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城門處,聞姝老遠便看見聞縣令一行人騎馬歸來。
她目光落在最前頭的人身上。
聞縣令年逾四十,但面上瞧不出歲月痕跡,身形高挑,為人斯文有禮,若不穿一身官府,便會讓人誤以為是個年輕英俊的教書先生。
騎馬至城門前,聞縣令下了馬率先走向聞姝。
聞縣令一向緊皺的眉頭在面對聞姝時,頓時一松,眉眼中帶著與聞姝七成相似的柔和。
他問道:“你怎的來了?”
聞姝鼻頭一陣泛酸。
重生回來后,因父親下鄉,她還未曾見過父親。
見她不說話,只一雙眼睛忽的紅了,聞縣令放柔了聲音道:“此處人多,姝姝兒不是最好面子么?怎的還哭了?”
聞姝撲進父親懷中,將臉埋在父親懷中,悶聲道:“沒哭。”
聞縣令將她推開些,道:“為父還有公務需處理,你且先回府。”
聞姝見父親神情尷尬,無奈的點點頭。
心道好面子的從來都不是她,分明是父親自個兒,一旦出門就時刻不忘注意官威。
而這時聞姝的目光又落在另一人身上。
不因別的,只因這人肩膀處滲出不少血跡。
男子這時也抬眸朝她看來,朝她虛弱的笑了笑。
聞姝神色微滯。
他面色慘白,便是唇也見不到半點血色,即便如此這張臉卻仍舊俊俏的很,一雙桃花眼眼瞳黑亮,深不可測。
盡管看上去脆弱至極,但仍舊站的挺拔,長身玉立。
身穿一身粗布衣衫,衣衫破舊,甚至洗的有些發白,但即便如此,穿在此人身上竟也別有一番風采。
回過神來,她也淺笑示意。
聞姝心中有些猜想,便問父親:“不知替父親擋了一鋤頭的,可是那人?”
聞縣令順著她視線看去,點頭道:“是他,為父已將此人聘入府中做個護院。”
聞姝道:“可是咱家以往也未聘請過護院。”
且那人瞧著像是個書生,怎么也不像做護院的料子。
聞縣令解釋:“近日城中興許會有些亂,往后府中女眷出行,有護衛隨行左右也安全些。”
“可別小看他,前日鬧了亂子時,他身手十分靈活,很是英勇。若非他為為父擋了那一鋤頭,今日虛弱成這般模樣的,就得是我。”
聞姝只得應是,心里卻清楚,大抵是父親感念他恩情,才帶回來給個閑差養著,當做報恩罷了。
剛進了城門,卻有一婦人沖上前來,‘撲通’一聲便跪在一名衙役身前,朝地上拼命磕頭喊冤。
“求縣太爺救救我那可憐的孩兒吧!”
她那頭磕的‘砰砰’作響,看著都疼。
衙役連忙將婦人攙起,道:“你若有冤情,便跟縣令大人說,縣令大人在旁側。”
婦人轉了個身子,又要給聞縣令磕頭,聞縣令忙示意身旁衙役阻攔。
隨后婦人哭著說起了前因后果。
這婦人住在城北雜巷,三年前嫁來現在的夫家,哪知丈夫是個賭徒,將將成親時還好,沒過多久就顯露原形,日日流連于賭場。
家中被他輸的一貧如洗,昨日竟將剛剛滿月的小兒子抱出門去,到現在都沒抱回來,婦人想起先前丈夫提過一嘴,說‘我家這大胖小子少說得值五十兩銀子’這種話,心中驚汗之下,不顧丈夫阻攔,倉皇跑來報了官。
聞縣令沉吟片刻,無奈的扭頭對聞姝與何氏幾人道:“你們且先歸家去,我還需去衙門處理些公事。”
說著抬頭看了看日頭,又道:“晚飯時辰怕是回不去,無需等我。”
何氏不敢打攪聞縣令公務,便抱起兒子回了家。
這時忽然有一個男子沖入人群,揪起婦人的頭發罵罵咧咧的拖拽著:“賤人,敢在大街上給老子丟人現眼,看我不收拾你!”
此時已經有不少路人聚集圍觀,見此情景不由唏噓。
聞縣令喝道:“還不住手!”
但他今日穿著的是常服,男子打量之后,朝聞縣令吐了口唾沫:“你特娘的是這賤婦的奸夫么?敢攔著老子教訓自家婆娘,給老子滾遠點!”
男子這般污言穢語,聞縣令當即就被氣的臉色漆黑,頭腦發暈。
聞姝也暗自緊緊捏著手指。
幾名衙役上前將男子制住。
男子還要叫罵,注意到衙役身上的官服,這才意識到自己冒犯了何人,竟是當場嚇的尿了褲子,當即跪地磕頭大聲求饒。
婦人呆坐在地上,不知是不是方才被男子那一拳打懵了腦袋。
聞姝實在有些不忍,上前攙起婦人。
圍觀眾人方才還興致勃勃看熱鬧,人群中伴隨著義憤填膺的責罵聲,但隨著柔美嬌麗的少女走過去將婦人攙起,人群霎時一低。
有個剛巧趕上今天進城采買的人好奇詢問:“這樣好看的美嬌娥是哪家的娘子?”
另一人答道:“這可是縣令的千金,金貴著呢!”
“哎呦!難怪瞧著那般高貴好看,不過縣令千金也不嫌那粗鄙婦人身上臟污。”
那伸冤的婦人頭發不知多久沒梳理,宛若爛稻草一般堆在腦袋上,再加上剛才額頭磕的猛,此時一腦門的血跟泥土混在一塊,且身上的衣裳亦滿是臟污,不知道的還當是剛從泥田里打了滾的。
這世上好心人不少,卻沒有幾個愿意對這樣的人伸出援手的,都嫌臟。
但少女毫不在意,將婦人摻起來后,還拿出自己的帕子給婦人擦臉,更是聲音輕柔的不斷安撫著婦人。
婦人因她的安撫,呆滯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有了些神采。
聞縣令也是聞姝走出來后,才注意到她還沒回家去,眼看著婦人弄臟了她的衣裳,也忍不住皺了皺眉,倒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道:“你先回家去,莫讓污穢之事污了耳朵。”
聞姝眼巴巴地看著父親:“女兒想等父親一道回家。”
聞縣令頓時遲疑,哪個做父親的能抵住女兒這般軟聲撒嬌。
隨即無奈搖頭,想著她一向乖巧聽話,難得有了些脾氣,便忍不住多由著她幾分,只是道:“那你等下便去衙內候著,這等污濁之事還是少聽為妙。”
聞姝面上應了,跟著一起到了縣衙,卻趁著聞縣令進公堂的功夫,悄悄出了內衙,跑到公堂外面看熱鬧。
未曾想今日圍觀的百姓格外多,擠擠攘攘的堵在大門外,聞姝站在人群之外,全然看不見堂內情況。
正失望著,卻不知玉心從何處搬來了一個凳子,對她說:“小姐,你踩在上面便能瞧見里面了。”
聞姝失笑搖頭:“無需。”
這般失禮之舉,她實在是做不來的,更別說僅僅是為了瞧個熱鬧。
“可是聞小姐?”
聞姝一頓,抬頭看去。
就這般與幾尺之外的陌生男子對上了視線。
公堂門外,氣質出塵的男子立在人群中,挺拔如竹的身姿讓他在人群間格外顯眼,而他站著的位置是極好的,視線前方無人遮擋,別說他是高個子,便是孩童也能對公堂之內的熱鬧一覽無遺。
而隨著男子話音落下,周遭人群徒然安靜一瞬,紛紛回頭看向被擠在人群之外的聞縣令千金,然后你推我桑識趣的讓出路來。
聞姝無奈,只得硬著頭皮上前,心想這下算是躲不過父親一頓斥責了。
與男子隔著兩步的距離,聞姝道:“謝謝。”
“小姐無需客氣,小人于重,乃聞家新聘請的護院,此乃分內之事。”
于重說話間,身子有些站不住的晃了晃,聞姝下意識伸手扶他。
他卻身子微僵,往旁邊退了退,下顎微微繃緊,行禮道:“無需勞煩小姐。”
說完蒼白的唇隱忍般的緊抿著,一副外強中干,又倔強強撐的可憐模樣。
當真是怕他忽然倒下,聞姝忍不住道:“你不如去內衙歇息。”
于重道:“謝小姐關心,小人還撐得住。”
聽見有人義憤填膺的罵道:“這人當真不要臉,明明方才自己承認賣了孩子,現在又不認了,呸!”
聞姝頓了頓,也不再勸,只微微頷首道:“你若撐不住便去內衙歇著。”
說完便看向堂內。
堂內案子已進行了一段時間,從旁人的零星碎語中知曉了前情。
男子名叫戚志遠,婦人戚樊氏。
戚志遠剛開始慌張之際,一個勁兒磕頭,基本算是已經認罪了,然而到了公堂之上,卻又臨時改口。咬死了說孩子不是被自己賣了。
聞縣令無奈之下,讓衙役將戚志遠父母請上堂來,年邁的父母雙親上堂后便更是亂作一團,婆婆兒媳抱在一起哭的聲嘶力竭,公公揚言要砍死兒子,被捕快制住還在掙扎咒罵。
然而戚志遠非但不知悔改,反而態度越發強硬起來,便是被打板子也咬牙不說孩子下落。
這樁明明十分明朗的案子,反而陷入了僵持。
堂外百姓見一時怕是分不出結果,有急著回家做晚飯的,便只好意猶未盡的散了。
聞姝也打算離開,去內衙候著父親一道回家。
這時卻聽于重道:“小姐若再等片刻,便能知曉男子將稚子賣去了何處。”
聞姝頓了頓,疑惑問道:“你怎知道?”
男子視線在聞姝面上停了一瞬,然后轉身步入了堂內。
聞姝遲疑一瞬,視線追著男子身影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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