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柚的腦海里出現了四個身影。

        這四個人，都是本不該死去，卻在最終的戰役被迫走向絕路的人。

        冬柚大震，最近這段時日，她心中本是因這四個人建立起來的安全堡壘，卻好似天崩地裂般地，瞬間坍塌。

        她將眼中的視線從腦海中的四人身影，慢慢定格到眼前的石硯清臉上，他白皙且帥氣的臉龐有著一派清明正氣的笑意，有著能帶給全地球人的希望。

        冬柚狠狠地捏住崩塌的身心，拼命咽下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

        最終，關于這四個人，冬柚沒有告訴石硯清。

        因為做了多年的天師，她深知，真正的天命是不可違的。既然天命讓這些人走向絕路，那自由天命的道理。

        她更改不了什么，因為天師之力再大，也抗衡不了命運。

        正如石硯清所說，若是戰爭，這是必然。

        冬柚哀嘆著命運，頹然地回了自己的小屋。

        她在失魂落魄間，暗暗地下了決心，對這四個人，哪怕無法扼制住命運的碾壓，她也要用盡自己的能力，盡量將災難降低到最小化。

        她和石硯清商議了一下，為了計劃的實施，她明天早上要去黑塔報個到。

        雖然北滄上校在光影投射中，對全主城區的人都明確說了，要所有無間者去黑塔報到，但這消息發布之后，沒有一個人敢擅自出行。

        縱有一些無間者覺得，去黑塔報到也沒什么不可。畢竟，之前不是還有三十八個無間者被星衛軍他們送往了弗洛星上嗎？

        早就聽說弗洛星上鳥語花香，山明水秀，從不存在海嘯、地震等自然災害。那里完全是個適合養老的好地方。

        可就算有一部分無間者們是這么想的，可真讓他們離開各自所躲藏的地方前往黑塔，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敢。

        冬柚和石硯清在實時地圖上將這一切看了個清楚明白。

        所以，她當下決定，她去冒一次險。

        “我找了幾個軍人保護你的安全。”第二天一大早，站在地下城城門口時，石硯清指著身后那幾個身形健壯的基地軍人，對冬柚說：“你出發二十分鐘后，我立即跟上。”

        冬柚笑著拍了拍胸脯，道：“就我的身手你還不放心么？你也不用跟著，北滄上校看著你的面子是不會對我怎樣的，更何況，我身體里的異變指數是0。”

        “那是之前他們測的，我擔心這段時間會有變動。”

        石硯清的擔心不無道理。

        畢竟，之前鄧小南身體里的異變指數就是在瞬間提升了好多數值，在臨刑前，竟然達到了九十八的恐怖數字。

        “你越是跟著，他們星衛軍就越警覺。再說了，我是大齊第一天師哎！我已經推算過了，今天天象大吉，適合進出黑塔。放心吧，我會完整地回來的！”

        冬柚說罷，便揚長而去。

        石硯清的腦海里還飄忽著冬柚剛說的那句“我會完整地回來的”，他陷入了沉思。

        冬柚到達黑塔已經是上午快十點了。

        由于合約已簽，現在出行沒什么危險，她也沒必要那么著急了。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路上也是漸漸地多了一些行人。從外觀上來看，這些人應該不是無間者，而是普通的主城區居民。

        不過，最讓冬柚嘖嘖稱奇的是，星衛軍的速度。

        這會兒，已經有很多星衛軍們開始清理主城區的廢墟了。

        冬柚一路走過去，驚訝地發現，本是一片狼藉的街道兩邊，這會兒不僅早沒了廢墟，而且，就連街道上的碎石爛瓦，都早已消失無蹤。

        街道路面依然有著被轟炸后的崎嶇不平，但放眼望去，已然沒了那種臟兮兮，亂糟糟的感覺了。

        不過，就算是星衛軍們如此快速的行動，但主城區的人們在路過他們時，依然選擇繞道走。

        就連黑塔四周，也沒有什么人靠近。

        冬柚直接走向了黑塔大門，跟站崗的哨兵說了聲后，他就帶著冬柚走進了大廳。

        北滄上校正在大廳里忙得不可開交，似乎有什么要緊任務要交代給手下人。

        冬柚明白，無非就是跟合約上說好的那些，幫地球人重建相關事宜。

        不過，整個黑塔大廳里其他星衛軍們也都是異常忙碌。甚至有些人都來不及走了，直接用跑的。

        北滄上校一眼便看見她了，對于她的到來，他著實有些驚訝。

        不過，這份驚訝在他眼底只閃過一瞬，便消失無蹤。

        他又對幾個人交代了一些，便大踏步地走向冬柚：“來報到的？”

        既然已經知道這人不是大齊的北滄殿下了，冬柚也就沒有再對她行君臣之禮了。不過，該有的簡單禮儀，還是要做做的。

        于是，冬柚沖他拱了拱手，道：“冬柚見過北滄上校。你投射的光影內容，我都看到了，特意前來報到。”

        北滄上校對她禮儀方面的削減不由得微微皺起了眉頭：“知道了，跟我來。”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

        冬柚又被帶到了之前待過的那個審訊室。

        洪杉甯親自幫她把各種數據線插在身上，準備去做數據分析。當然，這種數據分析是更為全面的。

        洪杉甯一邊幫她胳膊上綁了個帶子，一邊眨著眼睛笑著說：“你是第一個來報到的無間者。”

        冬柚點了點頭，說：“能想象到，其他人應該是怕你們又要槍殺吧！”

        “其實不會。”洪杉甯又將好幾個指環套在冬柚的手指頭上，說：“只要不超過臨界點，我們不會槍殺的。但是超過的話，那就真的沒辦法了。”

        “我聽說會異變？”冬柚側眼看了看站在門邊上的北滄上校，她壓低了聲音問。

        “是的，而且，超過了臨界點的話，異變指數可能會急劇上升，這點是根本控制不住的。”洪杉甯將兩個數據耳夾輕輕地夾在冬柚的耳垂上，說：“疼嗎？”

        “不疼。”冬柚搖了搖頭：“好像這些東西比上次更多了點。”

        “嗯，我們星際帝國又針對無間者研發了全新的設備，昨天晚上才從帝國那邊寄過來的。”

        冬柚忽而想起，之前苗知沅教授給她做測試的時候，無意中提起過，針對無間者數據分析方面，地球方還是非常落后的，因為基地軍方針對這方面研究的時間短，又因為巴佐將軍阻止無間者進入地下城，所以，樣本少。

        冬柚覺得，這個洪杉甯非常好說話，所以，她想針對無間者方面的事兒，多問問。

        這會兒，洪杉甯已經把所有數據線全部綁在冬柚的身上了，她拿起手邊的記錄本將冬柚尚未測試時的最原始數據記錄了下來。

        冬柚試探著問：“洪教授，你剛才說，超過臨界點，異變指數會上升？”

        “對呀！”洪杉甯依然盯著手中的本子，將一些數據登記了上去。

        “那這個臨界點是多少啊？”冬柚覺得，這話一問出來，自己似乎有點緊張了。

        “十。”洪杉甯嘆道：“只要是異變指數在百分之十以內，基本沒什么問題。但如果超過十了，異變成功有可能就在一瞬間。”

        “這么快！”冬柚倒吸了一口涼氣。

        “嗯，因為這個臨界點卡的數據非常謹慎，而且數據起始值也不高，所以，大多數無間者還是都被殺了，這個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洪杉甯遺憾地搖了搖頭，旋即，眉眼里竟是生出暖暖的笑意，對冬柚說：“不過，我們星衛軍正在研發一種抗異變的藥物，已經有點起色了。”

        “真的？”冬柚頓時兩眼放光：“那是不是說，以后就算是有超過臨界點的人，也可以不用死了？”

        “這個……還不行哎！”洪杉甯遺憾地搖了搖頭，嘆道：“因為只是起步階段，只能針對臨界點以內的人有用，真的超過那個百分之十的數值，恐怕，我們依然控制不住。”

        冬柚心中有點難過了。

        因為她想起了書店地下室里的曹雪。

        她看似懷孕了，可肚子里卻不知道那都是些什么。

        但洪杉甯將審訊室的門關上后，便跟北滄上校一起到隔壁的監控室去看數據去了。

        兩個房間里隔著一個寬大的玻璃，冬柚看不見他們。但他們能看得清冬柚的一切。

        冬柚腦子里在想著該如何幫助曹雪，如果曹雪的肚子真的是因為無間藥的關系，恐怕，她的異變指數應該不止是十。

        她腦子就這么胡亂想著，似乎過了很久，審訊室的房門才被打開。

        洪杉甯溫柔地幫她解開了監控數據線，并笑著對她說：“冬柚，你真是個奇人，無間藥服用情況百分百，異變指數竟然一點兒都沒有。”

        冬柚也頓時放心了下來，她轉念一想，又問：“是不是所有服用百分百的人，都不會異變？那些異變的無間者，是不是無間藥都吃少了？”

        洪杉甯啞然失笑，道：“不是啦！不過這個猜測我之前也考慮過。但這段時間我看了很多帝國總部那邊保存的無間者資料，發現之前也有不少服用百分百的無間者，體內異變指數都接近一百了，若不是發現得早，地球恐怕都要沒了。”

        冬柚著實震驚了：“啊？為什么地球都會沒了？”

        “因為異變一旦產生，人會變得不再像人，會以其他生物形態呈現。這種轉變是一瞬間的事，而且，在轉變完成的當下，這種生物體內的大量病毒毒素會以光的速度傳播出去。”洪杉甯嘆道：“傳播所到之處的所有人，都會被感染。哪怕，這些人本身不是無間者，又或者體內的異變指數為0，都會被感染。”

        “啊！”

        “這是相當嚴重的事，之前有個星球就發生了這起事件，幸虧那個星球上的人少，而且，我們星際帝國發現的早，阻止了一場悲劇。否則，那個星球，包括它周邊的所有星系，都要被炸掉了。否則，整個宇宙不會安寧。”洪杉甯帶著她走出審訊室的門：“你知道那個星球上的事兒嗎？”

        冬柚猜測道：“是……弗洛星？”

        “對！”洪杉甯帶著她穿過大廳，走向電梯間：“過兩天，我要跟北滄上校一起去一趟弗洛星。”

        “哦，那上面現在還有人住嗎？”冬柚以為自己能離開黑塔了，誰曾想，竟然到了電梯間，她茫然問了句：“洪教授，我還不能回去嗎？”

        “可以回去，但是我想帶你去見個人。”洪杉甯摁了電梯鍵后，沖著冬柚莞爾一笑：“你身體沒什么事兒，可以自由出入，沒關系的。”

        電梯門打開后，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當電梯門緩緩關上后，洪杉甯看著如鏡面一般光潔透亮的電梯門，看著那不斷上升的數字鍵，對冬柚說：“弗洛星上目前沒有人類居住了，但是，我哥……就是北滄上校，會隔一段時間去一趟。”

        “哦，那個星球現在也是你們星際帝國所掌控的吧？”

        “不是。”洪杉甯笑了，轉過身來，正對著冬柚，說：“弗洛星處于比較偏遠的星系，之前一直是你們地球人掌控的，不過，現在地球這邊情況不大好，弗洛星又發生過那起異變事件，所以，暫時沒有什么帝國想掌管那里。”

        “哦，那北滄上校是去那里視察嗎？”

        “哈哈，不是！他是去懷念。”

        冬柚：“？？？”

        “叮”地一聲，電梯門開了。

        在洪杉甯一步邁出去之前，她說了句：“北滄就是在那上面出生和長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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