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善惡有報
高明和顧承德?lián)沃鴤阕咴谟曛小?
顧承德淺笑著問道:“高將軍為什么會選擇忠心于父皇?”
高明腳步不停,輕笑了一聲從容回道:“四皇子不相信微臣對皇上的一片忠心嗎?”
因?yàn)樵谟鶗康乃娝劊麑@個可以假扮傻子忍辱負(fù)重十幾年的四皇子十分欽佩,所以此刻對于顧承德問話他并沒有反感。他也明白,接下來他和顧承德要做的是清除叛賊守護(hù)皇宮的重要任務(wù),這個時候彼此信任更重要。皇上了解并認(rèn)可了他的忠誠,但是四皇子并不清楚,所以對四皇子闡明他站在皇上這邊的理由就是必要的。
顧承德停下腳步,隔著兩人傘邊垂落的雨簾和他對視,說道:“直覺告訴我高將軍應(yīng)該還有別的原因。”
他并不是不相信高明的忠誠,只是他直覺高明如此堅(jiān)定地站在顧辭這邊應(yīng)該有別的理由,而在放心地同高明并肩作戰(zhàn)之前,他需要弄清楚這個理由,確定這個理由足夠可靠,可以支撐他相信高明。
高明和他對視了片刻,淺笑著開口道:“四皇子知道公主身邊的小太監(jiān)福靈嗎?他會點(diǎn)武功,人又機(jī)靈,本來陪著公主遠(yuǎn)嫁很合適。可是公主出嫁之前他意外生病,瀅貴妃說公主出嫁吉時耽誤不得,而他這樣不吉利。他留在了宮里,可是瀅貴妃還是沒有放過他,是瀅貴妃身邊的碧蓮提醒他小心,我才救下了他,同時也發(fā)現(xiàn)了羽林衛(wèi)中有人蠢蠢欲動。”
顧承德看著高明坦然的笑容,自然也明白了一切。高明喜歡福靈,救下了福靈,還發(fā)現(xiàn)羽林衛(wèi)的異動,匯報給了他父皇,而顧辭則是成全了高明和福靈。
這的確符合顧辭處事的風(fēng)格。他殺伐果決卻又如同神明一般對所有人充滿了悲憫和溫情,包容著所有人,看透了一切又掌握著一切,卻又精準(zhǔn)地把握著尺度。
御書房。
小太監(jiān)幫蔣理打著傘,蔣理端著熬好的湯藥來到了御書房外。
等在御書房外的太監(jiān)總管福德神色從容如常,沒有接過他手里的湯藥,而是同御書房內(nèi)顧辭稟報道:“皇上,蔣太醫(yī)送湯藥來了。”
“讓他進(jìn)來。”
顧辭的聲音從御書房中傳來,福德聽命把御書房的門打開,讓端著藥的蔣理進(jìn)去,眼角余光瞥到那個幫蔣理打傘的小太監(jiān)有些緊張地往御書房里瞟。
福德在心里冷笑一聲,冷著臉讓那個小太監(jiān)退下到一邊去。
顧辭看著蔣理淺笑著說道:“你來了。”
蔣理恭恭敬敬行過禮將放著湯藥的托盤輕輕放在桌案上,從袖中掏出那個裝著毒藥的紙包放在旁邊,輕聲說道:“證據(jù)都準(zhǔn)備好了,戲臺也搭好了。”
顧辭拿起托盤上的瓷勺,輕輕攪動著碗里的湯藥,笑著說道:“好戲可以開始了。”
翊華宮。
白靜瀅正坐在榻上算計著蔣理這一碗湯藥下去起效要多久,顧奉安那邊宮變要多久,卻突然覺得后頸一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等她過了一會兒再次醒來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被繩子緊緊捆著,雙手都被反綁在背后,嘴里也勒著一道布帶無法出聲。偌大的翊華宮一片死寂。
白靜瀅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拼命掙扎了幾下卻發(fā)現(xiàn)繩子捆得十分結(jié)實(shí),她根本掙脫不開。
就在她氣憤懊惱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帷幔后面走了出來,眼神陰鷙,帶著冷酷的笑容看著她。
是碧蓮!
白靜瀅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shí)質(zhì),掙扎得更厲害了。
碧蓮看到她這樣子不由笑了,走過去抬手就給了她一耳光。
碧蓮的笑容很瘋狂,沒有自稱奴婢也沒有對她用尊稱,揪著她的頭發(fā)說道:“娘娘還不知道現(xiàn)在什么情況吧?我說你頭疼睡下了,不許任何人來打擾。你猜怎么著?那些宮女太監(jiān)們一個個跑得比誰都快。你明白嗎?他們都怕你討厭你,像躲瘟神一樣躲著你。”
白靜瀅脾氣很糟糕,碧蓮說她頭疼睡下了,那些宮女太監(jiān)自然都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敢來觸霉頭。
白靜瀅震驚地睜大眼睛,掙扎著想要弄出點(diǎn)聲音來,卻只能絕望地發(fā)現(xiàn)碧蓮說的是對的,翊華宮里此刻只有他們兩個人。
碧蓮看著她驚恐絕望的樣子,勾起一個冷笑,說道:“我不會殺你的。但是你也別想逃跑。你所做的一切,皇上都知道,你會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
白靜瀅看著碧蓮,雖然她只當(dāng)碧蓮是個奴婢,可碧蓮到底是跟在她身邊這么多年的,怎么會突然背叛她,還好像恨不得殺了她的樣子?更讓她疑惑的是清茶那個死丫頭竟然也不在這里,不然碧蓮也不會這么容易就控制住她。
“你想知道清茶去了哪里嗎?”碧蓮好整以暇地抱著胳膊看著她,好像想起了十分有趣的事情,笑著說道:“你還不知道吧?她喜歡顧奉安身邊的福慶,聽到你逼著蔣太醫(yī)給皇上下毒,就跑去給福慶通風(fēng)報信了。”
白靜瀅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她沒有想到身邊最信任的另一個宮女清茶竟然也背叛了她。
碧蓮冷眼看著她,說道:“你不敢相信對吧?對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子們來說,我們這些太監(jiān)宮女就如同螻蟻草芥,再卑微不過,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跟個物件似的,用順手了便用著,不順手了便隨手丟到不知道哪里去,自會有人收拾了去。多一分心思都不用花,也一點(diǎn)也不用在意。所以你和顧奉安根本不會想到我們竟然也會有人的喜怒哀樂和七情六欲,和你們一樣因?yàn)橛蜕娑鴴暝谶@高高的宮墻之中。葬送你們的是你們的傲慢和自以為是。”
白靜瀅聽了她的話,不再掙扎,而是直視著碧蓮的眼睛,試圖看懂她眼神中那濃烈的恨意到底從何而來。
碧蓮似乎也明白她想問什么,死死盯著她幽幽開了口道:“我剛?cè)雽m的時候因?yàn)槟懽有∮直渴直磕_,被別的宮女欺負(fù),是蒲葦幫了我,還像姐姐一樣照顧我。可惜她后來去了柔妃宮里,而我后來被分來了你這里。我愛著蒲葦,一直想要盡我微弱的力量去守護(hù)她。可是幾年前我家里出了事,你大發(fā)慈悲讓我出宮,可是我沒想到等我回來就聽說蒲葦撞死了。我知道是你發(fā)現(xiàn)她和福盛私會,所以威脅她替你嫁禍柔妃除掉柔妃。”
白靜瀅臉色慘白,確實(shí)如碧蓮所說,她把這些宮女太監(jiān)當(dāng)成奴才,當(dāng)成可以利用的工具,根本不曾在意過他們的悲喜,連他們的命都不曾放在過心上。所以她根本想不到,清茶竟然會為了顧奉安身邊的那個福慶背叛她,而碧蓮竟然會為了那個死去的蒲葦在她身邊謀劃這么多年,想要置她于死地,并且最終毀了她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計劃。
碧蓮看到她這個樣子笑意更深,帶著報復(fù)她的快感繼續(xù)說道:“你要除掉福靈的時候是我?guī)土怂6嗵澚怂铱梢院透邔④娬J(rèn)識,把你做的事情都稟報皇上。所以你讓我把那封信送到錢成錦府上的時候,皇上就已經(jīng)知道了信的內(nèi)容。”
隨著砰的一聲,一個侍衛(wèi)突然推開門沖了進(jìn)來,拔劍就向白靜瀅刺去。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黑衣影衛(wèi)突然從房梁上落下來,出劍擋開他的劍,利落地一腳揣在他胸口把他踢飛出去,下一刻他的劍就橫在了那侍衛(wèi)的脖子上制住了他,左手迅速出手卸掉了那侍衛(wèi)的下巴阻止他咬舌自盡或者服毒自盡。
碧蓮看著那個黑衣影衛(wèi)拿繩子把那個侍衛(wèi)綁在柱子上綁好,抱著胳膊好整以暇看著驚魂未定的白靜瀅說道:“讓我猜猜他是干嘛的?看樣子不是來救你的?是不是你的姘頭賈仕凱怕你暴露所以一直安排在你身邊準(zhǔn)備滅你的口的?”
白靜瀅臉色鐵青,仍舊微微顫抖著,看著那個被綁起來的侍衛(wèi),眼神充滿了絕望。
高明和羽林衛(wèi)早有準(zhǔn)備,叛軍剛剛集結(jié)起來想要沖入宮中就被突然沖出來的大批羽林衛(wèi)團(tuán)團(tuán)包圍。一場激戰(zhàn)之后,大部分叛軍都倒在了血泊中,剩下零星幾個最終選擇扔下武器投降,只剩下顧奉安還在負(fù)隅頑抗。
顧奉安全身濕透,手里握著劍,紅著眼睛指著周圍的羽林衛(wèi),眼神陰鷙,瘋狂而偏執(zhí)地怒喝道:“退下!我是皇子,沒有父皇的命令,誰敢動我?!”
高明微微蹙眉,抬手示意羽林衛(wèi)們退后一步。羽林衛(wèi)們嚴(yán)陣以待,但也只是有些緊張戒備地看著顧奉安,都沒有動作。
顧奉安的話音剛落,利刃洞穿皮肉的悶響聲就在一片死寂中突兀地響起,他驀地睜大眼睛,驚訝地低頭看著從胸口透出來的劍尖,僵硬地回過頭去,在看到身后的人的瞬間他更加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你!”
顧承德站在雨中,眼神清明,不再是往日里的傻子樣子,唇邊掛著一抹冷笑看著顧奉安,說道:“沒錯,是我。”
顧承德猛地拔出刺入顧奉安身體中的劍,一邊冷眼看著顧奉安倒在血泊中死死瞪著他,一邊一腳踩在顧奉安臉上,慢條斯理舉起左手的手諭說道:“我奉皇上手諭,將叛臣賊子顧奉安就地正法。”
羽林衛(wèi)們見了皇上的手諭立刻單膝跪地,聽了顧承德的話更是大氣也不敢出。
顧承德這一劍并沒有刺中要害,因此顧奉安雖然傷得很重但是暫時卻并不會死。他倒在地上的泥水中,狼狽不堪地被顧承德踩著,仍舊掙扎著用充滿不甘憤怒的陰鷙眼神死死瞪著顧承德,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來將他生吞活剝。
顧承德卻沒有進(jìn)一步打算,只是退開一步,好整以暇地看著顧奉安,欣賞著他的痛苦和憤怒,輕輕擺了擺手對身邊的一個羽林衛(wèi)說道:“仔細(xì)搜一下他的身,看看他身上還有沒有什么武器。”
那羽林衛(wèi)聽命上前,仔細(xì)在顧奉安身上翻找了一圈,并沒有找到什么別的武器,就起身復(fù)命。
顧奉安傷得不輕,又一門心思都在顧承德身上,也就沒有反抗那羽林衛(wèi),只是死死瞪著顧承德,目眥欲裂。
顧承德擺擺手示意那個羽林衛(wèi)先退到一邊,收起皇上的手諭,緩緩走過去在顧奉安身邊蹲下,勾起一個冷笑,一把扯住他的衣襟將他拉起來,低聲附在他耳邊輕笑著說道:“你想不到吧?我竟然不是真的傻子,而且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
顧奉安瞪著顧承德,抬起手想要伸向他的脖子,卻被顧承德出手抓住。
顧承德云淡風(fēng)輕地笑著,抓著顧奉安的手狠狠地把他的手腕折過去,另一只揪著顧奉安前襟的手卻仍舊抓得很緊,任憑顧奉安如何掙扎也無法逃掉,看著顧奉安只能咬牙死瞪著他忍下痛苦的慘叫聲。
顧承德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又繼續(xù)凝視著他一字一句說道:“不過你應(yīng)該不知道,白靜瀅那個賤婦騙了你。是她想要害太妃和昭瑞長公主然后嫁禍給你母妃,讓你母妃被打入冷宮慘死。是她和赫連曜還有賈仕凱都有一腿,利用你勸皇上讓靖慧去蠻族和親,制造和親公主失蹤的事件挑起戰(zhàn)爭再意圖篡位。你以為她在幫你奪皇位,其實(shí)你只是她的一顆棋子,她通敵叛國幫助赫連曜侵占我大寧的國土,而她真正想要扶上皇位的是賈仕凱。”
顧承德雖然故意要在顧奉安死前告訴他真相,但是這些畢竟涉及到皇室顏面,顧承德自然不會讓其他人聽到,因此他刻意離顧奉安很近,又壓低了聲音,幾乎相當(dāng)于耳語,所以那些羽林衛(wèi)并沒有聽到他在說什么。況且一個皇子反叛,被另一個皇子奉皇上的手諭誅殺,這樣的事那些羽林衛(wèi)也并不希望過多參與,因此他們也很識趣地低著頭,沒有試圖刺探什么。
顧奉安難以置信地睜大眼睛看著顧承德,雖然白靜瀅和賈仕凱的奸情福慶之前告訴過他,但是白靜瀅害死他母妃的事情以及白靜瀅和赫連曜的關(guān)系他卻從不知情。
他抖著嘴唇竭力平靜下來冷哼一聲看著顧承德說道:“你在撒謊!你只是為了騙我!”
顧奉安雖然看起來還算平靜,但是失血加上他的情緒崩潰讓他的臉看起來慘白如紙,就算他竭力裝出鎮(zhèn)定的樣子,看上去好像根本不在意顧承德的話,也不相信顧承德的話,可是他眼神中難以掩藏的動搖和痛苦還是出賣了他。
其實(shí)結(jié)合他此刻的處境顧奉安就該知道顧承德的話是真的,可是顧奉安不想承認(rèn),不想承認(rèn)他輸了,也不想承認(rèn)他一直相信愛慕著的白靜瀅竟然一直在欺騙他利用他。當(dāng)然他更不想讓顧承德看到他知道真相以后崩潰絕望的樣子。
顧承德看到他這樣垂死掙扎的樣子似乎更加愉悅,一臉無辜地看著顧奉安,輕笑著說道:“何必自欺欺人呢?你都要死了,我騙你還有什么意義呢?我只是想讓你死得明白一些罷了。”
顧奉安眼中的絕望和不甘似乎更濃烈了,他沉默著瞪了顧承德片刻,突然掙扎著想要用另一只手去掐顧承德的脖子,可顧承德似乎早有準(zhǔn)備,直接松了抓著他衣襟的手并且順勢把他甩開,利落起身躲過顧奉安抓過來的手,一腳踩在顧奉安胸口,把顧奉安踩得重重摔在血泊中,痛呼一聲。
顧承德在顧奉安胸前的傷口上又踩了踩,看著顧奉安慘白著臉?biāo)酪е齑饺滔聭K叫聲,紅著眼睛死死瞪著他。顧承德從容地勾起一個淺笑,拿起剛才交給身邊羽林衛(wèi)的長劍,看著顧奉安說道:“皇兄,該上路了。”
還不等顧奉安再開口說什么,顧承德雙手握著劍柄干脆利落地插進(jìn)了他的身體里,顧奉安吐出一大口血來,仿佛擱淺的魚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著,死死瞪著顧承德,手狂亂地在地面上抓著,垂死掙扎。
顧承德松開握著劍的手,在他面前蹲下身來,對上他逐漸渙散的眼神,認(rèn)真又鄭重地說道:“來生不要做人了,你不配。”
大雨停了。陽光漸漸從云層后透了出來,一點(diǎn)點(diǎn)溫暖被雨水浸透得冰冷的宮墻和地面,曬干那些無處遁形的罪惡。
顧承德站在陽光下,看著羽林衛(wèi)們拖走顧奉安的尸體,清理叛軍的尸體,轉(zhuǎn)頭看向翊華宮的方向,終于長舒一口氣。
雖然他沒有問出口,但是他知道顧辭一定會保護(hù)好還在玉虛觀的太子顧明澤。畢竟顧明澤是顧辭寄予厚望的太子,也是顧辭最疼愛的兒子。顧辭對他都給予了無限包容和關(guān)愛,那么給顧明澤的只會比他更多。
顧明澤對顧承德來說不僅僅是太子殿下或者同父異母的兄弟這么簡單。雖然顧承德像伴讀一樣陪在顧明澤身邊是顧辭安排的,但是顧明澤確實(shí)一直很照顧他,不僅不介意他是個“傻子”,還會主動保護(hù)他。顧明澤讀書習(xí)武的時候還會一直把顧承德帶著身邊,不管他聽不聽得懂也要給他仔細(xì)講解,訓(xùn)練他習(xí)武。所以顧承德雖然假扮傻子多年,但是依舊可以算得上文武雙全。
一向溫文爾雅的太子殿下顧明澤很少嚴(yán)懲下人,只有一次他狠狠責(zé)罰了幾個宮女和太監(jiān),是因?yàn)樗l(fā)現(xiàn)他們暗中嚼舌根欺負(fù)顧承德。
對于顧承德來說,顧明澤就像他的太陽。在這深宮之中,給了他生存下去的希望和力量,并且一直用自己的光和熱來照亮他溫暖他。他相信,顧明澤會平安回到宮中。
“四皇子!”
清脆的喊聲從背后傳來,顧承德回過頭,就看到小太監(jiān)富康朝他跑過來,笑得像個傻子。
昔日繁華熱鬧的翊華宮如今只剩下瀅貴妃白靜瀅和碧蓮,碧蓮講完她對白靜瀅的仇恨以后就再也沒有動作,抱著胳膊安靜地站在一邊,看著白靜瀅被綁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一直試圖掙扎卻徒勞無功的狼狽樣子。
皇帝顧辭帶著一個太監(jiān)走了進(jìn)來,太監(jiān)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疊好的一條白綾,一把匕首,還有一壺鴆酒,還有一個杯子。
碧蓮?fù)欈o行過禮,解開綁著白靜瀅的繩子和勒在她嘴上的布帶子,退到一旁冷眼看著白靜瀅。雖然她的神情很平靜,但是她的眼里卻好像暗潮洶涌的海面,潛藏著無數(shù)壓抑的情緒,她的手默默攥成了拳,胸口微微起伏著,呼吸有些急促。
白靜瀅揉著手腕抬頭看著顧辭,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說道:“臣妾真是好福氣啊,皇上竟親自來送臣妾上路。”
顧辭冷眼看著她,冷笑一聲說道:“就你也配?”
白靜瀅微微一怔,她本以為顧辭會罵她斥責(zé)她痛心疾首質(zhì)問她,卻沒想到顧辭會如此冷漠對待她,就好像早就對她做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你很驕傲,你對你的美貌絕對自信,認(rèn)為你的美貌就是對付男人最有用的武器。”顧辭挑起白靜瀅的下巴,勾起一個冷笑,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不過很可惜,對于一個眼里沒有你的男人來說,你再如何花枝招展也沒用。在朕眼里,你和這宮里的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區(qū)別,不管是嬪妃還是宮女,甚至你的惡毒,讓你更加面目可憎。朕最愛的女人,比你強(qiáng)百倍。”
“所以你一直都是在騙我!”白靜瀅瞪大了眼睛,甩開他的手,跌坐在地上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顧辭輕輕擺了擺手,那垂著頭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監(jiān)上前幾步,抬起頭來。
白靜瀅驀地睜大眼睛,一臉震驚地看看顧辭,又看著她抖著嘴唇說道:“孟如意,你……”
顧辭輕輕拍了拍手,兩個侍衛(wèi)拎著兩桶火油出現(xiàn),把火油澆在桌椅上帷幔上。
顧辭拿出一個火折子,好整以暇地看著白靜瀅慌亂的樣子,勾唇淺笑,對孟如意說道:“你放心,朕把處置她的機(jī)會和權(quán)利交給你,這些年的委屈和仇恨,你都可以報了。世人只會知道,白靜瀅畏罪自焚而死尸骨無存。”
孟如意的眼神十分復(fù)雜,紅著眼眶看看一臉慌亂的白靜瀅,又看看托盤里的匕首和白綾還有鴆酒。
孟如意閉上眼睛,想起了她第一次見到賈仕凱的時候。十八年前,賈仕凱帶領(lǐng)大軍凱旋,她偷偷跑出府去想一睹將軍的威風(fēng)。那個馬上英氣瀟灑的將軍,只一眼,就讓她淪陷。
那一天,陽光明媚,風(fēng)也溫柔,永安城的街上,夾道歡迎的百姓,一切喧鬧的場景都在那一刻定格,所有的色彩,還有空氣中的味道,花香酒香還有路邊小攤和客棧里各種食物的香氣,都永遠(yuǎn)地封存在她的記憶里。即使過去這么多年,那一刻還無比生動鮮活地烙印在她腦海里,只要一想到,所有的感官都會立刻蘇醒。
一見鐘情,也不知道是那場景和氛圍使然,還是他那皮囊太過惹眼,讓她再也無法忘記。
可是她終究還是錯了,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有怎樣的過去,未來又會走向何方。她一意孤行,選擇嫁給他。可是他的人生在遇見她之前就走上了一條錯誤的道路,而她停留在初見的那一刻,無力改變。
她想起第一次發(fā)現(xiàn)白靜瀅偷偷出宮和賈仕凱偷情的時候,她在書房外,聽著書房里的淫詞浪語,指甲深深扎進(jìn)了掌心,又想起永安街頭初見的那一眼,她抬頭看著天空,陽光一如那日一樣明媚。
那一刻她寧愿她早就死在了初見那一刻,至少還是心滿意足的,也好過之后為了那一眼的鐘情無數(shù)個夜晚輾轉(zhuǎn)難眠,愛恨交織,傷心痛苦悔恨遺憾。
孟如意睜開眼睛,拿起匕首,冷眼看著驚慌失措想要躲閃的白靜瀅。她疾步上前,抓住白靜瀅的肩膀,神情平靜,手下動作卻毫不留情,狠狠地捅了下去。
“救——”白靜瀅震驚地睜大眼睛,鮮血從唇角流下,凄厲的驚呼聲卡在喉嚨里。
孟如意拔出匕首,鮮血飛濺,她冷著臉又捅了下去,一下一下,似乎在發(fā)泄著這些年的仇恨和委屈。白靜瀅的身子癱軟下去,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孟如意手里抓著匕首,臉上還沾著血痕,冷眼看著她,血跡沿著匕首一點(diǎn)點(diǎn)滴下去。
孟如意睜開眼睛,看著眼前臉色慘白的白靜瀅,又看看好整以暇看著她的顧辭,拿起了那杯鴆酒,遞到了白靜瀅面前。
顧辭看著她,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朕特意給了你機(jī)會,本以為你會選擇匕首。你和你父親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難以言說,朕是要給你機(jī)會好好發(fā)泄一下的。”
孟如意冷眼看著白靜瀅顫抖著手接過毒酒,哽咽著看著顧辭輕聲開口道:“這些年父親和妾身確實(shí)受過很多委屈,妾身剛剛也確實(shí)動過念頭要對她下手。可是妾身與她是不一樣的人。父親和妾身忍辱負(fù)重,是為了陛下和大寧,是為了天下。如今功成,妾身與父親,是該慶幸欣慰,而不是為了仇恨迷失自己,變成自己憎恨的樣子。她被陛下賜死,是罪有應(yīng)得,可若是妾身沾了她的血,妾身縱使報了仇泄了憤也將背負(fù)罪惡度過余生。妾身如今需要的不是報仇,而是重新開始。”
顧辭沉默地看著她片刻,贊許地輕輕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吳庸在泓州阻擊沂州叛軍有功,朕自然會嘉獎他。孟大學(xué)士和你為朕查清奸佞的陰謀,自然也該得到獎賞。朕會擇日為你和吳庸賜婚。”
孟如意如釋重負(fù),恭恭敬敬跪下謝恩。
白靜瀅歇斯底里地笑著,淚水從頰邊流下,她一口飲盡毒酒,倒在了地上,只有酒杯滾落在一旁。
顧辭沒有看她,看了旁邊的碧蓮一眼,轉(zhuǎn)身離開,隨手扔掉了手里的火折子。火折子落在火油上,立刻燃起了熊熊大火。孟如意回頭看了一眼燃起的火光中白靜瀅倒在地上的尸體,輕聲嘆了口氣也起身離開。天道輪回,終究是報應(yīng)不爽。
火光映著碧蓮的臉,她看著白靜瀅的尸體,突然笑出了聲,眼里淚光閃動。
“蒲葦,我替你報仇了……”
砰的一聲從身后傳來。
孟如意駭了一跳,下意識看向面前顧辭的背影,卻發(fā)現(xiàn)顧辭只是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別的反應(yīng),她有些驚訝地回過頭去,就發(fā)現(xiàn)是那個白靜瀅身邊的宮女一頭撞死在門框上,火光中她的尸體正滑落下去。
惡鬼一般猙獰吞噬一切的烈焰襯得這個場面更加慘烈,孟如意不由震驚地捂住了嘴。
她知道那個宮女是白靜瀅身邊的貼身宮女,雖然不是陪白靜瀅去賈府的那個,但是也是白靜瀅身邊的心腹。可是這宮女明明之前綁著白靜瀅,看起來好像和白靜瀅是有仇恨的,為什么卻在白靜瀅死后也自殺了?
顧辭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看,似乎明白孟如意的疑惑,只輕嘆了一口氣幽幽開了口道:“白靜瀅害死了她心愛的人,如今她大仇得報,對這世間也再無留戀了。”
孟如意聽了顧辭的話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幾乎要被火光吞噬那個宮女的尸體,不由淚水盈滿了眼眶。看似卑微的宮女,也可以為了心愛的人在這宮中忍受一切痛苦掙扎著活下來,用盡所有努力只為了給心愛的人復(fù)仇。
孟如意輕輕嘆了一口氣,在心底默默祈禱那個宮女若有來生可以和她心愛的人在一起,不用承受生離死別,也不用經(jīng)歷這么多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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