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柚震驚地站在原地，怔愣了好一會兒才隨著洪杉甯一同走出電梯，她本想再追問什么，誰知，洪杉甯沖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并壓低了聲音說：“這一層是我們星衛軍專門搞科研的地方，有監控。”

        冬柚只好壓制住強烈的好奇心，隨著她一同向前走去。

        當洪杉甯打開一扇門時，冬柚一眼便看見了一名身穿白大褂的男生。這人正在一個書桌前記錄著什么，他奮筆疾書，似乎還進行了一番手動演算。

        見門被打開，這男生安靜地抬起眉眼，跟冬柚相視一望。

        冬柚覺得，這名男生她有點兒眼熟。

        自詡記憶力絕佳的她，一下子腦子卡了殼，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誰知，這人倒是對她靦腆一笑，道了聲：“冬柚。”

        聲線一出，冬柚全身仿若被觸電了一般，瞬間發麻，她的聲音不自主地提高了好幾個度：“小舟！？”

        蘇河舟淡淡一笑，點了點頭：“嗯，是我。”

        冬柚震驚地走進房間，難以相信地驚呼：“你……沒死？”

        蘇河舟笑了笑：“嗯，我命大，身體里的異變指數始終是一，沒有增加過。”

        冬柚心中一陣感慨，當初在地下室里，棺材蓋壓壞了營養液箱子后，就是李哥和他一同出去找食物的。

        他倆雙雙被星衛軍給抓了，一生一死，兩人卻面臨兩種不一樣的結果。

        “那當時李哥身體里的異變指數超過臨界點了？”冬柚看著洪杉甯和蘇河舟兩人問。

        蘇河舟點了點頭，說：“是的，后來我看了一下李哥身體里的數據，他的異變指數已經達到八十了。”

        冬柚心中一下子明白了，怪不得當初北滄上校一定要擊斃那些天鵝廣場前的無間者，她那會兒不知道緣由，還一個勁兒地求北滄上校饒李哥不死。

        洪杉甯給冬柚倒了杯溫水，說：“剛才我們給你做了檢查，你這會兒要喝點溫水，對身體好，否則會有一定的影響波動。”

        冬柚只覺得一陣惘然，她接過水杯，又看了一眼蘇河舟，問：“那你現在……過的好嗎？孫奶奶他們一直都惦念著你，大家都以為你死了。”

        “我很好，目前加入了洪杉甯的團隊，在研究抗異變的藥。”蘇河舟淡淡地說，在聽到孫奶奶的名字時，他口中的溫暖不由得多了幾分：“孫奶奶她還好嗎？”

        “嗯，她很好，大家都很好。”說到這兒，冬柚頓了頓：“也有死掉的，鄧小南就死了。”

        蘇河舟回想了一下，說：“鄧小南的身體異變太快了，不過我一直覺得是跟她的情緒有關。”

        “情緒？”冬柚有些驚訝。

        洪杉甯拉著她一同坐在辦公桌旁，對她說：“是的，情緒對無間者身體里的異變會成比例增加，這一點還是蘇河舟發現的。”

        蘇河舟說：“當初我剛見到鄧小南的時候，觀察過，她身體好像始終不怎么舒服。那會兒，我們還沒到主城區，她跟我們隊伍一同來的，一路走來，總是眩暈，偶爾嘔吐。那會兒，我還以為她是餓的。”

        “幸虧蘇河舟身體異變指數不高，否則，我們在研發抗異變藥物的時候，就少了個得利幫手了。”洪杉甯激動地說：“蘇河舟本人非常厲害，是你們地球上最高學府里的大博士，主攻古生物植物學，若不是他，我們還無法發現情緒跟異變之間的關系。”

        蘇河舟靦腆一笑，又低下頭去在紙上演算著什么。

        但他的話，讓冬柚一下子想起了小倫媽媽，想起了曹雪。

        既然蘇河舟這樣厲害，她打算側面詢問些什么。畢竟，這里是星衛軍的地盤，若是真問出對曹雪和小倫媽媽不利的話來，恐怕，接下來就會很麻煩了。

        于是，冬柚在腦海里斟酌了一下，方才問：“是不是在異變之前，都會出現頭暈或者嘔吐的癥狀？”

        “大概率是。”洪杉甯直接回答了：“尤其是我們手頭已經有五千多個被擊斃無間者的基本信息。他們的身體，他們的體內血液指標等，我們都做了詳細的檢查。大概有四千多人在異變之前都出現了這個癥狀。”

        冬柚心下一沉，又問：“這個癥狀……會不會跟懷孕時的妊娠反應差不多？”

        “對，完全一樣！”洪杉甯點頭贊許道：“甚至有不少身體異變指數達到七八十的無間者，還有聞不得油膩味兒，或者瘋狂想念酸辣食物之類，這真的是完全跟妊娠反應差不多。”

        冬柚腦海里想到了曹雪，她那微微攏起的肚子恐怕情況會更不利。

        于是，她又試探性地問了句：“那有沒有一種情況是，一個無間者，身體呈現出懷孕的模樣，但其實并沒有懷孕呢？這也會是異變嗎？”

        誰知，這話剛一說出，蘇河舟和洪杉甯皆是一驚，兩人甚至異口同聲地問：“是有人出現這個情況了嗎？”

        冬柚見他倆的反應，心中更是絕望，可現在情況到底如何，她又無法明說，只好慘白著臉，尷尬地擠出恐慌的笑意，說：“沒……沒有啊，我……我就是這么隨口一說。剛不是說跟妊娠反應差不多嘛，我就順著道兒想了一下。”

        眼前的兩人頓時放下心來。

        蘇河舟對冬柚說：“這種情況也是我們之前預想到的，因為在其他星球也發生過一些小型異變的事兒。但不管是哪種異變，都會存在一個或幾個比較少的異變之主。”

        “異變之主是什么？”冬柚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

        “就是這種人，如果身體出現異變指數了，哪怕，這個異變指數在臨界點之內，他都有可能把這種毒素感染給大家。通常只有異變達到百分百，并且異變完成之后，當大型生物體呈現出來，才會感染旁人。但這些人，他們被稱為異變之主，就是哪怕異變指數很低，都能感染大家。又被稱之為母異變。”

        冬柚覺得自己頭暈目眩，有點繞。

        “簡單來說，就是你如果看見某個無間者明明沒有懷孕，卻身體出現了懷孕的癥狀，以及孕肚模樣，那他就是異變之主了。”洪杉甯簡單地說：“冬柚，你要是發現這個情況，一定要立即通知我們星衛軍啊！這是很恐怖的狀況。誰要是跟這種人接近，哪怕是普通尋常的人，哪怕不是無間者，都會被迅速感染啊！”

        冬柚覺得自己坐不住了，她那雙拿著水杯的手在微微地顫抖著。她的腦海里浮現出曹雪擔驚受怕的模樣，她甚至想起了小倫媽媽，想起了大家也誤以為她也懷孕的情況。

        如果讓她們主動赴死，她倆該多么害怕啊！

        但如果她倆不死，孫奶奶他們就不安全了。

        但會不會還有其他挽救方法呢？

        念頭剛轉悠到這兒，冬柚趕緊抬眼看了他倆，問：“這種異變之主，是不是發現之后要立即被擊斃？”

        “不僅被擊斃，而且異變之主所待過的地方，都要進行大規模的消毒，否則他身體里所帶的病毒甚至會影響到數月，甚至數年之久。”洪杉甯遺憾地說：“我們星衛軍擊斃了那么多即將異變的無間者，到現在還沒發現異變之主，恐怕，就在主城區剩下的這些人里了。”

        冬柚猛地站起身來。

        她的臉色煞白。

        “那個……我要回去了。”她將水杯放在桌上，轉身就要走。

        洪杉甯關切地拉住了她，問：“怎么了？剛才你就一直臉色不好。”

        冬柚尷尬地咧嘴笑了笑，說：“聽你們說了這些，我實在太害怕了！我這人，天生膽兒小。”說到這兒，她為了掩飾，還故意笑哈哈地對蘇河舟說：“小舟，我當時醒來后，你們說我是鬼，是詐尸的時候，你還記得嗎？我說我也怕鬼來著。”

        蘇河舟靦腆地笑了，他點了點頭：“嗯，那你回去吧，幫我跟孫奶奶他們問聲好。”

        “好。”冬柚昏昏沉沉地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等她剛走到門邊上時，卻聽見蘇河舟在她身后又說了句：“對了，我聽北滄上校說，已經全主城區通知了，讓所有無間者都來黑塔報到。”

        “嗯，是的。”冬柚的聲音不大，她只覺得自己頭昏腦漲，也不知道蘇河舟聽沒聽見自己的回答。

        “那你回去后，讓孫奶奶他們早點兒過來做個檢查，畢竟她年齡大了，這段時間一直吃不飽穿不暖的，對身體不好。”蘇河舟關心地說：“如果身體異變指數不高，哪怕到了臨界點的最邊緣，都沒關系。”

        冬柚回過身去，點了點頭，說：“好，我把話帶到。”

        “黑塔這里的生活條件還是很不錯的，方漸最近就在這里住著。孫奶奶來了，如果身體異變指數不高，我可以跟我哥申請最舒服的陽光大臥房給她！”洪杉甯笑著對冬柚說。

        冬柚沮喪地想，如果異變指數高了呢？豈不是立即被擊斃？

        好難哦！

        曹雪和小倫媽媽她倆那兒更難。

        我該怎么跟她們說呢？

        冬柚將手搭上了門把手，剛準備打開，卻聽見蘇河舟又在身后叮囑了句：“冬柚，你一定要快點把孫奶奶他們帶來哦，我記得咱們隊伍里有老人，有孕婦，大家又挨餓受凍這么久。”

        聽到“孕婦”二字，冬柚本是稍稍舒緩了一點兒的身心，再度如遭雷擊，全身通麻。

        “那個孕婦是叫曹雪吧？”蘇河舟追問了句：“她要早點兒過來，否則這么長時間的挨餓受凍，對胎兒不好。”

        冬柚背對著他。

        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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