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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風(fēng)雨來臨


皇宮中。

        四皇子顧承德傻笑著從幾個巡邏的羽林衛(wèi)面前跑過,回頭齜著牙對他們做了個兇狠的鬼臉,卻一不小心左腳絆了右腳狼狽不堪地摔在地上。

        那幾個羽林衛(wèi)垂著頭拼命憋著笑,忍得肩膀都不由微微顫抖。

        “四皇子!”

        清秀的小太監(jiān)福康氣喘吁吁追上來,看到他這樣子大驚失色,一個急剎車踉蹌了一下差點栽到他身上,又忙不迭地趕緊扶他起來,可是他身材瘦小,力氣也不是很大,晃晃悠悠試圖扶起顧承德,還差點被他扯倒。

        那幾個羽林衛(wèi)看到這個場面肩膀抖得更厲害,幾乎要憋不住笑出聲來,為了不露餡忙盡力繃著臉腳步匆匆離開了。

        福康費了好大力氣剛把顧承德扶起來,看到不遠(yuǎn)處那幾個羽林衛(wèi)因為低聲嗤笑而肩膀發(fā)抖的背影,不由有些氣惱地漲紅了臉,有些不甘心又心疼地幫顧承德?lián)廴ド砩系幕覊m。雖然他只是個卑微的小太監(jiān),而顧承德是尊貴的皇子,可他是真的為顧承德感到難過。

        淑妃尤憐因為利用顧承德陷害柔妃姜柔卻害得顧承德變成傻子,被皇上打入冷宮,之后一直是尤憐身邊的太監(jiān)福盛照顧顧承德,直到幾年前福盛生了急病死了,他才被調(diào)來照顧顧承德。

        雖然所有人都說這個四皇子是個傻子,但是他知道,顧承德是個好人,比這宮里許多人都要好。顧承德雖然傻,卻是真正對他好。顧承德不會因為他是一個小太監(jiān)就看不起他,隨意使喚他,也不會把他當(dāng)個物件。有好吃的顧承德都會分給他,有別人欺負(fù)他的時候顧承德雖然不懂但還是會擋在他面前護著他,在他不開心的時候顧承德還會拿好吃的給他笨拙地哄他開心。

        可是就因為顧承德是個傻子,即使他貴為皇子,也要被人看不起,遭受那么多非議。就算顧忌著他的身份不敢當(dāng)面議論,那些背后的嘲諷與譏笑卻分毫不會少。

        顧承德垂下頭看著福康這樣的樣子,斂起了臉上的傻笑,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伸出的手好像要摸在他頭上,卻在空中暫停了一下,轉(zhuǎn)為推了他的肩膀。

        “四皇子!”福康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差點摔倒,穩(wěn)住身體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又傻笑著跑走了。

        “四皇子!您慢點!別摔著!”福康一邊跑起來追上去一邊焦急地對著顧承德的背影喊著。

        顧承德卻好像沒聽到他的喊聲,腳步不停繼續(xù)跑著,一路竟然直奔御書房去了。福康在看明白顧承德的方向以后不由震驚地變了臉色,加快腳步想要追上去。可是他到底是身材瘦弱體力不如養(yǎng)尊處優(yōu)還每天瘋跑的顧承德,終究還是被他落在了后面,眼看著顧承德沖到了御書房。

        守在御書房外面的大總管福德看顧承德這樣瘋跑過來也是嚇了一跳,可是不等他笑著迎上來行個禮再問出顧承德來意,顧承德就一把推開他直接推門闖了進去。

        福德嚇得面如土色,可他也知道皇上一向?qū)欀@個傻了的皇子,也習(xí)慣了他這樣,不會怪罪他們這些下人,也就迅速恢復(fù)了平靜眼疾手快把御書房的門拉好,揮手示意守在邊上的其他小太監(jiān)們都外后撤一撤離遠(yuǎn)一點。

        福康喘著粗氣停在他面前,氣都沒喘勻就忙不迭道歉道:“福總管,是、是我沒看好四皇子。”

        福德也明白他每天照顧顧承德并不容易,看他這樣子也沒多苛責(zé)他,嘆了口氣拍拍他肩膀說道:“行了你也先退下吧。”

        福德看著緊閉著的大門,輕輕嘆了口氣,回過頭去看著灰蒙蒙的天空,有烏云漸漸聚攏起來,仿佛一個個翻滾著的巨獸,張開大口互相撕咬著。大雨將至。

        顧辭正在批閱奏折,看到顧承德就這么闖進來,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覺得奇怪,而是從容放下了筆,慈愛地笑著看著他說道:“承德啊,有事嗎?”

        這么多年來顧辭對他一直如此,不會因為他變成了傻子而覺得失望,不會因為他聽不懂話而不滿,也不會因為他的各種胡鬧行為而生氣。顧辭給了他無限的包容和愛,像疼愛太子顧明澤一樣把他帶在身邊照顧,即使他是個傻子,也沒有放棄他,讓他像伴讀一樣跟在顧明澤身邊跟顧明澤一起讀書習(xí)武。顧辭嚴(yán)令宮中所有人不得擅自議論他,不得對他無禮。

        顧承德袖子下的手默默攥緊了拳,他不知道要說的話該如何說出口,也不知道這些話說出口之后顧辭會如何看他。顧辭會不會失望?會不會生氣?會不會因為自己錯付了這么多年的疼愛而懊惱?

        他其實不想也不敢面對這樣的后果,可是他不得不做出抉擇。他知道宮中將要有大的變故,如果他不告訴顧辭,才是真的對不起顧辭,才是真的不孝。他不得不承認(rèn),還是顧辭的安危對他來說更重要。

        顧承德紅了眼眶看著顧辭,緩緩地跪了下去,膝蓋沉重得仿佛墜著千斤重物,直拉得他墜入深淵萬劫不復(fù)。

        “求父皇饒恕兒臣欺君之罪。”顧承德的聲音沙啞干澀。

        顧辭看著他,眼里依舊沒有驚訝,也沒有憤怒,更沒有失望,而是閃動著淚花,充滿了欣慰。

        顧辭淺笑著扶起他來,柔聲說道:“朕都知道。你并沒有欺君。”

        “父皇……”顧承德難以置信地看著顧辭,淚水奪眶而出,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他沒想到顧辭竟然早知道他是為了自保假裝變成了傻子,并且沒有拆穿他,還一直默許甚至縱容他的行為。那么顧辭這么多年來的疼愛,就不是因為他是個傻子,而是對他無限包容?

        顧辭抬手輕輕拭去他的眼淚說道:“當(dāng)年你母妃利用你,是朕沒有及時發(fā)現(xiàn)及時阻止。朕已經(jīng)對不起你一次害你受傷了,朕必不會再對不起你第二次。這是朕作為父親的責(zé)任,也是朕虧欠你的。”

        這是這么多年來顧辭第一次對他說出心里話。顧辭不是作為高高在上的帝王,他面對的也不是一個變成傻子的皇子。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最真誠的話語和心意。

        顧承德?lián)溥M顧辭懷里,卻感覺到到他父皇似乎消瘦了許多,這讓他更加心酸,不由抱得更緊。

        察覺到他的情緒低落,顧辭輕輕推開他試圖轉(zhuǎn)移話題,看著他認(rèn)真地問道:“承德你突然來找朕不只是為了說這件事吧?”

        顧承德擦干眼淚,從袖中拿出幾張紙來,遞給顧辭,蹙眉說道:“近些日子兒臣發(fā)現(xiàn)宮中羽林衛(wèi)有異動,恐生變故,便將一切都記錄下來呈給父皇。”

        顧辭接過那幾張紙,看過一遍,然后對著屏風(fēng)后面喚道:“高明你來看看。”

        顧承德微微驚訝地看過去,就見年輕英氣的左羽林衛(wèi)大將軍高明從屏風(fēng)后走了出來,對顧辭和他恭恭敬敬行過禮,雙手接過顧辭遞來的那幾張紙,認(rèn)真看了起來。

        顧承德如釋重負(fù)一般松了口氣,之前一直壓在心底的巨石仿佛瞬間消失了,聲音也不由帶了幾分激動和欣喜。

        “原來父皇早有準(zhǔn)備?”

        顧辭沒有說話,只慈愛地看著他笑,目光深遠(yuǎn)。

        顧承德可以發(fā)現(xiàn)羽林衛(wèi)的異變是因為他是個“傻子”,所以白靜瀅還有賈仕凱他們都不曾防備過他。當(dāng)這個四皇子在宮里傻笑著到處亂跑,嘴里嚷著抓蝴蝶抓蜻蜓抓鳥的時候,沒有人會有所懷疑,他們只會在背后笑他是個傻子。

        顧鳳瑤和他關(guān)系很不錯。顧鳳瑤知道是顧承德的母妃要害她母妃,結(jié)果弄巧成拙顧承德才會變成傻子。可是她不會因為他們兩個母妃之間的恩怨而對顧承德有什么偏見,也不會因為顧承德是個傻子而歧視他,她只當(dāng)他是她的哥哥。雖然他們兩個同父異母,可是顧鳳瑤心疼他的遭遇,就算他什么都不懂,就算她母妃不允許,顧鳳瑤也看不得他孤獨,會偷偷跑去陪伴他,給他講故事,給他彈琴,給他唱歌。

        因此顧鳳瑤和親隊伍離開那天顧承德哭得很傷心,還想要追出宮去,是太子顧明澤攔住他把他帶回了宮里。他記得那一天顧鳳瑤掀開馬車的大紅色綴著金色流蘇和裝飾的車簾,回頭看他,妝容精致的公主眼含熱淚看著顧明澤和他,滿眼的不舍。

        所以從那天起他整日在宮里到處游蕩,一邊喊著“阿瑤”一邊好像瘋了一般尋找顧鳳瑤的蹤跡,有時候甚至大晚上還會穿著寢衣跑出去哭著喊著找顧鳳瑤。

        也是借著這樣裝瘋賣傻的機會他發(fā)現(xiàn)了羽林衛(wèi)的異動,并且把這一切都記錄下來,提醒顧辭做好準(zhǔn)備。他知道這宮里有人狼子野心,蠢蠢欲動,也知道那人是誰。

        來之前他也擔(dān)心過,顧辭要如何應(yīng)對這樣蓄謀已久的宮變,卻沒想到顧辭竟然也早有準(zhǔn)備。他其實來之前也想過要提醒顧辭派人去保護玉虛觀的太子顧明澤,擔(dān)心有人會對他不利,不過此刻他也明白,顧辭應(yīng)該早就想到了這點。

        高明收起那幾張紙,恭恭敬敬對顧辭說道:“皇上,一切準(zhǔn)備就緒,臣只需再根據(jù)四皇子的記錄略微調(diào)整幾處即可。”

        顧辭輕輕點點頭,斂起笑容,不怒自威,轉(zhuǎn)身去桌案邊拿起他剛剛寫好的手諭,鄭重地交到顧承德手里。

        顧承德心中明白顧辭這份手諭是什么意思,更明白這寄托了對他的信任和期望。他對上顧辭深沉的眼神,鄭重地行禮接過。

        突如其來的瓢潑大雨,讓空氣中充滿了潮濕的泥土腥氣,大紅的宮墻都被浸染得濕透,變成了濕漉漉的暗沉的紅色。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暗色的帷幕垂落下來,直逼高高的宮墻,讓這被圈起來的世界仿佛更加壓抑逼仄,讓人喘不過氣來。

        太醫(yī)蔣理背著藥箱,撐著一把傘腳步匆匆來到了翊華宮。他抬頭看了灰蒙蒙的天一眼,微微蹙起了眉,收起傘交給等在門口的小宮女,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跟著白靜瀅身邊的宮女清茶進去了。

        白靜瀅坐在榻上,看到他莞爾一笑,說道:“蔣太醫(yī)來了啊。”

        幾年前柔妃姜柔派身邊的宮女下毒意圖毒害霍太妃,是當(dāng)時在太妃宮里請脈的蔣理及時發(fā)現(xiàn)太妃的茶水有問題,救下了太妃。霍太妃和長公主對他大加贊賞,皇上也因此格外器重他。蔣理本就相貌堂堂,醫(yī)術(shù)精湛,又得了這樣的好機會,自然平步青云,成了宮里最受青睞的太醫(yī)。

        蔣理淺笑著恭恭敬敬同她行過禮,打開藥箱按規(guī)矩請脈。

        白靜瀅慵懶地笑著,輕輕擺了擺手,示意旁邊伺候著的宮女都退下。

        蔣理的動作微微僵了一瞬,又繼續(xù)若無其事給她診脈。

        一只長長的紅色指甲卻伸到他面前,輕輕挑起了他的下巴。

        白靜瀅彎唇笑得嫵媚,一雙眼眼波流轉(zhuǎn)仿佛要直直看進他心底,甜美的聲音仿佛有著蠱惑人心的魔力。

        “本宮之前說的事情,蔣太醫(yī)考慮得如何了?”

        蔣理驀然白了臉色,冷汗從額頭滾落,肩膀都微微發(fā)起抖來,看著她畏畏縮縮地開口道:“娘娘,就是借微臣十個膽子臣也不敢這樣做啊。”

        白靜瀅看他那害怕的樣子不由也沒了耐心,甩開他的下巴,有點惱怒地指著他罵道:“看你那個沒出息的樣子。你怕什么?有本宮在,二皇子也做好了準(zhǔn)備,太子在玉虛觀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只要你一副藥下去,本宮就能扶二皇子登基,到時候你可是大功一件。動動你的腦子想想,到手的榮華富貴要不要?”

        帷幔后清茶聽了她的話震驚地睜大眼睛,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出聲。她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回頭看了一眼確認(rèn)白靜瀅不會發(fā)現(xiàn),就輕手輕腳地跑了出去。

        另一道帷幔后,碧蓮看著跑遠(yuǎn)的清茶,微微勾起了唇角,轉(zhuǎn)回視線看著得意洋洋威脅蔣理的白靜瀅,眼神陰鷙。

        蔣理仍舊有些懦弱地抹了把冷汗,看著白靜瀅瑟縮著說道:“可是萬一被發(fā)現(xiàn)了……”

        白靜瀅翻了個白眼,瞪著他壓低聲音怒吼道:“怎么可能有人發(fā)現(xiàn)?二皇子做好了準(zhǔn)備,只要你一副藥下去,這天下就是我們的天下,到時候誰還能把你怎么樣?”

        蔣理看著她猙獰的表情,冷汗直流,揪著袖子緊張地糾結(jié)了半晌,終于還是有些僵硬點了點頭,用沙啞的聲音說道:“皇上這兩日有些咳嗽,微臣一會兒要去給皇上送些潤肺止咳的湯藥。”

        “那蔣太醫(yī)就快去吧,別耽誤了時辰。”

        白靜瀅十分滿意,笑著從袖中拿出一個紙包,一邊說一邊輕輕塞到蔣理手里。

        蔣理看著手里的紙包,抖著手輕輕把它收好,同白靜瀅行禮告退離去。

        白靜瀅看著他腳步有些不穩(wěn)的背影,撫著頭上步搖的流蘇,輕笑出聲。

        蔣理從翊華宮出來,結(jié)果小宮女遞給他的傘撐開,抬頭看了一眼依舊陰沉的天和下個不停的大雨,空著的左手在袖子下攥緊那個小紙包,神情晦暗不明。

        蔣理的私宅中。

        “瀅貴妃快要動手了。”

        清秀的男子正淺笑著幫蔣理夾菜,聽到他的話手僵在了空中,瞬間紅了眼眶。

        “你是說,蒲葦?shù)某穑梢詧罅耍俊?

        蔣理輕輕點點頭,拉過他的手讓他放下筷子,握著他的手對他說道:“我會幫你報仇的。”

        男子輕輕點頭,淚水輕輕從眼角滑落。

        蔣理又想起那一天,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太妃茶里有毒救下了太妃以后,震怒的皇上很快就命人查出了下毒之人是柔妃身邊的宮女蒲葦,蒲葦沒有否認(rèn),只一頭撞死在皇上面前。

        他驚魂未定地離開了,卻在御花園的角落里看到這個小太監(jiān)悲痛欲絕地偷偷哭泣。

        他認(rèn)得這個小太監(jiān),是淑妃尤憐身邊的太監(jiān)福盛,淑妃尤憐被打入冷宮后他就跟在四皇子顧承德身邊伺候。他們相識那時候淑妃還未被打入冷宮,彼時他剛剛成為太醫(yī)年輕氣盛,發(fā)現(xiàn)淑妃因為爭寵試圖讓四皇子生病,就直言不諱提醒淑妃不要拿皇子的安慰開玩笑。氣急了的淑妃想要陷害他,是這個小太監(jiān)福盛不忍心看他被陷害,給他報信幫助過他。他從那時起,就暗暗對這個單純善良的小太監(jiān)動了心。

        他問過福盛才知道,原來福盛和蒲葦兩情相悅,卻被瀅貴妃撞見他們兩個偷偷見面,瀅貴妃威脅蒲葦如果不去給太妃下毒就找皇上告發(fā)他們兩個,蒲葦為了保護福盛只能聽從瀅貴妃的命令。

        可是他也知道以瀅貴妃的性格,自然不會讓知情的福盛再活下去。他給了福盛假死的藥,幫助福盛假死逃出宮去,把他帶回自己的私宅藏了起來。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瀅貴妃沒發(fā)現(xiàn)他的破綻,皇上卻發(fā)現(xiàn)了。

        那一夜皇上以頭疼為借口把他叫來了寢宮,卻并不用他診脈。

        顧辭看著他,十分從容平靜地說道:“朕知道那個小太監(jiān)是你幫他假死逃出宮的,他現(xiàn)在就在你家里。”

        蔣理大驚失色,冷汗從額頭滾落,忙跪下請罪道:“請皇上恕臣欺君之罪。”

        顧辭卻只淺笑著擺了擺手,直視著他的眼睛說道:“朕說了朕知道,那就不算欺君之罪。只是從今以后,你任何事情都不能對朕有所隱瞞。朕需要一個對朕絕對忠誠的太醫(yī)。”

        蔣理心中百感交集,感恩戴德鄭重地謝恩應(yīng)下。

        二皇子顧奉安居住的文成殿。

        清茶打著傘一路隱藏著蹤跡偷偷跑進了文成殿,拉著顧奉安身邊的太監(jiān)福慶躲進了回廊角落里。

        “福慶……”清茶哭著抱上了福慶。

        福慶臉色青了青,有厭惡的神色一閃而過。他掛上了假笑,拉開清茶掛在他脖子上的胳膊,不動聲色地退開一步,溫和地開口問道:“清茶,怎么了?你這么急著來找我是出了什么事了嗎?”

        清茶眼里含著淚,驚恐地抖著嘴唇輕聲說道:“娘娘她,威脅蔣太醫(yī),準(zhǔn)備對皇上……”

        福慶瞬間臉色鐵青,抓著清茶的肩膀壓低聲音質(zhì)問她道:“除了你還有沒有別人聽到?”

        清茶被他的神情嚇了一跳,咬著嘴唇搖了搖頭。她和碧蓮是白靜瀅最貼身的宮女,白靜瀅把他們兩個都趕了出去,她自然認(rèn)為除了她沒有別人能聽到這件事。

        福慶不顧清茶不滿的掙扎,沒有松開她的肩膀,而是看著她繼續(xù)問道:“她帶著你去賈將軍府上和賈將軍私會過是不是?”

        清茶咬了咬嘴唇猶豫了片刻,看到福慶不耐煩催促的眼神又只能點了點頭。

        福慶瞬間黑了臉色,拉著清茶避著人匆匆去了顧奉安的書房。

        福慶已經(jīng)氣到渾身發(fā)抖,抓著清茶的手也控制不住力道,死死地攥著她的手腕。

        清茶想要把手從他手中扯出來,但是他拉得太緊了她根本動不了,又怕被人發(fā)現(xiàn),只能忍著。

        “主子。”到了顧奉安的書房外,福慶盡力控制情緒,低聲喚道。

        “進來吧。”顧奉安聽出了他的聲音,懶洋洋地開口叫他進去。

        福慶帶著清茶進了書房,又迅速回頭看了一圈確認(rèn)不會有人注意,就跪在了顧奉安面前。

        顧奉安看到清茶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她問道:“你怎么來了?瀅貴妃讓你來的?”

        清茶搖了搖頭,咬著嘴唇不敢說話。

        福慶蹙眉看著顧奉安,有些急切地開口低聲說道:“主子,清茶說她聽到瀅貴妃逼迫蔣太醫(yī)對皇上下毒。”

        顧奉安瞬間變了臉色,眼神狠厲猛地上前掐著清茶的脖子拎起她來,質(zhì)問她道:“還有誰聽見了?你都告訴誰了?”

        清茶嚇得要死,臉都漲得通紅,掙扎著說:“沒、沒有別人知道。奴婢沒有告訴別、別人,只告訴了福慶。”

        顧奉安聽了她的話轉(zhuǎn)頭死死瞪著福慶,卻看到福慶只是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他,絲毫沒有該有的畏懼或者愧疚。

        顧奉安惱了,一把甩開清茶,也不管她趴在地上狼狽地捂著脖子喘息,就瞪著福慶問道:“那你帶她來干什么?”

        他想不明白,福慶一直跟在他身邊,算是個機靈的奴才,他和白靜瀅的關(guān)系,福慶自然也知道。那么如今白靜瀅計劃毒害皇上,自然是為了幫他登上皇位,可這福慶卻沒頭沒腦地抓著白靜瀅的宮女來他這里告狀,是什么意思?是想破壞他的計劃?還是要威脅他?他做這種愚蠢的事情到底是為了什么?

        福慶對上顧奉安的陰鷙眼神,自然也看出了顧奉安的懷疑和嫌棄。他不由自嘲,自己只是一個卑微的太監(jiān),下賤的奴才,又有什么資格去喜歡他,去嫉妒跟他在一起的瀅貴妃?可是他終究還是不忍心,不忍心看著顧奉安落入那個蛇蝎毒婦的陷阱,被她白白利用,葬送自己的一切。這么久以來他勾引清茶,想要了解白靜瀅的一切動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顧奉安。

        福慶深吸了一口氣,決絕地看著顧奉安說道:“主子,您覺得瀅貴妃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幫您嗎?瀅貴妃曾經(jīng)去過賈將軍府上和賈將軍私會,清茶可以作證。瀅貴妃要您勸皇上把公主嫁去和親,結(jié)果公主失蹤在沂州,賈將軍就借著機會去了沂州。他本就和沂州刺史相熟,您有沒有想過他去沂州是為了什么?”

        “狗奴才!你在胡言亂語什么?”顧奉安怒極,一巴掌狠狠扇在福慶臉上,喘著粗氣惡狠狠瞪著他,胸膛劇烈起伏著,他萬萬沒想到他身邊這個一向聽話的小太監(jiān)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對他的決定指手畫腳。

        清茶在旁邊嚇得慘白了臉色,淚流滿面震驚地看著福慶,震驚到失語。她是真心喜歡福慶才會把她的秘密都告訴他的,卻沒有想到福慶竟然絲毫不給她留余地,甚至連她陪著白靜瀅去賈府這樣隱秘的事情都能直接對顧奉安說出來,他又不是不知道顧奉安和白靜瀅的關(guān)系。清茶覺得福慶瘋了,她好像根本不認(rèn)識這樣的福慶。

        福慶從地上爬起來,隨意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跡,抓著顧奉安的袖子說道:“主子您清醒一點。您其實也明白吧?那個毒婦想要扶上皇位的是她的姘頭賈仕凱,不是您。不要等到事情無法挽回,我不想看您走上絕路。”

        福慶的眼里閃動著淚花,執(zhí)拗又決絕地看著顧奉安。雖然他盡力克制,可是他那樣不管不顧的話語已經(jīng)透露了他的歇斯底里。

        清茶看到他那樣孤注一擲的樣子好像瞬間明白了什么,瘋了一樣地扯著自己的頭發(fā),用頭撞著地面,仿佛擱淺在陸地上要干死的魚,掙扎著從死死咬著的嘴唇間泄露出壓抑著的絕望崩潰的哭泣和嘶吼聲。

        他眼里只有顧奉安,從一開始就是錯的,福慶從一開始就是在騙她,接近她只是為了想要得到瀅貴妃的消息罷了。清茶以為自己選擇來告訴福慶這個消息花費了自己全部的勇氣是值得的,卻發(fā)現(xiàn)福慶同樣用盡了全部的勇氣去守護顧承德。真是一個笑話。

        顧奉安紅著眼睛掐著福慶的脖子死死瞪著他,用力到骨節(jié)發(fā)白,手背上青筋突出。他不是傻子,福慶說的話他其實也能明白。他只是不能接受,不愿接受。他從來沒有想過白靜瀅竟然一直在欺騙利用他,還想利用他當(dāng)賈仕凱篡位的踏板,讓賈仕凱打著“清君側(cè)”的旗號踩著他順利上位,他不敢相信他為白靜瀅付出了這么多竟然只換來了利用和欺騙背叛。

        福慶也紅著眼睛,因為窒息漲紅了臉,卻倔強地梗著脖子直視著顧奉安,不肯退讓。

        砰的一聲打斷了凝固的氣氛,顧奉安和福慶回過頭去,震驚地看到清茶一頭撞死在門框上,鮮血從她額頭上流下,流過她慘白的臉頰。

        顧奉安嚇了一跳,猛地松開了掐著福慶脖子的手,看著自己顫抖著的手,仿佛那雙手也沾滿了鮮血。

        “沒有退路了。”顧奉安失魂落魄地呢喃著,看著癱坐在地上的福慶,猛地抓起書案旁的劍,直接刺進了福慶的胸口。

        福慶因為疼痛皺起了眉,閉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氣,抓著顧奉安的手把那把劍刺得更深,他也因此猛地吐出一口血來,飛濺在顧奉安的身上。

        顧奉安仿佛被燙到了一般甩開手退后一步,看著福慶倒在血泊中,驚魂未定一般喘了半天粗氣才平復(fù)過來。手上似乎還殘留著福慶冰涼指尖的觸感,可福慶已經(jīng)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福慶跟了他許多年,就算他只當(dāng)福慶是個奴才,卻終究和別的奴才不一樣。到了這一刻,他終于明白自己是真的站到了懸崖邊上。唯一一個肯為他考慮希望他回頭的人已經(jīng)被他親手殺掉,所以明知道白靜瀅在利用他明知道前面是絕路他也再也無法后退。

        窗外風(fēng)雨交加,顧奉安看著癱在門框邊的清茶的尸體和腳下血泊中福慶的尸體,默默攥緊了袖子下的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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