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人去做了頭發。不放心小縣城的手藝，還專門跑了趟市里。在發型師再三強調卷了之后大概一個月時間又會逐漸變直之后她才下定決心給燙卷了。狄云就簡單了許多，直接給推光，不是那種不用抹油就能油光發亮的，而是一頭青茬子。

　　老徐的頭發即便是燙了，刻意將兩卷兒垂在臉側，看上去也不像邊緣女，反倒添了一縷成熟女人的韻味兒。

　　不過這事也說不準，每個化妝師都是上帝之手，擁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能將五十歲的老太變成三十歲的少婦，也能將二十歲的小伙扮成胡子拉碴的叔叔，這個得等到時候畫完了妝，穿上絲襪才能評價到底像不像。

　　“看什么呢？”老徐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很神奇很莫名地就多了份羞意，略微不自然地撥了撥耳邊垂下來的發卷兒，嬌聲道。

　　“看美女呀。”狄云也學了把小說上說的那種花花公子調戲美女的樣子，一邊賤笑一邊吊兒郎當地說道。

　　見到他開始不正常了，老徐瞬間就正常了，瞥了他一眼：“切！”

　　對方不配合了，狄云也恢復正常。調戲美女，要互動才有意思，主要就是那個你來我往若即若離的氛圍，要是一個人在哪里唱獨角戲，干巴巴地來一句：小妞，給大爺笑一個！那不傻缺么，真當現實是YY的世界呀？說不得就引來一熱血青年，化身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合體，高高跳起來個天外飛仙外加一腳西來。

　　………

　　三月十五日，劇組開機。

　　不管是演員還是機組工作人員都挺興奮，氣氛不錯。不過場面卻low到爆，別說什么開機儀式媒體采訪了，連個簡單的開場白都沒有，就導演吼一嗓子，副導演再吼一嗓子，然后就直接進入了拍攝階段。

　　老賈這片子就跟紀錄片似的，不講究什么分鏡頭之類的，直直地按照劇本上寫的故事發展順序拍攝。第一天沒有邊緣女什么事，所以老徐不用忙活，像個狗仔似的拿著相機杵在簡單化妝室的門口，準備拿到男朋友換裝出來后的第一手資料。

　　狄云穿著老賈準備的西服出來之后，老賈的臉一下子就擰巴在了一起，因為狄云的骨架修長，身材勻稱，有那么點衣服架子的意思，穿在王紅偉身上就能顯示出猥瑣氣質的地攤西裝穿在他身上瞬間就將衣服的逼格提升了一大截，很合體。再加上黑框大眼鏡，催生出了一些諸如“帥氣”、“儒雅”、“有知青范兒”之類的詞語……反正就是和老賈心中的形象相差甚遠。

　　但是，咱這拍攝的又不是韓國的歐巴，就一小縣城的小偷，越猥瑣越好，越賊眉鼠眼越地道啊，要那么帥氣做什么？

　　“怎么了？”狄云問道。

　　“嘖，這形象不對呀。”老賈開始撓頭了。

　　“哦，那這樣呢？”

　　狄云雙腳撇開了一些，站了個外八字，扭動了下身子，身高憑空就縮短了一節，剛剛還恰恰蓋住皮鞋的褲腿朝下溜了溜貼住了地。將眼鏡稍稍往下放了放，然后雙手攏在袖子里，眼神飄忽起來，微微張嘴，舌頭頂著腮幫子緩緩轉動。

　　擦！

　　所有人集體愣住，這是怎么做到的？背沒彎呀，脖子看上去也沒縮……好像是比剛才短了一點，但很正常呀，要不是記得他剛才的樣子絕對不知道他的脖子縮著。形象完全是翻天覆地的變化。

　　猥瑣，逼仄，眼鏡上反射著光，可以看清楚鏡片上朦朧朧的污塵，嘴角還帶著點不明意味的冷笑。

　　“靠！”攝像機后面的余力韋問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疑惑“小云，你是不是煉過縮骨功？”

　　狄云保持著小武的形象，頭不動，眼睛撇過去道：“是呀，三歲開始修煉，五歲入門，十歲大成，如今已有二十余載，可稱為出神入化了。”

　　“哈哈……”余力韋大笑了起來，自然是不相信他說的。

　　老賈回過神來，頓時煩惱盡去，擺了擺手說道：“都準備了，趕緊開始。”

　　第一個場是小武在路邊等車，然后上車，再耍了一次手藝的情節。

　　劇本上只說小武在等車，至于該怎么等，等多長時間，什么動作，什么表情，統統沒提。

　　狄云問老賈：“我該怎么做？”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記得符合一個小偷的形象就行了。”

　　“額……”

　　“趕緊去路對面準備吧。”

　　好吧，想怎么做就這么做！狄云心中竟有些悸動。

　　跑動的時候邁著外八字，寬松的褲腿顯得空蕩蕩的，完全看不出來是一個大長腿男，瞧得身后的老賈眼神锃亮锃亮的。

　　老徐都被男朋友的華麗變身驚呆了，這會兒才緩過神來，咔嚓一聲拍攝了第二張照片。然后停下將前后兩張照片對比看了看，前一張正面，后一張背面，除了衣服有點像之外，完全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人。

　　她以前只聽說過誰誰誰屬于祖師爺賞飯吃，沒想到男朋友竟然就是祖師爺眷顧的，以前一起拍攝《新言情時代》的時候怎么就沒看出來呢？

　　想怎么演就怎么演是吧，狄云想了想，將黑色西服的扣子全都解開，敞露出里面棕白條紋的保暖衣。要風度不要溫度的樣子。

　　按照時間來說現在應該是春天，但還帶著些冬天的料峭，敞開了衣服風鉆進去有些冷，不過演員拍戲的時候冷那就不叫冷，那叫敬業。

　　“準備好了沒？”老賈喊道。

　　“行了。”

　　“開始！”

　　狄云開始演了。

　　又好似感覺有點冷似的左右拉扯著衣襟裹緊，一只手臂壓著，另一只手臂取出一根煙嘴上，發現一只手沒法擦火柴，于是放開裹著衣服的那只手，將煙點燃，趕緊又裹緊了衣服。

　　叼著煙，連續不斷地抽著，同時朝路上打量，等著進城的汽車。

　　二十多秒后，按說再長的鏡頭也應該結束了，不管是過還是咔都應有個響聲，但導演就是沒喊，他只好繼續往下演。

　　低頭看了看地面，正好有一只大螞蟻跑過，一腳踩死，順便將一顆石子踢到了路中間。

　　“好！過！”

　　老賈終于將這個老長老長的鏡頭拍攝滿意了，緊接著喊道：“下一個鏡頭準備。”

　　一輛汽車駛入鏡頭，狄云伸出一只爪子，張開五指彎了彎。

　　汽車停下來，司機喊道：“去哪里？”

　　“城里。”

　　“趕緊上！”

　　狄云兩步跳上汽車，嘴里還叼著抽了半截的煙。

　　余力韋提著攝影機跟上車，拍攝繼續。

　　狄云在車門口頓了頓，朝后面掃了一眼，瞅了個座位，過去坐下。車上的座位很多，根本不用瞅的那么仔細，其實他不是在找座位，而是在找作案的對象。

　　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戲還是在回放自己曾經的人生，這些動作根本就沒經過思考，全都是下意識的動作。

　　挨著一個人坐下之后，雙手抱胸，翹著二郎腿。

　　售票的老爺們兒走過來道：“買票。”

　　幸好他還記得自己正在演戲，沒忘記說臺詞，抬頭看了一眼對方揚了揚下吧說道：“我警察。”

　　售票員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最終沒說什么，轉身走了。于是他成功地逃過了一張票，嘴角扯起一絲得意的冷笑。

　　左右偵察了下車內的情況，雙手從抱胸變成了在腹前交叉，一只手快速絕倫地伸進了身邊之人的口袋又取出來。

　　余力韋頭往后邊仰了仰，看了下剛才拍攝的鏡頭，面色古怪地說道：“動作太快了，沒拍清楚。”

　　老賈也湊在攝像機跟前看了一遍，又轉向狄云，砸吧了兩下嘴說道：“小云，你動作放慢一點。”

　　“好吧。”狄云張開手將一顆水果糖還給身邊的老兄。

　　車上的這些人都是老賈招來的群演，拍攝他行竊的鏡頭也只是需要他做出個掏包的動作就可以了，沒想到他真從人腰包里掏出了東西。

　　身邊的老兄看到他遞過來的水果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空空如也，一下子愣住了。現實中他知道這是拍戲，身邊這個人扮演的是小偷，戲中他要裝作不知道，沒反應。結果卻是他真的被掏了腰包，也真的沒丁點反應。

　　這不會真是個小偷吧？

　　“好了，重新來一遍，都準備好。”

　　再來了一遍，這次狄云的動作放慢了許多，攝像機拍攝清楚了整個過程。

　　“好！過！”

　　身邊的老兄聽到導演說過了，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摸自己的口袋，然而，剛剛放進去的水果糖又不見了。這次他可是刻意注意的了，但依然沒感覺到什么。

　　“呵呵……在這兒。”

　　老賈和余力韋對視了一眼，同時湊到攝像機跟前看了一遍剛才重新拍攝的鏡頭，很清晰拍攝到了狄云伸手的動作，但也只是在口袋上輕輕抹過，就跟假動作一樣。可這顆糖果又是怎么回事？

　　狄云身邊那老兄看他就跟看到了神仙似的。

　　老賈和余力韋看完了回放，又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

　　狄云見他們看過來，聳了聳肩，將水果糖扔進了身邊老兄的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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