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萬拍一部電影，多不多？

　　這個不好說，你要看怎么比。

　　和一年前拍攝《小山回家》時眾籌而來的兩萬塊錢想比，足足翻了十五倍多，對一個大學還沒畢業的粉嫩新人導演來說已經算是不小的投資了。

　　但要是和同時期的一些電影相比那就沒法說了，比如《秦頌》，比如《風月》，再比如《有話好好說》，最少的都是過了千萬，最多的甚至達四千萬。相比這些來說《小武》就像是一個還穿著開襠褲的小兒，躲在墻角和尿玩泥巴，渾身都是鄉巴佬的氣息。三十萬也許連里面身家最高的那個人的片酬都達不到。

　　這樣的劇組你不能指望會有什么好的待遇。

　　三月十三號，狄云和女朋友還有王紅偉三人下了火車，自己租了一輛面包車，最后再轉了一輛蹦蹦車，顛顛了半個多時辰才從火車站趕到了老賈說的地方。

　　一個豎著“賓館”倆字的民房。

　　條件簡陋到令人發指，但狄云一路上卻沒有任何的抱怨，甚至還有些期待和激動。

　　電影劇本他已經看過好幾遍，甚至將一些臺詞背得滾瓜爛熟。

　　《小武》這部電影其實很簡單，基本上沒有什么劇情，也沒有時間線的貫穿。主要講述了一個名叫小武的小偷的日常。一個九十年代小縣城里混日子的小混混，家庭不富裕、兄弟多、沒有手藝，屬于到處游蕩的游民。當然他自己是不會承認自己沒有手藝的，因為他的手藝就是偷，是個手段高明的慣犯，還是個小偷團伙的頭兒。整天戴著粗黑框眼鏡，不笑也不怎么說話，歪斜著頭，用舌頭頂著腮幫子。

　　故事主要由三個部分組成。第一部分小武失去了兄弟，第二部分小武失去了愛情的同時也失去了親情，第三部分小武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尊嚴。即便這樣他也是麻木的。

　　對于故事想要反應什么，想要展現什么狄云看得不是很明白，他也不想去探究，他只知道自己挺喜歡演這部戲的。

　　而他對這部電影喜歡的原因有兩個。第一是這部電影由他主演，第二就是這部電影講述的是一個小偷的日常故事。

　　他曾做過小偷，生活在陽光照射下的陰暗里，避免被人知道身份，重活一次也盡量掩藏著一些深入骨子里的小動作。而現在卻有一個機會讓他毫無忌憚地將這些壓抑的東西全部釋放出來，光明正大地展現在熒屏上。就像是以前都是警察抓嫖客，現在警察卻忽然拿槍指著你讓你脫褲子去嫖，還承諾絕對不會抓你。忐忑的同時又充滿了刺激感。

　　所以他根本就不在意條件會有多么的差勁，只想著在攝影機下將小偷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出來，宣泄掉心中那份似要噴薄而出的東西。

　　說實在的，徐婧蕾其實很不喜歡這個劇本，整個片子都充斥著一股逼仄、壓抑、無奈卻又麻木的氣息，而且她在里面還演的是一個**的身份。但男朋友已經答應了人家，為了給男朋友顧全面子，也只能捏著鼻子接了。所以這一路來她倒不像是拍電影來的，而像是過來旅游一樣，沿途拿著照相機拍個不停。

　　“到了。”開車的師傅說道

　　王紅偉當先跳下了車，付了車錢。

　　老賈已經在這所謂的賓館門前等候了，身邊還有兩個人。

　　見到王紅偉和狄云兩人，過來抱了抱，拍了拍后背。

　　到了老徐的時候則是比較客氣地說道：“非常感謝你能答應過來拍攝這部電影。”

　　老徐已經收起了照相機，撥了撥垂在耳邊的頭發淺笑道：“客氣了，應該的。”

　　至于為什么是應該的，老賈懂，將這份人情記下，沒再多說什么，朝幾人介紹道：“這位是港島過來的資方代表李杰明先生，這位是余力韋先生，也是從港島過來的，擔任劇組的攝影。”

　　資方代表過來其實就是監制，是過來分潤劇組里面導演的權利的，其實這就一二三十人的小劇組，有個屁的權利可分潤，主要是人家把錢投給你總不能連個人都不跟著過來，那誰知到你拿這些錢都干了什么，又拍出來個什么東西。

　　有個人過來是應有之義。

　　說起來狄云和女朋友兩人當中比較出名的應該是女朋友才對。在京城那個地兒，說起狄云一般人絕對搖頭，狄云是誰？沒聽說過呀！但要是說起徐婧蕾，不敢說人人都知道，但十個人總有那么一兩個聽說過，哦……徐婧蕾呀，就是拍《一場風花雪月的事》的那姑娘吧？演得挺好的。

　　然而這位港島來的資方代表卻很詭異地只是對老徐點點頭算是招呼，反倒熱情地朝狄云握手道：“狄先生能來參演這部電影，我感到榮幸之至。”

　　咔？這是什么情況？

　　所有人腦袋上都冒氣問號，狄云很出名？我怎么沒聽說過？就連狄云自己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李杰明笑著解釋道：“之前看過狄先生在《風月》里面的表演，前段時間《新龍門客棧》又在臺島和港島開播了，我是每集都追著看，最喜歡狄先生在里面演的常言笑了。”

　　老賈王紅偉還有女朋友三人都知道他拍過這部電視劇，沒想到這丫竟然在那邊還有些名氣，看他的眼神都帶著些不明的意味。

　　“呃…呵呵…您過獎了。”狄云和他握了握手說道。

　　李杰明豎了根大拇指說道：“狄先生的表演是這個的，有狄先生來參演《小武》，我對這部電影更加有信心了。”

　　不管人家說的是不是真心話，反正這話說出來讓人聽著很舒服，狄云對這人的感覺不錯。

　　進了賓館，狄云朝老賈問道：“不可能就咱們幾個人吧？別的人呢？”

　　當是拍攝《小山回家》都林林總總十幾個人，更何況現在這部。

　　老賈笑道：“自然不可能就這么幾個人，要是就這么幾個人，分成八瓣兒都不夠用。其他人有的房間里面，有的出去轉了，還有些沒來，明天才能到。”

　　狄云和老徐是兩個房間，傍晚時分，有人在外面敲門。

　　狄云開門，發現是老賈，剛想讓他進來坐，沒想到這家伙往里面瞧了瞧，見老徐不在里面便將他拉了出去說道：“走，咱們過去喝幾杯，順便說兩句。”

　　老賈的房間里，桌上擺了一瓶白酒和幾盤小菜，旁邊坐著王紅偉和另外一個男生，狄云認識，叫顧錚，也是電影學院大四的，導演系，以前一起打過籃球，不過沒深交過，算是面熟那類人。

　　“這是顧錚。”老賈介紹道。

　　“哈，認識。”

　　“那最好，省得我再介紹。”

　　關了門，四個人一人一個方向圍著桌子坐下，先每人滿上一小盅走了一個。

　　“這次我和顧錚一起拍攝。”老賈說道。

　　“副的，副的。”顧錚連連說道。

　　狄云笑道：“副的也是領導呀，來！敬領到一杯。”

　　“嘿，你這就寒磣人了。”顧錚舉起酒盅笑道“咱們喝酒就直接來，可不興整這些讓人磕岑的理由啊。”

　　“哈！先走了再說。”

　　兩人又喝了一杯。

　　老賈問道：“小云，你劇本看得怎么樣了？”

　　“這個你放心，我看了不下五遍了，里面的臺詞都門兒清，沒問題。”狄云說道。不過對于小偷他是有著自己的理解，但不知道和導演理解的出入有多少，便問道“你說這個小偷該怎么樣？”

　　“我現在也給你說不清楚，到時候你先根據自己的理解來演，我看看，要是不行，咱們再調整。”老賈說道。

　　根據自己的理解來演？那不就是本色出演了么，狄云放下心來，這就簡單了。

　　又喝了幾盅，老賈說道：“嘖，還是你這個頭發的問題。”

　　劇本上說小武是能遮住眼睛和耳朵的長頭發，他的頭發最多三厘米，肯定不夠格，那就只能剪掉然后戴假發了。說道：“明白，明天我就去理光了。”

　　“嗯，還有你帶著你哪位也去做個頭發，做成卷起來的那種。”老賈又說道“放心，這個是報銷的。”

　　“哈…那感情好。”

　　一瓶沒有標簽的白酒下了四個人的肚子之后，桌上的小菜也光了，小聚也自然地結束，三人起身返回自己的房間。

　　“喝酒了？”老徐在他的房間里坐著，見他進來嗅了嗅鼻子問道。

　　“嗯，喝了點。”狄云在她身旁坐下道“你明天得去做個頭發，我也得去理個光頭。”

　　老徐雖然不喜歡在頭發上鼓搗，但劇本的需要，他也沒什么抗拒，點了點頭，而后笑道：“哈，你又理光頭，我還等著你頭發長長了給你拍幾張呢，估計一輩子都沒這機會了。”

　　一輩子只是三個字，但卻很長很長，誰又能斷定一輩子的事情呢？

　　狄云將她攬在懷里，笑笑，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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