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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山桃艷如血


大清早,今天是正月初一,家家戶戶滿地碎紅還未清掃,白玉廣場的數千案桌也是杯盤狼藉,昨夜燈火如白晝,煙花亂如雨,賀新年一夜后,整座城都在休息,街道上看不見一個人影。

        可偏偏有個男人起的早,他沐浴后返回寢殿,轉頭看了一眼床榻上姿態誘人的熟睡美人和那只豐腴白貓,然后從桌上檀香木匣里取出那件金梔早早備好的衣服,更衣后悄無聲息離開了。

        他來到約定地點,已經有女子在此等候。

        “想不到你昨夜喝了那么多酒,今早真能起來。”

        “怎么敢起不來。”瑰流輕聲道。

        昨夜群臣大宴結束后,他去閣樓尋她,還以為有什么重要事情,結果只是酗酒。

        直至天蒙蒙亮,他才回宮休憩了一小會兒。

        瑰清嗓音冷清,“東西帶了嗎?”

        他點點頭,“走吧。”

        清晨陽光明媚,一男一女朝宮外走去,雪白縞素有些刺眼。

        皇城西門,有車夫等待多時,是那位錯殺道侶后入宮奉職的年輕道士。見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一同前來,他先是暗暗驚訝,隨即就釋然了。

        瑰流為自家妹妹充當仆人掀開車簾,瑰清非但不領情,反倒打趣道:“下次干脆當腳凳吧。”

        忽然,年輕道士猛地抬頭,心頭巨震,這一刻就好像是遇見了幾十年前自己破境之時的心魔!

        車廂內,瑰清輕聲道:“下來。”

        一只黑貓從車頂跳下來,用小腦袋蹭開厚厚的防風簾子,喉嚨里發出黏黏的呼嚕聲,一步跳到瑰清身邊,嬌滴滴地喵了幾聲。

        瑰清伸出玉指將它拎起,嫌棄地皺了皺眉,將它隨意扔出車廂外面。

        皇宮中的流浪貓很多,瑰流大概都見過喂過,甚至還會挑順眼的抱回去讓輕雪桃枝她們去養,只是這只身上沒有一點雜色的黑貓,他從沒見過。而且不知怎的,他下意識就想起王姒之的那只純色白貓。

        “你養的?”

        “不是。”瑰清言簡意賅。

        馬背上的年輕道士竭力穩住心神,仍感到心有余悸,方才和那只黑貓對視的時候,己身大道搖搖欲墜差點崩塌。

        哪成想黑貓剛被扔出去,就又自己跳進了車廂,在瑰清腳下討好撒嬌地蹭來蹭去。

        “車廂又不是裝不下它這么一個小玩意,帶著吧。”瑰流說道,俯身彎腰伸出手要把黑貓捧過來,結果黑貓立馬亮出鋒利爪子,充滿威脅意味的向瑰流比了比劃。

        “你這不知好歹的小畜生,我幫你說好話,你就這樣對我。”瑰流罵道,抬起腳裝作要把它踹飛。

        “剛才是誰說要帶著?這會兒就要揣走,翻臉比翻書都快。”瑰清微微俯身,修長手指掐住黑貓的脖子,將它提溜起來捧在胸前,用下顎抵了抵它的小腦袋。

        瑰流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眼前這個女人還是自己妹妹嗎?那個除了酗酒對什么都不感興趣的小妮子去哪了?

        忽然,車廂前傳出一道幽幽聲音,“公主殿下抱著那只貓呢?”

        瑰流有些不解,嗯了一聲,問道:“怎么了?”

        “啊,沒事沒事,殿下別讓它竄到前面來就好。”

        瑰流更加不解,追問道:“為什么?”

        安靜了片刻,聲音從前傳來,“實不相瞞,貧道怕貓。”

        瑰流聞言打趣道:“沒想到堂堂仙家府邸之主竟然怕貓,這么說和你對敵豈不是只需要準備一只貓就可以了?虧你還是皇宮一等一的供奉,這件事我可得和我娘好好反應一下,我娘一定有辦法治好你的毛病。”

        年輕道士樂呵答道:“是毛病,得改,得改。”

        可在內心里,他早就把這個太子罵了十萬八千遍,就差問候祖宗十八輩了,你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問那個欽天監小孩怕不怕這只黑貓?你問問那位大紅袍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怕不怕?你問問全天下真正意義上的大修士大宗師,有哪幾個不怕的?

        當然,的確有一人明知而且不怕,那便是瑰清。

        年輕道士遙遠皇城門外,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殿下,咱們出發?”

        瑰流心緒飄遠,嗯了一聲。

        京城街道無人,馬車一路奔馳出城,這之后的車程便有些遙遠和顛簸了。

        車廂四角皆放著炭盆,炭火燒的正旺,加之厚厚車簾密不透風,所以車廂比較悶熱。瑰流脫下狐裘,打算推窗透透氣,忽然停住伸出的手,轉頭問向瑰清,“冷不冷?”

        依舊是清冷淡到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想開就開便是。”

        瑰流忽然注意到她懷中的黑貓有些發抖,而瑰清又將它抱緊了些。

        這時候,他才發現瑰清腳邊的火炭沒有燃起來,是傭人粗心還是方才上車的時候被風吹滅了?那一刻,他有些無奈,這個小妮子,冷你倒是說啊,非要故作清高的說一句:“想開就開便是”。

        瑰流將自己蓋腿羊毛氈子蓋到她腿上,在把狐裘披在她肩上的時候,他看見自家妹妹面無表情的臉龐微微動容。

        可是他覺得車廂內實在悶熱,再加上一路顛簸晃蕩,怕是再待一會兒都要暈厥過去。和瑰清說了一下,他就掀開簾子踩著欄桿跳到車頂,干脆找個能夠靠著的地方坐下,寒風迎面,將一身悶熱吹散,也吹散了他心中的一些陰霾。

        馬車行駛在一條積雪消融的泥濘小路,兩側大山環抱,連綿不見盡頭。

        這個身穿縞素,滿身滿頭皆白的男人,雙腿盤坐,輕輕哼唱那首曲調,他的聲音悠悠揚揚,如黃鸝在桃花上婉轉輕啼,是那般的悅耳動聽,卻莫名帶著悲傷。

        哼唱過后,他雙腿盤坐,怔怔無言。

        陳鷺瑤的家在哪里,有多遠,他沒去過,也不知道。他只知道那里離京城很遠很遠,道路很難走,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好地方,每年春天的時候,房舍后會有一顆好大好大的山桃樹,花上有黃鸝,花開艷如血。

        他不知道當年陳鷺瑤和家里吵架后離家出走到底走了多遠多遠的路才來到京城,但是在那么小的年紀就開始一人在外闖蕩,她一定吃了不少苦頭。之后的日子又被吳佩弦訓練成一個偽裝極好的殺手,這期間也一定很苦。等到了宮里,她又是因為新來的而總被那些資歷較老的宮女排擠,即便有段時間侍奉過太子殿下,但她更是成為了她們眼中嫉妒的對象。

        那時候的瑰流,欠下無數薄情債,多少豪閥女子和大家閨秀他都不在乎,更何況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宮女?

        即便后來他和她在瓊林花苑誤見,往后的荒淫齷齪的歲月里,他也從未如何將她放在心上。

        可就是這樣一個普通出身的女子,卻早早殞命,禍事甚至牽連到了父母。

        那天在光陰長河親眼見到她一點一滴的魂飛魄散,他哭的直不起腰。在那很久很久之后,當他清楚見她犧牲性命保全父母和自己的事實,當他從吳佩弦口中聽見陳鷺瑤的父母已經死了,當他知道陳鷺瑤的死是無用的,那一刻,他只覺得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他崩潰了。

        陳鷺瑤最后一次短暫回家又離家的時候對父母說了些什么,秦芳不知道,年輕道士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這個撐傘女子撒了個彌天大謊,說自己這么多年帶回來了好多不同地方的泥土,給房舍后的山桃樹添上,馬上就回來。

        失蹤七八年的女兒好不容易回一次家,短暫停留后又消失不見,那對老夫婦直到死也再能沒等到女兒第二次回家。

        沿小道駛進一處小村落,馬車放慢速度,最后在一處破敗不堪的泥土胚房前停了下來。

        大門貼著的紅底春聯還是去年的,飽受風吹雨打,已經剝落一半。

        今天正月初一,給這戶人家換上一副新春聯,一對身披縞素的男女走了進去。

        陳鷺瑤還有父母,全都葬在房舍后那顆山桃樹下。

        今年春天,山桃艷如血,可是人面已經不在。

        這對男女敬過香,男人蹲地上開始添土。

        他緩緩解開每個錦繡袋子。

        這一路南下游歷,無論他走到哪里,都要帶走當地一把泥土,綠帶城,青錢城,杏花鎮,霜花城,梵柯山,甚至儒家稷土書院,他都悄悄帶走一袋泥土。

        只因她最后告別父母的時候,說的那句:“女兒帶了好多好多不同地方的泥土,先去給屋后的山桃樹添上,來年春天的時候肯定更好看。”

        那個身穿縞素的男人就那么蹲在地上,將一袋袋已經看不清的泥土倒在墳上,輕輕拍打鋪平。

        他雙手捂住臉,肩膀顫抖,細細嗚咽的聲音從指縫滲出。

        陳鷺瑤,下輩子再不要喜歡我了,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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