女情長就放棄事業(yè)的人,從某個方面來說,跟陸佳宜有點兒像。

而那個顧春眠,一看就是膽小怯懦的。

她打賭顧春眠百分百會因為繼承權妥協(xié),去參加婚禮。

所以到時候她們皆成雙,唯有顧沂雪一個人落單,那多難堪。

顧沂雪聞言卻輕笑,“難堪也無所謂。”

她向來我行我素,無懼流言。

梁適盯著她看,片刻后只能道:“祝你成功。”

“如果我不成功呢?”顧沂雪反問。

梁適一頓,“那就祝你不再愛她。”

沈風荷那樣的人,顧沂雪很難把握。

梁適把自己的理論說給顧沂雪聽,聽得顧沂雪捂著肚子笑,笑到眼淚都掉下來,她看向梁適,拍了拍她肩膀:“小妹妹,你對我有多深的濾鏡啊?”

梁適:“……”

“可你就是感性啊。”梁適說:“一直能拍出那種作品的人,不是那種事業(yè)批的對手。”

顧沂雪沉默。

良久,顧沂雪看向她:“你是不是經(jīng)歷過?”

梁適:“……”

梁適別扭地轉過臉,“沒有。”

而顧沂雪還是沒忍住,點了一支煙,她的臉被蒙在青灰色的煙霧之中。

“我也不知道。”顧沂雪沉聲說:“但我總得試試。”

要是不試,她就永遠成為別人的了。

成年之后,顧沂雪一直在走鋼絲。

因為母親插足別人婚姻被不斷詬病,被當做顧家私生女長大的顧沂雪做人唯一的底線就是——不破壞別人的婚姻。

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為沈風荷做到哪一步。

但起碼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還得留著最后一絲底線。

她不會去插足一段婚姻,因為那是她們訂了契約的,無論那段婚姻多不幸,沈風荷的伴侶多糟糕。

可在戀愛階段,各憑本事。

也可能很久以后,顧沂雪會為沈風荷放棄底線。

她想,她這種孤魂野鬼可能生來就不適合有底線這種東西。

顧沂雪兀自想得出神。

梁適聲音很輕,“有些南墻還是要自己撞,到時你喊我,我把你接走。”

這算是朋友間獨特的安慰方式。

顧沂雪聞言輕笑,“謝了。”

梁適每天都會給許清竹打視頻電話,但因為最近戲份都壓縮到一起拍,能打電話的時間少之又少。

但許清竹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去。

梁適每次都會跟她說多吃點兒,甚至晚上給她點家附近好吃的外送,她也還是沒能胖起來。

看上去就連精神狀態(tài)都很恍惚。

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愈發(fā)折磨人。

而越到快結束,顧沂雪越興奮。

也可能是心里有盼頭。

梁適還看到了顧沂雪定的婚紗,漂亮又不失個性,很適合顧沂雪。

如果那天顧沂雪是新娘,一定是讓人看到便會贊嘆的新娘。

可梁適總擔心她會鎩羽而歸。

所以提前給她打了一次又一次預防針,但有天晚上她跟顧沂雪喝多了。

顧沂雪紅著眼睛笑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沈風荷啊,太愛她家了,她愛她的爸媽和弟弟妹妹比愛誰都多,對她來說跟誰結婚都沒差啊。”

顧沂雪說:“那為什么不能是我呢?”

梁適回答:“可她訂婚了。”

“那就搶過來唄。”顧沂雪說:“即便只有1%的概率,我也還是要試試,不然我的人生可太無趣了。”

“沒有了沈風荷的人生,還叫什么人生啊。”顧沂雪輕笑:“我得試試。”

梁適那天因為顧沂雪哭,自己也跟著哭。

腦袋埋在膝蓋里,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好像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顧沂雪問她:“你哭什么啊?”

梁適說:“我老婆快死了。”

顧沂雪:“……你有病啊,咒你老婆干嘛?”

梁適閉了閉眼,“她再跟我在一起,就要死了。”

顧沂雪一頓:“你在說什么屁話?”

梁適問她:“要是沈風荷跟你在一起會死,或是很痛苦,那你還要跟她在一起嗎?”

顧沂雪聞言酒醒了一半,沉默了好久好久。

久到梁適已經(jīng)開始打盹,顧沂雪才說:“那還是我死吧。”

顧沂雪說:“我可以死,沈風荷不行。”

梁適眼淚倏地掉下來,問:“為什么?”

顧沂雪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突然有了點知心大姐姐的樣兒,“傻妹妹,為什么你不知道啊?”

“沈風荷啊,就是我的命。”顧沂雪借著酒意說:“我死了,她還可以活,還有更好的人生。”

“但要是她死了,我也不會活的。”顧沂雪撐著下巴,唇角勾起一抹凄涼的笑:“我的人生沒有意義了啊。”

沒有意義的人生,算什么人生。

梁適當天夜里哭到眼睛腫,連手機響都沒聽見。

《心途》殺青那天晚上,梁適在殺青宴上跟大家喝了不少酒。

她白天還收到了許清竹訂的花,祝她殺青愉快。

甚至連祁唐和唐醉兩個小姑娘都有。

在劇組禮儀這一塊,許清竹做的比梁適還到位。

怕人們閑言碎語,就連梁適最不喜歡的孫橙橙也有許清竹差人送來的花,不過明顯和她們的不是一個級別。

梁適晚上喝到快十二點,在回家與不回家之間搖擺不定。

最后還是找了代駕把自己送回去。

車子停在樓下,她坐在車里不斷拍自己的臉,讓自己勾起一個笑來。

等到恢復得差不多,梁適才上樓回家。

許清竹已是一覺醒來,這些日子重復做的噩夢還未停歇。

因為失眠多夢,她的記憶力也愈發(fā)差,助理給她把藥取回來,就放在她辦公室的抽屜里,可她每天回家的時候都忘記帶。

所以連著好幾日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她還躺在沙發(fā)上等梁適回來,可左等右等也不見梁適的身影,給她發(fā)了條消息問她什么時候回來,也石沉大海。

再給她打電話,發(fā)現(xiàn)關機了。

可能是在殺青宴上喝多了,手機沒電。

許清竹一個人在家里,安靜到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愈發(fā)焦躁不安。

干脆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酒來醒著,今天是梁適的殺青宴,如果她回來,應當是要給她慶祝一下的。

即便梁適不回來,自己一個人喝了這一瓶酒,應該也是能睡個好覺的。

濃郁的酒味在房間里漫散開,許清竹窩在沙發(fā)上。

若是換做尋常,她應該是有心勁兒再看會書的,但最近她總是什么都做不下去。

甚至情緒都敏感了許多。

那天因為刷到一個短視頻,就幾十秒,她竟然看哭了。

而且哭到不能自已。

以及她的經(jīng)期出了問題,那天應該是大姨媽來了,卻只出了一點兒血。

之后就再沒有過。

不過那之后的兩天倒是休息的還可以。

只是在兩天后,那個噩夢卷土重來,許清竹拿它毫無辦法。

她甚至還去掛了精神科的號,找了最最專業(yè)的精神科醫(yī)師問診,還去找了她以前的心理醫(yī)生顧醫(yī)生。

說得都大差不差,是她最近精神壓力太大了。

確實也不小。

公司需要新融資,需要收購小公司,確定未來發(fā)展方向,跟陸家那邊合作,還有和海薇那邊的聯(lián)手,雖然有舅舅他們幫襯著,但大事兒還得她自己來。

在此之前的很長時間里,她不過是個學生。

她好像并沒有這么強的能力去接手這些事情。

縱使在跟陸佳宜的合作之中,陸佳宜出力比較多,基本上幫她弄去了最復雜的部分。

許清竹很欣賞這樣的合作伙伴,但不知為何,在跟陸佳宜的相處中,她總覺得自己好像應該喜歡陸佳宜。

她對自己這種感覺很是疑惑。

要知道,她原來從未有過這種感受。

后來她才想起,梁適曾說過,她應該是有一個更喜歡的人。

那個人應該是陸佳宜。

那些原本應該在她生活中很敏銳的東西,這會兒卻總要花好長時間去消化。

甚至偶爾根本反應不過來。

因為失眠,許清竹還感覺自己的身體愈發(fā)笨重了。

那天中午吃完飯,因為電梯人多,她試著走樓梯,爬了兩樓就氣喘吁吁,最后還是去乘坐了電梯。

許清竹感覺自己的生活黯淡無光,和以前并不相同。

不過她現(xiàn)在養(yǎng)成了一個習慣,她每天晚上都會寫日記。

日記單調又無聊,只有頻繁在重復的兩句話:

【今天也要記得跟梁適說我愛你哦。

笨姐姐,我好愛你。】

許清竹沒等來梁適,便先貪杯地喝了一口,然后覺得味道不錯,一口又一口,最后喝了一杯。

家門響動的那刻,她立刻起身,幾乎是小跑著飛奔到玄關。

正好和進門的梁適撞個滿懷。

梁適沒預料到,不過還是下意識把她抱住,怕她碰頭,用手墊在她額頭上,沒讓她磕在自己的肩膀處。

許清竹貪婪地聞她身上的味道,卻只聞到了散不開的酒味。

她皺著眉頭說:“喝了多少酒啊?”

梁適輕笑,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殺青宴,喝得有點多。”

“那你還能跟我喝嗎?”許清竹問:“我也醒了酒。”

“能。”梁適說:“我酒量現(xiàn)在真的很好。”

許清竹:“……”

她牽著梁適的手往家里走,兩人肩并肩坐在沙發(fā)上。

誰都沒說話,省去了那些寒暄。

單純地喝酒,不過許清竹是窩在梁適懷里喝的。

她坐在梁適腿上,偶爾還回頭親她一下,酒漬落在她唇上。

客廳的燈昏黃,樓下是車水馬龍,整座城市的燈和客廳里的燈交相映襯,氛圍感十足。

隨后許清竹坐在梁適腿上,接了一個綿長而熱烈的吻。

許清竹被吻到熱淚盈眶。

梁適笑著擦去她眼淚,“哭包。”

許清竹撇撇嘴,在她耳邊低聲說:“你吻技有進步。”

梁適的耳朵一癢,頓時跟著了火似的。

一瓶酒幾乎大半都被許清竹喝掉。

梁適只縱容她胡鬧,時而還會配合。

許清竹甚至“不小心”把酒灑在她鎖骨上,然后又喝干凈,美其名曰不能浪費。

梁適的身子隨意搭在沙發(fā)上,怕她受傷只能揚起脖頸。

之前為了搭配好看,買了條項鏈戴,最后也摘掉扔在茶幾上。

許清竹還問她:“你明天就不拍戲了吧?”

梁適點頭。

許清竹便在她鎖骨上咬出印跡。

牙齒尖銳,咬的梁適倒吸一口涼氣,手也只能抓住沙發(fā),沒敢動她。

許清竹這也算欺負人。

梁適無奈,掐她的腰,卻發(fā)現(xiàn)睡衣下空落落的,腰圍比之前小了一圈。

一時間不知是何心情。

忽然就沒舍得掐,只搓了搓她腰間的那一小塊肌膚,給她搓紅了。

許清竹還拍她手,“干嘛?”

梁適說:“你欺負我。”

許清竹的眼睛滴溜溜地轉,挑釁道:“那你也來欺負我啊。”

梁適無奈:“你就仗著我舍不得。”

“那我也舍不得欺負你。”許清竹貼近她耳畔:“姐姐呀~”

她的語調旖旎又綿長,聽得人心尖兒都在顫。

許清竹說話的熱氣悉數(shù)吐露在她耳朵里,弄得她耳朵好癢。

許清竹說:“在床上的欺負,不叫欺負。”

梁適的臉就像是天邊的紅燒云,一瞬間鋪滿天際。

她抬手打了下許清竹的屁股,“沒個正形。”

“你這都是跟誰學的?”梁適咬牙切齒地問她。

許清竹喝得有些醉了,她慵懶地趴在梁適肩膀上,幾乎是一字一頓道:“無、師、自、通。”

許清竹說:“因為我太愛你了啊,所以想把最好的都給你。”

許清竹抱住她的脖子,盯著她看,眼尾泛紅,就像是一只可憐的小兔子。

“你不主動,我就都學了。”許清竹說:“你跟著我步調走就好了。我教你……”

喝多了以后的許清竹不知羞,卻也知道有些話不能說得太大聲,于是貼在梁適耳邊,幾乎是用氣聲說:“怎么把我吃、干、抹、凈。”

梁適手一滑,差點把她掉下去。

還好許清竹抱得緊。

這舉動逗得許清竹咯咯笑,埋在她懷里笑個不停。

梁適無奈,她抬手在許清竹背上輕拍了一下,“少學那些不正經(jīng)的,我自己會學。”

“你跟誰學?”許清竹問。

梁適:“……”

“床上的事兒。”許清竹跟只貓似的蹭蹭她,“自然還是跟我學比較好。”

梁適:“……”

以后別喝酒了!

真的!

梁適被她撩撥得不知所措,卻又只想跟她聊天,而不是去鬧去荒唐。

也幸好許清竹喝完酒以后便開始犯困,鬧著讓梁適把她抱回房間,然后要窩在梁適懷里睡。

梁適等她睡了之后起身去弄了蜂蜜水,然后自己先喝了一杯,又在床頭放了一杯,怕她宿醉起來之后頭疼。

等做完這些又去簡單洗漱了下,這才躡手躡腳地躺在許清竹身側睡覺。

房間里安靜下來,就連月光也隱匿在云層之中,只留下了一層朦朧。

許清竹卻緊皺著眉頭,額頭上浸出一層薄汗。

就像是沉入一片深海之中,眼前全是血色,不斷有人把她往下拽。

分明是可以漂浮上去的,她的手臂盡力向上,可還是不可避免地沉下去。

片刻后場景變化,她被扔在迷宮里,眼前的霧沾染著血色,好似會引起人心底最可怕的欲望。

許清竹害怕地想要逃,卻被人拉著腳拽回來,然后刀子劃過肌膚的聲音。

刺啦——

特像是刀子劃爛昂貴絲織品的聲音。

可疼痛是真實發(fā)生的,她的皮肉好似在一瞬間裂開。

許清竹錯愕地回頭,卻看見了梁適那張臉,她張了張嘴想喊梁適的名字,卻像是被什么東西給糊住了一樣,根本喊不出來。

她只能恐懼地看著對方朝她走過來,然后舉起她手中的刀,鋒利的刀刃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不過一瞬,刀便刺入她小腹,疼得她眼淚直掉。

她想說:“我是許清竹啊。”

可是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看梁適不停地把刀揮過來。

刀子穿過肌膚和骨骼的痛楚讓人頭皮發(fā)麻,如果就此死了沒知覺倒也罷,可偏偏還有。

就像是在直面自己的死亡,感受臨死前的痛苦。

不,那不是梁適。

梁適說過,如果手中有一把刀,刀刃也一定會對準她自己。

許清竹不斷催眠自己,可……站在那里的就是梁適啊。

那把刀刺穿了她的骨骼和肌膚,將這些霧都染成血色。

許清竹發(fā)不出聲音來。

隨后場景變化,是在她們之前住的那棟別墅里。

許清竹的身體沒有受傷,可是那些痛楚還殘留在她記憶深處,被刺傷過的地方她都不敢動。

一片漆黑。

外頭是不絕于耳的蟬鳴聲,像在昭示著夏天的結束。

許清竹蜷縮在角落里,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可是頭發(fā)忽地被拽住,那把刀又對準了她的臉。

然后是刀子劃過臉,劃過她的肩,劃過她的小腹……血色蔓延。

每一處就很痛。

許清竹告訴自己,這是個夢。

都不是真的。

她想從夢里醒過來,可怎么也醒不來,還有聲音在她耳邊說:“這才是真的……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許清竹渾身都痛,她感覺自己身上的血都快要流盡了。

她張了張嘴,說不出一句話。

還不及那瀕死的蟬。

許清竹躺在地上,然后看梁適那張臉在她眼前不斷放大,她張大嘴,想跟她說:“老婆……”

可是說不出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張臉不斷放大,再放大,然后那把鋒利的刀刺穿她的心臟。

就像是無數(shù)次在噩夢中感受過的那種鈍痛感。

“唔!”許清竹忽地睜開眼,望著天花板。

眼淚和汗一起流下來。

又是一個不同的場景。

可這次她卻躺在自己身側。

許清竹看向身側的梁適,對方正睡得熟。

剛才被刀刺傷的地方還在陣痛,她根本不敢再給對方機會,于是從枕頭下摸出了那把水果刀。

鋒利的刀刃對準了梁適的腺體,眼淚卻不聽話地掉在了梁適臉上。

那一瞬間,梁適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許清竹披頭散發(fā)地坐在她身側,雙手握刀,刀刃對準了她的腺體,眼睛通紅。

她似乎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梁適錯愕地喊她:“老婆。”

許清竹有一瞬間的晃神,手中的刀刃只輕輕劃過了梁適的后頸。

梁適又一次喊她:“寶寶……”

許清竹張了張嘴,卻還是說不出話來,可是眼淚卻不停掉。

她忽地把刀刃對準了自己。

在她把刀刃扎到自己腹部之時,梁適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老婆,把刀給我。”梁適不敢放松手上力氣,也還是低聲哄她。

許清竹木訥地看向她,眼神茫然。

她問:“你不殺我嗎?”

梁適一時啞然,搖頭苦笑,“我愛你的啊,怎么會殺你?”

“可你不是想殺了我嗎?”許清竹問。

“不會的。”梁適溫聲,順帶把她手上的刀拿過來。

刀尖上有血跡,是梁適后頸上的血。

但只有一點點。

許清竹皺著眉,神色痛苦,“那要殺我的人是誰啊?”

梁適抿唇,不知該說什么好,片刻后只能回答:“是你的夢,是假的,沒有人要殺你。”

她拿到了許清竹手里的刀,把刀一扔,和地板相擊發(fā)出“鐺”的一聲。

在黑暗和寂靜中格外滲人。

許清竹依舊迷茫地看向她:“那你是誰?”

“我是梁適。”梁適說。

許清竹咬了咬下唇,看向她,而后恍然道:“是我愛的梁適啊。”

梁適點頭,眼中含淚:“嗯,是你愛的。”

“那你愛我嗎?”許清竹問。

梁適眼淚倏地掉下來,“愛啊。”

許清竹撲到她懷里,親親她的喉嚨,“姐姐,不要哭好不好?”

許清竹抓著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這里好疼啊。”

梁適抱住她。

良久,許清竹在她懷里睡熟。

剛才的許清竹好像只是梁適做的一個夢。

可梁適看著安靜躺在地上,還在反光的刀知道——那不是夢。

是世界運行法則在修正過程中落到許清竹身上的影響。

目前看來,她和陸佳宜都沒什么事兒。

所以這個大事件改變的傷害都讓許清竹一個人承受了。

還不知道要承受多久才能平衡掉這個大事件的改變。

所以……好像……只能順應劇情線。

梁適睡意全無。

等許清竹睡著以后,梁適躺在那兒吻了吻她的額頭,然后躡手躡腳地下了床。

手機里有律師剛擬好不久的離婚協(xié)議書,她去另一個房間拿打印機把文件打印出來。

打印機咯噠咯噠出紙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也顯得格外突兀。

梁適一條條看過那些條款,她是什么都沒要的,選擇凈身出戶。

哪怕沒什么資產(chǎn),卻也給許清竹分了一半。

梁適按動著手里的圓珠筆,不斷地按。

最終還是在離婚協(xié)議書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月光折射進室內,灑下一地銀輝。

那把剛剛落在她腺體上的刀刃上還有她的血跡。

她收好刀,又從衣柜里拿出她的行李箱,把一些需要用的收進去,然后在遙遠天際露出魚肚白的時候,她躡手躡腳進房間看了看許清竹。

許清竹還在熟睡,很明顯沒有再做噩夢。

梁適在她臉側親了親,然后拉緊窗簾,關上門。

拉著行李箱離開。

這是許清竹近些日子里難得的好夢。

她夢到跟梁適舉辦婚禮,當初那場婚禮辦得簡陋又潦草,而且是那個人。

許清竹也算懷著愿景嫁給她。

可后來發(fā)現(xiàn)她并不是自己想嫁的那個。

不過昨晚她夢到自己和梁適在山間別墅辦了婚禮,還把捧花扔給了林洛希。

因為林洛希懷孕了。

是有些扯,但是個美夢。

許清竹醒來后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是上午九點半。

她昨晚又喝多了,記憶好像停在了跟梁適坐在沙發(fā)上接吻的時候。

之后的任憑她再怎么回憶也回憶不起來。

她摸了一把身側,已經(jīng)冷了。

好似沒躺過人一樣。

有了充足睡眠的她精神狀態(tài)都比往日要好,掀開被子起床,看到了床頭的蜂蜜水,雖然有些涼了,她還是捧起來喝了一半。

然后拉開窗簾,陽光傾瀉而入,她大喊一聲:“梁老師!”

卻沒人應。

許清竹捧著杯子往外走,自顧自嘟囔道:“難道去買菜了?”

走出房門,家里空蕩蕩的。

許清竹撇了撇嘴,在廚房看了看,料理臺上有燉好的粥,還放在鍋里溫著。

冰箱上有寫好的便利貼:【寶貝,一定要好好吃飯!】

許清竹撕下來看了看,又貼上去。

她這會兒還不想吃東西,于是去衛(wèi)生間洗漱,結果在途徑另一個房間時發(fā)現(xiàn)那個門開著,她還以為是梁適在偷偷彈鋼琴,結果一推開門,房間里也是空的,連床單都沒有一絲褶皺。

許清竹頗有些失落。

不過她看到了桌子上的A4紙,那是這個房間里原本沒有的。

家里就兩個人,她沒放那肯定就是梁適的。

好奇心驅使她走過去,然后就看到了最上邊的五個大字——離婚協(xié)議書。

文件有三頁,已經(jīng)用訂書機訂好了,弄得很規(guī)整。

是讓許清竹這種強迫癥上司都挑不出毛病來的裝訂。

而且是一式兩份的。

上邊都摁了梁適的手印,簽了梁適的名字。

桌子上還有一張便利貼:【我們離婚吧,你簽好字后把另一份放在樓下快遞箱里,我會來取。至于原因……沒有原因,這些日子我會關機的,你不用找我。對了,你也別哭。如果你還想讓我們都好好的,那就簽字吧。】

許清竹:“……”

她手中的杯子忽地落在地上,應聲而裂。

冰冷的蜂蜜水灑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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