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辰之后便是新年，大姐戍邊未歸，二哥喚我去宮中一聚。我到時，三哥帶著三嫂已經在了。如今三嫂的身子已經顯懷，終于被他喂胖了些，三哥卻因為三嫂孕期各種干嘔不適擔驚受怕，反而瘦了許多，兩人終于從視覺上看著比以往和諧了不少。

        四姐與四姐夫是最后到的，四姐一下車就甩開了姐夫的手去找三嫂敘話。我和皇嫂嫂剛好走過來，互相對望一眼，心里都清楚這兩人怕不是又鬧矛盾了。好在我倆已經習以為常，只當沒看見。

        狗東西五哥也終于從二哥這里得了召令回到了都城，整個人曬黑了一層皮，原本有些嬰兒肥的臉也瘦沒了，顯得兩個小眼睛大了不少，只有那張損我的嘴沒有任何變化:

        不愧是小六，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怎地沒見你把那公子帶來？

        成語是這么用的嗎？聞言我只想翻白眼，這人快一年沒見了，煩人的本事倒是精進了不少，看來還是二哥安排的任務不夠多。

        你有這個閑心關心小六，還是想想一會兒怎么跟二哥交代吧。

        四姐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三嫂敘完了話，一手托著腰一手扶著肚子往我這邊走來。

        狗東西五哥這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氣勢馬上就泄了，東張西望了一陣，瞧見四姐夫在和三哥說話，賊眉鼠眼的靠了過去。

        我趕緊上前扶住四姐，尋摸著四姐應該知道五哥一些事，就小聲問了一句:

        五哥有啥要交代的？

        四姐的月份雖比三嫂要小些，但腹中是雙生子的緣故，所以肚子倒是大上不少，但見四姐的氣色被將養(yǎng)的十分紅潤，面容比以往更顯明艷些，一看就被四姐夫照料的很好。她輕描淡寫的回我一句「巡訪出了點事，找你姐夫商量對策呢。」

        不等我繼續(xù)問，旁邊一直沒出聲的皇嫂嫂這時卻轉了話頭:

        以前倒不覺得小五滑頭，出去轉一圈學的倒挺快。

        四姐聞言附和表示同意，就拉著我跟皇嫂嫂往御花園那邊走:

        不說他了，走吧，戲臺子該搭好了，聽戲去。

        其實走過去也就幾步路的事，但四姐向來嬌貴，如今又身懷六甲，皇嫂嫂的掌事宮女自然曉得四公主的行事，早早就在殿前備好了轎攆。

        我與皇嫂嫂腳程快，步行抵達院子時，正如四姐所說的，那戲臺子已經搭了出來，伴奏的班子在底下正調弦弄曲，而梨園的伶人們有些正在后臺上妝，而上好妝面換好行頭的幾個則在一邊侯場。見到我們幾個皇室女眷，班主帶著一行人齊刷刷的跪安行禮。

        四姐的嬌攆到了，她扶著我的手從上面下來，一落地便與我貼耳私語:

        聽聞梨園近來有個人稱玉郎的小生名聲漸起，一會兒聽戲的時候且好生瞧瞧。

        皇嫂嫂請的是宣國口碑最好的梨園班子，我也是許久沒聽戲了，今天唱的戲叫什么我沒記住，但不影響我聽曲看戲。我這人喜怒向來都寫在臉上，更別提是在自己的家人面前，所以我一會兒為富家公子的精彩亮相而鼓掌，一會兒為公子家破人亡的凄慘落魄而落淚，一會兒又為不顧反對施手搭救的世家貴女而贊嘆。

        皇嫂嫂坐我身邊不遠，全程目睹了我的反應，和四姐一起笑話起我來:

        我看今兒個，小六一個人都夠唱一臺戲了。

        二嫂說的極是，后半場我光看小六都覺得精彩。

        哼，我才聽不到她倆對我的埋汰，專心盯著臺上的動靜，戲本要唱完了，富家公子與世家貴女終成眷屬，那玉郎飾演的富家公子深情款款，打動了臺下的皇嫂嫂跟四姐，我更是眼含熱淚，止不住叫好。

        而這回憑著玉郎那唱戲時有意無意望向四姐的眼神，如此這般炙熱濃烈，這分明就是四姐夫啊！這世上除了四姐夫，我想不到還能有誰可以做到如此。

        想到這我偷瞄了下四姐，四姐時不時低頭與皇嫂嫂說著什么，像是沒怎么在意的樣子，我估摸著她應該還不知道這回事，唉，只能說四姐夫為了哄四姐的開心，真是花樣百出。

        從父皇母后出宮后，這是我們兄弟姐妹一起過除夕的第八年。晚上的除夕宴，二哥按照慣例秉退了身邊所有的侍從，在場留下的都是至親與家人。他這一年到頭只有這一刻是最放松的，便換了一身常服，省去君臣禮節(jié)那一套，執(zhí)起手中杯時不時與兄弟妹婿幾個劃拳逗樂。酒足飯飽后，大家圍著火盆共話家常，最明顯的話題就是四姐跟三嫂的肚子，但不知道怎么著話題就偏到二哥跟三哥四姐夫討教起女子受孕的技巧來，說的皇嫂嫂又羞又氣，手握拳一直在敲他。我們都曉得二哥盼著子嗣，只是這事除了人為還得看天意。直到侍從隔著大門報時辰已過亥時二刻，我們才起身，三三兩兩的前往宮中最高的建筑觀星臺，二哥要在那里許下新年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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