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爺爺，其實有一句話，我一直都想要問你。”

從回憶中抽身出來，煙越涵平靜地與厲老爺子對視，眼底是看不透的情緒。

“說吧，今天我們就開誠布公地將事談開，彼此誰也別落埋怨。”

“我只是很好奇，明明你以前對我也挺好的，有時候我覺得你比我的親爺爺還要好。可為什么我嫁入厲家后，和你無冤無仇，你卻總是給厲南洲傳授如何打斷我脊梁的事呢？”

話音輕輕落下，可厲老爺子卻臉色難看得很，在陰影下，整張臉就只有兩個眼睛是白的。

他好幾次張口，卻又選擇默默閉上，再聰明的大腦也完全找不到一句合理的解釋。

又或者說，他活了幾十年，還是第一次在背后做壞事，卻被當事人當面過來要說法的。

他老臉有些落不下，想要繼續擺出傲慢的模樣，又有種做壞事被抓包的窘迫感。

可讓他向煙越涵一個小輩低頭，他的尊嚴又絕不容許。

一時間，屋內陷入沉默，誰也沒有再開口說話。

天色漸沉，外面已是一片星空，屋內只有一盞昏黃的落地燈，暖黃色的燈光沒有帶來一絲溫度，反而尷尬的氣氛是無邊蕭瑟。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忽然傳來一陣輕輕的敲門聲。

“老爺，是我。”

老管家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從終于打破此刻僵硬的氣氛。

“進。”

“把燈打開。”

走廊里強烈的光線照進來，顯得昏暗的書房格外壓抑，厲老爺子便讓管家將門口的燈打開。

咔噠！

隨著屋內燈光亮起，讓已經適應了黑暗的兩人不由瞇起眼睛。

“老爺，宴會廳那邊已經結束，徐秘書讓我來問您，是繼續和他們套話，還是送客。”

說到套話的時候，管家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煙越涵。

在他的潛意識里，即使這個女人已經和厲南洲結婚五年，但依舊不屬于厲家人的范圍，如此機密的內容是否可以讓她聽去。

不過從厲老爺子的反應來看，似乎煙越涵就算知道了什么，也是無足輕重的事。

見此，老管家便在心里明白他匯報的尺度要如何把握了。

“讓他繼續按照原定計劃，有厲南洲在，應該不會出茬子，就讓他們放手去做就行了。”

厲老爺子揉了揉腫脹的太陽穴，在老管家即將出去的時候，再次開口道：“對了，讓他們倆小心點兒那個叫張明的，他可是池家那邊的狗頭軍師，稍微說錯一句話，就有可能被他發現什么，一定要時刻提防著。”

“是，我這就去和徐秘書說。”

“嗯。”

房門關上，書房內再次回歸安靜。

厲老爺子瞇著眼睛，仔細打量著煙越涵，豁然笑出聲來，“你這丫頭還真是和小時候一樣記仇，就你這性格，也難怪厲南洲五年的時間都沒有將你馴服。”

“我是人，永遠也不會像牛羊豬狗一樣被馴服。”

說她記仇，那是因為他們這些年都在安逸窩里，沒有一人和她一樣受過欺辱和磋磨，被人硬按著頭跪地服軟。

如果她這些年身上經歷過的事，隨便拿出一件，讓他和厲南洲去體會，以他們那高高在上的性格，估計早就忍受不了了。

可這對爺孫倆自己最看重的就是尊嚴，卻又要親手將她的尊嚴打碎，將她身上的尖刺生生拔下，這讓煙越涵如何不記恨？

“我算是看出來了，那個孩子就是牽制你的封印，如今那孩子很可能找不回來了，你也就沒有任何顧忌了，對嗎？”

“是。”

煙越涵沒有一點猶豫地點了點頭。

“唉，看來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離婚。”

“厲爺爺，我一個沒有身份背景，無法給厲南洲提供助力的野丫頭，本來就沒有資格嫁入你們厲家的大門。現在我的女兒不知所蹤，我也不要你們厲家一分錢，就只有離婚，這樣百利而無一害的買賣，您應該是最想看到的結果，為何還要一副不舍的樣子呢？”

只要厲家不用女兒威脅她，煙越涵就是無所畏懼，所向睥睨的。

哪怕面對的是曾經叱咤風云的商界霸主，她也絲毫不帶慌的，迎面之上氣場全開。

“呵呵，你這丫頭，就算是有了孩子，脾氣也是沒有一點改進。”

厲老爺子知道他已經無法扭轉煙越涵要離婚的想法，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心里不禁升起一個念頭。

也許當初他就不應該讓人旁敲側擊，教給厲南洲那些所謂的御妻術，妄圖讓一只牙尖嘴利的小貓變成溫順聽話的兔子。

他低頭不語，眼底閃動晦暗不明之色，不知是在懊悔，還是在從腦海里挑選真正門當戶對的孫媳婦。

過了良久，厲老爺子才面露倦容，將頭緩緩抬起，釋然道：“看你的樣子，是一定要離婚了，那有些秘密，我也就不再藏著掖著了。我想你一定很好奇為什么厲南洲當初要娶你，厲家又為什么答應了，卻從不對外承認你和孩子的身份吧？”

煙越涵撇了撇嘴，沒有回答，又或者說從她堅定地將初初送走起，她對這段婚姻里那些解釋不通的秘密，就已經失去了好奇心。

現在不管有人在和她說什么，她都不會再回頭，重新跌進這個令人窒息的泥塘里了。

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拖泥帶水的人，也許是之前會有反復猶豫糾結的一個過程，可一旦她徹底心寒，堅定不移地做出決定后，就絕不會后悔。

況且從她和厲老爺子這簡短的對話里，已經知道當初那些罰站挨餓，被關小黑屋的經歷，都是厲南洲的有意為之，就是要像訓狗一樣，磨滅掉她的驕傲和尊嚴。

面對這樣一個可怕的男人，和唯利是圖的家庭，她是絕不會讓女兒回來，自己更不會再去輕易相信他們的鬼話！

“你這孩子，性子太倔了。如果你聽完我說的這些話后，還決定要離婚的話，那我便不再攔著你了。”

厲老爺子端起茶盞，潤了潤喉嚨，才繼續往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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