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今日聞姝在檔案庫再見到王縣尉,便聽王縣尉很是愧疚道:“昨日將你忘了,等到天黑才想起來你還鎖在這里,連忙過來開門,卻已不見你身影,你昨日何時走的?如何走的?”
她將早已想好的借口說出:“昨日眼見天黑,我怕遭父親訓斥,便讓玉心搬了梯子,從窗戶爬下來的。”
王縣尉頓時皺眉:“你這小丫頭,那般高的地方你也敢亂來,若是摔了如何是好!”
她忙認了錯。
聞姝聲音輕軟,認錯的話語從她嘴里說出,顯得十分楚楚可憐,叫人不忍為難。
況且態度也誠懇的很,又將特意在街上買的糕點到王縣尉手中。
一番舉措下來,王縣尉的斥責之語如何說得出口?倒是盡數堵在了嗓子眼,心中不由嘆道這小丫頭當真是心思玲瓏會做人的。
最后只是囑咐一番下次絕不能如此,便放她進了檔案庫。
縣衙的檔案庫不止一個房間,除卻存放案宗的屋子外,還有存放賬冊、泗水縣百姓的戶籍錄冊和其余檔案的。
這幾日臨近月底,王縣尉一直待在賬房處理賬務事宜。
聞姝照常讓玉心在外面守著,便進了案宗室開始看案宗。
泗水縣是個小縣,每年經辦的案子不算多,而像一般的百姓矛盾,或者像前些日子男子賣子案,一旦結案,便不會留下案宗。
檔案庫中所留存的案件,是近十年來的所有案件,另外還有一些至今無法結案的更久遠些的案子。原本朝廷規定,案件超過十年年限便可盡數銷毀,但聞縣令是個為人嚴謹的,從他上任以來,一些陳年舊案始終沒有破的,須得多留十年。
轉眼間半月已過,聞姝將所有案宗翻遍,找到一個可能與聞家滅門之事有關的。
這個案子至今仍舊沒有結案,所涉及到的是十年前盤踞在泗水縣周遭的一伙土匪,當年是聞縣令向府衙借兵,圍剿了土匪。
但是大抵因著經驗不足,再加上當時縣衙之內人心不齊,下屬違抗命令,不愿聽聞縣令調遣,最終土匪中有幾人跑了。
尋常人不可能將聞府一夜之間滅門,但土匪可以,這伙土匪被圍剿,想必對聞縣令懷恨在心,十年后籌謀報復并無不可能。
當年抓捕的土匪只剩一個二當家如今還被關在牢中。
這位‘二當家’至今不愿說出跑路那幾人的下落,跑路的幾人皆是領頭者,小嘍嘍們經過拷問之后確認并不知曉跑路土匪的下落,皆已被判刑懲處。
今日聞姝便不打算再去縣衙給父親送飯了,而是打算去大牢里見‘二當家’。
帶著玉心欲出門,又見于重候在門口。
她腳步微頓,這才想起還有這么個麻煩的。
這些日子她日日去衙門,身后都跟著于重。
雖則與他說過幾回無需看守大門,他倒是也聽進去了,轉頭便改了守大門的時間,到了晌午時辰再來,明顯專門為了蹲她的。
先前詢問過為何如此,他倒是直言坦誠,說府中除卻縣令便屬她出門最多,縣令不讓跟,他又不像無事可做,便盯上了她。
這番說辭倒是叫聞姝好生無言,但也知曉于重的難處,畢竟府中新來的仆役剛開始基本都這般勤快過頭,生怕被雇主掃地出門。
想著于重到底幫過自己,聞姝轉頭便與父親提議可否給他換個活計。
聞縣令近日來越發忙碌,每日都是星夜才歸。
聽了她的提議后果斷道:“過段時日再說,進來城中亂,你若想出門必須得有人護衛左右,為父才能安心。”
聞姝走過去,對于重道:“你現下可有事?”
“無事。”
“可否勞煩你給縣令送晌飯?”
于重漆黑的眼瞳看向女子:“小姐這是要出門?”
“無聊出門逛一逛罷了,今日無需你跟著。”
“好,小人等下便去給老爺送飯。”
聞姝心中暗自松了口氣,面上不動神色,溫聲道:“勞煩了。”
卻不知身后之人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之內,他方才收回視線,轉身去廚房取了食盒送去了縣衙。
這些日子一直借口護送,跟隨女子去縣衙,于重是有目的的。
他的目的只需去縣衙即可,只要跟這誰去便無甚所謂。
然而方才聽女子說不去縣衙時,他心中竟下意識生出一絲微妙的不快來。
泗水縣牢房建在城外,離得有些遠,聞姝先帶著玉心去成衣鋪子買了身男裝換上,又租賃了一輛馬車,駕著到了大牢。
之所以又換衣裳又租馬車,自然是因為不好以縣令女眷的身份去做這些事情,若被聞縣令知曉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從一開始聞姝便是悄悄行事的。
見到牢房守衛,聞姝聲稱是孔大牛的遠房侄子,前來探望。
守衛打量二人舉手投足不像是普通村民,便問:“那個老小子啊……多少年沒人來看過他了,如今瘋瘋癲癲的,你們可是想花錢撈人?這人可不好撈。”
聞姝道:“他瘋了么?”
守衛道:“瘋了,瘋的可厲害了,不信你便自己親自看看。”
聞姝不置可否,跟著守衛踏進大牢。
牢中陰暗潮濕,氣味雜亂,關押的犯人見到有人來,興奮的盯著她們,有的沖她們吹哨子。
玉心緊緊抓著聞姝的手,害怕的說道:“小……公子,我們還是出去吧,這里面實在是……”
聞姝握了握玉心的手,安撫道:“你若害怕,就去外面等我。”
玉心連忙搖頭:“我自然要跟著小姐的!”
兩人很快被帶到一間牢房前。
守衛道:“就是他了。”
里面蓬頭垢面的人緩緩抬頭朝她們看過來,掃了一眼后又不感興趣的低下頭,恢復之前的姿勢。
守衛掏出鑰匙正欲開門,聞姝攔住他:“不用了。”
守衛愣了愣,收回鑰匙道:“也對,此人瘋瘋癲癲的沒準認不出你這個遠方表侄來,萬一出手傷人就不好了。你們聊吧,兩刻鐘之內出來。”
聞姝道:“勞煩了。”
守衛擺擺手,轉走欲走前見牢中之人呆呆坐在地上半點沒有反應,便喊了句:“孔大牛,你子侄來看你了。”
孔大牛豁然抬頭,這動作嚇得幾人一跳。
只見他朝聞姝盯著看了會,片刻后又盯著玉心打量了好一會兒,竟忽然暴起朝她們沖過來。
整個過程聞姝目光一直打量著孔大牛。
在他有動作時,瞳孔便是一縮,忙站起身拉著玉心往后退了一步。
孔大牛伸出手朝玉心抓去,沒抓住,便指著聞姝和玉心瘋瘋癲癲的喊道:“媳婦!兒子,給老子弄肉吃!給老子磕頭!”
玉心緊緊貼著聞姝,驚恐道:“小、小姐……”
聞姝深吸一口氣,忽然厲聲喝道:“孔大牛,你分明是裝瘋!想以裝瘋賣傻逃脫這牢獄之災,你妄想!”
一般來說犯人不可能一直被關在牢里,朝廷不愿養這些罪人,所以一般結了案后,涉罪者便會被量刑,量刑輕的,只需留在本地做苦力,時間一到便能出獄,若量刑重的則會被同一押送邊關修建工事,若有立功便可減刑,而更罪大惡極些的便會被處以死刑。
可像孔大牛這般遲遲未結案的,涉案者卻不好處理,朝廷也沒有明確規定,他這般裝瘋賣傻,大抵是想渾水摸魚。
孔大牛癱坐在地上,‘嘿嘿’的瘋笑了起來,過了會喃喃道:“被看出來啦,裝了好幾年也不放老子出去,也不給老子來個痛快的,老子也早就裝夠了……”
“你若真想要個痛快還不容易?只需將同伙供出即可。”
孔大牛低頭沉默,宛若一灘爛泥。
聞姝繼續勸道:“你想想,你一人在牢中受苦,那些人卻在外面逍遙快活,聽說從你進了大牢起就無人來看望過你,那些人那般無情,你又何必苦苦為他們隱瞞脫罪?”
“孔大牛,你當真要為了那些兄弟一輩子待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中么?你就不想見見你兒子?只要你愿意將你知道的說出來,我可以讓你見到你兒子,如何?”
孔大牛一副油鹽不進的態度,大抵是裝習慣了,時不時的咧嘴傻笑。
確定從他嘴里問不出什么來,聞姝起身離開牢房。
實則她早就預測到會是這種情況,畢竟衙門百般逼問刑訊尚且問不出話來,沒道理她一來就能問出來。
當然她不可能就此罷休,‘土匪案’是她目前唯一的線索,而孔大牛便是這案子的關鍵人物。
但他并非本縣人士,根據案宗所示,是從外地投親而來,后入了土匪窩,與十年前那伙土匪勾搭成奸。也因此無法從他身旁之人著手,這點最是棘手,也正因如此,這起案子才至今未破,否則早在十年前便將潛逃的土匪一網打進了,也無需等到現在。
案子拖的時間越長,便越棘手。
今日來是為見一見這孔大牛,過后再想其他法子從口中挖出同伙信息。
架著馬車回城后,她先在城中找了幾個乞丐,給了一錢銀子,交代一番后,才去車馬行歸還了馬車。
雖然一番折騰,但時辰還算早。
正巧路過藥鋪,她便轉身進去買些安神的香囊。
近日來她做噩夢情況稍好些,大抵是習慣了,每每驚醒,呆坐一會兒便又能接著睡。
與此同時,茶樓包廂里。
“主子,涂大人已至洛曲府衙。”
于重將目光從窗外拉回,若有所思道:“涂志申……將他引到宿水縣去。”
“是,可若尋不到那名刺客尸身,涂大人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一具完全損毀辨不出容貌的‘遺體’,不足以取信另外的幾方勢力,所以他們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刺客’尸體才能安心。
于重自然清楚。
可越是這般游戲才越有意思不是么?
于重眉梢微動,再次朝窗外看去。
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正從對面的藥鋪走出來。
他問:“還有何事?”
作茶樓小廝裝扮的男子始終匍匐于地,聞言恭敬道:“聞縣令千金舉動異常。”
視線不自覺追隨青色衣裙的女子,直至人影消失。
于重薄唇微啟:“查。”
“是,若有異動如何處置?”
于重微頓,‘殺’字臨出口時,卻轉了個彎:“綁了,送入京。”
男子心生疑惑,若是以往若非直接殺了,便是抓住審問。
如今多了第三個選項,讓他不明所以,也不知如何處置,便戰戰兢兢問道:“送入京中何處?”
于重垂眸,隨意道:“別院。”
“屬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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